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代言者 - 混亂

(Vampire's Side)

指尖上，一滴鮮血落了下來。那是多諾的助手，傑斯的血。

甩開傑斯的手時，不小心用指甲劃傷了他。少女一邊反省，一邊用顫抖的手取出手帕。

「為什麼答應讓菲艾諾去羅薩利的宅邸？」

「聽說菲艾諾同意了，既然如此吾認為傑斯的對應並沒有錯。」

多諾坐在辦公桌的後方，他讓受傷的傑斯退下後，便將身體靠到椅背上。然而，氣氛並沒有因此放鬆下來。

「你騙人。」注意到多諾的眉毛動了一下，少女繼續說：

「為了討好貴族，你打算犧牲菲艾諾。」

「蕾菈亞，汝緊張過頭了。教會會派騎士跟著，德雷蒙不會笨到去做傻事。」

多諾說的可能是對的，但是蕾菈亞不懂。她一直都是一個人，所以無法理解多諾為了多數的利益，讓菲艾諾遭遇風險的想法。

吐出一口氣後。她才發現自己的嘴唇正在發顫。

「蕾菈亞。」

「不……」

「冷靜一點。」

「我不想聽。」

她出乎意料冰冷的語氣，讓多諾睜大眼睛。直到看見蕾菈亞轉過身，他才動起有些沙啞的嗓子。

「蕾菈亞，汝要去哪裡？」

「菲艾諾的房間。」

「吾不建議汝這麼做。」

蕾菈亞往門外走的腳步停了下來，她回頭看向多諾。這裡是大教堂的最深處，而眼前的人是教會的最高掌權者，儘管如此，她也沒有打算改變回答：

「……要阻止我嗎？」

多諾嘆出一口氣，而趁他放棄勸說她的這段時間，蕾菈亞離開了教堂。

傍晚醒來時，她才從傑斯那裡得到菲艾諾被羅薩利邀請的消息。在多諾那邊消耗掉的時間，又讓半個夕陽沉入地平線。

必須要快一點……蕾菈亞想著，跑了起來。

幾分鐘後，她的手指敲響宿舍房間的木門。

喉嚨十分乾燥，胸口也辛苦地喘著氣，但是遲遲沒得到回應這件事，更讓她難耐。

「……是誰呀？」

還好。她還沒走。

「菲艾諾，是我。」

「蕾菈亞？」

隨著有些遲疑的聲音，門打了開來。菲艾諾出現在眼前，她穿著過去送給她的連衣裙，不過保暖的外衣和襪子都沒穿在身上。

「菲艾諾……不是要出門嗎？」

「咦，蕾菈亞知道了呀？我、我很快就準備好囉。」

菲艾諾似乎誤以為蕾菈亞在催自己，迅速回到房內後，就跪到櫃子旁邊翻找衣物。

堇色的短裙底下，猶如白雪般的肌膚透出紅暈。仔細一看，菲艾諾的身上正隱約冒著熱氣，被打濕的髮梢貼在她小巧的臉龐上。

「菲艾諾，剛才洗澡了？」

「唔嗯。因為我沒去過貴族的宅邸，東想西想之後，覺得這樣應該比較有禮貌吧……」

菲艾諾拿出了白色的緞帶，用小小的手在淡櫻色的頭髮兩邊綁上。她輕輕吐氣，布料底下略微膨起的胸脯也跟著上下起伏。

菲艾諾從剛才到現在為止的一舉一動，都格外清楚地映入蕾菈亞的眼底。這狀態對吸血鬼的憑依者來說，並不是什麼好的徵兆，而且——

好香。腦袋裡似乎發出嗡嗡聲，讓她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

「菲艾諾，可以過來一下嗎？」

「哎？可是我還沒穿襪子……」

「先別準備出門了。」

「蕾菈亞？」

菲艾諾靠了過來。她的身高只到自己的嘴巴附近，床就在旁邊，想要捉住眼前的女孩並不是很難……

但是，那種事不是蕾菈亞來這裡的目的。

「菲艾諾，能不能不要去羅薩利那邊？」

「怎麼突然這樣說？」

「我會擔心妳。」

蕾菈亞說完，菲艾諾立刻把小嘴撇到一邊。這樣的反應就連十五歲的她來看都像極了小孩，不過菲艾諾似乎不喜歡別人這樣想。

「我可以保護自己啦。」

「不行。」

「可以！」

「菲艾諾，那個貴族對妳的態度不對勁。妳可能會有危險。」

被這樣說後，菲艾諾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她在蕾菈亞的身前，像隻松鼠一樣悶著臉低下頭。

