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凰記 - 深庭驪山

咸陽宮內，金殿之上，秦王嬴政步履沉穩登壇，一身玄袍綉龍，眼神如炬。大臣列班，百官齊肅，氣氛卻異常凝重。

“大樑瘟疫，已得平息。”嬴政開口，語聲沉穩，”皆因凰女之力，救萬民於水火。”

眾臣聞言，一片低語。王翦率先出列，抱拳直言：

“凰女救蒼生，功在天下！”老將軍聲如洪鐘，震得梁上塵埃簌簌而落。

”倘若瘟疫蔓延軍中，秦軍士氣不振，若楚軍趁勢北上，勢必動搖秦之根本。”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S5YNhEqbe
他驟然前踏一步，長身抱拳，聲沉如鐵：”今疫平民安，軍心可固，此等功勞——不啻千軍萬馬！”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H4QUXGIE

李斯亦隨之出班，文士之姿，聲音卻沉著有力：

“臣亦有言。昔年邯鄲之役，魏人心懷芥蒂，怨秦既深，分崩可期。然聞凰女施方於魏境，分疫區、清水源、設藥引、行草木之療，魏民感恩戴德，皆言'秦有神女，不忍伐也'。臣觀風向，魏心可轉，不戰可服，乃上策也。”

群臣聞言，紛紛拱手稱善。贊頌之聲如潮水洶湧，幾欲掀翻殿簷。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Bs2xg3E3

忽有一人出列，白鬚如雪，聲音卻鏗鏘有力，直貫金殿：

“老臣有疑！”

宗室嬴傒拄杖而出，蒼髮如霜，聲音冷厲如刀刮骨：”凰女雖施恩澤，終究非秦人！”他杖尖重重頓地，”一介女子干政，尤甚羋八子！其身懷異術，來路莫測——”

他猛然抬袖，指向殿外：”老臣更聞，大洪將至時，她曾救魏民於城外！此女心向何方，王上可曾細思？！”

——殿內死寂。

嬴政緩緩起身，玄色廣袖垂落，如夜鴉展翼。他步下高階，靴底踏過青磚，聲如悶雷。

“哦？”他停在嬴傒面前，微微傾身，”叔父既有此問……”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tEqloop87

指尖輕抬，太阿劍鞘抵住老者咽喉。

“——那去年驪山疫起，你封莊阻醫，致三百秦民枉死時……”他聲音極輕，卻字字誅心，”心，又向何方？”

嬴傒面色驟白，冷汗涔涔。

嬴政冷然轉身，聲若霜雪：”傳寡人之令——即刻遣黑冰台，搜那藏匿的魏王。”他側首，餘光如刃，”魏已無軍心，再敢遁逃者——”

“格殺勿論。”

殿內眾臣肅然垂首，無一人敢抬眸。

——而無人看見，君王袖中指尖，正摩挲著一枚沐曦遺落的藥囊。

【楚國 · 郢都】

——楚宮·夜闌——

殿內燭火幽微，青銅鶴爐吐出的青煙如遊蛇盤繞，將楚王負芻的面容映得陰晴不定。

他猛然揮手，樂師們瑟縮退下，編鐘的餘音在空蕩的大殿裡顫鳴，最終歸於死寂。

“……短短十數日，疫退魏境。”

他的指尖摩挲著案上密報，竹簡邊緣已被捏出裂痕。

“此女，果為天命鳳凰？”

窗外忽起一陣冷風，燭火劇烈搖曳，在他眼底投下扭曲的暗影。

——

“王上，北境急報！”

侍從跪伏于地，聲音發抖：”隨縣已有三村現咳血之症，醫者皆言……與魏疫同源。”

楚王瞳孔驟縮。

“……不得不防！”

他猛然拍案，震翻酒樽，瓊漿潑灑在羊皮地圖上，將魏楚邊界染得猩紅刺目。

——

“來人。”

帷幔之後，一名黑衣人悄然現身，躬身跪拜。

“命你即刻潛入魏地，密查凰女所行——她用何法止疫？是草藥？是火攻？還是某種古法不傳之術？”

他頓了頓，目光陰沉如夜，”不論醫書、丹方、器具、手札——一樣都要帶回。”

