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次见面,我是绿间真太郎,你的主治医生。”
“初次见面,我是黑子哲也,绿间医生,请离我远点。”
被追杀的猎物,绝对不能一分一秒放松警惕,即使是在安全地带。
黑子哲也一边默默的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一边抚上自己微肿的脸颊。刚才一心一意的想逃脱以丽子和火神等人为主的大围剿,暂时忽视了口腔里那此起彼伏的刺痛,现在稍微停下来喘了口气,起义的牙齿就不依不饶的反扑上来,气势汹汹更胜从前,让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少年都不得不摆出呲牙咧嘴的略狰狞模样。
黑子哲也,十九岁,大学一年级,香草奶昔脑残粉一名,龋齿发作第三天,目前正在被围捕准备送上断头台牙医诊所。
“我刚才确实看到他往这里跑了啊,难道上楼了吗?小金井,你去五楼的楼梯口堵他,火神,我们在这层分头找!”
丽子中气十足的声音回荡在走廊,夹杂着杂乱的应和声和急促的脚步声。黑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如果现在被找到,绝对难逃一劫。
能多活一天是一天,当然,是在被龋齿折磨死以前,黑子这么想着。
在第一天发现自己开始牙痛的时候他并没有十分在意,只把它当做是单纯的对冰镇奶昔的牙敏感。然而第二天开始他觉得有些不对劲,经验和直觉告诉他如果只是敏感的阵痛不可能持续这么长时间,后排牙齿鼓胀的痛楚争先恐后,仿佛从牙龈深处探出一根针头,漫无目的的在口腔中窜来窜去,交替的戳刺着每一根神经,让他根本区分不出到底是哪颗牙齿在带头作乱。于是他勇敢的举起了手电筒,尽可能大的张开嘴,对着镜子艰难的给自己检查。
惨白的光线把口腔的颜色渲染得很诡异,光束下一切的细节都展现在眼前,黑子绝望的看着镜子,几乎想要吞下手里的电筒。
右边的最后一颗牙齿,安静的镶嵌在牙床上,与平时不同的是,太过明显地,那里扎着一个黑魆魆的洞,仿佛深不见底。
龋齿→牙痛→牙医→死亡
这一系列诡异的排列夹杂着某些不好的回忆瞬间出现在黑子的脑海,于是他放下手电筒闭上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整理衣冠,最后拍拍自己的脸。他默默的对自己说:绝对不要露出马脚,黑子哲也,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件事。
他甚至催眠自己这样的痛苦忍过几天就能像手指上的伤口一样自动愈合,为了不让别人发现,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扶着脸哀嚎的欲望,并且试图通过止痛药和网上搜来的味精偏方来打倒那颗龋齿。
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室友火神大我是个粗神经的糙汉子,不然他早就会从自己上课的时候诡异的脸贴手臂的趴伏姿势和偶尔克制不住的痛苦神情中发现一切。
然而他的不正常还是暴露了,就在他的几个朋友来学校找他玩顺便打一场对抗赛的时候。
虽然尽可能的集中注意力在篮球上,这执着而又强烈的痛感还是在一定程度上阻碍了他的发挥,前两天只做了普通练习并没有进行对战,丽子在观察中一眼就看出了黑子的不对劲,她皱着眉头观察着,发现黑子的左右脸颊似乎并不如往常那样对称。
与此同时比赛进入了白热化,一个加速传球送到火神手里,粗枝大叶的大个子在接到球的一瞬间也觉察出了什么不对劲,但是碍于比赛的进行还是顺势起跳扣篮,打算下场再问。
对方的黄濑敏捷的上前准备到篮下,神经有些迟钝的黑子没有及时反应过来,被有些粗鲁的撞到了脸部。
怎么说呢,就好像一尊大钟瞬间在嘴里被敲响,痛楚在刹那之间达到峰值,一波波的顺着神经扩散到脑中枢,让的黑子忍不住痛呼一声捂住脸颊,眼里硬生生挤出了泪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黑子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加深刻的理解这句话沉重的意思。
这一个动作发生带来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比赛自动中止,场上场下的人簇拥到他身边来看他,眉头深锁的丽子用力拉开黑子的手,肿起来的脸颊就这么暴露在众人的眼前。
然后就演变成了这样一场大逃杀。
黑子想深深地呼吸放松一下,然而才吸到一半,冷风就瞬间加重了痛感,让他不得不嘶嘶的倒抽两口凉气。
——没准去看牙医是更好的选择呢?
一个诡异的念头出现在黑子脑子里。
用力的甩了甩头,他坚决的放弃了这个想法,专心的聆听外面的动静。
被发现了“秘密”的他理所当然的被要求去看医生,重重包围下他眼看就要被拖走,十万火急下他使出了下下策——抬起头,仰视着凶神恶煞的众人,摆出了一副极其无辜可怜的表情,于是瞬间桃井晕倒黄濑心肌梗塞青峰灵魂出窍火神呆滞不动丽子倒抽凉气,趁着这一瞬间,他使出misdirection跑了出来。
黑子并没有太大的把握能够逃掉这么多人地毯式的追捕,但是相比之下总比被直接拖到诊所要好。
“你在这里干什么呢,亲爱的哲也?”
废弃的杂物间的门缓缓的被打开,外面悄无声息的站着一个赤发异瞳的男人,夕阳下他的身影逆着光,仿佛地狱爬上来的修罗。
“龋齿就是你这三天不回家住的理由吗?”
黑子咽了咽口水,心虚的低下了头。
他确定自己跑不了了,乖乖的被赤司牵着走在路上,余晖暖洋洋的洒在他身上,然而这无法拯救他的心情——这条路就是黄泉路,眼前就是三途川。
在校门口目送他坐上车的众人各怀心事神色各异,青峰嘟囔着什么能第一个找到哲的只有我自己,黄濑等人在深刻懊悔看着小黑子那个表情为什么没能拍下来。
好在丽子和火神表现的比较正常,他们黑着脸说,
“在牙齿痊愈之前你还是别回来了。”
汽车绝尘而去,排气管留下高热的气体,脸贴着玻璃的黑子表情格外的绝望。
赤司带他走进了一家看起来非常清净的牙科诊所,似乎是只提供预约服务,门口没有拥挤的车辆,大厅里也没有等候的病人。
似乎是已经打过了招呼,前台小姐对他们这没预约的病号表现出早就知道了的样子,笑容可掬的把他们带进了挂着“绿间真太郎”牌子的诊室。
一个绿头发白大褂的男人端坐在桌子后面,看到他们进来后便站了起来,对赤司点点头后朝黑子伸出了手,
“初次见面,我是绿间真太郎,你的主治医生。”
黑子的余光扫到了一边各种各样诡异的仪器,又看了看眼前这个用缠着绷带的手扶了扶眼镜的严谨医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
“初次见面,我是黑子哲也,绿间医生,请离我远点。”
一个绷紧的十字出现在绿间额头,不配合的病患他见过很多,可是十五岁以上还一见面就开始这样恶劣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赤司的眼神里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无奈。
黑子哲也,十九岁,大学一年级,迄今为止最讨厌的人,是牙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