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極短篇 - 靠窗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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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

靠窗

Yangxi Lan

Sep 23, 2020

388

3 分鐘

坐火車時，他喜歡坐靠窗的位子，但又坐得全身不自在，總覺得全車的人都看著他，就因為坐了靠窗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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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火車時，鐵路有時會跟公路平行，中間則夾了一排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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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的正面自然全朝向馬路，而房子的背面便理所當然地面對鐵路了。

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但他總覺得不論房子的正面長得有多光鮮亮麗，而朝向鐵路的背面卻是一昧地了無新意，不外乎就是一，兩台冷氣，三，五扇鐵窗，偶爾有個陽台，但最多的是沒有油漆、未經裝飾的灰白水泥牆面，從南到北，從市區到市郊，大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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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每次坐火車時，他腦中總是不自覺地播放著某個不知何時何地看到的喜劇畫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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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正面穿得西裝筆挺的人，背面的衣服卻被撕破。因為剛才坐到油漆未乾的椅子上；而人因著正面的衣裝深感自豪，所以身後的一絲不掛，就可以不是那麼重要跟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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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為了將這個畫面驅出腦中，他只好一直看著窗外，尋找一棟背面有著裝飾的房子，上一棟的背面、前一棟的背面、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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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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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棟房子背面快速遠去的一瞬間，他看到一個女人的臉被背後的一隻手狠狠地砸在鐵窗上。

雖然與他隔著一段距離，但他仍能看到女人的五官被擠進鐵窗間隙中；雖然與他隔著一面車窗，但他仍能聽到女人的頭在鐵窗上的撞擊和輾壓聲；雖然鐵窗後那顆正在變形的頭不是他的，但他仍能感覺到頭上傳來劇痛。

有那麼一刻，他打算拿起手機打給哪個政府單位求救，但下一刻才發現全車都盯著正站在位子上的自己，接著，他這才理解到電話播通後，自己根本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喂，這裡是自強號，我剛好像在火車通中壢站後的第76棟房子背面，看到一起應該是暴力傷害的傷害案。」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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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又默默地坐回去，默默地下車。默默地花了好幾天的功夫，憑著記憶，設法在 google map 上找到那棟房子，並設法用街景服務查看了房子的外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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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為了什麼，他設法來到了那棟房子的正面前，再順著漆黑的樓梯間來到那房間的大門前，按響了門鈴。

來開門的，他仍能認得出來，就是上次那個女人，但女人一見到他，卻驚恐地轉身尖叫朝屋後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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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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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頭才冒出，他便已然追過去，在最後一間房間趕上，並用手抓住女人的脖子，順勢一把將女人的頭狠狠地砸在屋後的鐵窗上！

他看到女人的五官擠進鐵窗間隙中，聽到女人的頭在鐵窗上的輾壓，感受到女人的頭正在變形時的痛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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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看到前方的鐵路，看到正在通過的火車，看到車窗後，一個人正驚訝地站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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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將女人甩到一旁的床上，穿過房屋，奪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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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火車時，他開始發現，不是每個人都看著窗外，或是睡覺，或做著自己的事，而是觀察著每個靠窗的乘客，就像他一樣，觀察著，看著，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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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火車時，我喜歡坐靠窗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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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又坐得全身不自在，總覺得全車的人都在觀察我，觀察著，看著，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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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我坐了靠窗的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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