“若有護衛阻撓，斷尾亦可取皮；若無法全奪，片紙只字，亦不容空手而回。”

他語聲低沉，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壓力。

“人可留待再取，術不可遲。她那退疫之方，寡人務必要先得手。”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N5g84VNX0

黑衣人低首稱是，隨即化影遁去。

楚王望著燃至盡頭的燭火，冷笑一聲：

“天命？呵……若她所知能為楚所用，這天命，便可改姓。”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muBWIOG2E

楚王秘密遣使潛入魏地，欲探凰女之術方，設法奪之。

【齊國 · 臨淄】

山城之巔，風起雲湧。雲層低壓如鉛，天地間一片陰鬱。齊王立於高台之上，披袍對城，神色沉凝。

他望著城下萬戶煙火，眼中卻無半分溫意。軍政連月不寧，民間流言四起，說是”天降疫災，有國將亡”。

“西境方定，如今又有疫起……內憂未平，若再動搖人心，齊國恐將不穩。”齊王低聲開口，語中藏憂。

身後文士輕步上前，低聲啟奏：

“王上，近有密報傳來，傳聞大秦凰女於趙境遺方平疫，一夕之間，死氣遁退，趙境一度轉危為安。若能得其方術，或可鎮我齊國民心。”

齊王聞言，沉默片刻，隨即點頭，語氣堅定卻帶幾分急切：

“當今不在爭強，而在自保。若凰女所行為實——非神，亦聖。”

他轉身吩咐道：

“命密使即刻啟程，前往趙境，設法覓得凰女所遺方術。重金可取，厚禮可求，不可造次，亦不可驚擾於秦。”

文士躬身應命，旋即退下。

齊王望向漸沉的暮色，風起衣袂，他長歎一聲：

“這世間亂得太久了，寡人不求開疆拓土，只願百姓安寢無疾……若真有一法能平天下疫災，便是千金之寶，萬國爭逐——又豈能落於秦手太久？”

【燕國 · 薊城】

夜雪如刃，斜斜落入荒訓之所，風聲裹著鐵器撞擊聲，在營外盤旋不散。

刺客營深處，一方石室幽冷，牆上懸掛著秦地圖、軍政布署、以及那女子素描畫像——字題其下：”大秦凰女·沐曦”。

火盆搖曳，炭火微明。一名少年刺客盤膝而坐，身披短甲，雙目低垂，呼吸沉穩。即便身在寒意逼人的石地之上，脊背依然挺直如槍。

“荊軻。”掌訓官走近，聲音如劍出鞘，鏗然而冷。”你可知自己肩上的使命？”

荊軻睜眼，眼神如墨，卻無波瀾。

掌訓官手中鋼尺一揮，擊在身側立柱，聲音在石室中炸響：”殺一人，天下可安。你不是燕人，卻因大王所恩，願以命報國。從今而後，無情、無怨、無我，只記一事——”

他走到牆邊，指尖輕敲畫像上那女子眉心，低聲道：

“秦人奉她為天命祥瑞，視為興國之兆。你若能斬其凰，便斷其運。”

“這是你該背負的宿命，也是你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石壁下方，一排寒兵列陣：匕首、短劍、毒針、繩索……每一件都映著炭火與決絕。

荊軻默然起身，雙膝跪地，額觸冰冷石面，一字一頓：

“刺秦，滅凰。願以吾命，逆天運。”

火光忽明忽暗，映照少年瘦削的身影，在那張秦地圖上拉出漫長而孤絕的影子。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3ns8okPW

災疫既平，朝務漸緩。秦王嬴政終得片刻喘息，便命人整備輕駕，攜沐曦同往驪山小住數日。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5x74cLjvI

驪山山勢如屏，古樹參天，春雨初歇後的林木吐出新綠，山間霧氣蒸騰，縹緲如煙。宮中喧囂與權謀的陰影彷彿都被阻於山腳之外，只剩鳥鳴澗語與幽蘭盈香。

行至山中一處離宮，侍從早已收拾停當。青瓦木屋掩映於林石之間，溪流潺潺繞庭而過，窗外可見遠嶺疊翠，雲影浮動。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YF4LXw83V

