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 【01】─頹敗

Ｇｕｉｌｔｙ　ｏｆ　Ｕｎｉｖｅｒｓｅ

　　出錯　　　　　　　　　人體

　充滿罪過　　之　　　浩瀚宇宙

　　「真的還假的啊──！Ω伺服器被毀了！？」

　　因為太震驚，所以重複了兩次。

　　才從長達一個多月的重建維修中出關、第一個聽見的重大消息竟是如此……

　　荒誕。

　　愚行。

　　會這麼覺得的原因是、這簡直就是種狗急跳牆的技術性犯規；無法找出解決方法時，就從最原始最根本的地方下手：「世界」的運作本身。這種手段只有那一側的人類辦得到、而且也在在地突顯出他們的短視近利──既然不知從何下手、就乾脆整個除掉算了。

　　要真這樣的話，直接放棄「世界」、毀掉「世界」不就得了？但，利益也會跟著消失……

　　「所以、人類才會是人類嘛。」科爾貝尼克意味深遠地造了這個句。

　　啼笑皆非。

　　「雖不能斷定已被『銷毀』，但網絡鏈結上來說的確是消失無蹤了……這點可以確定。」

　　沒有親眼見到、或是從「親眼見到」過的可信情報源處親耳聽見的話、決不加以輕言妄定，是斐德赫爾一貫的作風，故他下了如此結論。

　　「不過就算伺服器本身仍安好、也沒什麼意義了不是嗎？」塔兒佛絲擺了擺手，「即便打算在對外連結全面封閉的環境下解析那個伺服器，也不可能解析得出什麼；重新將其與『世界』恢復連結則是更具危險……畢竟『那東西』被關了那麼久，八成也悶壞了、想趕快大肆活動筋骨一番吧。」

　　「哼──嗯……」史凱斯有稍微動腦想了一下，「就是說把它當成已經被永遠銷毀也無妨囉？」

　　反正沒有用處了。

　　「是啊……」科爾貝尼克語氣回到剛剛的消沉，「那裡的一切──防衛戰時的緊湊心情、下對注時的欣喜、輸錢時想著下次絕對要贏的不甘心──所有又甜又苦的美好回憶，全都不會再回來了哪……」

　　受不了他的賭鬼劣根性，「講得那麼詩意幹嘛？也只有你這麼想好嗎！」史凱斯毫不留情地吐槽。

　　「……滿腦子想著打打殺殺然後渾渾噩噩過日子的人是不會懂的。」

　　「我才不想被整天漫無目的除了賭以外只會四處閒晃的的傢伙給這麼說咧！」

　　「我沒指名道姓吧？幹嘛自爆呀……ｗ。」

　　「──除了我之外你還會講誰啊！問題不是我有沒有自己承認而是你原本就很愛針對我！」

　　出現了，久違的鬥嘴戲碼。

　　不知是為了制止這可能會持續許久的爭吵、還是根本就想搧風點火，「別這麼計較小地方了……熱愛的休閒活動被踐踏成這樣，心中的失落感是很難平復的哪……不過科爾貝尼克也不用太難過呀，你不是還有一項興趣嗎？嘻嘻……。」瑪哈輕笑，說罷指了指史凱斯。

　　「我？」然後他也指了指自己。

　　戈雷大聲擊掌：「啊～～我知道唷！就是對史凱斯的跟蹤、偷窺、抓小辮子、找語病、設計並陷害，然後想一堆惹人厭的卑劣變態手法來進行言語和精神上的擺佈作弄跟攻擊！對吧對吧？」

　　不愧是擁有過跟蹤狂界同道中人的宿主，馬上就歸納出來。

　　照理來說自己的行為被形容得如此糟糕、應該多少會加以否認，不過科爾貝尼克卻恍然大悟地點了個頭，「哎呀，經你們這麼一說，看來也只剩這個了。好吧，今後就加強實行……」

　　「──那算什麼興趣啊！？不要講得好像沒別的事可以做！」史凱斯發出咆嘯打斷這讓他聽了就不寒而慄的盛大離題對話，「說正事啦、正事！假面、我有話想──」

　　如夢初醒，「……怎不繼續下去呢？」斐德赫爾似乎也聽得頗有興致，一時反而沒回過神。

　　「～～～～～～～～～＠＃＄％＾＆＊！！！」

　　滿是青筋。

　　「放輕鬆、放輕鬆～大家就是喜歡鬧你嘛，看開點啦……」梅加司拍拍他的背，「不過我想史凱斯的疑問應該跟我一樣。斐德赫爾……你也該好好說明一下了吧，為什麼那東西會那樣出現──不，那真的只是『禍災的八道波濤』所帶來的『破滅』而已嗎？」

