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相愛》//既然寂寞，點解我哋唔可以一齊？ - 八、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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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嵐憔悴地來到阿行的宿舍，她說自己失戀了，為此，她已做了一星期的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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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戀，好唔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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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行並不知伊嵐的戀愛對象是誰，中學的時候，他尚知道對方的名字；後來，便只知對方的代稱，例如ABCD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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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她旁邊，有些不忍：「唔好再飲啦，你咁樣傷害自己，個男仔就會心痛你啦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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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想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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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如果他知道她如此愛他，可能是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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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唔會care㗎啦……」他斬釘截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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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單戀的經驗，深知被愛的一方只覺愛者愚昧，高姿態的人怎樣都瞧不起低姿態的可憐蟲；與本來的性格如何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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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唔好咩？認真講，我好過個女仔好多、好多！講樣、講身材、講性格，我都好佢幾倍……」伊嵐楚楚可憐地看着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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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眼神，自尊心強的她，未曾賦予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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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安慰她：「算啦，你咁好，好快搵到個更好嘅男仔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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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頭靠到他的肩上，閉眼假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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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行稍稍推開伊嵐，拿起電話，告訴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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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嵐睜眼，看見他在報備，更加難過。她立即將他的電話放在地上，忽然哭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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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可以「知悉」他有愛人，但無法接受他如此正面地展現差別對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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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委屈，喜歡他這麼多年，也無這樣的待遇。在她傷心難過之際，他們開心快樂地相擁玩樂，剩她一人不知所措。她的愛就似冬天落下的花瓣，被人來回踏過，喀拉喀拉的聲音卻只有她聽見，別人只知春天的景色會更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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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行說：「冇事冇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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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執起電話，畢竟，他甚少見她因失戀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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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嵐從下而上地凝視他，半睜嘴唇：「我真係咁唔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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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問題，她在每次與別人分手後、找他訴苦時，也會問一次，無非想讓他誇一誇她——平時，他都不當她是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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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阿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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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謊，如果用男人的目光看她，她絕對是極其吸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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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環抱他的頸，一邊哭，一邊說：「我鍾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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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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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念行，」她重複：「我鍾意嗰個係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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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聲音越來越軟糯，和平時的歡快完全不一樣。她在示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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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身邊這麼多年的目的，根本，就不是為了做朋友。她很在乎這段感情，也很珍惜這個「朋友」，但，無法接受他的愛人。她不希望他的愛人是她以外的女生——當然，當然，可是今次，也太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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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行又說：「你醉撚咗啦，唔好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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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信。他不是一個情感遲鈍的人，只是，明明他也見證她的段段戀情，從含羞答答的初戀到現在的不痛不癢，他都沒有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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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講過嵐姐劈到六、七點都唔醉！」伊嵐說：「我冇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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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清醒，但刻意地將聲音提高，語氣不斷跌蕩。她沒有醉，但是，她需要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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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生醉酒的時候，是脆弱得能令男生疼惜的。若然，她借醉意吐出真心話，他才能感覺到她長久的壓抑、沉鬰——這是平時的她能忍下來的情緒——但此刻，她吐露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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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軟這回事，雙方多少都不能過分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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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頭是一早有的，她不是因衝動表白；只是，仍然心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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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行沒有接話，他同樣心慌、不可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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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覺得伊嵐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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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言語混亂，將一件又一件的事道出，句句帶着哭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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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鍾意咗你好耐啦，你知唔知啊？你唔知，因為我冇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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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記唔記得中學嗰陣，年年你生日我都會送一樽星星畀你啊？每一粒裏面都有字㗎。寫晒希望你嚟緊點、點、點，最好開開心心；點知，有次你發現女神鍾意其他人，頹咗一段時間，我又唔開心但又幾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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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你從來都唔在意……所以，唔覺得我對你好上心。全部都係小事，不值一提。每日都幫你喺locker攞書，放學又幫你擺書。你個唔多sporty嘅人參加班際閃避球，我嗰年唔係你嗰班，都行過嚟同你遞水打氣……全部都好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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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個咗之後，冇以前咁純粹。幫你追過好多女仔，畀過好多tips你……雖然，我冇幫你，你先成功。你記唔記得你失戀嗰排，日日都懵吓懵吓，有次你打電話過嚟，問我做緊咩、得唔得閒，我答幫仔打緊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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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講笑，但嗰陣我已經㷫烚烚。最後，我叫個男仔走，同你喺傾咗三個幾鐘電話。時鐘個speaker話夠鐘，我急急腳出去畀多二百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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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咪好好笑？我鍾意你啊仆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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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撚正㗎衰人！但你一直鍾意第二個，點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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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唔想再等啦，唔想再繼續鍾意你啦！點解你就唔可以愛我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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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嵐沒有責備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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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微微抽蓄地哭泣，柔聲地講出她的真心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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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懂得怎樣表白，因為沒有經驗。她猜測，講出付出過的過往，便是愛的象徵。她沒有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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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次的拍拖，但她未曾真正鍾情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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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她完全不敢看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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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嵐毫無底氣和自信，所有埋藏心底甚久的情意，即使被她親口種出，然而口水不能滋養它見光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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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怯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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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講出「喜歡他」時，便後悔了；但是她只能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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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清楚，和他，是不能回到最初了。她親手褻瀆了二人的友誼，此刻，不奢求神明能夠使時光倒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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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行多次張嘴又閉嘴，深呼吸過後，還是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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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又抽出兩張紙巾，默默遞給伊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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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不像真的，但他不敢懷疑，太粗莽。眼前人已哭得稀碎，睫毛全濕，他不敢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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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嵐的心跳得很快。沉默是什麼意思？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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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哋拍一日拖好唔好？」她似是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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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是談一輩子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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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不敢說，只求一天，然後希望慢慢疊加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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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不知。不要考究動機、邏輯，因為沒有。最近她憂傷得什麼都想了一遍，結論是「不如豁出去」。