「我明白。可是有騎士陪著我，應該就沒問題啦。」

她一點都沒明白……

蕾菈亞半睜著眼睛往下看過去。她準備向菲艾諾再說明一遍，但是在那之前，她卻發現自己的心跳正在逐漸加快。

心臟好吵。蕾菈亞真希望自己全身的血液能暫時停止流動，否則她實在很難繼續和菲艾諾正常地說話。

「蕾菈亞，妳的手在抖耶？」視線朝下的菲艾諾注意到，很快投來了擔心的眼神。

「這種事不用在意。菲艾諾，妳真的一定要去羅薩利的宅邸嗎？」

菲艾諾應該沒有非去不可的理由才對。她不懂為什麼菲艾諾要離開學舍，到一個幾乎都是陌生人的家裡。

是因為自己總是一個人，所以才無法理解嗎？

菲艾諾和她不一樣，就算來到離家鄉很遠的首都，菲艾諾也能夠主動和很多人交流。

因此，當蕾菈亞看見菲艾諾點頭時，她沒有露出太驚訝的表情。只不過和是否預料到無關，菲艾諾的決定還是讓她差點站不穩，甚至感覺到體溫逐漸從身上流失。

「蕾菈亞？妳怎麼了！？」

菲艾諾牽起她冰冷的手，突然的觸碰讓蕾菈亞抖了一下。

好溫暖，好想把這份溫度全部奪過來……

「菲艾諾，那讓我跟妳去。」

「哎？」

「如果妳一定要去，我也要陪著妳。」

菲艾諾張開了嘴巴，又閉上。她原本似乎想點頭答應，但是又咬住嘴唇把話吞回去。

「蕾菈亞，妳看起來很不舒服。還是留在這裡，好好休息比較好吧？」

「明明是我在擔心菲艾諾……」蕾菈亞小聲說：「這樣太狡猾了。」

只要伸出手臂就能一把抱住的嬌小女孩，身上正散發出如蜂蜜般誘人的香氣。

明明是為了保護朋友才過來的，她現在卻滿腦子想著用菲艾諾來滿足自己的欲望。這樣的引誘，除了狡猾以外還能是什麼呢？

「菲艾諾，我現在好冷。」

「咦，該不會是生病了吧？等等哦，我這就讓斐爾幫……」

「不是，這不是生病」她打斷菲艾諾的話繼續說：

「我的憑依者等級……其實只有第二級。」

話題突然跳到奇怪的地方，讓菲艾諾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就只是眨了眨眼睛。

「菲艾諾覺得，為什麼我能用那麼多魔法呢？就連據說沒有人能夠獨自使用的轉移魔法，都能用？」

「蕾、蕾菈亞，為什麼要說這些……」

「因為我現在需要魔力。」

她咽了一下口水，才發現喉嚨像是著火了一樣疼痛。但是蕾菈亞不能強制菲艾諾，她是重要的朋友，所以她選擇將自己的秘密說出來：

「我的魔力不多，卻可以從別人身上奪走力量。而奪取的方法，當然是……」

「呼呀！」

菲艾諾發出可愛的叫聲，那是因為蕾菈亞低下頭，用舌頭輕舔了她的脖子。脖頸和肩膀的交界處，又白又嫩的部位底下傳來了血液流過的溫度。

「之前借來的魔力已經沒了。菲艾諾，可以嗎？」

「蕾菈亞，想、想要吸我的血？」

菲艾諾的身體一邊抖一邊問，她沒有逃離自己的身邊。明明能感受到菲艾諾在逞強，她還是自私地說出了這種話：

「嗯。菲艾諾，願意把身體給我嗎……」

體溫正在逐漸下降，而眼前的女孩就像是唯一能給她溫熱的火種。用這種方式請求很卑鄙，然而她已經無法想那麼多了。

「如果是蕾菈亞的話……啊！」

「謝謝。」

菲艾諾點頭的那瞬間，就像是要融化凍僵的身體一樣，她把菲艾諾擁入懷中。

——已經忍不住了。可是至少，不能讓菲艾諾感到太難受。

她讓菲艾諾陷進柔軟的床上，自己則是壓在上方。在彷彿會讓人忘記呼吸的女孩面前，蕾菈亞的心跳不斷加速，在胸口不安分地大聲鼓動著。

為了使用魔法，或者缺乏魔力而產生吸血衝動時，她吸過其他憑依者的血。但是菲艾諾是特別的，本能敲響了警鐘，宛如在告訴她菲艾諾的血和那些人完全無法比較。

這是體內有接近一百個天使的……最強之血。

蕾菈亞忽視雜亂的心跳，打開嘴巴靠近菲艾諾。下一秒，兩顆尖牙毫無猶豫地刺進了嬌嫩的脖子當中。

「嗚！啊、啊……」

混合著驚訝和慌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背上感覺到菲艾諾的手伸過來，焦急地想要抓些什麼，最後緊緊地抱住了蕾菈亞。