嬴政換去朝服，只著素色長袍，少了金玉鎏飾，多了幾分沉靜。他素來沉重威嚴，唯在這幽林清居，才顯出幾分難得的閒適。沐曦隨他倚檻而坐，清風吹拂，她髮絲微亂，眼中映著天光林影，神色漸舒，竟顯出幾分平日未有的慵懶之態。。

嬴政輕斟一盞春茶遞予她，目光低落杯沿，道：

“災疫初平，朝局未穩，你卻總是惦念他人。此番來驪山，不為天下蒼生，只為你自己。”

沐曦接過茶盞，指尖微涼，目光落於盞中波紋，聲音輕而清晰：

“我不敢忘……那時滿城哀號，遍地惶然。我只是盡了我能做的。”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GjJ3vV4Bl

她頓了頓，又低聲道：

“也不敢忘，是誰，在眾聲譁然中信我、護我。”

嬴政凝望她良久，忽而起身，舉步向庭中石徑。樹影斑駁落在他肩頭，聲音淡而低沉：

“你救了萬民——而孤，只想護你。”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DIeGIIBQB

他背對她，語氣平靜，卻像山石之後潛藏暗湧的泉，一觸即湧。

沐曦望著他背影，心頭悄然震盪。這片刻山居的寧靜，不過是風暴來臨前的短暫靜謐。他們都明白，這樣的光景，不會久長。

可這一刻，有風，有山，有他與她。

已足夠。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sPmG8txKW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nCk9RNdab

——第一日·暮色逐焰——

嬴政單手控韁，掌心緊貼逐焰的鬃毛，他的另一隻手扣在沐曦腰間，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她無法掙脫。

玄色大氅將她裹得嚴實，只露出一截纖細的頸子，在暮色裡白得晃眼。逐焰的體溫透過鞍韉傳來，沐曦能清晰地感覺到它肌肉的起伏，每一次踏步都震得她心跳微亂。

“怕就抓緊。”

他的聲音低低地擦過她耳畔，溫熱的氣息掃過頸側，激起一陣細微的戰慄。沐曦下意識攥緊他前襟，絲質衣料在她指間皺成一團。

“王上分明說過……”她聲音發緊，”今日只賞夜色，不涉險地。”

嬴政低笑，胸腔的震動透過相貼的脊背傳來。

“孤改主意了。”

話音未落，他忽然揚鞭——

“駕！”

逐焰長嘶一聲，縱躍而起！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9EAfwBY8m

沐曦猝不及防，整個人向後仰去，驚呼尚未出口，便被嬴政一把攬回懷中。她後背撞上他胸膛，隔著柔軟而溫熱的素袍，竟清晰感受到他穩定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彷彿將她懸空的驚惶壓下幾分。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asGtO4xNy

山風獵獵，呼嘯掠過耳畔，掀起她的長髮如飛雪亂舞。那一瞬，髮絲拂過他頸側，也纏住他肩頭，木樨淡香與他身上的沉水幽氣交織混融，不分彼此。

逐焰飛躍溪澗，馬身躍起的瞬間帶起強烈的失重感。沐曦緊閉雙眼，身體本能地收緊，指尖下意識掐進他臂膀，像抓住唯一可依之物。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azDpOSvR8

他低聲一笑，氣息自她耳畔流過，溫熱而親昵：

“如此膽小。”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ovExXVjm3

“是王上驚我在先。”她睜眼輕斥，聲音裡還藏著尚未褪去的驚惶。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Rl2WE8FER

嬴政低低一笑，俯首湊近，在她耳側低語：”看清楚了。”

驪山秋色在腳下鋪展，楓紅如火，松濤成墨，山川如畫，層層疊疊向遠方綿延開去。遠處的咸陽，燈火漸起，宛如散落人間的星辰。而他們正懸於溪流之上，逐焰踏水而行，馬蹄驟碎銀白月光，濺起片片碎亮的光影。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kU1sn4bVT

“這才是秦國的夜色。”嬴政的聲音裡帶著幾分驕矜與柔意，彷彿這山河燈火，皆可親手交予她觀賞。

沐曦怔怔望著，神思微亂。忽覺頰邊一癢，是他的指尖，替她輕輕拂去被風吹亂的髮絲。指腹輕觸之處，柔熱如春水，卻在夜風中緩緩漾開了一圈圈漣漪。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zbJQQT02X

