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點五十七分，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7BH437hm
首爾大學醫院重症外科交班室裡，空氣中瀰漫著咖啡、疲勞和一點點乾掉的消毒水味。
「……下一床 ICU-6，今晚三次高燒一次嘔吐，靜脈抗生素還在觀察，血壓維持不穩，我開了追加檢查單。」女醫生的聲音不快不慢，像是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罐裝黑咖啡，一口下去會讓人清醒但沒有任何溫度。
金敏晴，外科醫師，專攻重症，首爾大學醫院出了名的「診斷神之手」——但私下大家比較常叫她「厭世之手」。因為她每次講話都像下一秒要退社會一樣冷靜，像是開刀刀口不縫也不會流感情。
她左手拿著便利商店關東煮竹籤，右手在平板上滑動更新病歷，完全不看眼前實習醫生的臉，只淡淡說了句：「你這樣站著讓病人看到，會覺得要死的是你不是他。」
站在她面前的實習醫生差點哭出來。
旁邊麻醉科的學姐忍笑忍到快內傷，假裝咳了一聲。「金醫師，你是不是三天沒睡了？」
「……有吧，我昨天早上下班回去有睡三十七分鐘。」敏晴眨了下眼睛，沒什麼自覺地繼續啃魚板，像是在說「我昨天有喝水」那樣理所當然。
這已經是她這週的第三個48小時輪班。她的眼神有點死，嘴唇乾得像熬夜過頭的研究生，但語氣一如往常地穩定，病歷講完一個接一個，準確又俐落。
「下一位，肝破裂緊急開刀，術後觀察三天，已安排CT追蹤……」她繼續唸著，手還能同時把冰美式吸到見底。
這是今天的第三杯。前兩杯在夜間會診途中已經陣亡。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VtI5dqJGu
她的人生目前靠咖啡、止痛藥和責任感構築而成，沒有時間哭、沒有時間談戀愛，連記得自己生日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交班結束後，她把頭靠在護士站後面的牆壁上，盯著天花板上轉動太慢的風扇。「……我要死了。我要變成內臟器官的一部分了。」
「金醫師，你又通宵啊？」來巡病房的小護士笑著遞上一瓶冰水。
「我活著本身就是一種醫療奇蹟。」敏晴接過水，真誠發言。
「今天放假嗎？」
「放假？那是什麼？吃的嗎？」
她語氣過分平淡，讓旁人都笑出來。敏晴只是默默把冰水塞進口袋，繼續抓著手機查下個禮拜的夜班表，並打開外送 app 準備回家前點杯冰美式。
這座城市醒了，但她現在只想睡到宇宙毀滅
早上七點十二分。
金敏晴拖著快要散架的身體，終於踏進了她在汝矣島的家。門一關上，她深吸一口氣，像是正式從「醫療機器人」切換成「社交失能的宅人類」。
「我回來了……」她邊說邊脫鞋，動作如流程機器一樣熟練。
立刻迎上來的是一橘一黑白的兩團毛球。
「丸哥、財哥，媽回來啦。」
橘貓丸哥一臉冷淡地繞過她腳邊，明顯只對廚房冰箱有興趣；黑白貓財哥則跳上鞋櫃，朝她發出一聲豪邁的「喵——」，仿佛在控訴：「你又不在家睡覺！」
「對不起啦……媽媽在救人類，好累喔。」她彎下腰抱起財哥，在牠胖胖的肚子上深深吸了一口氣，吸完還是一臉疲倦地說：「嗯……有點臭……但是很療癒。」
她抱貓走進客廳，順手把包包、鑰匙、手機、還有那瓶未開封的冰水全丟進沙發深淵。整個人往沙發上一躺，像從外星戰爭回來的士兵一樣攤開四肢。
這裡是她最放鬆的世界——窗外就是漢江大橋，早晨的陽光透過大片落地窗灑進來，但她完全不想拉開窗簾，因為陽光會影響她「躺屍」的狀態。
「今天應該點什麼外送呢……還是喝昨天剩的冰美式？」她喃喃自語，語氣像是在考慮一項國家政策。
就在她準備起身去看冰箱裡還剩幾塊冷掉炸雞時，她瞥見門口玄關地上有個影子。
「……嗯？」
走回去一看，玄關門口竟然放著一盒還冒微熱的便利商店咖哩飯，上面壓著一張便利貼。
字很乾淨，像是那種考學測一定會考滿分的好學生寫的：
「昨天你在電梯幫我撐傘，真的謝謝你。小小感謝，希望你今天不要太辛苦。–401 鄰居」
「……撐傘？」
金敏晴皺眉。她昨天哪有撐傘？
她想了三秒，忽然想起昨天下班時在電梯口，確實有個男生站在門口，她當時為了趕回家，把傘借了一下然後就走了。
但那時她根本沒抬頭看對方長什麼樣，甚至以為只是哪戶的快遞員。結果現在對方送來咖哩便當，還附了一張這麼誠懇的字條。
「……現在的人這麼感謝小事嗎？那我應該撿更多傘才對啊……」她嘴裡碎念，表情依然厭世，但手還是默默把咖哩飯拎進了廚房。
十七分鐘後，金敏晴坐在電視機前，盤腿抱著丸哥，一邊用塑膠湯匙吃咖哩飯，一邊看《鬼滅之刃》的重播。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lAs5vEdHj
她咬著一塊炸豬排，喃喃說：
「這咖哩……還不錯耶……401是什麼人啊……很閒嗎？還買咖哩給人？」
貓沒有回答她，只是翻了一個白眼，跳走。
她也沒再追問自己，因為她不是會對陌生人好奇太久的人。她只知道，這個鄰居沒讓她生氣，咖哩也不難吃，那就還行。
只是她完全沒發現，剛剛那張便條紙上乾淨的字體，之後會成為她心臟跳快的主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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