當龍崎雫遙再次從昏睡中掙脫時,如同被鈍器敲擊般的疼痛,一波又一波地撞擊著她的太陽穴,身體彷彿巨力撕扯開來,又重新粗糙地縫合在一起,每一寸骨骼都在無聲地發出疲憊的哀鳴。意識如同退潮般緩慢地回歸,映入眼簾的是間狹小而簡潔的房間,清晨微弱的光線透過一方窄小的窗戶,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投下幾抹寂寥的灰白光斑。空氣中不再瀰漫著令人作嘔的潮濕和機油的刺鼻氣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氣息,以及屬於陌生人的氣味,這讓她緊繃的神經,瞬間再次豎起。她躺在一張洗得發白、邊緣已經起毛的單人床上,身上蓋著一條柔軟沉舊的薄毯,那份乾燥的溫暖,如同一個帶著些許不確定的善意擁抱。胸口處那撕裂般的疼痛,似乎被小心翼翼地處理過了,不再像昨夜那般令人窒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隱隱的鈍痛,提醒著她昨夜生死一線的追逐。
她艱難地想要支撐起虛弱的身體,可每一寸肌肉都像被無形的鐵鏈緊緊捆縛,稍一動作便牽扯得傷口再次隱隱作痛,冷汗瞬間如同細密的汗珠般浸濕了後背。就在這時,房門被輕柔地推開,發出細微聲響,昨天在廢棄工廠外突然出現的有著一頭蓬鬆棕髮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他的手中端著一個樸素的陶瓷水杯,杯口正冒著氤氳的熱氣。
「喔?」他臉上依舊掛著幾分漫不經心,嘴角微微上揚的招牌笑容,那雙明亮的眼眸,在她蒼白而憔悴的臉龐上仔細地掃視了一圈,隨後小心地將水杯放在那張簡陋的床頭櫃上,「醒啦?昨晚淋了那麼久的雨,燒退了嗎?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頭還疼嗎?」他的語氣帶著一貫的輕佻,卻又夾雜著真切的關心。
雫遙像被突然闖入領地的野貓般,瞬間繃緊了全身的肌肉,那雙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卻如同覆蓋著一層冰冷的霧氣,充滿了戒備和疏離。她緊抿著乾裂的嘴唇,沉默不語,不願在這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和兩個深不可測的男人面前,洩露任何真實想法,甚至是關於自己的信息,如同在黑暗中獨自舔舐傷口的野獸。
棕髮男人似乎早已習慣了她這種如同刺蝟般豎起全身尖刺的防禦姿態,只是無奈地聳了聳肩,那動作帶著幾分他特有的吊兒郎當,語氣卻依舊維持著那份看似隨意的笑意說道:「別那麼警戒嘛,小妹妹。如果我們真的是九龍那群渣滓,昨晚就不會冒著大雨把你撿回來了,直接把你丟在那種地方不是更省事?昨晚妳昏倒的時候,渾身濕透,又發著高燒,剛好被我們兄弟倆『路過』撿到了。」他故意加重了「路過」兩個字的語氣,帶著一絲自嘲的意味。
黑髮男人無聲地佇立在門邊,他那如雕塑般挺拔而冷峻的身姿,在昏暗的光線中投下一道沉默而充滿壓迫感的陰影。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沒有絲毫多餘的表情,冷峻而難以接近,彷彿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然而,當他那雙深邃的眼眸,緩緩掃過躺在床上的雫遙時,眼底深處卻似乎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異樣情緒,那是一種混合著審視和無法形容的複雜情感,如同暴風雨前的暗流湧動,若不仔細觀察,幾乎難以捕捉,很快便被他慣有的冰冷所掩蓋。昨夜在廢棄工廠,當他抱起這個瘦弱的女孩時,看見她全身痕累累,便隱約覺得事情並不單純。
「這裡……是哪裡?」雫遙終於艱難地擠出幾個沙啞而乾澀的音節,聲音粗糙難聽,乾裂的嘴唇因為輕微的動作而微微顫抖,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沉重的負擔,撕扯著她乾澀的聲帶。
「我們兄弟倆暫時落腳的地方。」棕髮男人耐心地回答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安撫道:「一個勉強能擋風遮雨的破地方。」他頓了頓,那雙明亮的眼眸饒有興味地打量著雫遙,想要從她細微的表情變化中捕捉到一絲真實的情緒,「妳看起來傷得不輕,還是別亂動比較好,小心好不容易止住的傷口又裂開。」
