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代言者 - 無理

「治好了……」

我睜開眼睛，剛才觸碰對方的手中還留有一絲溫暖的感覺。那是我的力量生效的證明。

這應該是我治療過的人當中，傷得最嚴重的吧？我的臉上肯定露出了在黑夜中也顯得燦爛的笑容。

過去在村子裡，這時候總是會有人感動得下跪或歡呼。

我轉頭看向後面的蕾菈亞，當然我不是期待她做出那些誇張的反應，只是想看看她會不會笑著稱讚我而已——

「我治好他了哦！」

雖然他還沒醒來，但是我打從心底相信自己成功了。然而，蕾菈亞的表情卻和我期待的不一樣……

她的眼睛中，流露出恐懼還有焦急。就像是在說：為什麼看到有人被殺了，我卻沒有想過殺人的兇手可能就在附近呢？

「菲艾諾後面！」她用像是要喊破喉嚨的氣勢尖叫。

我一轉頭回去，就發現那東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那裡。

「庫嚕嚕嚕……」

從肚子深處發出來的低吼聲，讓我的心臟頓時縮緊一下。牠的毛皮就像是要融入黑暗中一樣，但是眼球卻散發出妖異的紫色光芒。

那是一匹巨大的狼，牠的嘴邊正不斷流下反射著月光的唾液。

完蛋了。這是我腦袋裡第一個浮現的想法。

對牠來說，我簡直就是可以一口吞下的美味點心吧？想到這裡，我的身體就忍不住一陣顫抖。然而，彷彿把這微小的動作當作信號，那頭巨狼一下子撲了過來——

哇啊！和那兩個人不一樣，我肯定連人的形狀都不會留下來的……咦？

「嘎！」

溫熱的血液濺到我的身上，我才發現狼的頭上插了一把短刀。

「滾開。」

一道黑影介入我和野獸之間，他二話不說將第二把短刀刺入野獸的側腹。

「艾爾瓦流先生！？你怎麼會……呀啊！」

「剛才那句話是對妳說的。」

突然冒出來的艾爾瓦流先生一把抓住我的衣服，把我扔到後面。原來他剛才的滾開，是對我說的哦！？

這太不講理啦！幸好蕾菈亞把我接起來，我才沒有摔到地上。

「嘖！這裡怎麼會有魔物化的狼？難道是這些傢伙對那個封印……」

「吼噢噢噢噢！」

艾爾瓦流先生看見倒在地上的兩個人後，好像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是他沒有放鬆警惕，轉眼間就避開憤怒地撞過來的野獸，還往牠的傷口踹下去。