他目光柔和，像是看著心頭最珍貴的寶物，輕聲道：”曦。”

隨即低頭吻了上去，沒有言語，只有那份不需言說的默契與深情。這一吻，沉靜且溫柔，像是多日不見後的輕撫，像是長夜中彼此的依靠，帶著溫暖與安心。

她輕輕回應，指尖搭上他的衣襟，心底滿是柔軟與安然。兩人相依於驪山深處，月光灑落，伴著晚風，時光彷彿為他們靜止，天地間只剩這一份守護與情意。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gzFMA30w

【第二日.溪畔情深】

秋水微涼，薄霧浮動，驪山腳下一道清溪緩緩流過。山林靜謐，唯見一對身影並肩行於溪邊。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joeJFCxH

“這裡水色真好。”沐曦挽著裙角，踏入溪水，清波漫過足踝，撩起細碎波光。

“小心滑。”嬴政皺眉，拉住她的手。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a84J0RYsg

沐曦回眸一笑，眼角漾著水光：”溪水難不倒我，只怕王上擔心太多。”

嬴政低哼：”孤從未忘，只是怕妳捨得為蒼生，卻總不捨得為自己惜命。”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bW455b8LI

她被他拉住，身子一個踉蹌，水花濺起，竟一腳踩空，撲通跌進他懷裡。

溪水潑濕兩人衣衫，她臉頰泛紅，欲起身，他卻緊緊扣住她腰際：”慢些，孤倒想試試這水涼不涼。”

沐曦被他擁著，頭髮貼著臉頰，睫羽濕潤，聲音也輕下來：”王上當真不怕冷？”

嬴政低頭望她，語聲微啞：”妳在懷中，孤怎會冷？”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XZjfNeRAj

那一刻，天下再亂，朝局再險，兩人只願偷得浮生半日閒。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E0kIC4B9a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W636zOmWs

【第三夜·銀河私語】

驪山夜涼，萬籟俱寂，星河橫掛天際。觀星台上，風拂羅衣，銀光點點。

沐曦仰臥其上，長髮散開如黑瀑，腕間神經同步儀隱隱閃著微弱藍光。

嬴政支肘側臥，眉目鬆開，指尖輕輕繞著她的一縷髮絲。火光未盡，星光已然鋪滿。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h0jABcaHq

“王上……”她忽然輕聲問：”還記得當初鳳凰墜秦，是什麼模樣嗎？”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rhR3mmWJ

嬴政一怔，眼底幽深如夜海。他低聲道：”記得。那天驚雷如怒，赤焰焚空。孤立在營外，看你從天而降，身披血光……那一瞬，天地皆靜，只餘你一人。”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1pjNaPWAm

沐曦望向天穹，嘴角微翹，聲音卻似夢囈：”那日我墜落時，看見的……就是這條銀河。”

她指向天幕中最亮的一抹光，”我來的地方，在那條星河的彼端，比你能想像的還要遠。”

嬴政凝視那片星河良久，忽而低語：”孤夢過這條河。”

沐曦回眸：”夢見？”

“地宮未築時，孤曾命人畫江山於地底，置機關萬千。後有術士言：天有銀河，地亦當有其影。於是孤命人在陵中引水銀，鋪為大河，名曰‘銀河’。從未知那是否真有其意義，只覺那條河……像你墜落時劃過的長空。”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RtmOVyf0j

沐曦微微睜大眼，心中微顫，緩緩道：”你為我，在地底造了一條……星河。”

“若那條河真能通往你之所在，孤願一生鎮守河畔，待你歸來。”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mxRYb4CuD

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彷彿那一刻整個星空都落進她心底：”政……你從未見過真正的銀河，卻已為我造了一條。”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A9mMrl8W

夜風拂過銀河，兩人相對而坐，一語未言，卻已道盡千年情深。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lG4qsHrs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MH9J7zUo6

【驪山獵虎】

三日後，嬴政攜沐曦入驪山狩獵。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70P3iofrk
秋日層林盡染，紅黃斑斕如火海翻湧。兩人共乘一騎，逐焰馬蹄所至，落葉飛揚。

