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極短篇 - 遺忘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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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遺忘

Yangxi Lan

Jun 22, 2020

388

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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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喝？」孟婆端著孟婆湯的手僵在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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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理來說，經過十殿閻君的拷問、受刑後，那些嘴巴上總掛著他打死也不會喝孟婆湯的人，最後還不都心甘情願地接過那一大碗濃湯，轉瞬間就乾個碗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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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人生的那些苦究竟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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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不要就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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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婆看了我好久，最後，她把我讓到旁邊，把那碗湯遞給下一個生靈，然後，一個，一個，又一個，一碗一碗又一碗。

她沒停下手上幹了千萬年的反射動作，就只是邊遞湯邊幽幽地對我說：「我這行幹了幾千萬年，真正堅待到最後依舊不喝的人，你倒是頭一個。嘿！」她用湯勺敲退一隻來搶湯碗的手：「趕什麼！」孟婆指著那急不可耐的靈魂：「等到了要投胎的地方，你就會感謝我在這兒多耽擱了兩分鐘了！」然後，她又盛了碗小一點的，並換上好言相勸的溫柔，「要不，只留下些模糊印像，來生好跟人說嘴？」

我堅決地搖頭。

「好吧，」她聳了聳肩，順手從爐灶旁翻出了一本沾滿煤灰和食物焦渣的……呃……？「員工手冊，」孟婆邊翻邊解釋：「你的狀況呢，寫在最後一頁，」她嶙峋的指節畫過斑駁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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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那個不喝孟婆湯的白痴，他的前世不會被眾人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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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是「不·會·被·眾·人·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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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懂了嗎？」孟婆最後一次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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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堅決地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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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不置可否，就這樣讓我上了轉輪台，投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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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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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前世的記憶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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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些所作所為，世上的人也沒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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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他們只選擇性地記起我的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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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從眾人的怨狠中長大，被眾人排擠，更受盡眾人眾人的凌辱與折磨。

這本是我應得的，畢竟，是我選擇了從未有人選過的選擇。

但那傷人的傷害著實讓人很受傷。

不過，沒關係，這些我都挺過了！沒錯，我罪有應得！對，上輩子欠你們的！

可是那些沒做過的事也甩鍋到我頭上，只因為你們給別人毀謗？被別人輕蔑？讓別人恥笑？於是你們就來恥笑、輕蔑、毀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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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因為我無從辯解前世做過的壞事，於是你們今生的醜事就得跟著一起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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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吞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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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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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著眾人惡意的祝福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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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熬過枉死城的折磨與十殿地獄的苦難，我又過了奈何橋，來到孟婆的攤子前。

這回，她只看了我一眼，便默默地挪開兩步，讓我站到桌前，幫著接過一碗碗的熱湯，遞給一個個猴急的生靈。「別急，」她說：「你有的是時間，等想清楚了，再喝下這碗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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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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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也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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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那些曾經欺凌我的人，我還要等著看你們都投胎成什麼悲慘的獸卵濕化，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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