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 【08】─探求(2)

　　一個因巨大砲管而導致姿勢不甚平衡的身影走入輪迴蛇之間。

　　「……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走到斐德赫爾身邊、發現他沒注意已走近的自己反而一臉慍色盯著監視畫面，科爾貝尼克問著。

　　回答的是旁邊的梅加司，「哈哈、那個嘛……為了點小事……(＾＾；」

　　「什麼小事？」好似提到就有氣，斐德赫爾馬上起了反應：「那丫頭真是太令人無話可說了；動物和人所使用的藥品怎麼會一樣呢？居然問我有沒有能給幸運動物吃的腸胃藥……！而且以健康的觀點來看，消化不良時、就該好好休息才是，怎可在尚未查出是否為某種病症之前、就隨便用藥……」

　　口沫橫飛，健康厨今日也是醫學常識大暴走。

　　「……別跟她計較了。」這似乎連科爾貝尼克都懶得吐槽，瞄往前方畫面，「這是……不愧是伊霓絲，居然能讓那女人……ｗ。啊啊，真讓我想起當年那女孩纏人的功力哪。」

　　「是說，她根本忘記自己是要去幹嘛的了吧(ー＂ー」梅加司捂住前額嘆道。

　　「這不成問題。原本她嚷著要替史凱斯問那件事才什麼都沒想就跑了出去，但那是不可能問得出來的。演變成這樣，說不定反而可稍加暸解對方想法、目的……跟奧蘿菈所尋找的東西有關的事項。」

　　就算說著與方才仍耿耿於懷的事無關之話題，不過斐德赫爾臉色依舊難看。

　　「哦……順便當是跟上層部之間的親善交流，是吧ｗ」

　　「親善云云的倒沒太大期待，」斐德赫爾轉向那張正興味津津盯著監視畫面的臉孔、要求著其他的訊息：「這先不提。你那裡情況怎樣了……有發現什麼嗎？在埃耳迪‧盧裡。」

　　這問題讓科爾貝尼克失笑；因為根本是多此一問，「你不可能沒有針對該區域偵測過吧？嘛、我知道你大概是認為現地觀察比較實在……沒有、什麼都沒有，裡裡外外。我可絕沒隱瞞什麼哦……ｗ」

　　「刻意強調更顯得你居心叵測。」不過現場的實際觀測對斐德赫爾來說原本就是參考用、甚或該說為求個心安罷了，「就我的偵測結果，資料數之類的數據的確是沒問題。但這一來反而更奇怪……她站在湖邊時的自言自語，怎聽都像是在說埃耳迪‧盧有些什麼啊…？」

　　連結著死者之國的湖泊。

　　雖然這只是故事設定，但畢竟太過聳動……想讓地上陷入混沌與紛亂的無生死分界絕境、冥府之王凱爾奴恩諾斯所率領的勢力，很難不讓人猜想這會不會又是系統上的某種詩情畫意、巧合───

　　　 D e s t r o y

　　那股破滅之暗潮。

　　「唔～～還是說，她知道我們一直在監看、才故意那樣說？┐(￣ヘ￣）┌」

　　凡事總盡量往好的方面想，因此梅加司做出這推定；雖然，這也好不到哪去就是。

　　然後說好的一般、斐德赫爾隨後就會提出反論：「不，奧蘿菈當然明白我們能解析區域資料到什麼程度，故佈疑陣也是無用，於是像她這樣一個凡事不喜多言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胡亂去說什麼給人聽。」

　　絕對還是哪裡有什麼蹊蹺，只是他們現在還沒摸到而已。

　　這女人想些什麼太難猜測，是連科爾貝尼克也無法準確地透徹看穿的程度，故三人均不語、苦思。

　　「湖面底下該不會跟什麼地方有連結吧？你有仔細勘查、並試過有無任何機關嗎。」

　　斐德赫爾想要以另個跳脫開來的方向去想；不拘泥於該場所、而是與其他場所的牽連。

　　「呼～嗯……」被挑起些少興趣，科爾貝尼克仰面笑看發問者，「你是想說悲嘆之都？很可惜……沒有。或該說，要是有鏈結的話、一定會是埃爾得‧思列加，但現在就僅僅是很普通的、一個湖。」

　　不過仍未放棄希望，「……那都只是初步觀察而已對吧？就算是你的第三腕、也只能藉由破壞找出路徑；說穿了跟資料吸收沒太大差別。我看接下來，需拜託亞提司前往該處做例行的雙向調查了……」

　　說著這名字，視線便移至投影視窗中的三人小隊。

　　「那也得要他們先解完這個任務囉？看起來好像還會很久哪……(￣～￣;)」

　　梅加司這麼說並沒有錯。目前除了看以外、沒別的出路。

　　而將跟監窺視當工作這回事科爾貝尼克可敬謝不敏：「我先走囉？畢竟還是待在現場比較有趣ｗ」

　　跺著和來時相同重心不一的步伐，以淺笑代替道別、不久後便離開了。

　　剩下的兩人，繼續聚精會神地注目遠端某地之中、朝著什麼人對一具機械人形之追憶的探尋之旅。

　　原野上的三人，這下來到一個散佈著許多樹木的區塊。

　　不是單純的背景圖像；可以踢的，樹上躲著許多奇姆奇姆的那種。

　　然後中央有著一個小小的黑點。

　　「那是什麼呢…？幸運小動物剛才已經遇過了，那麼……」伊霓絲忽然眼前一亮，「啊～～難道是很久沒能見到的『那個』嗎！」

　　衝了過去。

　　奧蘿菈心底有那麼點佩服；這女孩的行動力與體力，「……她總是這樣元氣十足呢。」

　　雖然知道，他們的疲累、原本就不會受肉體的影響而產生，但……

　　感覺已經漸漸混淆。

　　她當然不曉得，就是這份混淆、才會導致藍塞歐魯等人如此地將那群人當作是「存活」的來看待，就算早已瞭解了關於他們的真正存在形態、他們的真實，也還是無法克制那股自然生出的對等情感。

　　人、與人之間的那種。

　　「嘛～～這就是伊霓絲小姐的迷人之處不是嗎？」

　　捻著帽緣、亞提司含笑地評斷。那笑中雖然沒有惡意與不良企圖，不過話的本身就很有問題。

　　奧蘿菈瞟了他一眼，「助理教授還是老樣子……只要是女的都好。」

　　連ＡＩ都不放過。

　　「唉呀，不要說得好像犯罪嘛。在下可是個紳士呀，守護並欣賞所有女性的美是再應當不過的了！」

　　瞧他頭頭是道，奧蘿菈也無心對他的話繼續找碴下去，輕輕嘆了口氣、前進。

　　於是兩人慢步至已停下腳步好一下子的伊霓絲身邊。

　　伊霓絲像個好奇地盯著地上螞蟻們行進隊伍的小孩那樣蹲著，而她在看的當然不是螞蟻、而是───

　　「──喔喔喔！這…這不就是機械‧格蘭提嗎！？好久沒見到它……」

　　亞提司驚叫。看來這似乎是地上一攤爛鐵似的物體的名字。

　　「……是剛才那個、克佩爾博士所說的，他的孩子……機械‧格蘭提嗎？」

　　一方面奧蘿菈則是皺著眉看著這東西。雖然仔細一瞧似乎有點人的形狀、不過可能是年久失修，看起來真的就很像是丟棄在垃圾堆中的不起眼報廢家電那樣、根本連原本是什麼電器都分辨不了。

