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代言者 - 吸血鬼安眠法（短篇附贈）

「那、那個……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菲艾諾，表情不要亂動，這樣我很難畫。」

「嗚。」

因為蕾菈亞的抱怨，我只好變回面無表情的狀態。

如今我和蕾菈亞正拿著板子和筆，互相將對方的樣子畫下來。回想起來，我以前也時常和爸爸要多餘的紙來畫畫。這次還是跟蕾菈亞一起，照理來說應該會很開心……可是我現在卻想盡快結束這個活動。

——咻。

「啊啊！紙被吹走了！」

「沒關係，我這邊還有。這次要壓好喔。」

「哎！這樣我不就要重畫了嗎！？」

原本以為故意讓紙被吹走，我就能解脫了。沒想到蕾菈亞那邊的板子上夾了一疊白紙。她抽出其中一張給我，接著又重新回到自己的作業裡。

這下就算想要撿回剛才畫到一半的那張也來不及了……

因為，這裡是教堂的二樓。我和蕾菈亞勾著欄杆，膝蓋以上的部分正倒掛在陽台外面。

「蕾菈亞，我想回去了。」

「不行，要畫完。」

「咦……」

「集中注意力做某件事、能夠消耗體力但是不想要流汗，這樣說的不是菲艾諾嗎？」

確實畫畫需要注意力，倒掛在欄杆上也會花費力氣，而且因為是晚上的室外我和蕾菈亞都沒有流汗……

「可是，這個樣子絕對很奇怪！我倒掛的模樣還被一臉認真的蕾菈亞畫下來了哦！要是之後被別人看到怎麼辦？」

「不是應該先擔心現在會不會有人路過嗎？」

「啊！」

這副莫名其妙的樣子要是被誰看到，我以後就不敢接近教堂了。不，搞不好我會驚慌失措，就這樣掉下去死翹翹……不對，因為有斐爾在，我會被強迫帶著羞恥的記憶活下來？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蕾菈亞瞥了我一眼，她畫畫的手依然沒有停下來。

