慾望之靈 - 【二部曲】第五章願望實現了-1

算算時間，爺爺也快要觀察結束、準備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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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月的住院生活，田中爺爺總是積極參加各種活動，幫安藤老師發材料、幫部川老師烘托氣氛.......大家都很習慣田中爺爺的幫助，也同樣的喜歡這位有著不堪過往的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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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總是笑得很大聲、熱心地幫助每一個人，但在夜深人靜、窗邊拉起簾子後的深夜裡，他卻常常沉默坐著，望著天花板，陷入無止境的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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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想再見一次兒子，好想跟他說聲對不起；好想看看從來沒見過的孫女，知道她長什麼樣子，聲音是不是很可愛？好想把親手做的小徽章送她、把她抱在肩膀上，兩個人一起看著夕陽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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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上完會心課程之後，大家彼此的關係也更進一步了。香織笑著說：「我來當你的孫女吧！」還拉著奈央一起，「我們是雙倍孫女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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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笑得開懷，揉著兩個女孩的頭：「好啊！那我出院後還要常常來找你們，還有肚子得留著，紅豆燒一定送來給你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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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笑了起來，病房裡彷彿擁有了陽光，照遍每個人的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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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那天之後，奈央發現爺爺的眼神常常望著窗外，呆呆的發著呆。有時會突然輕嘆，有時甚至眼眶泛紅，但轉瞬間又消失不見，好像剛剛發生的都是幻覺一樣。

她明白，田中爺爺不想讓大家擔心，所以就算他跟大家揭露了內心的瘡疤，但他還是選擇繼續壓抑著。

這讓奈央看著內心也一陣酸楚，於是她和香織偷偷躲在病床後頭討論。

「你覺得……我們能不能幫爺爺的願望實現啊？」奈央壓低聲音，她不想讓別人聽到這段對話，她想要偷偷的、默默的.......給田中爺爺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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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試試看啊！」如同內心願望被發現般，香織馬上亮起眼睛，伸出手指。大聲的說著，這讓剛剛還想偷偷摸摸的奈央瞬間嚇醒，

「我們可以寫信！也可以畫畫，交給護士小姐，拜託她幫我們把願望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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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做就做，她們花了一整個下午，個人做個人熟練的事情：香織畫一張畫、奈央寫一封信。

畫裡有爺爺的大笑臉，旁邊站著一個小女孩、和一個中年男子，應該是香織想像中的「田中爺爺的兒子」吧！

奈央則用有點發抖的手，一筆一劃的寫著：「請田中爺爺的兒子來看他吧，爺爺真的很想見你，他說他很後悔以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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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非常認真，一筆一畫不馬虎，完成後小心翼翼地折起來，交給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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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小姐，我們畫這個給田中爺爺的家人，妳可不可以幫我們寄出去？拜託了！」香織抿起嘴、用力地鞠了一個九十度的躬，奈央也學著她，眼睛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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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帶著疑惑與新奇接過那份作品，悄悄地看了眼畫中的爺爺與孫女，原來是這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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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聲地答應，

「我會的！我一定會幫妳們轉交，這真的是一幅很棒的畫，也是一封很棒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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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兩個孩子相視一笑，他們做到了！就像是燃起某種希望。晚上，他們聽說跟星星許願最為靈驗，兩人也對著天上的繁星一遍又一遍的祈求著。只求願望能被聽見、能被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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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的傍晚，病房外的長廊靜靜的，夕陽餘暉透過窗灑落，柔和得像是在為什麼重要的事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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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爺爺的病房門口，出現了一家三口的身影——那是他的兒子、媳婦，還有那位從來沒見過的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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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女只有五歲，小小一隻，被媽媽牽著手走進病房，怯生生地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望著那張陌生卻有點熟悉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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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爺爺的眼睛驟然睜大，紅了眼眶，他抖著手撐起上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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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置信的看看兒子、再看看孫女，他因混亂情緒而模糊的視線，已經快要認不得眼前的中年男子了。

歷經時光流逝，那張原本滿臉寫著不服氣的高中小子、成日讓他擔心的孩子，現在已經結婚生子、變得穩重，臉上也長出些微皺紋，那些都是作為一個顧家、男子漢的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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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錯過了好多......你都這麼大了......還長了皺紋.....」

田中爺爺口中喃喃自語，顫抖的雙唇想要道出心底深處所有愧疚與痛苦，想說對不起、想說我想你、想聊聊以前的事情....但最終只匯聚成簡單一句話。

「我、對...對不起你.....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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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沉默一瞬，這麼多年來，他始終在逃避這段令人壓抑的父子關係。這幾天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就帶著妻女過來了，連通知都沒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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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聽見來自父親沉重的道歉後，他才感悟到：父親已經老了...病了...他不是當年那個拿著竹條的嚴厲惡鬼，他現在只是個....思念家人的寂寞老人....而父子關係，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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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父子就這樣，強忍淚水的互相對望，陷入回憶碎片中。

直到小女孩微微抽動牽著父親的小手，中年男子才被拉回現實，他緩緩開口，

「爸……這是優可，是你的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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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爺爺轉頭看向那孩子，視線還帶著淚意，卻無比溫柔。他像是在看一件失而復得的寶物——那是他曾以為此生再也無緣見到的，血脈的延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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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來給爺爺看看....」

