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你可不像有餘力的樣子,】宙奧帕納看著面前似乎站著都有困難的人,手裡提著一把幾乎跟他一樣大的剪刀,他倒是沒想到咒歌還有這樣的力量,不過看來咒歌的代價確實大到只流傳在吸血鬼之間。
「沒事,我還沒弱到需要邪神來擔心我,」札席爾輕笑著說,他鬆開了影子做的鐮刀,看著那些黑影消散成煙,並抽出了凡耶茲爾的結晶做成的那把劍。
對方似乎還在警惕著,於是他早一步地舉劍衝到女子面前,眼看都要將他的脖子斬斷,那把巨大的剪刀硬生生地使劍鋒的軌道往一旁歪去,緊接著剪刀一剪,清脆的喀擦聲響起,札席爾連忙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剛穩住身子又握緊劍,往宙奧帕納身上一砍,卻只砍下了些許的髮絲。
宙奧帕納不怎麼熟悉,甚至可以說是好幾千年的時間都沒有使用這個和石碑一起被封入地底的屍骸了,於是他只能看著閃著另一名邪神光芒的劍鋒一次又一次地逼近自己,而他除了拿起剪刀抵擋和閃躲以外幾乎沒有空餘的時間攻擊。
札席爾倒是有點急躁了,揮劍一砍再次被大得誇張的剪刀擋下,金屬碰撞的尖銳聲響起,札席爾蹬著乾涸的地面再次往前一個突刺,然而他撲了個空,宙奧帕納抓緊了機會反握著剪刀往幾乎倒在地上的人刺去,而對方往旁邊一滾,閃躲開攻擊並迅速地站起,於是剪刀就只是插進原是湖底的泥土裡。
利用齒輪和咒歌將宙奧帕納的形體束縛住並不是長久的,所以要盡早結束掉這場戰鬥。
「鏘——」札席爾咬牙往女子的身體一刺,剪刀發出喀喀聲響,宙奧帕納被他突然的使勁而逼退了好幾步。
【你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宙奧帕納怒瞪著他質問道,他看到對方握著劍的手發黑,羽毛一類的黑影攀爬上他的手,而札席爾的腳也差不多是類似的狀況。
「人的生或許沒有意義,但人的死必定有其存在的理由,」札席爾說,眼看這麼僵持是沒有意義的,索性拉開了一段距離,甩了甩快要失去知覺的手,尾巴似的黑影晃了晃,「於是人的死亡可以打開通往夜都的通道。」
【然後?】
札席爾頓了一下,說實話咒歌的副作用真的比自己想像得還有重太多了,他看著自己那些扭曲的影子,雖然說現在放棄讓黑翅鷹接管一切或許就沒這麼麻煩了,但他還有必須要做的工作還沒有完成。
「如果我要去往比夜都更深的深淵,就需要邪神的死,」札席爾抬眼看向了宙奧帕納。
【明明想要去深淵的並不是你自己吧,】宙奧帕納看上去是真的很不解,【你明明也是我們的一份子,為甚麼要甘願為他們工作?】
「我不屬於哪一邊,」札席爾說著又奔向了宙奧帕納,眼看他再次抬起剪刀要防禦,札席爾卻低下身用手按著地面,影子幾乎與褲子融成一體的腳從下方使勁往宙奧帕納一踹,劍從內側砍去了宙奧帕納的雙手。
【什——】
札席爾趕緊把剪刀往旁邊一踢,握緊了劍刺入宙奧帕納的心臟,「所以,就讓我使用你的死亡吧。」
「雖然不過是五千人份的死亡,不過邪神的地位和一般的鬼可不能比吧,」札席爾扭轉著劍,看著宙奧帕納的神情扭曲了起來,連尖叫都還來不及發出聲音,那個女子模樣的宙奧帕納迅速地乾癟,隨風化為沙塵,最後在劍鋒處留下了一個金黃色的星形十二面體。
還挺好看的,札席爾彎腰撿起了那個多面體,鬼最後留下的「死亡」倒是都是不規則的紅色結晶。
「奈西特,」札席爾幾乎是使勁了全力朝著奈西特喊,舉起了那個十二面體,「用槍把這個打碎。」
「他讓你開槍,」凡納希拍了拍奈西特的肩膀,看他似乎緊張得捏了把冷汗,不禁有些罪惡感地別開視線,找點別的什麼東西看,例如湖邊的樹叢或者開得茂密的花朵。
「啊好,」奈西特急忙地找出了之前札席爾給他的那把槍,那把塔爾托留下的遺物。其實他一直覺得帶著槍麻煩,但之前札席爾說電流在空氣中容易損耗,要達到最高效益還是靠槍裏頭裝的線圈最有用,再加上槍可以瞄準得比較精準,於是他還是把槍和凡耶茲爾結晶做的子彈帶來了。