　　伊霓絲沒有抬頭，語氣充滿不忍心：「好可憐唷……機械‧格蘭提的相關任務已經取消了好久、還以為它是跟博士一起隱居起來了。沒想到居然破破爛爛待在這裡、都沒人來救它……」

　　「救？」很簡短，奧蘿菈的疑問。

　　「是的。當時的版本中，在啟動了『機械‧格蘭提救出行動』的支線任務後，每進一次區域就有機會遇見能源耗盡倒在地上的機械‧格蘭提；這時只要給它一定數量的蒸氣玉，就可以了。雖然這樣的步驟總共需要數十次、才能完整達成整個任務……」

　　認真聽著亞提司的解說，「為什麼要幾十次？」奧蘿菈用問句接下那沒說完的斷尾。

　　「哈哈哈……因為，系統設定固定為每救出一回、下一次所需的蒸氣玉數量就得再加一；直到那個遞增的數字足以讓機械‧格蘭提順利離陸成功之前，每次它都會因為能源不足、升空不久就又再次墜落了。」

　　大概明白來龍去脈後，奧蘿菈不禁小小嘮叨：「……誰設計出這麼麻煩的事件任務啊？」

　　「的確是很麻煩哪～那時為了這小傢伙，每次進入區域就要先湊齊足夠的蒸氣玉……」亞提司的苦笑帶點緬懷的思念與無奈，「不過當成功救出的那一刻、心中可是感動萬分呢～！畢竟要花很長的時間嘛。而且在下絕不諱言、一定有許多人是為了聽機械‧格蘭提升空時的音樂，才會願意不停地幫助它的！」

　　想起那振奮人心的古早機器人動畫風配樂，亞提司滿臉笑意；看來他也是自己方才說的那其中一人。

　　「那個音樂呀？亞提司先生看來是典型的那種、對東洋文化感到很有興趣的西方人呢～～」伊霓絲站起來面向身後的兩人，「如果是我、光看到機械‧格蘭提悲慘地倒在地上就會情不自禁丟蒸氣玉給它了；才不像史凱斯、還會笑人家跌倒得很難看！……雖說其實我們自己本身並沒遇過機械‧格蘭提───」

　　「什麼叫做你們本身……」有那麼一剎那、奧蘿菈感到莫名其妙，「……啊，碑文使們是嗎。」

　　簡直像在強調自己是某個人類的複製品……仍難全盤接受，垂下眼不和那活靈活現的雙目視線交接。

　　而伊霓絲沒在意、又或許沒注意到，「嗯！先不說這個了，我們趕快把機械‧格蘭提救起來吧～！」

　　轉回頭，身為帶隊者的她對著目標實行了確認指令，便聽見地上那堆鏽鐵發出機械式腔調的話聲。

　　「投入共救出５０回的蒸氣玉，Ｐｌｅａｓｅ。噗。」

　　不管句中的怪異語法或外來語、還是那真正格蘭提族才有的慣用語尾，都讓三人無言了好一下子。

　　但對亞提司來說、這畢竟是早見識過的東西，頂多只是太久沒聽見、有點愣住罷了；他感到納悶的其實是另一點：「共５０次的救出……是什麼意思呢？」

　　已往的設定上，遇見一回就是投入該回對應數量而已。

　　「該不會……是要叫我們一次就讓它離陸成功？也就是從第一回慣例上的５個開始，６個、７個……總共投入５０次呢？」伊霓絲偏頭想著，帽子上其中一側的流蘇串不停搔著臉頰。

　　聽了這猜測，亞提司瞠目結舌，「什、什麼～？那太誇張了吧！在下先算算要幾個……」

　　「１４７５」

　　「總共需要１４７５個唷。」

　　兩個不同音高起伏的聲音與措詞構成的語句，幾乎算是同時、迅速地回答出相同的答案。

　　「……」頓了下，奧蘿菈望向跟自己同刻即答的女孩：「妳是直接從『５』遞增相加至『５４』、算出這答案的對吧？用妳的高速運算效能。普通人，就像我剛才、都是用公式去算的……」

　　還裝得一副像是人類的樣子。

　　後面這句相當小聲，小聲到說不定奧蘿菈本人也不知道自己說了出口。

　　確確實實地，是句有辦法傷透不是人、卻擁有人心的東西、的一道話。

　　「唔唔唔～這該怎麼比喻好呢？……啊啊！」沒被打擊到，伊霓絲別有一番見解，「妳想想看嘛奧蘿菈小姐，那只是種特徵而已哦？就像小狗的鼻子很靈敏、貓咪晚上仍然看得見東西那樣──構造上差異形成的特徵，這個物種獨一無二的能力這樣；因為我們是活在這一邊的、高密度資料組成的集合體呀。」

　　不同次元、不同空間的另一種，「生物」。

　　就算以現實側的顯示器與機材所能做出的各種識別與偵測判定，只是數據構成的虛擬假想物件……

　　在這個世界，是像人一樣的存在；如同真正的人類之於外部現實世界那樣。

　　而他們從沒大肆宣稱過這兩種「人」，是相同的存在。

　　「不過呢，既然奧蘿菈小姐妳這麼說了……下次碰到相同情形的時候、我會改用公式去計算的！這樣會更快、而且凡事都是要學習的呀～♪」說完又綻了個令人目眩的花開笑意，蹲下身去投入蒸氣玉。

　　慢慢地，把不像人類的地方修改得像人類；舉凡思考、行動、語氣───

　　因為要能體驗到人於現世的所有感觸、才能品嘗到一切的喜怒哀樂悲歡離合……美好與痛苦。

　　原本，這個遊戲般的世界之目的、就不是為了成為遊戲；為的是四苦八苦的體嚐，以及澈悟。

　　那個任誰伸手都觸及不到的女神正是如此。

　　「學習，和成長……是嗎。」奧蘿菈發現自己已經漸漸無法推翻掉伊霓絲的言論了。

　　自身的稚拙愚昧與無同理心，對比上那開闊胸襟中的確切自我認知與期許。

　　然後是、感情。

　　一瞬間，她想的是：我也做得到嗎？

　　有點不敢置信、和不願妄許，塵世中的女神黯然地低下頭。

　　「對啊！誰都是這樣的唷。」沒回頭，專注在投入蒸氣玉動作上的伊霓絲才剛答完這句，「……啊、不夠了！我可是帶滿９９個的呢……居然只能達成前１０回(T◇T)」

　　「別擔心～看來周圍配置了這麼多的樹木、就是要讓人方便補充蒸氣玉的！」

　　亞提司單手叉腰、激昂地指著其中一棵樹，誇大做作地說著。

　　「嗯嗯！那大家就一起努力踢飛奇姆奇姆吧！」蹦跳般躍起，伊霓絲也鬥志高漲，「還剩下１５加１６──１３８０個，加油吧兩位！衝啊～～～～！」

　　跟上前去，「……結果還是用那種計算方式不是嗎。」

　　但很奇怪，這次奧蘿菈的臉上，是淡淡的、無奈與拿那女孩沒轍的苦笑。

　　此刻拿出鏡子讓她照、絕對連她也會嚇傻的罕見表情。

　　而身兼吟遊詩人與醫者的男子看見了。

　　「就當那運算速度是種便利能力就好了呀～走吧。」

　　輕拍了她的背、催促其加快步速前進後，亞提司也微笑著追上去。

　　雖說踢奇姆奇姆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但一旦要求數量多，就會變得十分枯燥且疲累。

