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赤司挂断电话，才发现黑子用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他，声音艰涩地问：“三古导演他，难道……”
“嗯，他知道我俩的事情。”赤司倒是应得挺坦然。
黑子差点晕过去：这叫什么事啊！
三古俊介一直是他非常尊崇的导演之一，无论是叙事风格还是拍摄技巧都让他极其喜欢。现在让他知道了自己的事，而且还因此翘了工作，如果被讨厌了就糟糕了……
赤司见他一脸惊疑不定，知道他是在担心三古的看法，一边觉得吃味，一边又安慰他：“没事，三古毕竟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不会跟别人乱说什么的。”
这不一样——黑子仍有些垂头丧气。改天如果合适的话，还是跟对方道一下歉比较好吧……
既然赤司说了那些留言已经解决，不利回复也都被删除，他就把这事放下了。虽然他很想第二天就过去参与到拍摄中去，但赤司都跟三古那么说了，黑子也只得作罢。
他不知道的是，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赤司并没有对他说实话。
十个小时前。
“消息确定？”赤司蓦地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目光如炬。
饶是细谷见过无数次这个男人发怒时候的模样，每每面对还是会有些怯意：“是，我想那些……应该是会长的人。”
——能让他找不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又针对黑子的人，只能是那位了。
赤司不怒反笑：“呵，他也就只会这种下作手段了。”
细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只得站在一边，有些尴尬地沉默着：毕竟是人家的父亲，Boss敢骂，他可不敢骂啊。
沉思了几秒，赤司突然道：“不管怎么样，这几天多派点人监督一下。一有跟他有关的不利言论，全部通知平台删掉。我指的是那方面的，你知道吧？一般的就随它去好了。”
细谷点了点头：赤司的意思无非是那些说黑子靠潜规则上位的留言，因为这个方面不可深挖，赤司还好，毕竟赤司有能力让他们不敢在自己身上打主意，而黑子以前的那些记录……
“另外，联系一下各大报社，如果让任何一点消息泄露出去，我不介意浪费一点时间来找他们的麻烦。”
“我知道了。”细谷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对黑子没多少深刻的了解，也就前一段时间在法国相处过几次。总的来说，对方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既不会主动给人添麻烦，谈吐也看得出很有教养，不像赤司在美国时交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女朋友——一想到这点，细谷就满头黑线。胸大又无脑的外国女孩子太多，叽叽喳喳又喜欢黏着人，有时候赤司也烦了，干脆让他来应付，那个时候真可谓是自己的炼狱期……
他其实还挺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家庭才能把孩子养成如此礼貌矜持又冷静淡漠的性格？他并不知道黑子的双亲已经去世，只觉得这青年有时候还挺有趣。比如，之前有次赤司去餐厅定位置，让他去接黑子，两人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黑子突然指着街道拐角的某处，说：“细谷先生，你看那边。”
细谷瞥过去，发现是一对看起来像是情侣的男女站在一个商店门口激烈争吵着什么，边上还站着一个男生，神情也很激动。他猜测道：“应该是女生要跟男友分手吧？旁边那个是她新找的对象什么的。”
“唔，这样看起来的确很像，毕竟三个人情绪都很激动。不过，我觉得大概还有另外一种可能性。”
“哦，是什么？”他随口说着，一边看了一眼前方的信号灯：还有六十多秒。
“也许，这对男生才是恋人。那个男生只是想说服她，和平分手而已。”
“……啊？”细谷一脸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突然听到清脆的“啪”地一声，只见那女生甩了面前的男生一个巴掌后，踩着高跟鞋气咻咻地离去，而两个男生在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个凑近看了下对方的脸，说了句什么，可能是在问对方“痛不痛”，另一个人摇了摇头，两人随后手牵手一起离开了。
细谷看得目瞪口呆，转头看向黑子，而对方一脸平静：“感觉事态的发展更偏向我说的那种呢。”
这时候绿灯恰好亮起，细谷启动了车，快到餐厅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问对方：“刚刚……你是怎么知道的？”
“根据观察推测的。”青年没一点因为猜中了而有的喜悦表情：“那个女生说话的时候，曾经看了几步开外的那个男生几眼，但是并不是那种看喜欢的人的眼神，而是在看什么竞争对手一样，那个男生也是。”
“我觉得，正常的恋人是不会那么那种看待对方的。而且中途两个男生有面对面说过话，感觉两人都挺心平气和，唯独面对女孩子时有些不耐烦。我想如果真的是他们共同喜欢的人，至少会更温柔一些吧。”
细谷愣愣道：“太厉害了……”敢情眼前这人不仅仅是个艺人，还是个心理学家啊。
“这没什么，因为演员的工作需要，我很喜欢观察人类的表情，研究他们的情绪和想法。”黑子微微一笑：“不过，还是谢谢你的夸奖。”
细谷默默扭过头：即便他对黑子没什么想法，但真心扛不住人家颜好，笑起来更是如沐春风。人类总喜欢欣赏美的事物，只是他要是再多看几眼，被Boss知道了，肯定又要借题发挥。
……
他摇摇头，甩去脑海中那些不相干的内容，总而言之，他并不在乎陪在赤司身边的人是谁，但黑子无疑是最让人觉得舒服的一个。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希望黑子被别人找麻烦。
与此同时，赤司财阀的会长办公室。