雫遙再次陷入沉默,她環顧著狹小而簡陋的房間,目光掃過斑駁脫落、留下歲月侵蝕痕跡的水泥牆壁,以及幾件看起來隨時都會散架的破舊家具,床頭那盞散發著昏黃光芒的檯燈,是這個冰冷空間裡唯一的光源,也是唯一的溫暖。雖然環境簡陋,甚至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粗獷,但所有的物品都被簡單地收拾過,還算整潔,這讓她緊繃的神經,微微放鬆了些,但內心深處卻依舊不敢完全鬆懈。
「謝謝你們。」她再次輕聲說道,聲音依舊帶著難以掩飾的虛弱,但語氣中卻比剛醒來時多了幾分真誠和感激,只是那份感激之中,依舊夾雜著疑慮和不安。
「喔喔,不用那麼客氣啦。」棕髮男人咧嘴一笑,露出潔白而略顯不羈的笑容,那笑容彷彿陰霾中的一抹陽光,帶著一絲痞氣和真誠,似乎想要驅散她眼中的不安,「既然被我們遇到了,總不能見死不救吧?」他邁著略顯輕浮的步子走近床邊,將床頭邊的水杯遞給雫遙,「喝點熱水吧,燒剛退,暖暖身子會舒服一點。」他的指尖不經意地觸碰到了雫遙冰涼的手背,微微一怔,那雙明亮的眼眸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惜。他昨晚就注意到這個女孩緊緊護著胸口,那如同保護珍寶般的姿態,讓他更加好奇她的身份。
雫遙猶豫了一下,那雙如同受驚小鹿般的眼眸,在兩個男人之間游移不定,最終還是伸出手,接過溫熱的杯子。杯壁傳來的粗糙感和溫熱,逐漸驅散了她指尖的冰冷,稍稍安撫了她緊繃的心弦。雫遙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溫暖的水流如同甘霖般滑過她乾澀的喉嚨,帶來一絲久違的舒適,在感激之餘,依舊謹慎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她不明白這突如其來的善意背後,是否隱藏著什麼不為人知的目的,也不知道眼前這兩個透著危險又神秘的男人,是否值得她放下哪怕一絲的防備,交付哪怕一丁點的信任。
黑髮男人依舊如同磐石般,沉默地立在門邊,他那雙鋒利般銳利而深邃的目光,沉靜地落在雫遙身上,目光沉靜無聲地增添了一絲壓迫感。他總覺得這個女孩眼中,除了恐懼和戒備,還隱藏著更深的東西,那是一種與她柔弱外表極不相符的堅韌和決絕。
「我叫雨宮雅貴。」棕髮男人看著雫遙,帶著幾分痞氣卻又意外溫和的笑容,語氣中是一貫的隨和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這是我的弟弟,廣斗。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他的目光溫和卻又帶著一絲不容迴避的探究,彷彿要看穿她所有偽裝。
雫遙緊緊地握著水杯,指尖因為過於用力而泛白,她的眼神如同風中搖曳的殘燭,閃爍不定,內心正在激烈的掙扎著。
她閉了閉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似要將心底的不安、恐懼驅散,那嘆息中飽含著疲憊和無助。再次睜開眼睛時,她那雙清澈而倔強的眸子裡,佈滿了揮之不去的憂鬱和戒備。嘴唇微微張開,聲音沙啞而緩慢,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帶著難以言喻的沉痛和不信任她道:「……龍崎……雫遙。」這個名字,如同一個沉重的秘密,緩緩地從她的口中吐出,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難以言喻的苦澀。
雨宮雅貴點了點頭,臉上依舊維持著看似隨意卻帶著一絲深意的笑容,那雙明亮的眼眸掠過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和若有所思。「龍崎小姐,妳安心在這裡休息吧。如果身體還有什麼不舒服,或者有任何需要的,不用客氣,隨時跟我們說。」他的語氣誠懇而溫和,卻又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場。他與廣斗交換了一個只有他們兄弟才能理解的眼神,彼此都察覺到這個女孩身上,似乎隱藏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就這樣,身負秘密與血海深仇的龍崎雫遙,在一個意想不到的寒冷雨夜,被雨宮兄弟帶到了他們暫時棲身的住所。龍崎雫遙與雨宮兄弟之間的命運,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開始了新的篇章。而在這個簡陋卻充滿人情味的小屋裡,雫遙的身體與心靈,將在他們的無聲庇護下,迎來一段短暫而靜謐的恢復時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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