奈西特確認過子彈裝填上,確認了一下射程,便雙手握緊了槍,像練習時一樣一瞬間向槍內線圈注入雷電。只見電光一閃,子彈倏地精準將那個十二面體擊碎,在清脆的碎裂聲響時,子彈拖曳著的雷電尾巴才終於消失。
「好,那麼第一階段,成功,」凡納希說著舉起手揮了揮,原本奈西特還以為他是在和札席爾揮手,卻見札席爾只是把劍插在了地上,反倒是對面的樹叢有個燈光閃了兩下,「第二階段,開始!」
奈西特困惑地眨了眨眼,就在凡納希舉著的手一瞬間往下劃開空氣,就見札席爾的脖頸處被子彈炸出一個圓形的窟窿,鮮血混著黑水從傷口處湧出,一下子便把他倒下的身軀包覆住。
「你們到底在做什麼!」奈西特狠狠地瞪著他質問道。
「黑翅鷹可沒有這麼容易死,」凡納希冷冷地說,卻沒料到奈西特直接掐住了他的領子,灰藍的眼睛掃向怒氣沖沖的青年,隨即火焰燃起,奈西特連忙向後退了好幾步拉開距離,又朝著凡納希吼了句:「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太陽會將一切靠近的東西撕裂,目前只有黑翅鷹有被撕裂無數次後依然能再生的能力,」凡納希拍了拍領子把領口折整齊來,「於是弒神派計畫將他送到深淵去殺死太陽。」
奈西特震驚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不知道原來邊境真的瘋得要殺死太陽,甚至還擬定出了計畫,同時也震驚札席爾就這麼同意隨他們任意擺布?
「札席爾同意?」奈西特看著對方從口袋中找出了剛才火車上札席爾親自交給他的紅色結晶。
「沒有,不過虎鯨說這是命令,」凡納希說著,視線又從結晶移到奈西特身上,暫時掐斷了麥克風,「因為我是滅世派的,再加上我還欠他人情,所以⋯⋯他在會議上說,『你們不會成功的,別以為只有你們有同伴』,如果你真的想要為他做什麼的話,就放手去做吧,我相信他帶你來是有原因的。」
「不過,因為我該演的戲還是要演,」凡納希看著似乎稍微冷靜下來的奈西特,「所以上級吩咐我做什麼,我還是會做,但我不會阻止你的任何決定。」
奈西特深吸了口氣,說了句「謝謝」便奔向了黑翅鷹所在的那片窪地中。
「⋯⋯原來你除了雲瑟還是有其他朋友的。」
凡納希看著奈西特的遠去,想起了青年在火車上說的話,這是我要說的才對吧,凡納希心想,開會的時候他那麼說,我還以為只是想虛張聲勢一下。
亞麻色長髮的男子再次注視著那個代表四百多人份死亡的紅色結晶,聽說,人的死亡,之所以能突破境界線,開啟通往神之領域的道路,是因為死亡時靈魂需要從人界回歸深淵,於是他們扣留住了他們的死亡,等到需要使用的時候再隨著那些靈魂一起去往深淵。
「隊長?」對講機裡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第三階段,執行,」凡納希恢復了通訊,說著使勁地捏碎了結晶,「向深淵獻上四百七十六人份與一份邪神的死亡作為代價,蒙蔽法則之眼,開啟通向深淵的道路。」
祝你順利,凡納希在心中對奈西特說,雖然不知道他在你身上放了什麼樣的期許,我還期待著你加入我的滅世派計劃,畢竟雷神之槍聽起來可挺有意思的。
「不過其他人要復仇的話我也管不著,想做甚麼就去幹吧,反正這已經是個糟糕透頂的世界了,」札席爾說著這話時的輕笑聲一併浮現在腦海中,「再怎樣都不會更糟糕了,對吧?」
反正再怎樣都不會更糟糕了,奈西特心想著往黑翅鷹的方向跑著,他感受到和之前在夜都那時一樣地面碎裂的失重感,看著地面出現裂紋,他突然瞥見了那把插在地上的弒神劍的複製品。
「記得殺我的時候直接刺進心臟裡面,就算我想死,這副身體也沒那麼容易殺掉。」
奈西特想起札席爾在火車上時的話語與他指著自己心臟的畫面,他在吃著烤肉的時候就一直思考著為什麼是「刺」,明明他給自己準備的武器是槍,儘管這也不是正統的槍枝,但槍好歹用「射」這個詞吧。
於是奈西特稍微繞了點距離,使勁把那把殺死了宙奧帕納的劍拔起,看著包覆住札席爾的黑水變成那隻有些像狐狸的黑翅鷹,他記得自己被黑翅鷹碰過,於是他毫不躲避黑翅鷹的那些觸手與扭曲的影子,直接撲進了黑色的泥沼中。
他聽見了鐘聲響起,地面碎裂,就和離開夜都時一樣,然而這次他看見的不是那片異常美麗的星空,而是日落的黃昏。