他的願望真的實現了，這就是那些親戚口中的，我的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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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的，奈央和香織正躲在走廊的轉角，悄悄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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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我們的信！」奈央小聲地說，眼神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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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說嘛，星星願望最靈驗了！」香織笑著，拍拍她的肩，下一秒突然就往前衝，就怕看不見田中爺爺與家人重逢時的感動場面，身為最好朋友的她！必須見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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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等我一下啦，香織！」奈央原本還想默默的關注著，但她始料未及的是香織居然衝上去了！來不及伸手拉住她，只能跟著跑向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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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和中年人之間略微凝重又帶點感動的氣氛，在香織突然推開門的瞬間，突然變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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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羽田香織！他是伏見奈央！我們是田中爺爺的好朋友！」香織大聲的自我介紹，就像在跟所有人開誠佈公一樣，恨不得大家都知道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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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彷彿凝住一瞬，然後，田中爺爺的臉慢慢變了。

臉上那條深刻的法令紋，原本因哀愁與遲疑而緊繃，此刻卻在嘴角不自覺地揚起時，緩緩舒展了。

他大笑出聲，那聲音滿是溫柔與釋然，連病房牆壁都跟著變得柔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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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這兩個啊，是我住院這一個月裡，最最喜歡的孩子了。」

他一邊大笑，一邊伸手揉亂兩個女孩的頭髮。那一刻，他不再是與兒子隔閡重重的老人，而是被這群孩子接納、擁抱著的溫暖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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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中年男子——田中爺爺的兒子，原本靜靜站在門邊，像是還在思索該如何開口。但此刻看著這和樂的畫面，他終於微微一笑，朝孩子們微微鞠了一躬，語氣誠懇又溫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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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們平時照顧我家老頭子，讓他住院這段時間……過得這麼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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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真誠與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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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抓了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沒有啦……我們也很喜歡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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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也點點頭：「他會教我們縫東西，還會講很好笑的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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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笑容多了一分柔和，眼中不自覺泛起一點微光。他看向父親，像是重新看見了某個遺失多年的模樣，也從這些孩子身上，找到了專屬於「他的父親」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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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他留下兩位小女孩，緩緩的從棉被裡拿出僅剩的兩個紅豆燒，請她們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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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最後一次囉，以後不要太想我了。」紅豆燒拂過粗糙的手繭，交遞到兩個女孩的手裏，伴隨著田中爺爺那釋然、慈祥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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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接了過去，摸著手中依舊溫暖的紅豆燒，爺爺肯定是為了交給我們而細心將其保溫，心底浮起一抹不捨。

她為了爺爺開心，但又想到爺爺即將出院......猶豫片刻，小小聲地說：「那……那你以後還會來看我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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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哼，一定會的！」香織搶著說，調皮地吐著舌頭，徑直對著田中爺爺伸出手指要打勾勾，完全不在乎對方是否有這個意願。「我們可是田中爺爺的兩倍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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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搖搖頭，笑得眼角皺紋都擠在一起，他總是對這個活潑的女孩沒有辦法，無奈下也伸出手指回勾。

「哈哈哈！一言為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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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兩個女孩帶著不捨的步伐走回自己的病房，握著手裡的紙鶴與紅豆燒，帶著甜甜的笑意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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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隔天清晨，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護士交頭接耳的低語，將那原本安穩的氣氛打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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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爺爺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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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得很安靜，沒有按鈴，也沒發出聲響。等到清潔阿姨推門進來，才發現他早已沒有呼吸，身體冰冷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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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他的數值都正常啊，血氧也很穩定……」

「半夜還有人巡房……他那時還跟大家說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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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與護士面面相覷，錯愕之餘只得默默搖頭。是誰錯過了那最後的時刻？還是——他本就選擇悄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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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這噩耗，奈央呆站在病房門口，像被困在時鐘停止的世界裡，腦袋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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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想起——昨晚的淚水、紅豆燒、還有那句話：「這是最後一次了。」

原來……爺爺早就知道了嗎？知道這是最後一次...那為什麼還要答應，要再來見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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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爺爺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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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織的聲音帶著顫抖，兩人同時奔向那間熟悉的病房。門沒關，但裡頭早已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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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床上換了乾淨的白床單，原本放著手工香包與畫作的桌面，被擦得一塵不染。

紅豆燒不見了，連老花眼鏡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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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呢？怎麼什麼都沒有了……」香織低語呢喃，這句話像在明知故問，也像自我欺騙。她真的希望，早上聽到的那句「田中爺爺走了」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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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跑過去，整個人再也控制不住的撲倒在空床上，手指緊緊抓住枕頭一角，低著頭，肩膀抖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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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人！！爺爺你騙人！……你不是說還會來找我們嗎……你說好了要帶紅豆燒……說好了要打勾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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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嗓音越來越高，眼淚濕透了枕頭，撕心裂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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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慢慢地走進房內，視線落在床頭櫃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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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張紙條靜靜地躺著，壓著那幅他們前幾天一起畫的畫。畫裡是一位老爺爺笑著牽著兩位孩子，背後是染上夕陽的病房窗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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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條上的字歪歪斜斜，像是用顫抖的手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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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們陪我度過最後幾天。畫我收下了，願望也完成了。——田中八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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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央輕輕拿起紙條，喉頭一陣酸痛，眼淚再也止不住地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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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她人生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離開以後，就真的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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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像是少了一塊很重要的東西，怎麼補，也補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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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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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部曲】第五章 願望實現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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