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回‧天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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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韋德真的非常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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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為議員，年輕的趙家公子，在一夜之後突然被推舉為天明市長，推舉他的還居然是勇者羅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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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的勇者羅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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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在政變那夜發生的事，海棠公爵死後，內環市內死靈肆虐，活死人與骷髏兵湧進各大貴族的豪華城堡、美麗莊園，大肆掠奪燒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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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並不是所有人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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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倖存者們交換消息、互相歸納，這夜的殺戮是有區分的，是有一個基本原則的─護強者殺、護弱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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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強者，比如守護貴族家主挺劍而戰，這些人都一個不剩的被趕盡殺絕；護弱者，則比如保護小孩、婦孺的家兵，就算將兵刃刺進活死人的身體，這些活死人也完全不會發動攻擊，甚至還會讓路給他們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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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殺誰就殺誰……你少管閒事。」決定這個原則的自然是亡靈魔法之主，魔女黛涵，當然了，這個標準對於喚龍士百爾可能還是太嚴格，不過他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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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整個內環市死傷無數，一夕化為死城，所有的貴族勢力都被徹底滅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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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市政殿，傷勢復原醒來的趙韋德站在羅德面前，大堂內還有黛涵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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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議員，你捐過不少錢給亞一貧民區，對嗎？」羅德先是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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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韋德想了起來，是那晚他在賭場孤注一擲，也不知怎地就大勝一把，他於是依照下注前許下之願，把贏來的大把賭金全部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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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天意，在下並未真的拿出什麼來。」趙韋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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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只想確認這事是不是你做的而已。」羅德笑道：「言歸正傳，我們今晚燒了整個內環市，現在天明市已經無人治理……我們都是些不受拘束的人，完全沒有治市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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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認真的望著趙韋德，問道：「你願意治理這個城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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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韋德從沒想過自己居然會被問這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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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理天明市，這可是相當於治理一個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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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在內環搜刮了一大堆錢財寶物，目前也還在進行中……請你的費用應該很足夠。」羅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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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請我治理天明市，那不是錢的問題。」趙韋德道：「勇者羅德，如果你要請我當市長，我需要絕對的獨立自主……我不為你服務，只為城市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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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驚訝，環視一圈在場夥伴，然後目光回到趙韋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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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從今往後，天明市就拜託你了，趙市長。」羅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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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已經是十幾天前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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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天明市發生如此重大事變，連紋章都消失了，照說應有大批難民逃亡、經濟崩壞的現象發生，可能造成一去不返的通貨膨脹，甚至陷城市於動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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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難民竟出乎意料的少，而且天明市的物價幾乎沒有波動，經濟一如往常熱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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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說是奇蹟般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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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原以柳玉之名擔任市長秘書，現則以真名示人，套裝嬌挺的站在趙韋德身後，與這位趙市長一齊觀看著重新開張的冒險公會大門口，只見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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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手腕，真是令人大開眼界。」茉莉忍不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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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莉望著趙市長，依她沉穩的工作風格是很少如此多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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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什麼手腕……不過是順應天道罷了。」趙市長道。
「順應天道？」茉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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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有民、再有市，因此先富民、再富市。」趙市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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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聞其詳。」茉莉好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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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市長望著眼前的街道，注意著人們的穿著打扮，看著他們手中拿些什麼，聽著他們聊些什麼，再思考著他們在尋找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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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能真正生活下來，不是靠著信仰，而是依賴經濟活動，透過錢，將每個人能做和想做的事串在一起，創造出一個如同生態系的依賴循環。循環熱絡了，就富有，所有人都得到想要的；循環冷清了，就貧窮，所有人都得不到想要的。」趙市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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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趙韋德的經濟之道，也是他的治市方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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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從前天明市最不平等的分配，也就是內環的貴族財產全部投進了冒險公會，這樣一來，野工的所有交易就能確實銀貨兩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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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會先前關閉期間，市內各地屯了許多貨，這時就算一起傾倒，市場上也有充足的資金吃下，讓所有人都出貨而不賠賣，使所有人身上都有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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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民有錢，這是第一步。」趙市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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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我對六市聯邦會議的邀請視而不見，就憑天明市失去紋章，五市必定暫停與我市來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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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我市市民手上有錢，五市卻沒人要我市的貨幣，錢就只能留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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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錢，還要有地方花，天明市的市民手上一堆錢，該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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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人民用錢，這是第二步。」