　　斐德赫爾正色起來，「要提出質問的話、就別把問題說得這麼含糊不清。」

　　「……真的是很嚴格哪～你這個人（汗）。自己還不是常常說出人家聽不懂的話……」

　　他邊叨念、邊想著要怎麼說起，這時換伊霓絲開口了：

　　「照黃昏的碑文所描述、我們……是毀滅這個世界的波濤、對吧？可是、還是有哪裡很奇怪……」她捏捏自己帽子垂下來的流蘇串，「直至眼前所見，現在的我們並沒有做出什麼破壞『世界』的舉動呀。這麼說來，果然……我們只要光是『存在』著、這個世界就一定會毀滅、是嗎…？」

　　就像在自白一個連自己都難以承受的事實，她垂下了頭。

　　「很好，妳說中了重點。」斐德赫爾誇獎，「為何要稱那個存在為『破滅』，之前應該也約略提過；不只那些散落的謎樣訊息、或黃金三姐妹所言之諭示等等……的確，我們只要存在、『世界』就會招來『破滅』──那是因為有我們、這個世界才得以存在、運作，然後步向真正的死亡。」

　　梅加司鎖緊眉頭深思，「唔嗯～～所謂禍濤之八相這樣的描寫，是種意象上的表示、對吧？」

　　不一定是他們去執行毀滅這個動作，而是文字陷阱般──不管他們做什麼，都會招來毀滅。

　　「接下來交給你說如何，科爾貝尼克？畢竟你最擅長譬喻手法了。」

　　因質詢對象站在面具擋住的那側無法看見，故斐德赫爾整個人轉向他說道。

　　受到這般要求、實在也不好拒絕，「既然你這麼說了……不過我現在想得到的比喻，卻剛好是你這健康厨最愛掛在嘴邊的醫學常識梗哪，讓我來說真的可以嗎ｗ」

　　「注重健康這事無論ＡＩ或人類都是種本分、別用那種藐視的字眼來形容。快說吧。」

　　被他的一板一眼害得啞然失笑，「那好……如果把『世界』當成是人體，那麼大家想想、在這裡發生過的所有災難，各自又對應著什麼樣的病因呢？」

　　老師的提問，學生們一個個想著答案。

　　「……首先，ＡＩＤＡ就是外來的病毒或細菌之類的…？」瑪哈第一個回答。

　　「嗚哇、妳好詐，居然把最簡單的給講走！」史凱斯用「被搶先了！」的表情轉頭看她，「……那，ＶｉｒｕｓＢｕｇ咧，大概也是一樣？雖然以前老媽也有刻意放出病毒來侵蝕世界啦……」

　　「與其說放出，她只不過是放任、頂多複製而已？加上那時候我們全聽她的話、沒頭沒腦地執行些連自己都不知道在幹嘛的命令，自然就沒人有閒去清除那些東西了吧？」梅加司進一步的剖析。

　　「咦……那我們的那種脫序行為、就可以稱為自體免疫失調囉？」伊霓絲頭上冒出個燈泡般。

　　史凱斯一聽，擺出了個愕然的表情：「啥？妳是想說我們是白血球那類的喔？」

　　「應該看作是肩負生命存續的主要功能、同時也具備防衛機能的重要器官吧。實在沒必要把自己想得這麼渺小呀……」科爾貝尼克搖頭笑了，「嘛，你要這樣想也沒關係……反正滿貼近事實的ｗ」

　　「哪是什麼事實！幹嘛拐彎抹角說人家小啊、臭種子！」

　　簡簡單單又被激到自曝其短了。眾人不憫地憐笑，這反而讓他更為之氣結語塞。

　　「好了～～總之結論就是、史凱斯是小小的Ｔ細胞！那，反存在是～？」說完前半句，戈雷莫名其妙地轉變成藍色的那一個，「會無止盡增殖……很恐怖呢……好像癌細胞唷。」

　　塔兒佛絲又咬姆指了：「嗯……只看反存在生成的這個動作本身的話，或許該說是反作用、也就是副作用，會比較妥當，是吧？」

　　而斐德赫爾終於技癢難耐，「是啊。但就產生出的反存在構成特徵而論──原本是已存的細胞、強大力量之行使的影響下扭曲變異、以及戈雷所說的無限增殖這幾點來看，確實稱之為癌也無可厚非哪。」