「所以才要盡快畫完，這是會消耗大量專注力和體力的作業……很完美。」

「咕嗚嗚……」

我沒空管浮上眼角的淚水，拚命在新的紙上揮起手中的筆。

至於為什麼會演變成這樣，事情要回溯到十分鐘以前——

＊＊＊

「蕾菈亞真的睡不著嗎？」

「嗯。」

明天是執行「和莉希姊姊和好作戰」最後一步的日子。在這樣重要的時候，卻出現了嚴重的問題。

「今天中午起來之後，我就沒回去睡了。但是一到晚上，睡意還是會消失……」

「這樣啊，我知道了。我來想辦法吧！」

畢竟我們已經計畫好要到街上去了。不管怎麼想，都是和有精神的蕾菈亞一起逛會比較開心。

我看向蕾菈亞房間裡的大床。在溫暖的被窩裡待久了多少會變得想睡，所以我讓她趕快躺進去。

「睡著的辦法，首先，是音樂唷！」

「嗯？這裡沒有樂器，難道說，菲艾諾會唱歌？」

「嘻嘻……」

我跪到床邊，對蕾菈亞露出笑容。雖然沒有在別人面前唱過，但是我記得好幾首在村子裡受歡迎的歌，心情好的時候也哼過好多次。

「那麼事不宜遲，開始囉♪」

小小吸氣後，我照著記憶中的旋律唱出來。沒過多久，蕾菈亞就像是感到吃驚般睜著眼睛，緋紅色的雙眼專心地看著我的臉。

「菲、菲艾諾……」

「怎麼了？真是的，妳不能一直看著我，這樣會睡不著啦。」

「唔，抱歉。我以為我在做惡夢，所以出聲叫看看……」

——哎？

「什、什什什什麽意思！那是什麼意思！？」

「不，我剛什麼都沒說。菲艾諾，冷靜下來。」

「等一下，蕾菈亞說清楚呀！」

發現我沒有放棄逼問的意思，她縮了縮肩膀。那樣的蕾菈亞不斷被我搖晃，最後才願意開口。

「菲艾諾唱得很有個性，感覺不太像是現實聽得到的歌聲……」

「現實聽不到，是像天堂那邊嗎？還是地獄那邊？」

我撲到蕾菈亞面前，用僵硬的聲音問。但是她慢慢移開了視線。

……

沒想到，蕾菈亞覺得我唱的歌像是會召來地獄的惡魔那樣。過了十幾秒，因為我一動也不動，就算是遲鈍的蕾菈亞好像也注意到不對勁了。

「菲艾諾？」

「再、再說得清楚一點……」

「唔？菲艾諾的音准和節奏感都好奇怪，所以稍微有點嚇人……咦？菲艾諾，為什麼要咬我？」

咕嘰嘰嘰嘰——

「我以後都不要在別人面前唱歌啦！」

鼓起臉頰的我，被從床上爬起來的蕾菈亞安撫好久才終於冷靜下來。等到意識到的時候，不只是蕾菈亞，就連我的睡意都消失得一乾二凈了。

「好吧，下一個辦法！」

「還有嗎？」

「當然，剛才只是先試一下而已。接下來可是從媽媽那裡學來的絕招，一定有用的！蕾菈亞，可以借我妳的手帕嗎？」

接過蕾菈亞遞出的白色手帕後，我讓她躺好。接著再和上次一樣，跪到床頭旁邊。

「蕾菈亞，放輕鬆。」

「嗯……」

睜著眼睛的話當然無法睡覺，可是對睡不著的人來說，一直閉著眼也很容易胡思亂想。所以這個方法的秘訣就在於讓對方睜開眼睛，再慢慢閉上，重複好幾次。

把手帕打開後，我兩隻手拿著一邊輕輕放到蕾菈亞的臉上。

「蕾菈亞一開始睜著眼睛也沒關係喲，手帕經過的時候閉上就可以了。」

「好。」

手帕滑過她的眼前，蕾菈亞有些疑惑地看向我。但是當我把手帕重頭靠近的時候，她又乖乖閉上雙眼。

「呼嗯……」

對對，就是這樣。

總覺得我好像媽媽一樣，心裡暖暖的。這種時候應該小聲唱點搖籃曲……不，還是不要比較好吧。

一段時間過去了，我看向躺在床上的金髮公主。

「那個……蕾菈亞小姐，妳的精神會不會太好了呀？」

手帕經過後，她睜開眼睛望向這邊。和幾分鐘前反應一模一樣的蕾菈亞，瞄了一眼輕微抖動的手帕，撐起上半身。

「妳的手痠了？」

「嗚，為什麼沒有用啊？」

「菲艾諾說是從媽媽那裡學來的，所以她有對妳用過囉？」

「有呀。我聽媽媽說以前對我用這招很有效，只是那個時候我太小了，所以現在其實沒有印象。」

我把手帕還回去時這樣說，沒想到蕾菈亞少見地皺了一下眉。

「我被……菲艾諾當成嬰兒了嗎……」

「蕾菈亞，妳的肩膀在抖哦？」

「仔細想想，被矮個子的菲艾諾哄睡，好像讓胸口不太愉快。」

「啊啊啊！妳說了！居然叫我矮個子。就算蕾菈亞不愉快，這也不能原諒啊！」

我忍不住大喊，結果蕾菈亞見狀把身體縮進被窩裡。因為那不是準備睡覺的模樣，而是採取防禦的姿勢，我一把抓了上去。

「等一下，蕾菈亞！妳這樣不是要睡覺對吧？不要鬧了，我們還要繼續想辦法耶。蕾菈亞快出來！」

「……」

那團由被子組成的奇怪生物，比想像中還要頑強。當我好不容易突破防守，和蕾菈亞在床上面對面跪坐的時候，睡意又全部消失了。

「果然蕾菈亞最大的問題就是這個。」

「什麼？」

