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剪 - 二、這種事情不能打110或119求救(3)

原來鬼魂、妖怪等等根本不畏懼陽光，杜英才不敢多看路邊遊蕩的兇神惡煞，他的心理素質可沒李詠名那麼強悍，很怕不小心與鬼怪們對上眼，再次被糾纏不清。騎沒多久，他已經看到李詠名家。祖先留下的遺產，讓他們家有個大院子能建成簡易籃球場，杜英才幾乎每個禮拜都會過來打球，已經相當熟悉環境。

停放好自行車，走往後院的籃球場，林小蘭一路跟在他兒子身後，進李家後院。杜英才站在遠遠的地方，就能看見身穿運動服的李詠名向他招手，他的身邊多了兩個完全沒看過的人，一個身穿黑西裝、另一個穿白西裝，完全無視台灣夏季的高溫。

「李詠名，那兩位西裝男是你親戚嗎？」不客氣地伸手指著西裝怪人，杜英才開門見山的問道。

「杜英才，站在你身後的美女是你媽啊？」李詠名有樣學樣的伸手指著林小蘭，問題同樣單刀直入。

林小蘭看見西裝怪客馬上躲到兒子身後。雖然天氣很熱，但被體溫低如冰塊的母親貼著背，暑氣立刻全消，察覺到母親的不對勁，杜英才疑惑的轉頭看著老媽。林小蘭則不發一語，拼命眨眼暗示兒子西裝怪客的身分，但他卻完全沒猜出來，還以為她眼睛不舒服。

「林小蘭！讓妳躲那麼多年，現在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妳滯留陽間也夠久了吧？」西裝怪客一人掏出手銬、另一人則拿出腳鐐，兩人神情嚴肅一步步靠近林小蘭，語氣十分凶悍。

「黑無常、白無常！你們休想動我一根汗毛！你們知道這個人是誰嗎？」林小蘭緊緊摟住兒子，大聲喝斥西裝怪客，搬出菜市場殺價的強悍氣勢，緊接著說：「他是『陽冥使者』！同時也是我兒子，你們敢動『陽冥使者』的老媽嗎？」

真是世風日下啊！鬼差黑白無常居然穿起西裝當制服，應該改稱做黑西裝、白西裝，聽起來也比較有親切感。不過「陽冥使者」的身分真的有那麼厲害嗎？看見老媽得意洋洋的模樣，再將視線轉往臉色漲成豬乾色的黑白無常，好像真的很強。或許是注意到有人正在打量自己，白無常輕咳了兩聲，優雅地輕拍身上筆挺的西裝，樣子很像在拍某牌子的洗衣精廣告，衣服白得發亮。

「你兒子一定是冒牌貨，真正的『陽冥使者』就在這裡，李詠名先生才是『陽冥使者』！」黑無常用力拍一下自己圓滾的肚子，連忙拉住李詠名，嚴正反駁。

聽見此話，李詠名不好意思的撓著頭，將手臂抽離黑無常的肥掌，一臉嚴肅的訓斥西裝鬼差：「不得無理！英才是我的好兄弟，同時他也是『陽冥使者』，你們怎麼能質疑他呢？還不快快向他道歉！」

「可、可是我明明記得陽間的『陽冥使者』只有一個啊……」黑無常疑惑地皺眉，嘴裡抱怨似的嘟囔著。陽冥使者是位置僅次於閻王的高階鬼差，一但得罪他們可擔當不起，但是按照陰間律法，陽冥使者的確只有一位，從來沒聽過有兩位的案例。

「意思是說，你在質疑閻王的決定嗎？難道你認為閻王不會突然想要增加『陽冥使者』的人數？縮什麼縮！看著我的眼睛說真話！」李詠名不僅身高贏過黑無常，驚人的氣勢也差點把可憐的鬼差給壓垮，黑無常眼角泛著淚光，揪住白無常的袖子求助。

「使者大人，您大人有大量，放過老黑吧，我們現在就去跟另一名使者道歉……」白無常歉疚地說道，拚命鞠躬哈腰，拉著黑無常快步走向杜英才與林小蘭，一手壓住搭檔的腦袋，非常慎重的賠罪：「我們鬼差二人冒犯使者與使者的母親真是罪該萬死，白無常、黑無常在此向您鄭重道歉。」

