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說——囚禁靈魂的留聲機 - 午夜半魂

我是一名計程車司機，不載客人時喜歡聽一些老歌陶冶性情，幾百首曲目裡唯獨鍾愛«祝福»。人生苦痛難免，猶記與這首歌的相遇是我學會珍惜的開始，《祝福》伴了我各個春夏秋冬，回憶裡美好的輪廓已然消失，只有它還在，就像初見時韶光一般。

那是一個夏天微涼的夜裡，我一如既往地在熟悉的路線上跑車，車裡播著熟悉的旋律，眼前的景色看過太多次顯得平凡，那天穿梭夜裡的微風是路途中唯一的慰藉。

正當百無聊賴快要瀰漫整個夜晚，奇蹟在盛夏裡不經意悄然而至。

依稀記得那個女孩抱著一台看上去沉重又帶著古典味的留聲機，從騎樓衝出來就要跑到大馬路上，她就要和我的車頭相撞，一想到這台租用的車，一片驚慌中我急忙踩下了煞車，阻止了原本會發生的一切。

我還處在驚魂未定的狀態下，看著那女孩和我的車僅剩一指的距離，再看清楚她臉上的表情，神情淡然地不像剛經歷生死之間。

再轉眼她抱著留聲機已經走到車門前，拉開門坐進了副駕駛座。

「麻煩把我送到前面加油站。」

我緊握著方向盤，手心已滲出了汗，轉頭一看那個女孩，她緊緊抱著留聲機不放，凝視著遠處旁若無人。

「是前面綠色那間嗎？」

「嗯。」

重新設定了跳表，我打檔後放下手煞車，放開腳煞車後踩下油門，開始緩緩朝前行駛。

「大晚上的妳一個人啊？怎麼剛剛突然衝出來？」

「……我喜歡祝福。」

比起摸不著頭緒的回覆，我更震驚眼前的女孩竟然提起這首歌。

「張學友的那首歌？」

「嗯。」

「真的？我以為像妳這樣的年輕女生不會喜歡聽老歌。」

過了許久也沒聽見女孩的回應，我餘光看見她在擺弄手上的東西。只見她打開了留聲機，一張黑膠唱片已經放置在中間，她換上鋼針，開始轉動一旁的搖桿，接著嫻熟地擺放唱頭，在放下針頭的那刻，破碎的聲音慢慢組合成一段旋律，隨著唱片的轉動，音樂和沙沙聲迴盪在車內——是《祝福》的前奏。

這時車子已經駛過一個街口，距離加油站剩不到兩百公尺。

「不要問，不要說，一切盡在不言中……」2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ozIjpnglt
女子柔美的歌聲流淌進我的腦海裡，在無法完全還原的音質中我感覺到了幾分熟悉。

音樂放到一半背景突然傳來孩子的笑聲，那瞬間有個畫面浮現，我卻來不及深究。

「到了。」

這原本短暫的路程，因為這令人意外的女孩變得特別了起來，是以往從未有過的體驗。

我看向她，她凝望著加油站，臉上有著似乎抹不去的哀傷。

「小姐？」

「起火了。」

她伸出手指向加油站，整個人顯得異常平靜。

「什麼！」

濃濃火焰連同黑煙不斷竄出，驚恐下我竟然對眼前的畫面產生出似曾相似的熟悉感。

「對不起。」

女孩閉上雙眼，並流下了眼淚。

我顧不得太多，連忙要駕車離開這裡，但是手和腳卻不聽我的使喚，無法動彈，只能對著眼前的地獄束手無策。

只見一團火朝我們襲來，《祝福》還繼續唱著，我看著一切，思緒已被掏空。

「若有緣，有緣就能期待明天，你和我重逢在燦爛的季節……」

……

「啊……我睡著啦？」

不知何時睡著了，我看向手上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笑得燦爛，在她身旁的我也一同笑著，那時歲月還未在我們身上留下痕跡，許多新的事物都還在體驗，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將眼鏡摘下，看向窗外黃昏將天空染橘，我又閉上了眼，那熟悉的音樂又傳入耳裡。

老舊的留聲機還在運轉，一陳不變地撥著張學友版本的《祝福》。

「幾許愁，幾許憂，人生難免苦與痛，失去過才能真正懂得去珍惜和擁有……」

「……願心中永遠留著，我的笑容，伴你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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