剛洗完澡後暖烘烘的身體，還有不斷流進口中的溫熱血液，讓蕾菈亞的視野幾乎變得全白。什麼也思考不了，就只是貪婪地渴求這份溫度。

「呼唔……嗯！」

菲艾諾似乎緊緊閉著嘴巴，只有斷斷續續的聲音漏出來。

她還會痛嗎？蕾菈亞在意識的一角想到，不過和原本應該採取的作法相反，她一瞬放鬆力道後，更深地咬了下去。

「咕呀！蕾、蕾菈亞！」

鮮血流出的速度超過蕾菈亞吸取的量。小小的肩膀上，就像是為了和淡櫻色的頭髮相襯，而綻放出鮮紅的玫瑰。

攝取的血液，讓她體內的力量達到前所未有的境界。蕾菈亞對魔力的感知漸漸變得敏銳，並為菲艾諾體內幾乎無窮盡的力量感到恐懼，但是——

「唔？」她皺眉後，鬆開了嘴。

菲艾諾身上的傷口轉眼間痊癒了。但是剛才仍在輕輕掙扎的她，如今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用濕潤的琥珀色眼睛盯著這邊。

「菲艾諾。」蕾菈亞開口。

冷漠的聲音讓菲艾諾縮起身子，不過她釋放敵意的對象並不是床上這名楚楚可憐的女孩，而是對菲艾諾下了「魔法」的某個人。

少女如雲霧般捉摸不透的嗓音，隨著金色的光芒滿溢而出——

「行走在夜的影子，終將探訪黎明。」

「黑暗和光芒並非相反，只因兩者時刻相鄰。」

蕾菈亞輕聲念出的咒文，彷彿包含了和自身相同的夙願。

「醒來吧，白日將不再是枷鎖。」

金黃的光粒飄散至菲艾諾身上，融進了她的身體。沒多久，菲艾諾眼中浮現出銀色的紋路，接著蒸發在空氣之中。

力量增強後在菲艾諾身上察覺到的異常，是維斯特的魔力。恐怕是他使用了魔法暗示菲艾諾，讓她堅持要到羅薩利的宅邸吧。

「咦……蕾菈亞，剛才做了什麼？」

搞不清楚狀況的菲艾諾試圖起身，但是她依然壓著菲艾諾的身體。

更多……還要更多才行……那麼美味的……還想要更多……

腦中的嗡鳴聲開始放大，而這一次蕾菈亞連一絲克制的念頭都沒有。菲艾諾的身體、菲艾諾的香氣、菲艾諾的血都是她的。

這算是……佔有慾嗎？她舔了一下嘴唇，心臟像是隨時都會破裂般猛跳著。

「……對不起。」

「呀啊！」

蕾菈亞的道歉，已經將她最後的理性耗盡。湧入腦中的只剩下菲艾諾的悲鳴聲，以及咬入纖細脖子帶來的滿足感。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蕾菈亞再次聽見如蚊鳴般微弱的聲音時，時間感早已模糊。

「蕾……菈……」

她到底吸了多少血？腦中自然產生的疑問，讓蕾菈亞全身冒出冷汗。她並沒有失去記憶，就算不是很確定，她也知道那絕對是足以讓菲艾諾死掉好幾次的血量。

「唔！」

最糟的預感閃過，一瞬間心臟就像是要停止般縮緊。她立刻強制地將嘴巴抽離菲艾諾的身體。

然而，菲艾諾已經失去意識。剛才喚出蕾菈亞的名字時，似乎用盡了她最後的力氣。

「我、我做了什麼……」

蕾菈亞注視著瘦小的身上，癒合速度十分緩慢的傷口。就算菲艾諾有天使幫忙治療，像那樣同時大量奪取血液和魔力，可能也差點將她推上了死亡邊緣。

『妳是敵人？還是朋友？』

「！？」

蕾菈亞倒抽了一口氣。她的四周掀起光芒的漩渦，緊接著，宛如擁有生命的粒子開始閃爍、流動，在空中形成純白的圖案——

無數魔法陣，從各個方位瞄準了她。

『菲艾諾的身體虛弱、精神混亂。我要……保護菲艾諾。』

在靜謐的室內，天使以菲艾諾的聲音開口。這是蕾菈亞第一次不靠菲艾諾轉達，直接接觸靈種的意志，但是——

「祢就是斐爾？」

在這種情況下，她的語氣異常地平穩。儘管性命受到威脅，蕾菈亞卻連是不是應該恐懼都不知道。

她到底在做什麼？到底想把菲艾諾怎麼樣？全部攪在一起，堵塞在胸口的心情有什麼意義？

已經，什麼都不懂了。

因此她如同祈禱般，對天使的問題反過來問道：

「朋友是什麼？」

自己，一直都是一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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