沐曦忽然神色一變，輕呼一聲："等等！"

嬴政勒住韁繩，逐焰驟然止步，前蹄揚起，長嘶劃破山林寂靜。

林間空地上，一隻雪白的母虎倒臥血泊，身側蜷縮著一隻毛茸茸的幼崽，正嗚嗚哀鳴，細弱的聲音透著惶恐與無助。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FoYBe9ooj

嬴政眉頭微蹙，目光銳利如劍："驪山何來猛虎？"

沐曦凝視虎屍，低聲道："黃河決堤，大樑城淹，獸群南遷......或許，是逃難至此。"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nLmmOkWbk

話音未落，她已翻身下馬，衣袂翻飛如蝶，幾步奔至那對虎母子身旁。幼虎察覺生人靠近，瑟縮後退，卻因饑餓無力逃開，只能發出微弱的嗚咽。

暮色沉沉，風掠過草尖，沙沙作響，似在低訴這場無端災劫。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9CBViFrlt

沐曦在母虎屍身旁蹲下，指尖懸在那團顫抖的毛球上方。幼虎琥珀色的眼珠蒙著層水霧，正隨著她的動作微微瑟縮。它前爪扒拉著泥土，像是試圖喚醒再也不會回應它的母親。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JPWiLekqD

“別傷牠。”

她輕聲道，嗓音比林間淌過的溪水還軟。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KF4zt4pY

她伸手，幼虎本能地往後縮，卻又在嗅到她袖間淡淡的藥香時遲疑了。沐曦的指尖輕輕碰上它的頭頂，順毛撫下，幼虎抖了抖，忽然抬頭，濕漉漉的鼻尖碰了碰她的手指。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aO0Kwb1ta

“牠已經沒有母親了。”

她低語，掌心托住幼虎的腹部，將它小心地抱起來。小虎的體溫透過薄薄的絨毛傳來，心跳快得像要蹦出胸膛，四隻爪子懸在空中，不知所措地蜷著。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PgMwmWJk8

嬴政挑眉，玄色大氅被山風掀起一角：”你要養牠？”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5Scio1ZBr

沐曦低頭，幼虎正仰著臉看她，眼睛圓溜溜的，倒映著天邊最後一縷霞光。她忍不住用指腹蹭了蹭它的耳尖，抬頭時眼裡帶著幾分懇求：”請王上賜名。”

嬴政盯著那團毛茸茸的小獸，忽然笑了。他伸手，拇指撫過幼虎的額頭，力道很輕，卻讓小虎本能地往後仰，差點從沐曦掌心翻下去。

“太凰。”他道。

沐曦一怔：”……什麼？”

他指尖點了點幼虎的鼻尖，唇角微揚：”既是你撿的，便隨你的『凰』。”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RWlDuwysI

山風驟起，林葉簌簌。幼虎忽然打了個噴嚏，絨毛炸開，像團小小的蒲公英。沐曦忍不住笑出聲，將它摟近了些，低頭時髮絲垂落，掃過小虎的耳朵。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nrR6zoPXD

“太凰……”她輕聲喚，指尖撓了撓它的下巴，”從今往後，我便是你的家人了。”

幼虎歪頭，濕漉漉的鼻尖蹭上她的手腕，像是在回應。

【養虎日常】

回到離宮後，沐曦用生肉餵養太凰，小虎起初怯生生，後來漸漸敢在她掌心舔食。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wQG2ucxpb

嬴政坐在案前批閱竹簡，餘光瞥見沐曦逗弄太凰的模樣——她笑得眉眼彎彎，指尖輕撓小虎的下巴，柔聲喚它：”凰兒~來娘這裡。”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CTZsoUCbr

竹簡”啪”地合上。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zXIVRuZP8

“……娘？”嬴政眯起眼，”那孤是……爹？”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hviBhn853

沐曦頭也不抬：”那你可要有個當爹的樣子。”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7H92hVdva

次日清晨，嬴政親自入山獵了一頭鹿，將最嫩的部位切成細條，遞到太凰面前。

小虎嗅了嗅，縮回沐曦懷裡。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Na9OGmLA4

“……孽畜！”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k8KX3ti7y

嬴政額角青筋一跳。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tBPQf76do

沐曦忍笑，握住他的手，將肉條重新遞過去：”多些耐心。”

