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深吸一口氣,知道決定命運的時刻來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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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太守的目光如鷹般掃過我與張師爺,最終定格在我身上。他沉聲開口:「婉兒,妳的真實身份究竟為何?為何要喬裝混入府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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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再有隱瞞,深吸一口氣,語氣雖然有些顫抖,卻盡力保持清晰:「回稟太守大人,小女婉兒,原是洛陽城金鳳樓的歌妓。隨館主至臨洛城獻藝。不料遇到羯人破城,小女與眾姐妹被亂兵衝散,僥倖逃脫,一路流離失所,輾轉來到華陰城。」我頓了頓,又補充道:「張師爺對小女身份毫不知情,他只知小女略識文墨,便破格收留。小女隱瞞身份,實乃為求一絲安穩活路,並無半點歹意,更非奸細,還請太守大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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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完,衛太守的眉頭鎖得更緊了些,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情緒,似是厭惡,又似是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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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大堂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李護衛被兩名士兵帶了進來。相隔多日再見李護衛,沒想到他比前些逃難的日子更為憔悴,臉色蒼白,眼窩深陷,神情疲憊,身上的甲冑也沾染著灰塵。他的目光掃過大堂,看到我和張師爺,眼中帶著擔憂,但很快便被堅毅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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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墨!」太守的聲音威嚴,卻也帶著幾分遲疑,顯然對李護衛的出現感到意外,「你來說說,此女究竟是何人?你與她又是何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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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護衛上前一步,向太守行禮,聲音雖然疲憊卻擲地有聲:「回稟太守大人,婉兒姑娘所言非虛。小人名為李墨,原為臨洛城城防衛兵,確與婉兒姑娘相識於亂世之中。當時,羯人攻破臨洛城,小人奉命掩護百姓撤離。婉兒姑娘便是其中一位,她險遭不測,幸得小人及時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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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敘述著那日的經過:「當時情勢危急,城中一片混亂。小人帶著婉兒姑娘和一些倖存的百姓,一路從臨洛城西門逃離,沿途躲避追兵,風餐露宿。直到半月前,才輾轉抵達華陰城外。」李護衛的聲音帶著沉痛,彷彿又回到了那地獄般的場面,「婉兒姑娘識文斷字,聰慧機敏,但她一介弱女子,為求在華陰城安身立命,不得已才隱瞞身份,望大人體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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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太守聽完李護衛的供詞,臉色緩和了一些,但眉頭依舊緊鎖:「口說無憑!妳們二人如何證明所言為真?可有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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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護衛聞言,思索片刻,答道:「回大人,華陰城外,確有兩處可為證據。」他抬頭,目光堅定:「其一,是華陰城外河邊的樹林中,有一艘被水匪擊沉的船隻。那艘船隻便是我們從臨洛城逃難時所乘,上面應當還有臨洛城的物品殘骸。其二,在城外難民營中,有一位帶著兩個幼童的婦人,名喚陳氏。她與婉兒姑娘一同從臨洛城逃來,可為婉兒姑娘身份的佐證。」說完,李護衛又補充了一些陳氏婦人的外觀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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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守聽完,立刻下令:「來人!速去河邊樹林查探那艘沉船,並將城外難民營的陳氏婦人傳喚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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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兵們領命而去,大堂再次陷入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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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半個時辰,兩名衛兵便押著一位婦人來到大堂。那婦人衣衫襤褸,蓬頭垢面,雙眼布滿血絲,神情呆滯而癲狂。她一進大堂,目光便直勾勾地盯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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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妳可識得堂上這位女子?」太守沉聲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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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彷彿沒有聽見太守的問話,她突然掙脫了衛兵的束縛,猛地朝我撲來,口中發出尖銳的哭喊:「妳這個妖女!妳害死了我的孩子!不要以為妳當時蒙著臉我就認不出妳!」她雙手胡亂地揮舞著,眼中滿是怨恨與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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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嚇了一跳,衛兵們趕忙將她制服。但陳氏的聲音卻像針一樣扎進我的心裡,她指著我,語無倫次地嘶吼著:「是妳!要不是妳們,我的孩子不會死!他們死了!在城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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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袋「嗡」地一聲,仿佛被重錘擊中。難民營……死了……我曾在路上將乾糧分給他們母子三人,那是當時我僅有的食物,也曾以為能一同進城,卻因為華陰城的規定不得不分開。我當時無能為力,卻沒想到,這份無能為力竟然釀成了如此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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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疚、自責、無助,所有的情緒洶湧而來。