札席爾⋯⋯奈西特握緊了劍,脖子上掛著的那個三角形鍊墜輕敲在胸口,一起與他往黑暗的深處墜落。
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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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
這是一個純白的房間裡面,除了一張空著的病床和散落的血袋外什麼也沒有,奈西特抬起頭,看見房間的另一頭有著一個巨大的方形,方形裡頭睜開了一隻藍色的眼睛,而奈西特便與眼中的白色十字對望著。
【你不該再靠近了。】
說話的是一個像眾多人聲合成的聲音,奈西特無法從聲音裡面讀出任何的感情,一個名詞迸入了他的腦海中,【門】,他認為這個眼睛大概就是那個【門】。
「我是來找札席爾的,」奈西特看著那個眼睛開口道。
說起來奇怪,奈西特莫名地覺得【門】似乎笑了,隨即房間支離破碎,他便又向著房間外的虛空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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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
「♩——♪♩—♬♩——」
什麼東西掠過他的眼簾,然而奈西特無法看清楚發生了什麼,只模模糊糊地感覺到那些畫面就和那個壞掉的旋律一樣,重複了一遍又一遍,一遍又一遍。
「♩——♪♩—♬♩——」
是一片混亂的實驗室,過多的腥紅花朵綻放著,黑霧從各個通道漫了過來。
「♩——♪♩—♬♩——」
然後是一座廣闊的湖泊,火焰燃燒著乾燥的樹枝,以及除了一片漆黑外什麼也沒有的夜空。
「♩——♪♩—♬♩——」
然後是夜都那有著無盡階梯的走廊,運河中的黑水淹了過來,有個陌生的幻影從身旁跑過。
「♩——♪♩—♬♩——」
然後是以紅色老鷹為標誌的盜賊團夥們,一群人圍著營火有說有笑,而營火旁的暗處則放置著他們剛搶劫來的各種物資。
「♩——♪♩—♬♩——」
然後是那個盜賊們一個個死去的模樣,奈西特發現黑影追了過來。
「♩——♪♩—♬♩——」
黑影裡的東西咧開了嘴嗤笑著,而札席爾只差一點就要把他拉過來了,卻只能看著那隻狐狸被槍擊中,頹然倒地的最後似乎對著他說了什麼。
「♩——♪♩—♬♩——」
烏鴉被劍貫穿,黑色的羽毛紛飛著,然後無力地墜落到地上,被札席爾融進了他的影子裡面。
「♩——♪♩—♬♩——」
奈西特看見了凡納希和他的烈焰燒灼了整片夜空,將天空燃燒得就像黃昏一樣,突然意識到為什麼其他人會稱他為末日的黃昏。
「♩——♪♩—♬♩——」
然後又是一片混亂的實驗室,過多的腥紅花朵綻放著,黑霧從各個通道漫了過來。
「♩——♪♩—♬⋯⋯?」
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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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
他看見花開,看見了未曾見過的山巒,感受著稀薄的風吹過,看著細雨撒在翠綠的農田裡,雪掩蓋了狐狸的足跡,新生的雛鳥逐漸長大,候鳥成排飛過天空。
瀑布在陽光下映出彩虹,粼粼的海面被光線拆成好幾種藍色,清澈的浪潮把貝殼拍打上岸。
他撲向海面,許許多多的氣泡往反方向竄,而他沉向水中,看著色彩鮮艷的魚群游過指尖,光在水面編織成浮動的網。
赤鵟的隊伍在世界的各地旅行著,他們來到了大地的盡頭,年久失修的高塔聳立在荒野中,他看見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光芒,神為了不讓世界裡的人們危害到自己而設立了一個保險機制,只要觸動了這個機關,整個世界都會崩解。
