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我很容易快樂,讀小學時還有點天真,覺得自己有50元身家是天大的事,戰戰兢兢把它把它收在一個匯豐銀行總行形狀的鐵箱裡面。每當我說我有想買的東西,母親也對我說:「你不是有50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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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這50元,是我升上小學後考試第一的禮物。(我說真的,我在小學隨隨便便都能考幾個第一,結果每次都只能在考第一時拿得到錢。)給我這50元之後,母親不像其他父母會定期給我零用錢,她給我這50元大概算是打發我走:「你不是有50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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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活在幸福裡的人,經常說童年日子無憂無慮。我想,不是童年本身無憂無慮吧?只是「你們自己」無憂無慮。那些把童年說成烏托邦的人,看見就覺得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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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只是小學,同學之間也會談錢。他們總是高談闊論家裡給他們多少零用,總是幾百幾百元地談。一過了農曆新年,談利是錢時就更加誇張,總是一千二千地討論,買來學校的乒乓球拍,一塊也四五百元。你知道嗎?那時《魔力寶貝》的月費卡百多元一張,過一次新年他們可以全年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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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上次考了第一,你給我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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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自己不是有50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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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關於35元的事,我竟然記到27歲,這算不算是我笨呢?我也不知道。當然的確可能是我笨,但我依然想寫,這段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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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把錢塞到阿哥手裡。我質問母親:「為甚麼你只給錢阿哥?」然後母親說:「沒有,我沒有給錢阿哥。」然後她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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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記憶,我怎樣也忘記不了。當然還有更多不能忘記的記憶,它們在我往後的日子一層一層地堆疊起來。但這一件事偏偏成為了我童年的Thumbnai似的l,一打開回憶,我便記得這幕:她拒絕、說謊,以及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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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我問你拿錢,已經是哀求地說:「我只是想玩電腦,只是要35元那款的150點的點數卡。我答應你,我可以玩整個月!」而你即使是這一種事,也沒試過給我半點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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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那時我想要的幸福,完全不是遙不可及的東西,只是35元。我之所以記得這麼清晰,正正是因為它很便宜,對27歲的我來說35元根本微不足道了,所以回想起來,它才使我特別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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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原來我的童年並非無可挽救,甚至挽救的方法還非常非常非常之簡單……不用說甚麼35元……就算是120元一張的月費卡,玩夠五年也只是一部iPhone價錢。你能想象嗎?現在我電腦旁邊就有三部啊!而你僅僅為了35元,選擇用一切語言和暴力把我摧毀,我完全意想不到,我對你來說只值這一點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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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不是說,原來這個世界本來就有令童年快樂的方法,而且一直都在,隨時隨地都夠我快樂三次,但偏偏在我童年裡面,一個打算這樣做的人都沒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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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沒有自由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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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做決定時只一味自以為有自由意志,但事實沒有。種種決定最終都受制於我們的環境、我們的想法。例如當一個孩子構想:這一個家沒有人會幫我,只能靠我自己!隨之這個孩子就必然會做出這個決定,沒有偶然、沒有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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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力寶貝》的登入畫面上,有一格叫做「記住我的帳號」,還有一次機緣巧合,我記住了阿哥登入遊戲的密碼。因此我選擇趁阿哥睡午覺時,登入他的帳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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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選擇畫面的左下角,寫著這個帳號可以再玩多久——上面是我從沒見過的「月費制」三隻大字,兒時的我看見,已經覺得自己變了富豪,心不斷不斷地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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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近喜極而泣。(我想你們知道,喜極而泣本來是極誇張的狀態,但我在當時的確如此。)以前那種一打開電腦便要趕緊登入角色,不想浪費試玩時間的精神緊張感,在那「月費制」的三大隻字前瞬間鬆綁了。我用手背,擦著眼眶裡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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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哥的角色身上,有我沒有見過、沒有用過的裝備。它的寵物,全部都來自我試玩時無法到達的地區,有些來自雪山、有些來自沙漠。阿哥的角色等級,是我從沒到達過的30多級,技能是我沒學過的,職業是我從沒試玩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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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角色,在一條我從沒到達過的村落裡面。我按著滑鼠,用他的角色一步一步踏出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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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向後拉,飛快地,後腦直撞牆上,椅子反彈一下,「呯!」地一聲,他接著捉住我的頸,再向後撞,然後把我整個抽起,直掉在地上。背脊著地時,我還用手抱著頭,躺仰著向上看,那是阿哥的身影。他提起腿:「屌你老母!」他一面大叫,一面踼我的背,連踢幾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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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懂得叫,抱著頭,急得哭了,但是反應不過來。他半彎下腰,一手抓緊我抱頭的手臂,拉起我,另一隻手便握拳,轟我腹部,痛得我縮著雙腿。阿哥沒等我還手,第二拳便「屌你老母!」,打在我心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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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吸一口氣,胸口都覺得痛。「不要!」我只能咳著叫:「我下次不敢!我下次不敢!」差點嗆到換不過氣,咳得像嘔吐,眼淚鼻涕又全在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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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按在地上,把我的臉在地上擦,用整個身體的重量騎上來,握著拳,第三拳轟我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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