“会长，少爷好像发现了。”福山站在办公桌前，身体微微前倾，垂着头道。
“无妨，我早猜到他会知道是我做的，”赤司征臣冷冷道，“他还费心思删掉那些东西？真是做无用功。”他想了想，又说：“帮我把国内排得上号的杂志社的主编都安排一下约见行程，我有些事情需要跟他们谈谈，”
“到底是冒着位置不保的风险也要听他的话，还是爆一点料出来——反正那个小子的背景本来就不怎么干净。”
福山有些犹豫，显然是看出这位打算做什么了：“可是，您不用先见一下黑子先生吗？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福山，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赤司征臣狠狠剜了他一眼：“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是。”福山重新低下头去。
——黑子是在第三天，也就是回剧组的前一天，接到远藤的电话的。
“黑子！！你快看今天的报纸！糟了！”
任谁一大早被这样的声音轰炸，都会一时回不过神来：“发生了什么了吗？”
“总，总之你快看！《朝日新闻》第一面就是——”
他怀着不祥的预感，去门厅取了报纸回来，立刻就看到了头版鲜红的几行大字：《艺人黑子哲也疑与诸多制片人有染，甘愿被潜只为角色？》《揭露！蹿红原来只因地下交易！》……
诸如此类关于他在演艺之路上前进速度如此之快的揣测，几乎占满了整个版面。
黑子还算冷静：“除了这些还有吗？”
远藤已经急得话都说不清楚了：“所有的！基本上有点名气的都刊登了这几篇稿子！！各大网站也是——到底是谁写的啊！？”
黑子又细细看了一遍，对方显然对他以前的经历很了解，细数了几个曾经对他有过那方面要求的人，或导演或投资商，但是，那些都是没有发生过的事……
他的目光骤然停留在最下面的一张图片上，这个是——！
虽然照片拍得有些模糊，但里面的那个被别人架着的昏迷不醒的人， 无论是从身形还是从五官轮廓来看，都能让人一眼就可以辨认出是他。他看起来明显是喝多了酒，面色酡红，另一个看不清面部的男人一手放在他腰上，另一只手扶着他肩膀，姿态暧昧，正在把他往路边的一辆汽车里带。照片显示拍摄时间是去年十一月，正是《笃姬》开拍前不久。
这张照片……黑子拧眉思考了一下，猛然间想起来：不就是和赤司相遇的那一晚！
远藤显然也认出来了，有些颓然地一屁股坐回到沙发上。谁知道，他以前的那次错误的决定，竟然会在这么久之后被别人抓到把柄，借机诬陷黑子……身边桌子上摆放着的手机还在持续不断地响着，屏幕显示来电人是“高桥大辅”，远藤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去接。
为什么——为什么给黑子带来麻烦的总是他！
……
赤司猛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什么！？”
细谷一贯冷静的人，这时候也维持不住表情了：“没错，报社纷纷倒戈了。并且……他们用了那张照片。”
赤司知道那张照片：他自从那次对黑子看上了眼，知道有些报社打算拿这人做文章，就严令他们删除记者偷拍到的东西。毕竟那次也是别人帮他把人送到自己房间里。谁知时隔许久，当时以为已经被清除干净的东西再一次冒了出来，而且还是以这种形式。新闻里并没提到赤司，对于那张照片的另一个人描述也很模糊，他知道这是赤司征臣的意思：即使另一个当事人就是赤司，也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跟他所认为的肮脏的艺人牵扯到一起吗……
一想到青年看到这篇报道可能会有的心情，赤司简直怒火中烧，恨不能立刻把那些大放厥词的报社主编暴揍一顿。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弄清楚黑子目前的状况，至于那几个墙头草……赤司目光渐冷，他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赤司回到公寓的时候，黑子正拿着一块iPad，手指不时在屏幕上戳点几下。
“……在看什么？”赤司犹豫了一下才问。他何曾在说话前再三斟酌——仅仅是为了顾及对方的情绪。
暂时先不提这件事吧，他想。
“看网友的评论。”黑子居然还笑了笑。
赤司一怔，随即明白黑子是已经听到消息了。
“……我很抱歉。”他只能这么说。
“这和你无关，请不要把所有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黑子摇了摇头：“而且，如果不是因为那次意外，我也遇不到赤司君了。”
见男人仍然神色不虞，黑子主动找了个话题：“要不要一起看看他们怎么说的？我觉得挺有趣。”
不出所料，网友们果然对此事议论纷纷，毕竟这次的确算是猛料。黑子哲也是谁，事业正如日中天的明星啊。脸长得好看演技也不差，更是获得了三古和森彻的青睐，和这两个几乎占据了日本电影半壁江山的名导演都有过合作，最近还接了看起来颇有潜力的新戏。哪怕不怎么看电视、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会从其他人那了解到这么一个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存在。现在一看到站在云端的人转眼就要摔下来了，怎能不引起热议。
「我不信！！！哲君根本不是这样的人！！！报纸刊登稿子也要有点底线好吗，这样诽谤人真的太恶心了！！！」
「不信+1，黑子要长相有长相要实力有实力，还要靠潜规则么，别逗了。」
「就凭一张照片能断定什么你告诉我？哪个艺人聚会没喝过酒的？空穴来风真的没问题吗？」
这些是黑子的粉丝。
「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Д ￣)┍贵圈真乱。」
「对啊，前几天还看到地铁里有贴他的海报，长得蛮好看的一个人，怎么会有过这种经历啊……」
「明星有点这方面的交际也挺正常，你们这么激动干嘛，这难道不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
这些是路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