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鍾意咗個網故女作家，但佢真人好樣衰。 - 九、潤（1）

急忙地梳洗、札頭髮、換衣服，全因翩翩竟一覺睡到十二點半，原本，她還約了阿謙此時一同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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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隱形眼鏡戴上，又急急化了一個淡妝，雖然他已見過她的素顏幾百次，然而，外出去街，她還是覺得自己要打扮得好看一點。站在阿謙身邊，她有點壓力，他到底是別人眼中的帥哥了，而且又有一米八的身高，比她高出大概二十厘米，頗有壓逼感。那麼，她起碼要多加修飾輪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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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寫作中建立的自信有時很脆弱，可在瞬間消散，但又忽然在吃飯、走路這些平常的事凝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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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一邊吃飯，一邊與阿謙說起待會兒踩單車的事：「定你要唔要自己踩啊……驚你拖住我，累到你唔夠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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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會，你都要踩同用力㗎嘛，同埋我大力過你咁多，唔使擔心啦。我都冇踩過雙人單車，想試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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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他知道她未曾踩單車時，便很高興，因他如與她做，這便成為了唯一的回憶；將來她再想起單車時，應該只會想到他——如此私心，都被他好好隱藏。與她共對，是既安心但又有點不安全的，他猜想也許某天，她會離他而去，就像其他從未逗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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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乘車到大圍，再去租借單車的店舖借了一輛雙人單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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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坐在後座，阿謙再握住把手，坐到前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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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剛剛駛在路上，她就叫喊：「啊——停啊！好似完全唔受我控制咁，好恐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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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多一陣就慣㗎啦！」他連忙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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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要落車！救命！屌啊！點解我好似踩唔郁咁？係咪喺轆壞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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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坐在車尾，腳還未完全踩到腳踏，方向、搖擺都不受她控制，連速度都由他掌控，像要隨時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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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唔好驚！又話成日坐電單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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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只好說出安撫的話，雖然覺得她很吵，但是聲音又被風吹散，落到他耳中，只是一堆胡亂的音節。他又覺得新奇，從小到大，他鮮見她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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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分鐘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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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張開雙手：「快啲！踩快啲！啱啱落斜好爽，啲風係咁吹埋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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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譏笑：「唔知邊個頭先仲話要落車、喺隔籬跑步就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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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前面嗰個人，我哋一齊踩快啲！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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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話驚，以為你好細膽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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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係唔鍾意嗰種自己控制唔到、但架車一直向前嘅feel，超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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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小時候住在印尼，那裏個個以電單車代步，小小頭頂早就戴過很多次頭盔，那時，擁抱着外公的腰，奔馳在大路上，她只覺得刺激。她作為後座乘客，只須放心信任外公，四處張望欣賞風景，撒播歡快。她覺得沒有男人比外公好了，他是世上最帥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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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電單車的速度更加快，更加不受她控制；可是，正正是她作為後座乘客，毫無顧慮，才能好好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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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經過阿謙提醒，想起了以前坐在電單車上的刺激，忽然鎮定，反之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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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說：「你踩快我兩個圈，就可以快過我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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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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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仍然有在踩，只是放慢了許多。身後有一個人的感覺，與自己踩單車是很不同的，如果以往，他已戴上耳機聽歌，口吟吟「有着丁點孤寡但自由」，但這次，有人陪他聊天。他感受到自己腳下有一份重量。很老土，可是，他想要的時光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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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有點吵鬧，比平時多話說，就算不是在對話，也在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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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時常忘記歌詞，於是又自己胡亂創作：「枕頭從前舒適感太完美……可有日瞓醒不需再返工……」連音都不對，但她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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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聽不過耳，便會糾正她的錯處，但是最後受她影響，竟也忘記歌詞：「心灰了還未碎心死了還在醉如人間分身只當一次熟睡……累了再做些減壓aerobic～bic～悠然地跳跳舞舞先最煞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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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們不斷唱着混亂的音節，不尊重填詞人地自得其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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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大圍踩到大埔，沿途都跟隨單車徑，路是與人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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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說：「如果我識踩就好，係咪會好玩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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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吖，下次再嚟，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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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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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心想，好像已成功約到她下次，下次——即是能夠直達永遠嗎？