「哼！道完歉就快滾！都是你們這兩個狗東西，搞得我打球興致全沒了！」

小宇宙中的演員魂正燃燒旺盛，李詠名現在看起來活脫脫像個惡劣主管。當他這麼一吼，兩位鬼差馬上連滾帶爬的消失在他的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林小蘭站在一旁連聲為他叫好，杜英才則無語地看著好友跟老媽連聲嘆氣，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深深認為自己是個十分正常的人類。

「杜媽媽，好久不見。」鬼差前腳剛走，李詠名立刻恢復原本的模樣，上前與林小蘭打招呼，他跟杜英才太熟了，怎麼可能沒見過英才的老媽？只是看到鬼魂心裡總會些遲疑。

「詠名啊，你表現得真好，好～～有男子氣慨喔！看得杜媽媽好開心，以後記得多教我們家英才幾招，不然他遇到事情就只會像塊大木頭……」

林小蘭掩嘴笑得樂不可支，正準備開始大損自己的兒子，卻被杜英才機警打斷：「媽！夠了！我才不想變得跟你們一樣不正常！」

「杜英才，你這輩子休想當個正常人類！從你那鬼相公、鬼剪刀與那該死的鬼誓約開始，我們兩個就已經不是正常人，難道你還沒這點自覺嗎？要不是我攆走那兩個鬼差，你老媽早被讓他們抓回陰曹地府了。」

李詠名一開口立刻堵得杜英才無法回嘴，因為他說的都是不爭的事實。道士鬼魂害他變成陽冥使者也就算了，竟然連他的死黨也一起拖下水，甚至連老媽的靈魂都信他的瘋言瘋語。這下可好，他不僅被老媽誤當成同性戀，還得當李詠名的同類，跟他一起成為不正常人士。

「唉……看你這可憐樣，我也懶得再唸你了，今天我們不打球，有要事商談。身為從小一同長大的好友，我認為自己真的有必要提醒你我們現在的處境，都來我的房間，讓我告訴你我發現了什麼。」

他李詠名聰明一世，怎麼會結交此等腦袋駑鈍的朋友？一手抱起籃球，他扶額長嘆，引領兩位客人來到自己臥房促膝長談，多虧平日光怪陸離的小說、漫畫等等故事劇情看多、聽多，才能讓他處變不驚，或許他應該趁機多塞些書給杜英才，補強他薄弱的心理素質。

杜英才進入李詠名房間無數次，每次打開他的房門都會覺得自己來到異世界，李詠名的房間堆滿他異次元的收藏品，滿滿的小說、漫畫與雜誌，電腦二十四小時不關機。不過卻很乾淨，所有物品擺放的很整齊，他牆壁上的插圖是自己親手畫的，這是李詠名的從小到大的夢想，要當個會畫、會寫的創作人。

反觀自己，杜英才沒有好友心中那般壯闊山河，他胸無大志，一心只想當個平凡人，平凡地過完這輩子。不過照現在情況看來，這個別人可以輕鬆實現的願望，對他來說已是遙不可及。李詠名搬出兩個放在櫃裡的坐墊給他們母子二人，自己則翹腳坐在床上。

「詠名，你會近視、戴眼鏡，都是因為這些書的關係，當你的眼睛好可憐。」望著驚人的書櫃，杜英才忍不住慨嘆。

「我的眼睛關你屁事，這不是重點好嗎？你知不知道我們兩個碰上大麻煩了？那把陰陽剪應該還在你那吧？」李詠名推一下眼鏡，狠狠送給杜英才一記白眼。哪壺不開提哪壺？真是欠扁！

「陰陽剪在啊，不過臭道士被我罵跑了，臨走前說什麼……陰陽剪是為我偷的，所以我是陰陽剪的主人，我把它收在我的背包裡，你看！」他從隨身側背包中拿出銀亮的陰陽剪，以證明陰陽剪安然無恙，李詠名只看一眼，便馬上催促他將剪刀收回背包，神色相當緊張。

「你不該把道士罵跑的，他一跑恐怕沒人能保護我們了。昨晚道士給我們看過他的記憶之後，你整個睡得像死豬一樣，英美跟我都叫不醒你，然後英美留我在你家吃晚餐，回去時已經是晚上十點多。我在路上遇到許多妖魔鬼怪，牠們都在談論陰陽剪失竊的事情，於是我就躲起來偷聽。」