　　至少對有一隻手的麻痺感尚未完全恢復的人、以三人平均責任量來說，數百次的重複按鈕與同步進行之方向操控追逐，一時之間還是會有些吃不消；加上伊霓絲一頭熱而沒能注意到這點，不停地衝來衝去往每棵樹都踢下去、令整個步調變得相當緊湊。

　　不過畢竟屬於專門照料小隊狀況的回復系職業，就算不是數值上的短缺，光看奧蘿菈那遲緩下來的動作、也還是發現到了；如果不是這名女神有那麼點好強不服輸，應該會更早察覺才對。

　　「奧蘿菈小姐、妳身體狀況好像……是太累了、還是哪裡不舒服呢？」

　　停下所有動作，伊霓絲擔憂地問著。

　　本想隱瞞，但看那真誠急切的眼神、遂自然地答了：「手……還有點痲的關係。不礙事，繼續吧。」

　　可能因為暫停了這十數秒、讓她覺得有休息到了，馬上又要往逃竄至遠處的奇姆奇姆追去。

　　「不行～！剩下的份交給我和亞提司先生就好了！」伊霓絲忽然整個人溢滿了焦慮、並用力拉住奧蘿菈的手臂，「我沒想到奧蘿菈小姐沒完全復原、還隨隨便便讓妳……嗚嗚。請妳先多加休息！手的麻痺、是史凱斯造成的吧？那情形不好好照料的話、可能會導致嚴重後果，所以絕不能掉以輕心！」

　　被這麼一大串給弄得怔住，「就說不礙事了。手指早就能動了，而在復原期間就是該多活動一下、才會好得快不是嗎？別這樣大驚小怪……」奧蘿菈邊辯解、邊想試著掙脫對方握緊的手。

　　「不可以不可以絕對不可以！那是以適當而不會累積疲勞的運動為前提才能這麼說的！」

　　結果只是抓得更緊。伊霓絲一旦堅持起來、頑固的程度幾乎沒人說得動。看著那氣鼓鼓的臉頰、最後也只能屈服：「真拿妳沒辦法，我就先停下來吧。」

　　「嗯！不會讓妳等太久的～！」這才放心下來，「啊、對了，是左手嗎？……嘿咿！」

　　伊霓絲做了個祈禱的動作後，她所握住的那隻手微微地散發了一陣隨即消失的光。

　　「做什麼？」摸不著頭緒，奧蘿菈問道。

　　「呃～有點像是精神治癒、催眠療法之類的，或者就是更簡單的『痛痛不見』那樣的咒語唷。」

　　那天真的笑容跟說明會讓人很想往她的頭搥下去。

　　「……根本就完全無效嘛。」不過奧蘿菈沒有動粗就是。

　　「阿哈哈……有的話也只能算是慰藉性的心理作用呀。總之還是要好好休息！」

　　傻笑了一下，伊霓絲便一把拉走身高比她高上許多的亞提司繼續進行最後衝刺。

　　呆若木雞地觀望那兩人完全不知疲累為何物、所到之處樹木均遭其肆虐的大爆走，奧蘿菈以右手握覆住剛剛被施與奇妙咒語的左手，驚覺到一股若有似無、難以察知到的、溫度───

　　難道咒語真的生效了？

　　「看來，連我也被那道電波影響了吧。」

　　另一個她沒能察覺到的，是自己眉間與嘴角的輕笑。

　　重複作業的枯燥對於玩遊戲這個活動來說，早是家常便飯，故不管是動著的人、或是一旁看著的人，都能很快適應那種反覆相同動作的步調行進。在伊霓絲完成了數回的蒸氣玉補充後，奧蘿菈已坐在地上，茫然地看眼前的兩人跑著、腦裡也有一搭沒一搭地亂想些什麼：比如伊霓絲那雙細細的腳怎麼會跑出那種充滿爆發力的速度、喘著氣的亞提司該不會現實中就正因為追不太上她也同時氣喘呼呼……

　　這時，視線不經意飄至了那癱在地上的機械人形上。

　　「……？」發現了什麼奇怪之處，「這小東西好像，比剛才還要更乾淨、完整了些……」

　　再三確認後確定不是自己看錯；機械‧格蘭提身上的鏽蝕部位幾乎都已消失，破損處也少了很多。

　　於是奧蘿菈伸出了手想摸摸看───

　　「Ｂ‧Ｕ‧Ｈ‧Ｉ」

　　「────！！」突然發出的這句，讓她嚇了一大跳、趕緊將手縮回。

　　然而還有後續，「──自動修復機能程序已運行至８３％，能源不足，等候補充。噗。」

　　雖然被嚇到，不過畢竟是奧蘿菈，馬上就鎮定下來、並推敲著這段訊息的意思。

　　「……剛才投入的蒸氣玉，是用來讓修復裝置運轉的？」

　　這樣一具小小的、看起來功能不怎麼完善的機械居然配備著此種機能，她不禁開始佩服起製作者。

　　不過，這製作者是指遊戲內的製作者──克佩爾博士、還是這個遊戲任務本身的編寫者呢？

　　整個已經亂成一團；她對這個世界的定義、觀點。

　　切開那亂如麻思緒的，是依舊伏倒於地面的鐵皮人偶。

　　「這位大姊，覺得機械不會有家族這種東西，是嗎。噗。」

　　一句像是讀穿了她的心的話。

　　吃驚到極點。

　　訝異的程度比起剛才還要爬上了數層，奧蘿菈像撞鬼了似地急急起身。正好此刻另兩人似乎又再一次收集滿了９９個蒸氣玉，而走了過來。

　　「怎麼了？瞧妳慌慌張張地站起來，它說了什麼嗎？」亞提司關心地問了。

　　不知從何說起，「……沒事，只說需要更多能源進行自我修復。快丟給它吧。」只好隨便帶過。

　　投完第４７回的數量，「還剩三次唷～～奧蘿菈小姐，就麻煩妳再等一下！」伊霓絲報告完目前進度後、又準備要奔出去。

　　「等……等一下！我也跟你們一起───」

　　說是怕也好、無法回答方才機械‧格蘭提的問題也好，奧蘿菈不想自己被一個人留在原地。

　　「咦？不用這樣啦～！才三次而已、很快就好了哦。」

　　「……就因為才三次而已、幹嘛計較！我……休息夠了！」

　　那副焦急著什麼的模樣，完全不像平日那個冷靜又冷漠的人。

　　兩人滿臉疑惑地看著那失措莫名的女神，「唔呣──好吧，我踢樹木的速度會盡量慢一點，奧蘿菈小姐妳不要太逞強哦！」伊霓絲不再制止。

　　奧蘿菈連忙點頭，「嗯，快走。」推著囉嗦又愛操心的兩人前進。

　　最後的三回，說多不多卻也不算少，就是上百個蒸氣玉──

　　不過像是有什麼庇祐般、他們踢了某棵樹後，掉下來的是踢了數次後就會得到大量蒸氣玉的奇姆奇姆國王，緊接著便是一場亂鬥；這個國王的身體壓迫攻擊猛烈得超出一般的關係。

　　「嘿──！」最後一下，是伊霓絲用力的猛蹴，「好～～了！這樣最後一次的數量就夠了！」

　　而奧蘿菈則是皺緊眉間：「……沒想到，連被國王壓到都會……」

　　感到痛覺。

　　「啊，的確、奧蘿菈小姐的ＰＣ現在是那種狀態……」不過這對伊霓絲來說當然是正常不過的事，「普通的玩家就算被奇姆奇姆國王壓到也只是受到點小傷害跟失去幾個蒸氣玉，所以大家一向都不是很認真地迴避它的壓殺攻擊呢～！遊戲內還有很多類似的事，因此在各位的問題還沒找出治療方法前、奧蘿菈小姐妳可要特別小心唷！」