看樣子，那頭可怕的巨狼應該不是艾爾瓦流先生的對手。

「我們好像得救了？可是，為什麼這裡會有狼……蕾菈亞？」

我說到一半發覺有些不對勁，蕾菈亞的狀態有點奇怪。她抱著我的兩隻手都在發抖，就像是三天沒有喝過水的人終於找到水源了一樣，她的喉嚨發出難受又乾燥的聲音。

「庫……菲艾諾……」

「哎？怎、怎麼了！？」

蕾菈亞金色的眼睛動搖一下後，她調整姿勢把我抱得更高，方便她靠近我的脖子和肩膀——

蕾菈亞稍微伸出舌頭，輕舔了一下我的脖子。

「哇呀！」

這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我會被舔啊！？

「對不起，我忍不住了……咕嗚！」

蕾菈亞張開她的嘴，更加靠了上來，可是中途卻遭到一記手刀阻止。

「雖然我不知道妳是誰，不過還是住手吧。吸血鬼的憑依者。」

「唔……嗯。」

艾爾瓦流先生敲了蕾菈亞後，她才像是突然清醒過來一樣抬起頭，然後放開了我。

咦咦咦？這是什麼狀況？艾爾瓦流先生剛才說的吸血鬼，是那個吸血鬼嗎！？難道蕾菈亞剛才想吸我的血？等等，那隻狼呢！？

各種各樣的疑問竄過我的腦袋，但是想起現在的危機後，我什麼也顧不上地轉過頭。而眼前的景象，讓我倒抽了一口氣——

我用手捂住差點叫出來的嘴巴。那隻巨狼，應該很重吧？可是牠現在卻被三把刀釘在變成紅黑色的柱子上。

「嗚……好可怕。」

「妳說什麼？」

糟糕，我不小心看著艾爾瓦流先生說出口了！但是他只是嘆了一口氣問：

「這傢伙是誰？還有妳們為什麼會在這裡？」

「蕾菈亞是我的朋友，不要加她這傢伙啦！艾爾瓦流先生才是，怎麼會在這裡？難道說你和蕾菈亞一樣聞到血腥味了？」

我有些生氣地對艾爾瓦流先生說，但是他卻像是看到了笨蛋一樣，傻眼地看著我。

「我怎麼可能大老遠聞得到啊？我又不是吸血鬼。」

「蕾菈亞才不是吸血鬼！」

艾爾瓦流先生瞪了過來，但是我馬上低下頭避開了他的視線。雖然我懂事後就幾乎沒和大人吵過架了，可是反正他本來就不喜歡我……我才不想理他！

「那你……是怎麼注意到這裡的？」

沒想到反而是身為吵架原因的蕾菈亞，將話題繼續下去。

看樣子就算是有精神的她，好像也對這種小事情漠不關心。

「這不能告訴妳。」艾爾瓦流先生冷淡地說。

「什麼啊！」我大聲抗議。

其實就連我都對自己剛才的口氣有點驚訝。但是這種被徹底當成小孩，所以什麼都不跟我說的態度實在很讓人生氣呀！

難道我只是乖乖聽指示去行動的道具嗎？這裡為什麼會有狼？艾爾瓦流先生到底知道些什麼，我原本打算直到問出來之前，都要抓住他的。可是突如其來的嗆咳聲打斷了我的想法。

「咳、呃咳……怎麼回事，我還活著？等等，我的手不是被咬斷了嗎？還有腳也是……恢復了？」

那個人穿著染血的斗蓬站起來，他很訝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腳。但是注意到不遠處的同伴屍體後，那個人又沈默下來。

取而代之地，艾爾瓦流先生大步走上前去。

「喂！是誰派你們來的？我可沒聽說上層發出了這種指令！」

「哦？從你的話來看，你就是提供情報的人嗎？」

那個人瞥了艾爾瓦流先生一眼後，就蹲到那個淒慘的屍體旁邊，自顧自地翻找起來。

「說是發現了暗藏的封印才派我們來的。沒想到只不過試著打開一個縫，就冒出了那種怪物。真是，我可不擅長戰鬥啊……找到了找到了。」

他從屍體的斗篷裡面取出了一樣東西，看見他把黏在上面的血水和可能是什麼器官甩掉的時候，我身邊的蕾菈亞抖了一下。不過我仔細一看，露出來的居然是一小塊發出紫光的水晶。

「你們沒做任何調查就直接對封印動手？腦子壞了嗎！？」

「哈哈，別這麼說。就是調查過了，所以才要直接打開嘛。」

對方就算聽出艾爾瓦流先生的聲音充滿怒氣，他也只是聳了聳肩。

我很討厭這個人，雖然在黑暗中我看不清楚斗篷裡的臉，但是我總覺得他在這種情況下仍然露得出笑容。只見他把水晶片舉起來繼續說：

「你看看，我在這封印中可是發現了那個大英雄的力量哦。可是奇怪？教會不是說這位傳奇人物二十年前就死了嗎？啊咧，難道說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黑幕？而且居然就在這人口眾多的首都裡？這是多麽可怕的事啊……上帝會容許嗎？」

「這就是王國的目的嗎？藉由我來揭發教會？」

那個人沒有回答，而是戲謔地笑了幾聲。

就算我跟不太上狀況，我還是知道他們在說的不是一些正大光明的事。而且艾爾瓦流先生叫我去找大英雄，根本就不是什麼課題，他這是……利用了我吧？

「雖然我方損失了一個人員，但是多虧你找到這種有趣的東西，教會那幫人要頭疼了啊！做得好。」那個人說。

他陶醉地點了點頭，稱讚艾爾瓦流先生。不過他好像沒料到對方會走過去，然後一拳往他的腹部揍下去。

「咕啊——！」

「話說完了嗎？」艾爾瓦流先生接著又是一腳。

那個人被踢飛，在走道上滾了幾圈後才停下來。可是這好像不足以讓他昏迷，他趴在地上撐起身體，還往這邊瞪過來。

「你瘋了嗎！？你不也是王國的人，對我出手到底意味什麼……」

「放心，我當然沒有背叛王國。」

艾爾瓦流先生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說：

「只是和你這種傢伙不同，我有自己的原則。」

他朝那個人走去，對方也連忙爬起來向後退。打起來的話好像是艾爾瓦流先生比較強，可是那個人偷偷摸摸的感覺好像要做些什麼。

我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空氣中的血腥味隨著風被吹了過來，我看向蕾菈亞，結果發現她也一樣不安。