黃昏下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就這麼靜靜地凝視著那個他人所不能看見的景色。
同伴在呼喚他。
於是他什麼都沒有做,就這麼地離開了世界的盡頭。
然後,屬於他的惡夢開始了。
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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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
那是一個除了白色以外,什麼都沒有的房間,奈西特很熟悉這樣的房間,在剛被作為神骸帶到邊境的時候,他也在這樣一個地方待了一段時間。
「你為什麼放棄逃跑了?」
因為我累了,奈西特看到那個坐在病床上的少年靜靜地看著房間另一頭站著的人們。
但這樣說是不對的,因為他們只會覺得我在隨便糊弄他們,於是他們只會再繼續問相同的問題,就像昨天和前天和大前天和大大前天和不知道多少天前一樣。
「⋯⋯你們已經殺了瓦爾和布雷克,我還能怎麼做呢?」
於是他嘗試說了些其他不同的東西,看著其中一名研究員在紙上做著紀錄,一如既往。
「你是說那隻狐狸和烏鴉?」
少年點點頭,思緒卻落在了自己映出來的影子上,回想著以前被帶到邊境時的事情,回想著以前父母提過的研究,將染黑的太陽從神座上拽下之類的。
「你們想要我做什麼?毀滅世界?」札席爾試著反問看看能不能得到什麼想要的資訊。
「你知道怎麼毀滅世界?」凡納希激動地出聲,從旁人的反應看來,他不應該衝動開口的。札席爾對這個人有印象,畢竟戴著眼罩,臉上又有燒傷,挺好認的,而且對方的法術技巧還遠高於自己。
從自己能看懂齒輪一事來說,他覺得自己的法術能力已經算挺不錯了,畢竟他看到的可是法術背後的運作機制。
「知道兩種方法,破壞ITLE和ARIA的機關之後讓天平失去平衡,再和終止者立下契約,」如果你也看得到齒輪的話,大概就能聽懂我在說什麼吧,札席爾敘說著之前與盜賊團到處旅行時得到的結果,心想著邊暗自觀察對方的反應,「又或者藉助奧羅利亞的力量,你們要是辦得到的話儘管去做。」
對方一瞬間露出驚訝的表情,但他似乎是聽懂了。
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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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
風徐徐地吹著,奈西特認出了這是那次他和札席爾在天台聊天時的景色,夜空依舊是一片什麼都沒有的黑,而遠離邊境的地方,城鎮亮起的光火照亮著遠處的夜空,彷彿就像嵌在地上的星海。
「人類再怎麼努力,地面與天空之間有一條禁忌的境界線,他們無法越過那條線,」札席爾開口說著,奈西特記得清清楚楚他接下來會說出什麼樣的話,又會是什麼樣一個表情,「但有一群人,他們很努力,甚至發現了世上有一種很罕見的物質,就好像一座高塔,能讓他們搆到天空上。」
「於是他們跨過了線。」
「於是那片天空生氣了。」
「於是天空給所有的當事人降下了不講理的天罰,十三人份的死亡讓天空親自來到了地面。」
「然而天空發現在那個時間,在那個空間,還有一名旁觀者。正好他在尋找一個耐用的棋子。」
「誰都不是自願的,你難道就沒有疑惑過為什麼我作為研究員也有代號嗎?」
「我也是神骸啊,天空把我拽到了境界線上,於是我成了被困在深淵的群星中的其中一個。」
跟記憶裡一模一樣。
「風大了,」札席爾看著夜空說道,「走吧。」
「走吧,就算很漂亮也不要一直看,一旦開始仰慕星空後就回不去黑暗裡了,」札席爾說著,視線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段時間,有多久沒有人像這樣一直跟在身旁了呢?