　　邊耳提面命，邊替她施放了個ＨＰ完全恢復的回復呪紋。

　　「妳……未免也太浪費了，用這個。」然後便是另一個更重要的問題，「那個ＰＣ與精神連結的問題……會有方法治療…？我自己是沒關係，稍微注意點就……」

　　可是並不是只有她自己陷入這種情況。

　　光想到，就非常難受……不知那是什麼感覺，總之就是難受。

　　對那幾個無故被捲入的人───

　　亞提司則是對這樁略有涉入，「現在，在下正在等斐德赫爾先生搜集後提出的完整情報……關於各位的ＰＣ狀況；簡言之，在連結著的狀態下去比對於操縱者未登入時的單純ＰＣ狀態、找出資料變化的癥結後，再來判定治療的手段是該從現實進行、還是這裡著手，當然也有可能是雙管齊下。」

　　現實側，也就是人類醫學這方、自然是交由他來想辦法……

　　至於虛擬數位這一方，就得仰賴某個幾乎無所不能的、傳說級人物了。

　　畢竟駭客這種人，其實就是電腦程式弊病的瘋狂研究者；是要醫治、還是散播，則憑個人心性了。

　　雖說可悲的是，這世上後者居多。

　　而得知這訊息後，奧蘿菈多少安心了點：「這樣就好。我……原本想將他們調離目前的工作，但偏偏有些……甚至連小黑、都反對這個做法。」

　　想起幾張有點高傲、輕視的面孔，胃部就翻攪了起來。

　　就算她感受不出自己對於那些人有無任何感覺、但隨便推敲也知道，如果有、也絕對是───

　　事實上，她早就猜測不下數百次……如果是正常的自己、根本就不適合待在那個職位。

　　不想、也沒有理由才是。

　　但若不是為了些什麼……

　　「唔～小黑……是亞努先生吧？其實那樣子也許對藍塞歐魯先生他們比較好哦？因為不讓他們登入遊戲的話，說不定人偶症候群患者的明顯病徵就會發症囉？」

　　伊霓絲是這樣猜想；總是把人性往好的方向想就是她的優點同時也是缺點。

　　「不……」輕嘆，望了伊霓絲天真的臉孔一眼，「雖不知他想做什麼，但我很暸解他不是那種人。」

　　話說回來，他自己也蒙受著相同的危險處境，卻一點都不為自己擔心、就擺明有問題。

　　「咦咦～？亞努先生跟奧蘿菈小姐不是同伴嗎、怎麼會不知道他想……」

　　同伴？

　　說是同夥、共謀還差不多……她跟他的關係從來就不是那樣───

　　腦中浮現一幅現在那頭黑色貓科動物在某個毫無飼主威嚴的溺愛者面前擠眉弄眼要求這要求那的假想畫面，不由得地有種想發噱的欲望、卻又對那背後無人能知的壞心眼企圖感到不安。

　　「我們不是同伴；並非什麼『超越那之上的關係』，而是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逕自朝等候最後一批能源的鐵皮人形走去，「……我唯一可以確定是──他從以前起就是個最最差勁的傢伙了。」

　　───讓我看看吧。

　　　　　　　　　　　　　　　那所有的一切。

　　沒人知道他想看些什麼、是故根本拿不出他要的東西。

　　就說是個差勁的男人了。

　　見那背影、聽那口氣，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得出奧蘿菈不想繼續這話題，不再多說而識相跟上前去。

　　於是三人終於完成了針對機械‧格蘭提所進行的、共計１４７５個蒸氣玉之補給。

　　「…………」

　　屏息靜氣，等著結果。

　　這時機械‧格蘭提站了起來，戴著金屬斗笠的頭部３６０度轉了數圈。

　　「我的名字是、機械‧格蘭提。承蒙各位搭救，非常感謝，噗。」制式性，卻相當有禮的答謝，「自我修復程序執行成功。蒸氣能源１００％，充填、完畢。回程準備，噗。」

　　才說完，背部的大發條就開始旋轉；要升空飛起的前兆。

　　但伊霓絲卻冷不防地叫了它：「等、等一下，梅卡醬！……克佩爾博士已經───」

　　發條轉動中斷，機器小豬靜止了一下。

　　「是的，我知道。所以現在、要替博士完成心願，噗。」

　　發條馬上又開始動作。

　　「心……願……？克佩爾博士的心願、就是你可以平安……」回想先前看見的那段殘存的思念中最後的一句話，亞提司將其說了出來。

　　這次發條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非走不可了、這般。

　　然而機械‧格蘭提仍於嘈雜的蒸氣裝置運轉轟轟聲中回答了：「不只是那樣的，噗。我……要去救哥哥，這也是博士對哥哥的補償、畢生的夙願，噗。」

　　「哥哥……？」奧蘿菈一頭霧水。

　　轟隆一聲，機械‧格蘭提已經離開地面，「那麼，再會了。」才道別完、便隨夾帶漫天白煙的爆炸聲響衝上天際、穩穩當當地飛入了雲中，成功離陸而去。

　　三顆抬高的頭望著天，無聲。

　　「好奇怪唷，」伊霓絲思索著些什麼，「梅卡醬的哥哥，應該已經啟動自爆裝置、消失了呀…？」

　　「問題不是在那吧……算了。它的哥哥就是指古拉對吧？但妳說自爆……」

　　奧蘿菈已無意爭論「蒸氣人形會不會有家族」這件事，故直接跳過、往故事核心問去。

　　「那一連串的機械‧格蘭提相關任務，到後來會發展成原式‧古拉出現並作亂，最後卻……」亞提司面色忽然變得十分悲愴：「那任務確實的引發條件是隱藏的、所以在下沒能親自體驗……但光是聽有完成過該任務的同好們口頭敘述、在下的眼淚就停不下來了～！那是多麼動人的親情啊～～」

　　接著便替奧蘿菈做了略詳的說明───

　　自恃於力量、不服從命令的古拉被生父的克佩爾博士給丟棄，而心生恨意，因此古拉想要復仇；它的作法是喚醒世上所有機械對人類的憎恨，進而集結並崛起叛亂。

　　但這計劃被克佩爾博士雇用的冒險者給阻止，於是古拉打算玉石俱焚、使用自爆裝置，要將那些可憎的礙事者、以及拋棄自己的博士給一同拖至黃泉路上……

　　它的弟弟，也就是機械‧格蘭提，及時從心靈控制中清醒、並將古拉帶到高空中。

　　「你在做什麼！就算救了他們、你也難逃一死的！」

　　「因為，哥哥很孤單，哥哥一直都是一個人，所以我會陪著哥哥。」

　　那是段完全聽不出為兩個機械人形之間的對話。

　　原式‧古拉悲苦地放聲長笑了一串，將機械‧格蘭提給拋開後，隨即自行引爆。

　　聽完整段，看亞提司居然在以手背拭淚，奧蘿菈不知該做何反應。

　　連慣例上的、關於機器會否有人類情感或家族的質疑，都懶得提出了；說了也沒用。

　　想當然爾造成她這消極態度的伊霓絲，也是一副淚雨如梨花：「不管幾次、都覺得好可憐呢～！如果古拉能原諒人類跟博士的話，我想就算是失敗作品、博士也一定會保護它的！可是它卻選擇……」