他開始幻想和她戀愛、拍拖活動、結婚、生小孩、看着小孩升中學……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很久很久的以後，就像不需在乎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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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一點跡象就想像以後，也算是糊塗的他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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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到某段路，開始有陽光而沒有樹蔭，她的頸後微微湛汗。她已經想像如果下次再來，應該要穿什麼裝束呢。她深知，如果他說「下次」，就必然有下次。他從不是說了之後就會反悔的人，相反，用心記住所有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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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為着「下次」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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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啲𡃁仔踩得好快……」翩翩說，二人不斷被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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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哋都可以！全速前進！」說罷，他下一秒便加速，連帶她也將腳緊緊踏在絞動的漩渦上，一同超前其他單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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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踩，會快過一個人踩，有兩份力氣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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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刻盡情發力，雙腳即時乏力。翩翩心驚：唔係呀嘛，雖然係文弱書生，但唔係咁weakk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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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攰唔攰？」她小心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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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會咁快，你攰？」阿謙答，他有踩單車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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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點會咁快，阿姐我腳骨力好掂㗎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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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她逞強，又偷偷地踩慢一點，悄悄回氣；他隨即察覺到了，沒有開口說任何話，只默默地加快速度。他向前不自覺地笑，怎知感染了她，二人在互相見不到的情況下，也抿着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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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麼可笑呢？其實沒有，可是，臉部肌肉難以自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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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途有老人大聲播放純鋼琴音樂，翩翩笑說：「哇，好大聲，就算佢已經踩到咁遠，都聽得勁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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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唔要都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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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廢事啲人心諗：聽埋晒啲MK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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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和阿謙相處，可以那麼開心、放鬆呢？翩翩真的無法理解，或思索出一個浪漫的因由，他們也沒有做些驚天動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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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拘無束的快樂是因為只把他當成朋友嗎？所以心無雜念嗎？不，不，她肯定自己是心動的，簡直充滿邪念、歪念，既無法否認怦然的生理反應，也實在欣賞他的性情，和相處時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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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以往多說了很多話，但從不勉強，就像預料到他不會以批判的目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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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h my god，她是真喜歡他，此刻心中再無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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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醜呀？同你大聲唱都冇問題！」阿謙微微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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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嚇親啲小朋友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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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踩着家庭單車，即一人在前座踩，後座像沙發一樣舒舒服服地坐着。阿謙說：「有機會都可以坐呢個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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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喺印尼坐過呢種，不過前面嘅人係負責一邊行一邊拉，我好似有錢人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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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chill嘅李大小姐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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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真係好開心。印尼慢香港一個鐘，生活節奏都好慢。當時，夜晚九、十點就瞓，六點幾七點就醒，出面會有人炸住單車賣炸香蕉，夏天河邊會有釣魚比賽——不過咁多人，啲魚都會被嚇走啦，哈哈。」她回憶起往事，事情變成回憶，總是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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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咁香港呢？都可以開心㗎。」阿謙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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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係嘅，但可能人大咗啦，冇咁易開心咁。嗰陣返到香港第一個反應，係覺得屋企好細……同埋環境好逼、好唔舒服。後尾又慣返，就覺得都幾好啦。仲想點喎，有得食、有得住、有得揀自己玩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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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肯定他是否聽得清楚她說的話，她幾乎是大聲叫喊，畢竟奔騰的風也在偷取人的說話音量。她不算太喜歡香港，對於這裏的很多事情都感到厭倦，但又覺得自己只會是香港人，只想講廣東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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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她也渴望愛情，在香港談一場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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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謙問：「遲啲帶你去多啲地方，令你更鍾意香港，好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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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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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所有的邀請，她全都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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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太多的話，可能會錯失良機；她想，知己也會這樣吧？好朋友的相處也有如此的快樂吧？但是，她又確定，如果把他區區當成一個朋友，未免太過虛偽。她不只把他當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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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喜歡社交，絕不想終日與朋友黏着，可是，天天與他見面也不厭倦，即使沉默地各做各事，也不覺得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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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想要這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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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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