趙市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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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極低的價格，全面開放內環土地放租，內環市是整個天明市的核心，這些貴族領地原本的土地價值是眾所周知，現在牌價破盤，自然吸引市民湧入投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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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循環就此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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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低的成本拿到最好的地點，新內環必定發展為商業中心，城市遠景已成……接下來至少十年，人人皆有錢賺、也有錢用。天明市自開創以來，人們就相信是帶來希望的破曉之城，只要經濟沒有問題，城市就不會真的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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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人民擁有希望，能夠過好生活，就不會出走，城市自然會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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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先富民，再富市，順應天道，自然循環。」趙市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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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市長的邏輯，確實與過去的天明市相去甚遠，過去以貴族為消費主力，帶動野工供應鏈，先富市再富民，與如今相比，兩種方略南轅北轍，能如此治市，確實是茉莉從未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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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長高明……不過，這個循環是否還有個問題待解決？」茉莉問道：「那些倒貨而來的野工原料，該如何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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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會用上了。」趙市長道。
「很快？」茉莉驚訝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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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河，造就天明市的兩大奇蹟之一，河源自北方，比末日荒野還要更北的盡北之地，在那一片白茫的冰山雪原之下，融化之水透過地底匯流，逐漸集成河川南流而下，直到東望大平原帶出的向東轉折，流速降緩，河水在這個三角地帶形成豐沃土地，可以種植農作、四季收成，而這道天然的河流屏障，也護衛了天明市的西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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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水河港，天明市的南方港口，落在天水河邊，交通發達，貿易興盛，但受到天明市政變影響，近日貨物停運，生意淡薄，滿港的大小船隻幾乎都在休息，無人工作，與羅德和黛涵初到之時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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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站在港邊，身後跟著黛涵還有百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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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三個月內，必有大規模戰事，天明市一帶各城將會帶兵圍攻……守住之後，形勢就會開始平衡。」羅德道：「這三個月是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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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爾問道：「為什麼是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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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答道：「因為三個月後，有兩件事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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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神域被破壞後，九十九日內若無法重建，則神域內的靈魂將完全脫離神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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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況下，市民若離開天明市，原有紋章的人們會再度擁有紋章，也就是說，人們身上被烙印的、被神界管制的身份依然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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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經過九十九天之後，就完全不同了，這裡的人們將會永遠失去紋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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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明市地帶的人們完全脫離紋章，代表神就算拿回區域，也抽取不到靈力……神力沒有收入，來自神界的急切要求就會降低，因此戰事會趨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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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這時轉向百爾，伸手指向他的心臟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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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來，第二……你持有的人界之石，在九十九天後就能再度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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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可以再開啟一次人界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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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神界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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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爾摸著左胸，那藏著人界之石力量的心臟跳動著，那晚，百爾第一次明白它的真正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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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界之石，不只能封印通往魔界的門，居然還可以開啟前往神界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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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道：「失去天明市這個重要區域，那些神會更擔心失去下一個……當我們可以再度攻擊時，祂們便會讓各地改採取防守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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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北陸中區的局勢將達到暫時平衡，只要天明市不進攻，各城也會按兵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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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這場戰爭……會決定我們能否站穩腳步，得用最有效的方式，守住天明市三個月。」羅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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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市現在幾乎沒有士兵了，如果開戰起來，該怎麼打？」百爾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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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德笑道：「問得好，這是趙市長給我的難題……他在這麼惡劣的情況下完美的穩住了天明市，我也只好想辦法替他守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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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涵這時問道：「我們來打不就行了？天明市府軍不也是我們輕鬆就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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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爾看向黛涵，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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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況不一樣，那晚能輕鬆殲滅府軍，是天時地利兼備。」百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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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市府軍，歷史上本就未曾打過仗，而且貴族養兵一片散沙，加上在海棠公爵政變之夜，府軍塞擠在內環市街道上，動彈不得、毫無戰力，遭遇喚龍空襲與死靈魔法，自然輕易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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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城市的軍隊，可就沒這麼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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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邊五城，都是在神魔大戰期間打過實戰的，戰力水準一開始就與天明市不同……若是開戰，戰場必在天水河，河岸地勢空曠，可以自由運兵。」百爾說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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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相同方法空襲應對，聯軍可以散開撤退，今日不行則明日再戰，周而復始、不斷周旋，如此一來，就算用累的也能累死百爾，黛涵的亡靈部隊也會因不斷拉長時間而消耗殆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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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天明市是易守難攻的地形，只要把敵軍擋在河的另一邊就行了……可是若沒有兵，空有地形也沒用。」百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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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麼辦啊，仗還是得打不是嗎？沒有兵，讓韓克帶冒險家來也可以吧？」黛涵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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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險家才多少人？人數的差距不足以讓我們守住天水河的。」百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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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都只能看向羅德，羅德沒有回答，只是望著天水河的緩緩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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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又捲入這些累人的事啦，明明好不容易才能自由自在……」羅德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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