　　「……就算你們要感動、要傷心，也沒必要了吧？」奧蘿菈一貫地淡然，「機械‧格蘭提剛才不是說了？它要去救古拉……那就代表、古拉還在某個地方，也就是沒有消失不是嗎。」

　　兩個哭得淅瀝嘩啦的人呆住，半張著嘴。

　　「對、對呀！經妳這麼一說確實───」

　　「沒錯！那、那我們也趕緊將古拉找出來吧～！既然這個任務跟它有關、我猜它一定就在這區域裡的某個地方！」破涕為笑後，伊霓絲握拳對另兩人說道，「……啊，話說回來，我好像知道為什麼科爾貝尼克想要找史凱斯一起來解這個任務了呢。」

　　奧蘿菈本就對這有點興趣，「……由人類所做出來的東西製造的二次人造物、所謂的『兄弟』、以及……立場相違的敵對，和其中一方的自我犧牲…？」而舉出了幾個關鍵詞。

　　前人所留下的因緣，所導致的奇妙關係。

　　「那怎麼想都是、科爾貝尼克先生打算藉著這些相似點來針對史凱斯先生──」

　　──大肆嘲弄。沒說下去，因為覺得太惡劣且幼稚了。

　　就算未曾正式地親眼見識過，想必亞提司也早從接觸機會最多的斐德赫爾處聽來了不少抱怨。

　　「嘛～～他們兩個感情總是特別好呀！畢竟他們的主人之間就有著兄弟般的情誼了。」

　　伊霓絲則是把科爾貝尼克那份惡意當作是兩人彼此間的正常相處之道。

　　奧蘿菈聽出了點端倪，「感情好？……或許吧。記得黃昏之海那天，八人中就惟獨缺那兩個人、不知結伴去了哪裡……」想起那時遍尋不著目標蹤跡，一度以為計畫就要失敗的窘境。

　　雖然最後、計畫仍是宣告失敗。

　　「那個啊……因為他們跑去馬格尼‧菲玩決鬥遊戲了呀！就說感情真的很好嘛(＾＾」伊霓絲像是很為那兩人感到開心地笑著，「不過奧蘿菈小姐好像、還滿清楚某些關鍵耶？比如『敵對』、『自我犧牲』的事情……」

　　「當然。再誕的碑文使對本社來說、可是終生黑名單人物哪。坐在這個位子，關於『他們』的豐功偉業、也多少有所耳聞。」但奧蘿菈語氣聽不出厭惡或顧忌；對她而言，那只是過去發生的一個事實，「至於現在，你們也沒必要繼續敵對了對吧？……因為有著共同的目標、站在同一陣線上、的緣故。」

　　為了守護那個女神。

　　「說起來，跟你們敵對的、不就是我了？那現在怎麼還……」

　　「不、我們並沒有跟奧蘿菈小姐敵對的意思！只是想要在保護『世界』的同時、也盡量不要讓奧蘿菈小姐你們涉入危險而已！真、真的！」

　　不懂伊霓絲為何如此激動，「就算妳這麼說……」

　　突然間天搖地動了起來。

　　「呃！？呃哇啊啊～～～！這該不會、又是───」亞提司大叫。

　　伊霓絲煞有其事地壓住自己的帽子回話著：「不……這並不是資料的異變、也沒有偵測到ＶｉｒｕｓＢｕｇ的反應！看來這是…………」

　　「是什麼妳快說啊……！嗚……」連奧蘿菈都沒辦法站穩、慌亂了起來。

　　「這是──遊戲中真正的地震！被設定好的、劇情上的────」

　　接著三人便被三道光圈包住、傳送。

　　傳送的音效聲褪去後，三人站在空無一物的平坦草皮上。

　　環視了一下，似乎是個較大的島……

　　沒錯，那是前一秒的事；草皮底下開始有著什麼在鑽動。

　　金屬摩擦，蒸氣噴發，然後是、那層薄薄的外皮土壤岩石被揚起後拍打著鋼鐵的鏗鏘聲。

　　滿佈的巨大管線冒了出來，全員被拋至半空中。

　　驚叫。

　　哐咚三響，落地的三人身體硬生生地撞擊於金屬物面；不是什麼草皮、更不是島嶼。

　　「───！」奧蘿菈痛得叫不出聲音了。以她的情況，是在平時不可能有什麼戰鬥、高處墜落等等超越常理動作的現實世界過慣了，而身體根本沒能有任何習慣性的反射與預備；亦就是說，她差不多等於無防備地自現實內的二至三層樓建築物樓頂掉了下去。

　　久久未能爬起，奧蘿菈乾脆就著貼近地表的臉、以最近距離辨認眼前事物，「……這什麼！簡直就像無數的廢鐵拼湊……」語帶訝異，同時以非受身的那側手臂艱難地撐起全身、抬頭看視全觀───

　　所見之處、全是藉著許多急就章的連接關節構築為一體的大量金屬零件。

　　就連奧蘿菈的手所撐著的、亞提司以半跪姿態立足的、伊霓絲仍趴臥著的整片地面，都是。

　　他們，被困在某個小島一樣大的機關裝置上。

　　「伊霓絲小姐！沒、沒事吧？」亞提司一邊扶起伊霓絲、一邊看著這整幅景象，「──啊啊！中央部那是……好像是個、人的形狀？」

　　沒有下半身、和整片金屬機械地面連著的，機械人形。

　　「痛痛痛……」總算爬起身的伊霓絲捂著自己的鼻子，「嗚～～還好不會流鼻血、不然一定會很醜！……咦、那個……那張臉……難道是～～！？」

　　另外兩人明白，那破損鋼鐵刻畫出來的、有著機械人……或該說某種生物的面孔，是自己不認識的；而聽到伊霓絲這麼嚷嚷，就知道那東西是她見過、而自己沒見過的───

　　「那就是……原式‧古拉嗎！」

　　沒想到會是那樣兇惡的形相；既然是機械‧格蘭提等機械人偶的原型、也就代表它是以格蘭提的特徵──近似於豬的種族當範本做出來的才是。但那副模樣、完全無法令人聯想到可愛的格蘭提族，反而像是頭失控的山豬、並滿溢著金屬無機質組件間所瀰漫出的詭異凶狠殺意。

　　聽到奧蘿菈方才所喚出的名字，那具鋼製的人形似乎起了些反應；那似曾相識的、過去的、對於現在這形體僅能算是其中一個部位所擁有的名字……

　　「是、人類……嗎───咕唔喔喔喔喔──────人、類！可憎的──────」

　　排山倒海般的巨吼，伴隨金屬摩擦尖銳刻響。

　　又開始地震。那是因為作為站立點的整個、敵方的身體、開始像組裝兵器那樣運轉了起來；數隻巨腕、上面配置著鑽頭、大鉗、金鎚，然後更糟糕的是大大小小的各式機槍砲口。

　　腹背受敵，且幾無容身與躲避之處。

　　「這……看起來像是要朝我們攻擊、可是……」亞提司拼命穩住身軀並提問，「這要怎麼戰鬥啊～～！先不說這陣仗，二位有注意到嗎？那個中央的、應該是本體的『古拉』──」

　　名稱，是「？？？？？？」。

　　「而且看不出ＨＰ……跟所謂的『防護機能』不同，那條計量表與數字本身、就不存在……！」

　　奧蘿菈如是低語，然後轉頭看向伊霓絲。

　　知道她的意思，「是、是的！那不是防護機能！現在正讓斐德赫爾解析對方的各項數值、請稍微等候一下！我想、這應該不是仕樣外的現象、而是……」

　　原本，就不可能與之交戰、也就是並非ＭＯＢ的東西。

　　「……！」奧蘿菈不可置信般張大眼，「怎麼可能……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何它看來卻能───」