「都決定要死了,那對方也太可憐了吧。」
奈西特突然意識到,他是在說給他自己聽的。
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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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
鮮血噴濺著,奈西特發現另一個自己拿著軍刀刺進了札席爾的脖子,而札席爾拿著十七人份的死亡,並將其捏碎。
「以【門】之名,向深淵獻上十七人份的死亡作為代價,蒙蔽法則與蝕魂之眼,開啟道路。」
終究是走到這步了啊,奈西特聽見札席爾在心中這麼說著,不過這樣才是對的,本來邊境把他派過來就是要在我違抗命令的時候殺死我的。
而且這樣,他也會如願殺死我的吧。
地面像玻璃一樣碎裂,札席爾看著那片不知道見過多少次的星空,疲憊地閉上了眼。
雖然接下來,大概有段時間又要變得安靜起來了吧。
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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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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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
奈西特總算在黑色泥沼的深處中看見了札席爾,剛才被狙擊打出的傷已經復原,而他現在閉著眼,就好像只是在沉睡一樣。
「札席爾,」奈西特輕喚出聲,看見他緩緩地睜開了那雙紅色的眼睛,那雙平淡且毫無生意的眼睛。
「我已經累了,」不知怎麼地,一個念頭出現在奈西特腦海中,隨即又很快地流逝。
奈西特發現札席爾似乎是注意到自己了,就像在火車上那時一樣,他緩緩伸出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臟,然後微微地笑著。就算他沒有開口,奈西特也幾乎就能聽見他那句「記得殺我的時候直接刺進心臟裡面,就算我想死,這副身體也沒那麼容易殺掉」。
於是奈西特將弒神劍刺入的札席爾的心臟,並出力將電流注入劍裡,就見札席爾連掙扎也沒有,只是看著這一切的發生。
「謝謝,」奈西特聽見了札席爾的聲音輕輕地這麼說,臉上露出了他認識札席爾以來從未見過的溫柔的微笑。
「⋯⋯不要跟我道謝啊⋯⋯」奈西特咬牙不想讓淚落下,卻感覺有什麼自眼眶流出再浸入周遭的黑色泥沼中,「為什麼⋯⋯」
札席爾沒有回答他,看著自己的黑影融化,在消散中那個聲音似乎生氣得連話也說不出,隱隱約約地他看見了一張震驚的臉。
你會成功的,只是不會在我活著的時候成功。
我先走一步了。
於是札席爾閉上了眼。
下沉。
奈西特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有點熟悉的地方,他看著夜都的走廊,感覺這個地方他上次好像來過,但又不那麼肯定。他就這麼坐在地上,看著手邊那把弒神劍思索著怎麼離開,他記得上次札席爾是怎麼做的,但他沒有那個紅色的結晶。
或許我也要跟你一起死了,奈西特心想,不禁又想起札席爾之前警告他要是他再繼續追究整件事的話,自己也會死的事情。或許就跟他說的一樣,但至少我覺得這個結局還不算太壞,奈西特想著甩了甩尾巴。
「鈴鈴——」幽幽的鈴鐺聲響起,奈西特一瞬間以為札席爾沒死成,一抬頭卻發現是一張不那麼陌生,但也稱不上熟悉的臉。
是死神,奈西特記得上回來這裡的時候,有兩個小孩的幻影似乎就在躲他,並把他稱為死神。
「沒想到還有人會為他哭這麼慘,」死神開口,奈西特先是震驚對方居然能夠溝通,緊接著就看見他拿出了一個串有黑色羽毛和鈴鐺的吊飾,「拿去吧,雖然說是黑翅鷹的羽毛,但其實他也是把布雷克也融進自己影子裡才變成這樣。」
「你⋯⋯認識他?」奈西特睜大了眼看著他。
「姑且吧,」死神把大得誇張的鐮刀往肩上一扛,「【門】,在嗎?幫我個忙。」
於是奈西特又看見了那個藍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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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沉。
奈西特發現這場屬於他的惡夢還沒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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