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之後 - 四月二十六，雨有陳規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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檢舉

#3

四月二十六，雨有陳規

聞人旅

May 25, 2025

14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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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午在基地內，他們用各種檢測裝置對1074和1075的生理狀況進行了排查。

昨日在二人飲用溪水後、直到今早，這支由一等公民組成的團隊一直在嚴密監控二人的體徵，而我就站在一旁。

我想在他們得出水體無害的結論時，立刻將我私自藏起的那壺溪水一飲而盡。

根據報告顯示，二人便溺正常，除了表皮因接觸到溪水、而產生大面積的輕微泛紅與搔癢外，並沒有脫水、中毒、內出血等情形發生。團隊推斷，地表水體對人體的危害雖仍然存在、但已十分輕微，進一步的淨化或蒸餾或可去除所有危害。

因此，他們向專家提供建議：可以先從一部份死囚及二等勞民開始，嘗試以溪水取代淨化水。

這讓我很疑惑。

不禁將我藏在衣袋中的溪水死死地按住。

我本以為眾人會和我一樣欣喜若狂，為那取之不盡水資源歡欣鼓舞；眾人卻是即使喉中乾渴，也仍對其敬而遠之。

他們對地上那甘甜清澈的溪水棄如敝屣，卻將那陳藏二十多年、早已生臭的儲藏水視為珍品。

為什麼？

中午，千明為我送餐時再次提到這件事。

除了我們第二隊的成員，似乎機構中並沒有人為這一切感到雀躍，反倒是充斥著濃厚的不安。

我只得告訴千明：我們應該服從專家的決策，機構內部必須上下一心，嚴明執行機構規定。

千明點頭離去。我腹中飢餓，看著眼前的餐點、卻一時下不了手。

我將那壺水放在桌上，死死的看著。

或許我真的太鬆懈了，該謹慎一點才對。

作為專家的副手、他們的隊長，我應該以基地成員的安危為重，在探明一切風險之前，絕不輕舉妄動，亦不大肆宣揚。

畢竟，誰知道1074和1075、過幾天會不會出事呢。

＊＊＊

午後三點，死囚1074宣告死亡，由專家親自召開集會闡述事件經過，基地內、非巡查崗位當值成員皆須到場。

一般來說，基地不會告知他人關於死囚的後事；從他們犯下罪行的那一刻起，結局就已經註定。

直到他們悄然離世為止，基地的成員都不會知曉任何資訊；知道的太多，不免會讓人乎思亂想，甚至對面前的美餐食不下嚥。

行刑期間的等待是必要的，但並非出於仁慈，也沒有上訴的餘地；但1074的離開打破了十多年來的規矩，他雖比預定的時程早了幾日離開，卻是這眾多死囚中唯一入土為安之人。

根據專家和檢查團隊的聲明，死囚1074與機構交易減刑，並在探勘任務過程中飲用了地表水體，於回歸基地後的24小時間、因內臟受到侵蝕，嚴重受損而死。

為避免其屍首沾染、散播地表危害，機構撤銷了對1074的求刑，取消其死囚的身分，會將他的屍體獨立保存、經過淨化並銷毀。

這和我知道的，不太一樣。

上午，一等公民遞交監控報告時我就在一旁；但專家接過的報告、與方才宣讀的就好像並非同一份。

但我想專家一定有他的理由。

如今，1074的死已成定局，但機構對1075似乎另有處置，眾人都在等待專家宣讀。

但就在此時、集會被暫時打斷；一個值守排氣系統通道的二等勞民面色驚恐，像專家報告、排氣系統中有源源不絕的清水正在向內部滲透。

集會被迫終止，機構要求眾人回到屋中待命，直到汙染警報解除。

而我屬下的第二隊，雖說僅僅半日、卻擁有基地中最多的地表生存經驗，是處置這件事情的不二之選。

我讓他們去裝備防護服，領取檢測儀、和那已經積上厚厚一層灰的阻水柵；我不記得上一次參與汙染淨化工作是甚麼時候，但必須抱持著敬畏之心。

於是，我直接前往。

排氣系統中管道錯綜複雜，肩負淨化地表汙染空氣的大任，關乎基地中的生死存亡；所幸在這二十年間，這副無人能夠修繕的系統並未出過丁點差錯。

我不斷前進，管道中機械運作的聲音極大，如同巨獸腸道中的悶響，但仍可聽到點點水聲。

是我所想的那樣嗎？

水聲逐漸變大，我已經接近1073挖出的坑道口，我聽見了水滴錯落有致的聲響，聽見了水滴匯聚成一條淺淺的小溪。

我踩著剛剛蔓延到腳下的水，嘗試去攀爬、去接近那生命萌芽的聲音。

下雨了。

洞外，我任憑雨水落在我的身上，

傳來陣陣搔癢，但又很快褪去。

＊＊＊

阻水工程十分順利。

但為了防止基地再次受到汙染，1073所挖出的坑道口被重重圍堵，由二等勞民負責的巡查工作徹底撤離排氣系統，此後只需巡查短短一條警戒線即可。

這對肩負基地九成工作的二等勞民而言，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

第二隊的成員對清掃雨水的經過心照不宣，我們配合著向基地成員傳達淨化工程的凶險，不曾洩漏那只是次單調的掃水工作，就像災前每逢暴雨時那樣。

專家對我們的成果非常滿意。

他再次召開集會，強調了我等第二隊對基地的重要性，並當眾頒發了每人600毫升儲藏水的貴重獎賞。作為隊長的我，更是得到了整整一公升閃爍著灰綠色澤的儲藏水。

看著下方艷羨的目光，一股自豪感在我心底油然而生。

解散後，我隨著專家去往他的辦公室。

那張樸素卻開闊的桌上擺放著一些飲水和點心，讓我想到了自己午時還不曾動過的那份。

今天還挺難得的，桌上擺放著的並非任專家索取的儲藏水。

而是一杯清水，比之令人生厭的淨化水都更加清澈。

我將桌上那杯清水一飲而盡，感受著清水流經喉中時帶來的一陣騷癢。

專家坐在桌的對面，語重心長地開口；他希望我不要再與任何人提及任何有關災前的事。

那怕是第二隊，也盡量避免。

他說，

世界已經變了，

我不應該墨守成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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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四月二十四，晴有抗體

#2 四月二十五，晴有陰霾

#3 四月二十六，雨有陳規

#4 四月二十七，霧有蒙塵

#5 四月二十八，陰有錯案

#6 四月二十九，雨有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