　　攻擊我們。

　　沒能講出口、那數具的巨大兇器就已來到他們的頭頂。

　　「小心！」亞提司雙手各抱住兩名女性、飛撲至較後方處，驚險萬分迴避開過後、倒地。

　　碰的巨響，像用來把人搗成肉醬的工具那般，無饒恕地落下之鎚、鑽、鉗，丟失目標後又再次舉起、搜尋標的物，不給人半分喘息空間。而此刻全部的機槍砲口也瞄準了三人……

　　「──糟糕！」想到不論是伊霓絲或奧蘿菈的ＰＣ、全都是「會實際感受到痛覺」的狀態，亞提司便奮不顧身替她們擋下所有的子彈。噠噠噠無數聲過後、他的體力值瞬間歸零。

　　「哇啊啊～～！亞提司先生！」伊霓絲馬上對他使用了ＨＰ完全回復的復活呪紋。

　　「……教授！沒、沒事吧？」奧蘿菈扶起他，「會不會……痛呢？被那樣攻擊……」

　　亞提司抬頭看著兩人，「唔……果然如在下所想的一樣：正如伊霓絲小姐說的、那不是仕樣外的存在，所以身為普通ＰＣ的在下並不會實際體驗到痛楚！」說著就站起身───

　　「──哈哈哈哈！」指著那些攻擊物件，「就由在下我來替二位抵擋所有攻擊吧！」

　　護花使者般的激昂慷慨，毫無畏懼地準備承受第二波的攻勢。

　　「……笨蛋！」、「不行啦～～！」

　　奧蘿菈與伊霓絲將他硬扯開來，兩人不約而同拉住他奔了一段距離以閃避彈雨。

　　趁著下一波攻擊的空檔，「就……就算你不會痛、這女孩也擁有完全復活呪紋，仍不該這麼莽撞！ＳＰ又不是用不完，而且哪有人會願意看隊友一直陷入戰鬥不能啊……！」

　　被奧蘿菈這般斥責，亞提司張口無言呆楞著。

　　伊霓絲也同樣氣呼呼，「就是說呀！亞提司先生太亂來了！……啊，分析結果出來了！」

　　不過看情況似乎來不及聽完，「總、總之先全力閃躲好了！伊霓絲小姐就一邊迴避一邊說吧！」

　　兩人接受了亞提司這個比較不亂來的戰術指示，點頭。

　　聚精會神地注視那些凶器的動作、閃掉那看來一發就能削減掉整條ＨＰ計量表的攻擊，「──斐德赫爾說、不管是古拉還是那些東西、全都沒有ＨＰ值的設定，但它們仍能對我們做出損傷……因為它們並不是ＮＰＣ、而是類似『陷阱』那樣的配置！」伊霓絲開始解說。

　　「！！」另兩人不住驚訝；沒想到會是那樣稀鬆平常的事物。

　　奮力防禦住一陣彈丸、她繼續著，「要破壞掉所謂的陷阱、當然就只能使用遊戲規格外的攻擊手段，也就是資料吸收之類的方式……」

　　奧蘿菈躲開了一支鑽頭的戳擊後，馬上回應：「不行！就算破壞掉它們也沒有意義！因為我們現在……是在進行任務！絕對有什麼方法讓它們停止……不准隨意亂用那種東西！」

　　「咦、咦咦咦～！？可是、現在情況緊急───」

　　「……！」

　　明白伊霓絲的意思；不該計較任務成功與否，因為三人中就有兩人有著實質上的危險……

　　甚或該說，摒除掉身為那種存在的伊霓絲，有危險的、僅剩擁有現實的自己。

　　「呃……二位先別爭論那個，」亞提司發覺到了什麼不妥，「不覺得……好像多了很多東西？」

　　他呆望著的週遭，是比起先前數量還要來得更多的、金屬巨大工具手臂與砲管。

　　這下連斧頭和挖土機、大管砲台都「生出來」了；約莫是在不停攻擊的同時、組裝起來的。

　　快看不見空隙，當然也沒有閃避的空間……如果這樣一齊攻擊過來的話。

　　「不行了！奧蘿菈小姐亞提司先生請趕緊強制切斷連線！我……」伊霓絲的身體開始發出青光。

　　「那哪來得及！別────」

　　不只連線的切斷來不及、說不定連資料吸收都趕不上；所有的陷阱，總攻擊前的蓄勢待發。

　　而不知何時、恐怕作為這整座機械島中樞的鋼鐵人形──古拉，竟移動到了三人面前、舉起兩支大到匪夷所思的鐵拳，以那鑲有兩枚倒插鋼牙的嘴用彷彿有擴音裝置的聲音喊出震耳欲穿的台詞：

　　「人……類！把所有的人類都消滅──！將我們當工具利用、到報廢的前一秒都不給任何歇息、以機械兵器發動戰爭、無論戰勝還是戰敗統統把責任歸咎於機械文明的過速發展、然後把我們全都丟到這個墓地掩埋起來想粉飾一切罪過的人類！被強硬拆解的痛被海水浸鏽的痛受風吹日曬機件腐蝕崩壞的痛草木生根鑽孔的痛生物行走的重量壓下來的痛被拋棄的痛被怪罪的痛將死去人民的怨念引導至我們身上的痛──這一切一切的痛苦、今天就要你們全人類償還！！」

