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賽蓮學院，是一幅會呼吸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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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53區這座火山浮島的心臟地帶，當太陽沉入海平面，整座學院就像一場精心設計的幻覺，燈光不再只是引導路人度過漆黑的消耗品，而是某種誘惑，溫柔地從建築物邊角滲出，像在夜色裡耳語，侵蝕著每顆寂寞困倦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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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掛於空中的無人機緩緩巡弋，既像守護者，又像窺伺者，他們偶爾會喬裝成幽靈的姿態，緩緩越過連貫於各教學大樓的透明天橋，橋上流動的一束束光軌，彷彿初戀男女大腦中的悸動，讓這裡看起來不像是人類該居住的地方，而是某種高等存在的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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瀑布在夜裡依然傾瀉，卻不再喧囂，因為有風輕輕地從台灣海峽拂來，使空氣中那股隱約的鹹，和說不出口的恍惚感，被一隻隻微小發光的螢火蟲挑起了情緒，一不小心就將白天的壓力大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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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傍晚，AI管理的街道便開始進入夜間模式，許多路徑會自行封閉，只留下少數幾條仍亮著燈，而這些通道所提供的停泊站，總讓人分不清楚，是通往休息的床，還是地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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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拎著葡萄色冰火，那是還住在沒淹水的台北時，經常藉酒消愁用的飲料，而且每次爬上屋頂喝，總能用一種俯瞰受造之物的角度，反省自己的生活，只不過今日不同以往，我想在腦海裡找找爸媽教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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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似乎也喜歡像我一樣，仔細聆聽心底的聲音，好好檢視生活出來的模樣，是否與口中所說的相同，因為人們擅長自我欺騙，以為被高科技感包圍，就很安全；以為沒有戰爭飢餓，就很富裕；以為沒有嘮叨、沒有家人叮嚀，就代表自己夠大，夠成熟了，但其實說不定仍舊是個傻子，不斷將「危機意識」放生、放飛，容許自己把腳伸進捕獸夾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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誇張的廣場典禮之後，賽蓮學院冒出許多都市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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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晚上洗澡時，聽見牆壁裡傳來敲打聲，彷彿某種節奏性的誦經或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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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人說，凌晨兩點十分整的時候，寢室天花板上會浮出幾條陰影，一直盯著床上那個最晚睡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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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有一對情侶，偷跑到生物教室做瑟瑟的事時，課桌椅竟自己翻動書頁，甚至十分戲謔的暫停在，某些附有噁心圖片的章節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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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些傳言或謊言，都比不上我在228號房裡看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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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房一直都在，卻沒有人對它產生好奇。拜託，那可是活生生的人死在裡面耶！大家難道不懷疑賽蓮學院藏了甚麼祕密，所以殺人滅口嗎？」我啜飲一口冰火，心想算了，反正就連小果也被那些罹患公主病的女孩帶壞，成天只曉得買名牌、動醫美手術，享受最即時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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湧上眼前的諸多思緒何其雜亂，逼得我只能無奈倒下，倒向舖有柔軟草皮的天台地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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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我們還能夠再見面嗎？你們真的得償所願，遇見耶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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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果和鳳梨悄悄推開通往天台的門，鞋底剛踏上舖有柔軟草皮的地板時，已笑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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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你這隻孤僻狼會上天台搞自閉，當然來堵你啊！」鳳梨找了靠近水塔的位置坐下，往裝有冰塊的桶子裡拿出一包毛豆。「假文青，放著一大堆A片不看，來這種地方看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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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晚上都在看那種…那種……東西？」小果翻著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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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啦！誰像鳳梨在那麼瞎搞，」我還沒解釋完，鳳梨就惆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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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煩惱太多，要不看片紓壓，要不就看星星發呆，不然會爆炸啦！」鳳梨轉向小果，遞出一瓶艷紅色的冰火。「需要借妳幾部嗎？瞧妳的表情就和阿特哥一樣，都需要好好發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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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特『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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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果會叫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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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麼地，我可以感受到小果的臉頰，就和我的一樣，從冰涼變成發燙，又從發燙變成慘白，不停烹煮著千思萬緒，還讓我的褲襠越來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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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站起來了，」我趕緊輕跳起來鬆褲檔，可是好死不死，餘光居然自動把小果放大，除了她轉開瓶蓋時，手臂帶動鎖骨、胸部的晃動曲線，恰巧與月光傾斜成讓人猛噴鼻血的角度外，她口裡俏皮的舌頭居然先打個圈，舔吻過瓶口後才開始啜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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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靠！倒立灌冰水也降不下來，褲襠整個繃到極限，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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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一陣刺耳的「喀啦！」聲，拯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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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用那種表情看我？啃甘蔗，沒看過嗎？」鳳梨的老家在台灣東岸，所以很早就發現53區的甘蔗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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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用咬的！很嚇人耶！」就在我咆嘯時，小果搭了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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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會去測試共生容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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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去，」鳳梨最先回應，他慵懶的眼神變得犀利，又朝甘蔗咬了一口。「我想許個願望，把老家從泡水的地方搬出來，還有爸媽整天為錢煩，常常連房租都繳不起……唉，總之我想改變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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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願意跟聖靈分享身體？」小果繼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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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妳相信那種發情的現場，是聖靈降臨？」我壓低嗓音喚醒小果。「如果是從耶穌來的，就會像我爸媽那樣，能忍耐、愛人，至少不會發出野獸的吼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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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是教會錯了該怎麼辦？」小果想起白天的金粉、冰霜。「就是因為沒有能力，信錯對象，所以才會每次禱告每次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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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說，真正的神從不強迫人去愛祂，也不會用許願來控制人。如果真有奇蹟，我希望不是交換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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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梨有點小醉，腦海中閃過許多與家人的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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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羨慕那些想就買，隨便花光也無所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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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果抿嘴不語，像是藏著什麼祕密不想被發現。等過了半晌，才慢慢吐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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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現在的樣子，你見過之前的胎記……簡直就是咒詛！所以…你會支持我嗎？」小果似乎還想繼續問，但又突然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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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沒人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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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瓜！你們不需要為了任何人而活，想許甚麼，就許甚麼吧！」我做了一個乾杯的手勢，三人才又重新熱絡起來。「答應我，如果你們真的參加了測試，不管變成天使還是惡魔，都別忘記今晚的話，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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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果和鳳梨點頭，雖然不太確定是否答應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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