「牠們說一個賈文敬的道士鬼偷走閻王的陰陽剪，閻王已經喝令鬼差從陽間找回陰陽剪。剛才那兩個黑白無常幸好是烏龍鬼差，連陰陽剪失竊都不知道，不過下次恐怕沒那麼好運……我想不止鬼差，現在有很多妖魔鬼怪，甚至是擁有通靈天賦的凡人，可能都在找尋陰陽剪的下落。」

「為什麼要搶這把破剪刀？他們要就送給他們啊！變成『陽冥使者』又不是我自願的！」心中一把無名火竄燒，杜英才說話不由得激動，難道他還不夠倒楣嗎？現在因為一把剪刀，就要變成全民公敵了。

「我們不是真正的『陽冥使者』！牠們口中的『陽冥使者』通靈天賦是與生俱來的，妖異們說陰陽剪的功用是破除陰陽結界，不僅是通靈；陰陽剪可以開一條陰陽兩界的通道，到時候人人都能看見『百鬼日行』、『群魔亂舞』的現象。眾妖異搜尋陰陽剪，牠們正企圖要把陽間變成另一個陰間。」

人類的心理素質並不是每個都像他那般強大，更何況要是那群妖魔鬼怪想搶，凡人也沒有能力可以抵擋。他聽完那些長相跟外星生物沒啥兩樣妖怪說話，飛也似地趕回家，結果在住家門口遇到黑白無常，無意間對上眼，被當成真的「陽冥使者」。

「馬的！怎麼會變成這樣？可惡！難不成我還要保護這把剪刀？我才是受害者吧？哪裡還有天理呀！」

杜英才頓時面無血色，他現在是「被迫」保護陰陽剪，連續劇裡面的英雄豪傑都是主動行俠仗義，那是因為他們有實力；可是他不是，他只是普通人，可不是什麼超人，看到鬼心臟都嚇得快停掉了，更別說要對抗一大群妖魔鬼怪。

「唉……兒子呀，媽媽不是都跟你說現在時代開放，能『自由戀愛』嗎？你還在介意什麼？居然把道士先生罵跑了，不過沒關係，道士先生是如此愛你，肯定不會就這樣丟下你，他一定會再次回到你身邊的，他都說願意當我『兒婿』了。」

旁聽好一陣子，林小蘭突然慈愛地摟住兒子，語出驚人。杜英才從沒有像現在如此想哭過，他已經夠煩惱了，老媽居然還不斷加油添醋，整個將話題主軸轉移到「自由戀愛」上。李詠名雖然沒有瘋狂大聲嘲笑，但那露出白牙的燦爛笑容更讓他不安，瞧！他眼睛都彎成一條縫了。

「杜媽媽說得沒錯，等你的『護草使者』回來我們就有保鑣了。在這之前，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閃避那些妖魔鬼怪，英才你要好好保護陰陽剪，誰叫你前幾世造孽？怪不得別人，守護陽間的重責大任就靠你了。」安慰地拍拍杜英才肩膀，李詠名眼裡流露出莫名的欣慰之情，看的杜英才火冒三丈。

「靠！講得好像全都是我的問題，你不也是『偽陽冥使者』，怎麼像個沒事人一樣？」

「哎呀……我這個是不小心被牽連的，責任當然沒你重大，放心吧！念在朋友一場，在賈道士回來之前，我會竭盡所能保住你這條小命。不過我想賈道士應該不會讓我們等太久，他若是回來，你可別再傷他的心了。」

可惡！徹底被擺了一道！杜英才咬牙切齒地瞪著一臉無辜的李詠名，相處那麼多年，如今才知道這傢伙是個不折不扣的老狐狸，為了活命竟然把他往臭道士懷裡推。不過照目前狀況估算，他們真的只能倚靠賈文敬，陰陽剪可是從神明那兒偷來的寶物，就算他們主動還回去也會被當成嫌犯扣押，他可不想去陰間坐牢。

都說自由戀愛，那他應該也有權利拒絕賈文敬才對，萬一他真的回來，自己一定要平心靜氣的開導他，順便要他收拾眼下的爛攤子。人、鬼、妖、魔、神現在都要小心提防，千萬不能讓他們得到陰陽剪，否則天下即將大亂。

現在他要把夢想範圍縮小，不奢求當平凡人，只求能活到老，不要因為陰陽剪折壽就好，不過……這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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