剛才，句句她都混亂，句句都覺得有說得更好的空間，這種羞臊的激昂令她提出沒有道理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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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女朋友。」阿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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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嘗試冷靜地接受：好友愛他、渴望與他戀愛、無視他有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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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難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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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想到，她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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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他有心上人，她都會積極地提供建議，一直都在耐心開解他，卻未曾做越軌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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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就一次，咁我就死心好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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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嵐再說，此刻，他又提青青，再次激起伊嵐的眼淚：「點解啊？點解你總係唔鍾意我？一次一次咁揀其他人，青青？我唔好咩？我差過佢咩？點解你揀佢唔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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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多了幾分不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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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淨係鍾意佢……」阿行不敢堅定地答，現在她太弱小，他的氣勢隨她變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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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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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唔會話畀任何人聽，好唔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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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嵐的眼全是眼淚，剛好與他對上視線之時，大眼框也無法盛載她的澎湃。她有一次海嘯的哀嚎，不是浮浮沉沉，只是幾秒之間兇殘地走上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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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好。」阿行小聲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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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他對青青忠誠，不是他對自己有關係約束，而是，對方是伊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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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伊嵐由細玩到大。如果做越軌行為——感覺，很不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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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怎可能和單戀他的人拍拖？他和她如此友好，難得平等，不應由他施捨一點輕廉的限定感情，這種居高臨下，對着好友則是異常不適。她也似乞討，和平時自信的她判若兩人，然而他只喜歡和他相處平常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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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關係，不應降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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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次，之後我就會move on，並且唔會再同任何人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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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放輕語氣，如此承諾。雖然，不知是否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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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她不是想要這些……拖一次手，甚至做一次愛，又有什麼好稀罕？她想要什麼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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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想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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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要麼永久得到，要麼得到一次便死心，這是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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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行沒有再說話，他有些害怕，但又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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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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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青青在一起之後，他已經覺得，青青愛他是無人能比，她幾乎奉上所有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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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伊嵐說，愛了他好久、好久、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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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他而言，實在非常震撼，竟然有人如此愛他，跨越十年的花開花落，然後鼓起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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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經得到愛。只是，未曾忘記愛而不得、次次退避忍耐的窘乏。他一想到伊嵐因自己而產生這種委屈，便十分十分內疚，亦莫名有些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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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上，他並不鍾意她，但是，無阻他忽然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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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嵐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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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喝了一點點酒，雖然不至於醉，但最近都睡不好，又見阿行遲遲不說話，她覺得所有事情都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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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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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幽幽地看了他一眼，便在床上睡去，彼時，臉上還有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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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行無言，關上燈，只留下書桌的光。他坐在了另一張床上，看見伊嵐攤倒的無害臉容，心跳很快，像要把他活活撞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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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腦很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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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慌張包含了許多疑惑和清晰。他嘗試冷靜，下一秒，又回想起許多伊嵐對他好的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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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帶名貴的水果到他的家，連母親也吃得津津有味。每次和他們聊得歡快，替不想表達工作辛苦的他擋下了一個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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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他失戀之時隨傳隨到，行海濱、發呆、睡草地，她統統都馬上出現，和他度過崩潰時光。他相信，就算不是失意之時，只要叫她，她也會奉陪；只是他沒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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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他放在很高的「朋友」順位，好像是的。偶然約她一次吃飯，她會不痛不癢地說：「為你推咗好多人！」他現在回想，覺得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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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他亦體貼。每次他有什麼難過，即使她不算太理解，也會靜靜陪在他身邊，和他消愁。這種沉默的溫柔，和平時朗然的她有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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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無條件支持他辦協會的事情。以前很多人都質疑他的創見，只有她站在他那邊，然後盡力一一反駁。之後，所有請她幫助的場合，她都會出現。如今越來越好，其實有一部分功勞也應歸於她的義無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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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笑，阿行現在才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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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說，現在，他才對這些微細產生感受——需要深深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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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嵐愛他，竟然、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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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安、懼怕、愧悔，但還是當她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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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今後，他看她的目光會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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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考她剛才的「願望」，細細思索這是否好的選擇——對他、對她；但六神無主的他只覺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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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青青致電阿行，每晚的這個鐘數，他們都會FaceTi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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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有冇掛住我？」青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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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有。」阿行馬上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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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暗嘅你嗰度，得少少光咋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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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然後說：「伊嵐上咗嚟，飲醉咗酒，喺度瞓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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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隱去所有細節，不打算告訴青青——無論他的決定如何，現階段講出這件事，對他們三人都沒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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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點解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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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佢失戀，唔開心。」他急急補充：「佢聽朝一醒我就送走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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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好啦，唔准瞓同一張床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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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其他女生，青青會無法接受，但既然，伊嵐與他已是十二年朋友，她信他們不會做出越軌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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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一點吃醋，但是不至於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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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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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們再聊了一會兒，然後收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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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行沒有撒一句謊，他只是沒有講出所有。他心虛，可是，唯有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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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床上，身體累極，大腦卻不斷運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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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隔多久，他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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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殘（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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