太凰猶豫片刻，終於低頭，輕輕叼走了嬴政指尖的肉。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TjMhWWpXG

那一刻，君王眼中閃過一絲罕見的得意。

【醋意與溫情】

幾日後回到咸陽宮，朝務漸繁，金殿依舊威嚴肅穆，卻因那只幼虎——太凰的存在，悄然滲入幾絲鮮活生氣。

嬴政很快發現，沐曦幾乎將所有閒暇都傾注在那小獸身上。

她親手喂它撕碎的鹿肉，指尖被幼虎乳牙輕啃時，竟低笑出聲；她為它梳理毛髮，雪白指尖穿梭在虎崽蓬鬆的絨毛間，連眼睫都染著溫柔碎光；甚至入夜後，那小東西還能蜷在她榻邊的絨毯上，伴著沐曦均勻的呼吸聲一同起伏。

某夜嬴政批完最後一卷竹簡，抬眼便見沐曦斜倚窗邊，衣襟微鬆，正用一根絲帶逗弄太凰撲躍。幼虎滾進她裙擺間時，她竟縱容地揉了揉那毛茸茸的肚皮，唇畔笑意比月色更柔軟。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dTR1KIQa4

玄色廣袖突然掠過燭臺。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At8qaQ0jP

"——王上？"沐曦驚呼未落，太凰已被拎著後頸提起。嬴政指尖一彈，那小獸便滾進殿外宮人慌忙張開的裘毯裡："送去馴獸司。"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YYxXZ57Ev

他甩袖閉門的動作帶起勁風，震得滿室燭火狂跳，"明日開始，它睡偏殿。"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Wc6svc2WR

沐曦倉皇起身的瞬間，素白中衣順著肩頭滑落，露出半截瑩潤如玉的脊線。"牠還那麼小——"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NSzn7Sn1

鎏金帳鉤斷裂的脆響截斷話語。嬴政扣住她手腕猛然拽回，另一隻手已沿著她後腰凹陷處重重按下。衾被間蒸騰起混合著龍涎香與體溫的熱霧，他帶著薄繭的拇指突然摩挲過她腕間跳動的血脈："孤這裡..."暗啞的吐息順著她耳蝸鑽進，"...也養著餓虎。"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UOJBx6yeK

月光忽然被翻湧的紗帳絞碎。沐曦仰頭時繃直的頸線像欲折的弓弦，喉間溢出的顫音盡數被嬴政以唇舌封緘。玄色外袍上猙獰的龍紋正與她散開的雪白中衣癡纏，恍若暴雪壓住灼灼燃燒的墨焰。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l4NVztilY
幼虎的絨毛與斷開的絲絛還在緩緩飄落，錦帳內突然傳來一聲帶著哭腔的驚喘。守夜的宮婢低頭數著地磚紋路，看著那些絨毛最終落在嬴政隨手擲出的玉帶上——那象徵王權的革帶正以某種危險的頻率撞擊著檀木榻沿。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7fovTl660

當沐曦的指尖終於抓住垂落的帳紗，嬴政突然咬住她染著虎崽奶香的指尖。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XaGRrMeIT

月光照亮他汗濕的眉骨下，那雙比任何時候都更像猛獸的瞳孔："現在知道..."帶著血腥氣的吻落在她顫抖的眼瞼，"...該先餵飽哪隻虎了？"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0pooOec0u

然而次日早朝未畢，馴獸司便匆匆來報：那虎崽絕食不飲，還把三把秦劍的劍穗咬得稀爛，連鎮司的大馬也被牠跳上背去狠狠踩了一腳。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FkVXdQ2rM

嬴政臉色沉如鍋底，只得命人將它帶回。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OpQgwb3Gh

而太凰一回御苑，便直奔沐曦懷中撒嬌打滾。她心疼地抱起牠，細聲哄著，還親手給牠換了新的絨毯與食盆。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0HML7Uh6w

嬴政站在一旁看得牙癢，冷笑一聲：”再養下去，孤怕是要給它立個爵位了。”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6J4vV8UIV