　　充滿憎恨與怒氣的宣言。

　　「我們……？它剛剛說了『我們』？那是……」

　　忘了處境有多危險，亞提司傻傻地問著。然而誰還有閒情回答？

　　蒸氣狂噴的聲音、金屬關節轉動與摩擦的刺耳聲音、古拉的穿天吼叫聲音。

　　「───不能再拖了！！」伊霓絲背後的六片葉翼已然張開。

　　欲壓碎小蟲子般的無數手臂、上膛等待多時的槍砲、與加速儲積而成激光的絕對破壞，全都一觸即發似地對峙在時間曲線的最前端、只差還沒發動。就在這轉瞬之間……

　　從天而降，一個小小的黑影衝進古拉的胸前。

　　然後是爆破聲。

　　「……連動核心組件部位、破壞、噗。原式‧古拉遺骸解放、程序成功、噗。」

　　「──哇喔、是機械‧格蘭提！？」

　　「啊～～梅卡醬！」

　　辨認出那個小黑影的確實形貌後，亞提司與伊霓絲大叫。

　　「你……你是……嗄啊啊啊啊啊────！！！」

　　胸口部位破了個洞、漏著電，古拉發出劇烈咆嘯，而四周的所有兵器、一一解體、零件掉落。

　　高舉的鐵拳砰的一聲垂下、敲擊到地面，「我……我怎……」

　　有點奇怪；古拉的語氣，像是從什麼狀態清醒了一般，自稱用語也改回了第一人稱的「我」。

　　「哥哥，我是來替博士……父親，傳達最後一道信息給你的，噗。」

　　機械‧格蘭提說完這句，整個週遭又蒙上了一層白霧；克佩爾博士的殘留思念被釋放時那般。

　　「那些愚蠢的後生晚輩與人類們，

　　　竟然打算……將透過自己的手所操控而沾染上無盡罪惡的機械與兵器、

　　　全都丟到古拉所沉眠的那塊土地上埋藏起來……！」

　　「博士，難道那樣的話，哥哥會怎麼樣嗎，噗。」

　　「啊啊……或許有可能發生、也可能不會，但───

　　　依附著戰亂所釀成的怨念、以及對人類之恨意的那些機械，

　　　大概會跟抱著同樣思念而死去的古拉遺體相呼應並融合！

　　　就像怨靈的集合體那樣、膨脹且扭曲，

　　　也許連古拉最後那一點點的『人心』都會被抹滅殆盡！

　　　古拉本身就已擁有相當強大的力量，再加上那些新銳科技下的產物，

　　　若情況真演變至吾輩所推想的最惡劣事態、那後果吾輩實在不敢想像……！」

　　「那麼，我能做些什麼嗎，噗。」

　　「……機械‧格蘭提啊，

　　　吾輩──不，為父的時日已餘不多，這你也再清楚不過了。

　　　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加強你的整體效能，

　　　以備那說不定會到來的一天……

　　　屆時、你一定要將自誕生起就被那悲慘的命運捉弄、

　　　連死後都無法安眠的古拉……你的兄長，從怨魂的糾纏中解放……！」

　　「……是的，我知道了……父親。」

　　巨型工具手臂與兵器們仍繼續潰散，這下連古拉的臉上也開始有些鐵片脫落了。

　　看起來，就像它的眼淚。

　　「父親……已經……？」

　　語氣間是充滿了不敢相信；頑劣的浪子嘴上掛著「那老頭怎可能會死？」般的味道。

　　「是的，噗。」

　　「────！」

　　機械人形兄弟這邊持續著無聲的重逢，冒險者這邊則開始了小聲的討論。

　　「所以……那個『古拉』是無法打倒的，因為現在的它等於是個、亡靈？」

　　亞提司端著下巴邊沉思邊低語。

　　「……簡直就像、凱爾奴恩諾斯、以及……。」

　　這結論竟是奧蘿菈下的；已經是死亡本身，就無法再「死」了……她是這樣想的。

　　然後又覺得這描述非常熟悉、似乎在哪聽過類似的東西───

　　垂下頭，咬唇。沒錯……像這世界的天地初始、兄神與弟神，梭爾與凱爾奴恩諾斯般……

　　生與死。

　　那兩人不是單純的一人分執一側，而是要兩人共同帶出這一體的兩面。

　　就像，弟神的死也是出自於兄神之手那樣。

　　究竟、那個男人……所謂的「創造主」，把輪迴導入這世界、為的是什麼？

　　想證明什麼？

　　百思不得其解。奧蘿菈要甩掉頭疼似地搖著頭。

　　「用另外一種看法的話就沒這麼可怕了唷？能解放古拉的、只有梅卡醬，所以才設定成我們無法攻擊它跟那些其他的兵器殘骸呀。」伊霓絲大致地猜到了半分；奧蘿菈聯想至那個她會害怕的人了，故用了種轉移視點的說法，「也就是說，任務要成功、就是必須在路上將機械‧格蘭提救起！如果沒有這麼做、或中途放棄，我們大概就會小隊全滅、任務失敗了吧？正常來說的話。」

　　「……剛才是誰差點就要使出那種不正常的手段啊？」

　　「阿哈哈，對不起嘛(￣▽￣;)」

　　這時，一陣淒絕的哀嚎打斷了三人的對話。

　　是終於接受，也不得不接受自己的、以及克佩爾博士的「死」……原式‧古拉靈魂的悲泣。

　　喊著的同時，它身上的鋼鐵鏽蝕外殼也剝落得差不多了。內部組件外露的模樣，就像失去了皮膚、牙齦與肌理曝露在外的駭人形相那樣，充滿了頹敗腐朽的毛骨悚然與引人不憫。

　　然而機械‧格蘭提，就只是那樣靜靜地站著、看著，等著兄長發洩夠。

　　此時，機械島嶼似乎也快要解體了。

　　「我……果然是『死』了嗎？現在、我就要回歸我該有的形式了，對吧？」古拉如是問著。

　　停止哀鳴，像是苦笑、也是淚笑那般問著。

　　機械‧格蘭提沒有馬上回答，那顆戴著金屬斗笠小小的頭微幅舉起。

　　「是的。但這次哥哥不會再一個人抵達『那裡』了，噗。這次、有博士在等著你，噗。」

　　機器語調，卻是如此誠懇、與欣慰。

　　這惹得古拉那陣悽笑忽然轉變成安適的笑意。

　　「這樣啊……」半邊臉已經潰裂，「總之謝謝你了，然後是──」

　　──再見。

　　聽完這句道別，機械‧格蘭提點點頭、衝向一旁的三人抓起，把他們帶離這將要沒入海底的小島。

　　絡繹不絕的爆炸聲響過後，遠方那沒有綠意的島已消失無蹤。

　　該當沉眠的，就理應沉眠。

　　「多虧各位的相助，我才有足夠能源到達哥哥身邊並破壞蒸氣兵器殘骸與哥哥間的連結，噗。」

　　將三人帶到先前無端被傳送離開的那個區塊，機械‧格蘭提再次道謝。

　　「嘛～～不管怎樣、真是皆大歡喜！先不說任務成不成功，克佩爾博士的遺願總算是……」

　　「就是說啊，太好了梅卡醬！」伊霓絲蹲下身，摸了摸它那鋼殼的小頭。

　　相對於這兩人的熱情，奧蘿菈則是呆呆地站在後方、不語。

　　而機械‧格蘭提好像有話要對她說。

　　「這是、我的謝禮，噗。雖然不是什麼貴重物品，但我想最適合收下這個的、就是大姊妳了。」

　　機械鉗手朝向她，上面夾著一個發亮的珠狀物。

　　「……？」再怎麼說都是ＮＰＣ給的東西，奧蘿菈不疑有他、便收了下，「這……這是！？」

　　出奇地驚愕。

　　身旁兩人還來不及問她怎麼回事，這邊的機械‧格蘭提又開始在做升空的準備了。

　　「那麼、各位，後會有期了。」

　　那道經典的音樂再次奏起。亞提司一臉滿足地欣賞著，而伊霓絲是拼命地朝天揮手。

　　正當眾人以為機械‧格蘭提將要飛到看不見的高度時，突然音樂停止、然後有個小爆炸聲……

　　咻────。機械‧格蘭提不知墜落到哪去了。

　　「…………」三人無言望著天。

　　過了半晌，「這、這是不是代表、機械‧格蘭提的相關任務將要復活了呢？哈哈……」亞提司傻笑。

　　「有可能哦。不過，畢竟是已解除實裝的任務，奧蘿菈小姐你們公司會願意讓這任務重新復活嗎？」

　　有點求情般的口氣，伊霓絲問道。

　　被這樣詢問，奧蘿菈看著手上剛收下的禮物；一顆美麗得像寶石般耀眼、卻又樸實地純粹單色小石。

　　古拉的眼淚。

　　這忽然、令她很想問另一件事。

　　「吶，那個人──史……凱斯、他，」第一次唸出這名字，不太順口，「為什麼要說自己沒有淚腺、不會哭呢…？明明就是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卻偏偏不會流下眼淚。」

　　如果是像他們這樣的人工智能，要弄個流淚的機能根本不成問題；目前「世界」中的ＰＣ，也都具備著有選擇性的、能藉由Ｍ２Ｄ隱藏的溫度與濕度等感應裝置辨別出來並作動的「哭泣」表情指令。