「菲艾諾，我們要不要離遠一點？」蕾菈亞小聲地問。

我馬上點了點頭，兩個人一起往後退開。不過途中，我還是一直盯著艾爾瓦流先生那邊的情況。

「我給你三秒，把那塊水晶和你在這找到的東西都留下，否則你恐怕得躺著被送回去。」

「也是呢，正面上的話我怎麼可能打得贏二等軍官？我擅長的領域……可不同啊！」

那個人突然將右手向上揮，艾爾瓦流先生當然立刻提高了警戒，但是好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他到底做了什麼啊……咦？不、不會吧……

一股強大的力量把我的身體往前拉，就像是有一條粗大的繩索綁在我的腰上一樣。蕾菈亞似乎也來不及反應，我整個人就被憑空吸了過去。

「哇啊啊啊！」

我忍不住尖叫。這情況太詭異了吧！？為什麼我會往那個人身上飛啊！

艾爾瓦流先生回頭時似乎也嚇了一跳，他好像沒想到對方會對我出手。不過他立刻反手將短刀朝那個人扔了過去，逼得他不得不往旁邊避開。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個人的注意力被打斷，拉著我的力量一下子消失，我也因為這樣直接用臉貼上地板。

好痛！可是這似乎沒有嚴重到會冒出那陣霧濛濛的感覺。

「切，抓不到人質嗎？既然這樣沒辦法了……」

「你想幹嘛！」

艾爾瓦流先生拔腿衝過去，但是在那之前——

「打開吧！」

那個人莫名其妙地舉起拳頭砸向地面。他的血濺了開來……不對，在地板擴散開來的是紫色的光芒。一陣冰冷的觸感頓時竄上我的後頸。

「這、這是？」我看向地面。

那個人因為陰謀得逞而笑了出來。而我還來不及知道這股寒意是什麼，事情就發生了——

「快退開開開開開開開開開開開開！！！」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看到艾爾瓦流先生焦急成這樣，但是我被那個人拉到走道中間，已經來不及逃了。所以這句話大概只對蕾菈亞有用吧……

一陣強烈無比的壓力，下一秒就把我們三個人踩到地面上。那就像是一面插滿尖刺的天花板崩塌了下來，身體雖然刺痛得要昏過去卻無法移動。

「咕咳！」

「呃！」

「嗚……嗚啊啊啊啊啊！」

明明走道的地板什麼異狀都沒有，但是我卻產生了底下出現一張漆黑的嘴，張開血盆大口要將我們吞下去的錯覺。

身體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樣。明明那麼痛，為什麼那陣霧沒有發動？腦中好不容易擠出這個疑問的同時，我落進了看不見底部的深淵之中……

＊＊＊

『危險。』

「……」

『我說過妳會有……危險……』

不知道墜落了多久，撞到地面之後又過了多久，濃霧開始從大腦中散去。

剛才好像有什麼聲音，不過我沒聽清楚，現在也不是在意的時候……

「這裡，是哪裡？」

我從地上爬起來。雖然我很不想承認，但是這裡不是通往大廳的走道。我真的掉到了別的地方。

身上沒有受傷，可是剛才疼痛的記憶還依稀留在腦中，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這裡的地面沒有鋪上石板。一直在村子裡生活的我知道，這是潮濕又黏濁的土壤。四周暗的不得了，只有牆壁的縫隙透出一些詭異的光芒。

「對了，艾爾瓦流先生呢？」

我左右找了找，卻沒看見他的身影。雖然我很不想看到那個穿著斗篷的奇怪人物出現在眼前，但是現在的情況更糟。

——我找不到他們兩個。

有時候事情就是會發生得那麼突然。像是我被一封突如其來的信叫來遙遠的首都，又像是剛才無緣無故被扯進爭鬥之中。

對了，知道我身體裡有接近一百個天使的時候，也是那麼突然。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成長了一點，但是我逐漸明白有些事情，就是會毫無道理地發生……

「嘎哈！」我的身體晃動了一下。

我連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連眼前的身影是什麼都看不清楚……我只明白有一根和我的大腿差不多粗，像長槍一樣尖銳的角。

——刺進了我的胸口。

我好像，感覺不到自己的心跳了？

在我呆滯地看向下方，張開好像有什麼在沸騰的喉嚨時，我第一次看見了自己的血，它們像是湧泉一樣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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