沐曦卻只是柔聲回他：”那也要太凰自己點頭才肯。”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hbQMhak7x

他臉色更黑，見太凰四肢朝天、舒展翻身，還蹭了蹭沐曦的手心，忽而有種莫名荒謬之感湧上心頭。

這廝分明是隻獸，卻夜夜與他爭寵，如今還住在他與沐曦的內殿中，連飯食都挑三揀四……

嬴政垂眸，看著沐曦把小獸摟在懷中，輕聲笑語。

他忽然有種難以言喻的錯覺。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egFo5YCyR

這不是在養虎。

這分明是——自己不知何時，多了個被寵壞的兒子。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I9ykk4SUb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V7Rusf9bw

【咸陽宮 · 靜室】

太凰蜷在榻角，呼吸均勻地睡著，小肚皮微微起伏。沐曦俯身替牠蓋上薄毯，手勢溫柔得像在哄一個孩子。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FbJysuFKu

嬴政倚在窗前，看著這一幕，眸色幽深難辨。

燈火在她眉眼間晃動，將她的神情映得柔和而遙遠。他突然想起，這樣的時光，已過了五年。

五年——她始終在他身側，安靜、聰慧，陪他征戰、渡疫、制政。可這麼久了，她的腹中始終平靜無波。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jxVGSE0hU

他沉聲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被夜風吞沒：

“五年了。”

沐曦抬眸，眼中映著燈光，神色一時未明。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CLrOhmzH7

“孤已有兩子。”嬴政轉過身，走近她，神情隱有壓抑，”而妳，在孤身邊五年……卻無所出。”

沐曦的睫毛輕顫，唇微抿。

他垂眸，聲線一寸寸更低：”是孤的血脈，配不上鳳凰之女？”

她垂下目光，沉默片刻，才輕聲道：”不是王上的問題。”

“那是為何？”他逼視她，語氣難得急切。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9NARIDpSx

沐曦像是早已預見這一刻的到來，語氣平靜卻藏著隱痛：在我的時代……人口膨脹，資源匱乏，我們的血脈……從出生那一刻起，就被鎖死了。”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iCe51fWJ9

嬴政沉默不語，目光如炬地凝視她，似是尚未理解她言下之意。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IDEwAS1RW

她抬起手，微微一頓，像是難以啟齒，終於還是輕聲補充：

“你可以想像成……一種封印，從我們出生起便植入體內。外人看不見，太醫也查不出。那是一種……來自我所屬之地的禁制，封住了我孕育生命的能力。不是病，也不是傷，而是一道從我出生起便被施下的‘封印’。”

她望著他困惑微蹙的眉頭，補了一句：”就像你們的符咒，用來封鎖靈氣、鎮壓妖物……而我的身體，被封住的，正是延續血脈的本能。”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0jFg29wbn

嬴政身形微頓，瞳孔驟縮，彷彿那一瞬，有什麼冰冷的事實重重敲進了心底。

“所以……”他開口，聲音啞得幾不可聞，”你永遠不會有……孤的孩子？”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ZPjqgn0my

她別開視線，強忍情緒，勉強扯出一抹苦笑：

“不是我不願……是我，不能。”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eV7xRazHs

下一瞬，他猛地將她攬進懷裡，力道大得幾乎讓她喘不過氣。她被緊緊鎖在他的胸膛間，幾乎要被他的心跳聲淹沒。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LBC5rWHDc

“那便不要了。”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7QWTznjv3

他貼著她耳畔，聲音低沉滾燙，像燒盡所有執念的火焰：”孤要的不是孩子，是妳。”

她怔了一下，手指下意識地抓住他的衣襟。

“有妳，孤便無所缺。”

他說得堅定，如諾下千秋的帝王誓言。此刻，他不是那個要傳宗接代、開疆拓土的秦王嬴政，只是她的丈夫，是那個願意為她捨去所有的人。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nhNU2VE4f

而她終於在他懷中閉上了眼，眼角一滴淚水靜靜滑落，落入他掌心，滾燙如火。

9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NAIxpk4fq

ns216.73.216.238da2

深庭驪山

註冊

登入

介面語言:

故事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