　　其他部份弄得那樣真實到直逼真人的境界、卻刻意不讓自己流淚，是為什麼呢？

　　「哦，那個啊──」伊霓絲以食指抵住臉頰，「並不是說史凱斯他不懂悲傷跟哭泣，而是呢……『不可以哭，因為你是男孩子。』這句話的影響吧？雖然不是對他說的、而是另一個他──以奧蘿菈小姐的應有認知來講、就是他的碑文使……過去，曾被最重要的人叮嚀過這樣的一句話。」

　　「既然不是對他本人說的，那又何必……」

　　「人類呢、果然還是沒辦法不哭泣的，不是嗎？淚腺這種東西就像無法轉緊的水龍頭，一旦開始漏水、就怎麼也停不下來的。」背對兩人，伊霓絲邊說邊看著海，「因為那個人是不可能不哭泣的，所以史凱斯他呀……『他辦不到的、振作不起來的點，就由我來達成！畢竟我可是那小子的力量哪。』，這樣。」

　　身為強大「力量」的証明之存在，卻跟著哭哭啼啼的、那還像樣嗎？

　　如此這般幼稚的堅持與目標，害得伊霓絲邊說這話邊轉過身來時、還不住地輕笑著。

　　「……也就是說，就只是無聊透頂地、把『流淚』的動作從ＰＣ中拿掉了…？」

　　為這種無聊的理由。奧蘿菈不禁呆怔了會兒，才這麼說了。

　　「嗯！男生啊、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對吧～！」歪個頭，燦笑：「不過，史凱斯也就只是不會流眼淚而已唷……他還是會『哭泣』的；受傷害時、痛苦時、很多時候……他都還是會哭的。」

　　甚至是，被心底有那麼一點想相信的、人類、給當作不該存在時。

　　奧蘿菈一聽也知道，那是在說誰……沒錯，就是她自己。

　　明知伊霓絲沒有在責怪什麼，她卻仍明白讓那人哭泣的是自己。

　　深深地低下頭，不讓半分表情洩漏出來。

　　寡默了好一陣子，場面凝結。

　　「……回去吧。」奧蘿菈打算將話題收回，「至於任務的事……如果真的系統自行復舊了、我也不會讓開發部的笨蛋們把它拿掉；那種麻煩得要死的任務，我會命令他們全給我達成一次後提出除錯報告。」

　　語氣倒是沒有特別冷淡或想撇清什麼。

　　於是兩人都知道了這是什麼意思；今天的行動、似乎多少有起了那麼點作用了。

　　笑著跟上去、回到城鎮。

　　任務屋前，三人收到了任務報酬、而討論著要怎麼分配。

　　「我已經有這個了，所以這兩樣物品……怪力經典與宵之奇姆像，就你們兩人分了吧。」

　　奧蘿菈亮出那個裝付素材「古拉的眼淚」示意了一下後，又將它收起。

　　「唔～～對ＳＰ量相當重要的呪療士來說、這個奇姆像簡直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吧？那麼、這就給伊霓絲小姐吧！」亞提司充滿紳士風度地、將市價較高的物品讓給伊霓絲；雖說兩樣都相當高價。

　　不料她竟然搖著手推拒：「不、不用了！真的！對我們來說，那種東西只要改──呃，總之、現在我們所有人的各項數值都是維持著某種平衡的。如果隨意讓數值變動、會被斐德赫爾罵的～～！」

　　「……的確，這類物品給了能自由竄改的你們、只能算是浪費。」奧蘿菈並非在追究或責罵，完全就是闡述事實，「教授你就全收下吧。剛好，那兩個被氣走的女孩、一人一個，你可以好好補償她們了。」

　　「對呀～！讓亞提司先生陪我們、卻賠上女孩們的信任……趕快拿去送給她們吧！」

　　「這怎好意思……」亞提司為難又感激地看著兩人，「那、在下就收下了！先告辭囉～Ｂｙｅ～！」

　　一溜煙地跑向混沌之門的方向消失了。

　　剩下兩人佇立在人潮漸湧的市集地帶。

　　「那麼沒事了吧？今天……」奧蘿菈像是本想道謝與道別、卻又被什麼想法打斷，「……對了，妳一開始說有事想跟我說……究竟是什麼事？」

　　伊霓絲一聽，傻了。

　　「──啊～～～～！我、我居然完全忘記要問……」非常自責地搥了自己的頭，「那個、奧蘿菈小姐，我想請問，妳有沒有見過史凱斯、或跟他說過話之類的呢？在成為網聯社員工之前。」

　　「如果是『史凱斯』這個ＰＣ的話，完全沒有。第一次見到，是黃昏之海那天……」

　　雖然在那之前就得知他的存在，不過基本上就只能算是「聽過」、透過監視畫面「看過」罷了。

　　伊霓絲仍不放棄，「唔唔……那、傳說的ＰＫＫ『死之恐怖』呢？會不會剛好跟他認識───」

　　「……我開始進入這遊戲時，差不多就是他準備引退的時候吧？當然是不可能。」

　　一樣，關於這人的事，她多少有點頭緒、但絕對不可能「認識」。

　　畢竟那時她只是個普通玩家、而他……他們，則是充滿謎團的傳奇性存在。

　　「這樣啊……那人家今天不就等於什麼都沒做到了嗎嗚嗚。嘛、至少有解救到古拉他們──」

　　注視著有點洩氣的伊霓絲，心中燃起了什麼。

　　不……這其實是從開始就存在的念頭。

　　甚至，在埃耳迪‧盧時、或者更之前、就已經萌生了……

　　迷惘，以及、依附的念頭。

　　伸出手、想抓住什麼一般。

　　「不用沮喪。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妳要問這些，」踏出了步伐、朝的是市集出口的大門，「跟我去一個地方吧……我想那對妳、以及『你們』來說，都是急切欲知的東西……。」

　　「……咦？什、什麼呢？……啊、等等呀奧蘿菈小姐～～！」

　　看對方頭也不回地走了，伊霓絲便趕緊跟上去。

　　混沌之門旁，這次換由奧蘿菈帶隊。

　　「要去哪呢、奧蘿菈小姐……我是不是該先跟───」

　　瞄了有點不知所以的伊霓絲，「沒關係吧。反正『預言者』不是一直都在看著？」

　　「唔嗯～～的確是這樣，只是……好吧、就先這樣了！」

　　點點頭，於是奧蘿菈也回點了個頭。「走吧……」

　　選定該當區域語彙後，兩人隨著上升的光圈離開。

　　就在此時────

　　彷如被敲定好的一般，有另一個光球回到了鐸爾‧多那。

　　就像一方沒能注意到的巧妙錯開，伊霓絲沒能看見對方。

　　然而他看見了。那個左身重量極度不平衡的身影之主人。

　　「那是……」

　　奇妙地，科爾貝尼克臉上的表情是一向氣定神閒的他鮮少出現的……

　　驚訝與動搖、大事不妙般的不安。

　　「難道、她要帶伊霓絲去……！」含在喉頭的低語。他急忙地又從混沌之門傳送了走。

注釋部份

1.懶得標，總之……メカ・グランティ⇒メカちゃん，很正常的暱稱法吧？

2.同樣懶得標。「泣いちゃだめ。あなた、男の子でしょう？」、「泣くんじゃないよ……男の子、だろ？」這兩句……根本快哭死了吧？要怎麼不哭啊、這兩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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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探求(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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