「因為妳現在體力過剩，所以才能這樣鬧呀！」

我指向蕾菈亞微微透出紅暈的臉頰，雖然她認真地點了點頭，但是看起來完全沒有在反省的意思。

「也就是說，應該先消耗掉體力。要出去嗎？菲艾諾，要不要來賽跑或玩捉人遊戲？」

「蕾菈亞，有件事我蠻在意的。妳是不是從剛才開始精神狀態就很亢奮？」

「……還好吧。」

她一下就把嘴巴閉上默默坐著。可惡，這種時候專長是無表情的蕾菈亞太狡猾了。

「總之，現在要讓妳用完體力才行。可是都已經洗完澡了，不要流汗比較好。還要順便解決蕾菈亞微妙的興奮呢，所以最好找需要專心做的事。」

「菲艾諾，從剛才開始口氣是不是有點強硬？」

「哎？才沒有這回事。倒是蕾菈亞也幫忙想點辦法啊。」

「知道了……」

於是，十分鐘後——

我對讓蕾菈亞想辦法的這個決定大大地後悔了。

從陽台回到房間裡，蕾菈亞一臉滿足地將自己的畫作放到桌上。看到那副開心的樣子，因為頭暈倒在房間地上的我該抱怨嗎？還是該跟著微笑？

夠了，哪邊都沒力氣做啦。乾脆直接這樣睡……

「菲艾諾，累了？我把燈熄掉，來床上睡吧。」

「姆……知道了。」

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躺進那張和蕾菈亞兩個人睡都還有餘裕的床裡。床墊還是那麼軟，我就像是進入了會立刻讓人睡著的魔窟一樣，可是——

「蕾菈亞不一起睡嗎？」我開口問。

「不用擔心我，妳先睡吧。」

在幾乎沒有光芒透進來的房間裡，我向上看著微微鋪上了月光的金色長髮。

「蕾菈亞……睡著的辦法，還有一個哦。」

「嗯？」

我把被子打開，空出枕頭和位子讓蕾菈亞進來。

一般來說會第一個想到的方法，爸爸媽媽最常對小孩用的方法，我們還沒試過呢——

「來說睡前故事吧？」

「咦？菲艾諾要說給我聽嗎？」

「雖然我也想要當講故事的那邊，可是沒有材料的說。蕾菈亞喜歡看書吧？所以這個重責大任我就交給妳了。」

「為什麼菲艾諾一副很偉大的樣子？」

蕾菈亞在我身邊躺下，接著似乎因為我突然提出的要求而苦惱起來。

「……這種時候應該講哪種類型的故事？」

「不要恐怖的。」

「唔，那就說我最近看完的小說吧。」

從前從前，有兩個互相仇視的家族——

就這樣，她小聲地拉開了故事序幕。這個睡前故事比想像中的還要長，蕾菈亞的聲音也沒有什麼起伏，可是我還是想要把它聽完……

要努力聽完才行……

……

＊＊＊

菲艾諾在故事開始沒多久就睡著了。

側著睡的臉上，垂下幾根淡櫻色的髮絲，輕輕將它撥開後微小的氣息便從手掌底下傳來。

菲艾諾也許是想著不能讓蕾菈亞一個人，所以才要求講睡前故事吧。可是在一下子就被睡魔打倒的這點上，可以說是失敗了。

無法睡著的時候，沒有什麼事比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更難受。原本蕾菈亞是打算離開房間的，不過……

「袖子被壓住了。」

因為是用不會吵醒她的音量說的，所以枕邊當然沒有回應。

被窩裡比平常溫暖很多，這可能是年紀小的菲艾諾體溫比較高的原因。要是把這個結論說給她聽的話，她肯定會生氣。

稍微靠近之後，淡淡的香氣進到鼻腔裡。那是對吸血鬼來說能形容為「好吃」的誘惑，不過除此之外，本人身上還傳來蜂蜜一般的甜味。

「……靠近一點應該沒關係吧？」

小心地將另一隻手臂覆上去，懷中的觸感透過睡衣貼緊後，一股不論白天還是夜晚都無所謂的暖意隨即包裹上來。

說來，之前也有一次在晚上睡著過。如今蕾菈亞更加確定了。

不知道是菲艾諾的特殊體質，還是她擁有什麼神秘的力量。總而言之，這份威力不容小覷。

「看來明天，沒問題了的樣子……」

蕾菈亞的聲音逐漸變弱，吸血鬼的矜持也已經變成碎片。

不管是大小或者柔軟度都合適，還有舒服的溫度和氣味，無敵的安眠法——

「呼……」

這就是對失眠吸血鬼專用的抱枕，菲艾諾。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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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鬼安眠法（短篇附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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