我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陳氏婦人對我的指責,我的心絞痛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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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妳可識得堂上這位女子?」衛太守再次發問,但婦人仍舊神智不清,口中只是不斷重複著:「他們死了,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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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太守眉頭緊鎖,看向李護衛。李護衛見狀,當即上前一步,拱手稟道:「回稟太守大人,此婦人受驚過度,如今神智不清,怕是難以清晰回答。可否容小人代為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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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太守沉吟片刻,點頭應允:「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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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護衛轉向陳氏,聲音壓低,語氣中帶著一絲激將:「陳氏,妳口口聲聲說婉兒害死了妳的孩子,那妳倒是說清楚,這妖女是怎麼誘騙妳,又是怎麼把妳的孩子活活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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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果然奏效。陳氏那雙渙散的眼睛,竟聚焦了一些,她的聲音帶著癲狂,卻也清晰了幾分:「她誘騙我們跟她走!從渡船口就把我們騙上船!期間不斷吸食孩童精氣……我原本的孩子是健健康康的……」說到這裡,她指著李護衛身上嶄新的兵甲,語無倫次地又道:「還有那一路跟著的漢人大爺!那漢人軍爺一定也被妖女吸食精氣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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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護衛聞言,眼底閃過一絲精光。他從身後衛兵手中取過一件舊的,沾滿灰塵和血跡的兵甲,那是他從臨洛城突圍時穿著的。他將舊兵甲舉起,問道:「那漢人是否穿此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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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氏的目光死死盯著那件舊兵甲,臉上露出極度的恐懼與憎惡:「對!就是這身甲!那漢人軍爺定是被這妖女吸食精氣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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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護衛放下舊甲,轉身向太守再次拱手:「稟大人,由此可見,這婦人自渡船口開始認識婉兒,與婉兒姑娘和下官的口供皆能印證。至於她所言『吸食精氣』,乃是其受驚過度,神智不清所致的胡言亂語,應是將城外的喪子之痛,錯怪到了婉兒姑娘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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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時,一名城外偵騎匆匆趕回,跪地稟報:「稟告太守大人,城外河邊樹林,確已發現一艘沉沒的船隻!船身殘破,上面有臨洛城的官府印記,確鑿無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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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關鍵證據,以及陳氏婦人雖神智不清卻無意中證實的細節,徹底扭轉了局勢。太守的臉色徹底緩和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明悟與了然。他望向我,那份之前的嫌惡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複雜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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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案,本官已然明晰。」衛太守緩緩開口,聲音帶著幾分疲憊,卻也透著最終的威嚴,「歌妓婉兒,妳雖隱瞞身份,欺騙官府,但情有可原,並無通敵之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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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張師爺:「張師爺,你收用背景不明之人,確實有失察之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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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衛太守一錘定音:「本官判決如下:張師爺,因未盡職查明,任用來歷不明之人,罰俸五日。婉兒,欺騙官府,罰俸三十日。兩人得以繼續擔任舊職。」他猛地一拍驚堂木,厲聲道:「退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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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退堂」,如釋重負的鐘聲在大堂內迴響。我感到雙腿一軟,幾乎站不起來,卻又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劫後餘生的喜悅,夾雜著對陳氏母子的愧疚,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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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師爺也被身邊的衛兵鬆開,他活動了一下酸麻的筋骨,轉頭看向我,雖然臉色還有些餘怒未消,但眼神中卻已是全然的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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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太守大人開恩!」我和張師爺跪著齊聲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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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衛太守走到李墨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你是個好兵。能在亂軍之中護住家眷,是你的本事。華陰城需要你這樣的人。」李護衛聽聞後,連忙跪謝太守。
這一刻,我終於能夠抬頭挺胸。雖然薪俸被罰,但能在這亂世中繼續留在府衙,已是萬幸。只是,一想到陳氏婦人那癲狂的眼神,以及她口中那兩個餓死的孩子,我心頭的愧疚便如影隨形。我知道,就算太守赦免了我的罪,在陳氏婦人和我自己的心中,這份沉重的擔子,都將難以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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