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作的文學功課一則,也想和大家分享:
《昨夜的留言》
那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氣迫我改過,催我自新,我拿起話筒,撥出了那個陌生又熟悉的號碼。
時針緩緩爬向十時,我踏着疲憊的腳步回家。街燈忽明忽暗,似在用殘餘的力量控訴這有病的社會,為一眾疲於奔命的學子發聲。那微弱昏黃的燈光在商店的櫥窗上折射出七彩的菱格,放眼望去,那是最新推出的手機。
這會是把我從嘲笑中拯救出來的良方嗎?手機鍍銀的外殼,纖薄的機身,流麗的線條,簡約的設計,一切也似在沉黑的夜中迸發出亮光,任誰也遮蓋不了。
一失足,掉下回憶的深潭,還記得早上上課時,老師要求各組同學組成小組作專題研習,同學們都不約而同打開手機。自小家貧,簇新閃亮的智能手機對我而 言如天上繁星,不切實際又遙不可及。我別過頭,怯怯地抽出字典,企圖為小組作出貢獻。「茉莉,你還在用能抵擋子彈的舊式手機?」一心語罷,全組哄笑不絕。 把手中的字典一扔,我低下頭默不作聲,生怕一抬頭就看見那一道道殘酷的銀光,昭示着我貧窮的事實。
深夜的冷風刺痛了我的神經。我拔足狂奔,恨不得立即回到家中。一股無情力強行把木門與門框撕離。踏進家門,只見媽媽癱坐椅上。她的眼皮奮力地與地心 吸力抗衡,早已磨蝕,附有點點污漬的高跟鞋仍依附在她乾裂的腳板上,一綹偷偷褪色的白髮在涼風下飛舞。我忽視眼前這昭然的疲累,喊出一句:「媽,我想買新 手機。」媽媽稍正坐姿,沉思半晌:「是……最新推出的手機嗎」」我猛地點頭,像嗑了藥。一瞬間,沉默填滿了我們二百呎的房子。「茉莉,媽媽……沒錢了,才 剛繳了你的補習費……」我從一連串的省略號中得到答覆。想到又要回到被人譏笑的痛苦中,我再壓抑不了自己,罵出一句:「不買就不買!」呯的一聲,我把自己 隔絕在世界外,任由黑夜把我吞噬。
腳踏晨光,我步出客廳,不情不願地準備近接新的一天。一股淡淡的茉莉香氣把我吸引到餐桌,原來是一瓶茉莉花茶。旁邊的紙條上寫道:茉莉,知道你昨天 晚上肯定睡不好,沖了寧神的茉莉茶給你。媽媽早上再打工,對不起……一滴滴水珠把歪七扭八的墨水字化成一片模糊,似更難辨,又更分明。
現在才驚覺,早上少了媽媽的陪伴。那雙老舊的高跟鞋早已昂首闊步,與黑暗奮鬥。我只懂怨恨媽媽的不理解,不成全,又何嘗了解那一雙佈滿厚繭的手的故 事,捶捶那被歲月壓彎的腰骨?從何時開始,我完全忘記了媽媽在名字中寄寓的的祝福,希望我能有高尚品德,像茉莉般明德為馨?反而無謂地與人攀比?歲月在侵 蝕媽媽臉上的青春時,是否也磨去了我的善良,以致我對那雙因日夜勞碌不停而粗糙的手視而不見呢?
紙上一句句對不起澀痛我眼。其實,沒名牌手機不代表甚麼;其實,有很多美好在我身邊只是我沒發現;其實,有一種富有叫擁有愛。
看着路旁頑石中的小花,我莞爾一笑。其實,有一種無微不至的愛,能叫鐵石種出花開。
「喂,媽媽,我不買手機了,你晚上早點回家,我做飯給你吃,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