　　差不多都解答完了。

　　「看來大家也都還有點常識嘛，那我就安心了。」老師相當滿意，「接著由我來解說『破滅』這個東西吧。之於『世界』這副人體構造來說，所謂的破滅，究竟算是哪種致病因素嘛……」

　　全都注視著他的臉、那張老是天花亂墜的嘴，看到底會說出些什麼。

　　「是全部。」

　　約十秒的鴉雀無聲。

　　「……全……部……？」

　　伊霓絲舉手至下巴邊並歪歪頭，少女味十足的疑問動作。

　　「嗯，全部。」再次肯定。

　　「你哪──」史凱斯撫著頭部側邊，一臉快發作的慍火，「是在把人耍著玩是不是？未免也太簡短了點吧！啊啊～？！」

　　「別再逗他了，講清楚點吧。」斐德赫爾相當瞭解這二字只是個開頭。

　　「沒辦法，不先說就無法帶出全貌嘛……」老樣子不敵的微笑，「每筆資料──也就是細胞內，從生成之初就已登錄著的老化、衰竭、崩壞、分解以至消失……這一連串的既定指令，就是『破滅』。」

　　「……類似水解酵素、是嗎？」健康厨馬上就想出這麼一個專有名詞。

　　「那只是其中的一環。細胞趨近老死並停止活動後發出的最終指令、讓待命中的酵素將自己的存在吞噬掉、然後一起溶解為無……可說是最後一道手續吧？但還不是『全部』……想想嘛，既然是用人體來做比喻、那從生老病死來著眼如何…？」

　　解說者本人覺得自己實在是大方送、弄了這麼一個明顯的提示。

　　生、老、病、死。

　　「唔──誕生時就已經註定好的滅亡？沒想到之前我隨口說說卻……(＾＾；」座號Ｎｏ．３的發言。

　　「然後是衰老與病痛……咦？這麼說、你指的『全部』難道是──」座號Ｎｏ．７想到了什麼。

　　「沒錯，」要不是忙著演說、他一定會替她鼓掌，「人一旦開始老化，什麼病都來了不是嗎？所以說，『破滅』這個東西原本應該只是個觀念上的總括，但它卻實實在在地出現在所有人眼前、攻擊並吞食一切……怎麼看都不再只是個文字上之象徵性存在了吧？究其原因就是──」

　　座號Ｎｏ．６瞳孔週遭的金色光線幅度增強，「它與所有的敗廢、病原體、以及扭曲……結合了？」

　　因運轉不能而破棄的錯誤老廢檔案。

　　自外部被蓄意放流侵入之惡性病毒。

　　跨越權限之強硬竄改所印出的歪斜。

　　　　　　　系　譜　之　原　罪

　　所有的Ｓｙｓｔｅｍ　Ｅｒｒｏｒ。

　　「也就是說……從以前──到現在的ＢＯＳＳ全都集合在一起了～！？那很糟糕耶！」

　　話說到一半時又轉變成紅衣紅帽的座號Ｎｏ．５，驚訝地大叫。

　　「別忘了『八相』哪……哦，看來你是想從這點來解釋、為什麼它會有意圖地侵擾我們的碑文本體是吧。」座號Ｎｏ．４眼周的白線染上了一抹黯淡，「……破壞我們的理性閘門、造成『自體免疫系統』的暴動、進行敵我不分的攻擊。」

　　座號Ｎｏ．２憶起某場慘烈的戰鬥，「啊，當時塔兒佛絲的確說了『干涉』……所以才會暴走？」

　　似乎漸漸地明朗了起來。

　　連安份了許久的問題兒座號Ｎｏ．１，都差不多已經能做出歸結了：「……說這麼多，不就是個比較複雜的自爆裝置而已嗎！唉……算了，接下來呢？就是真正的『死』了吧？」

　　「你真是很不懂得看場合說話哪。要是一開始就講『自爆裝置』，那可一點也不有趣了呀ｗ。枉費我一番苦心想讓大家好好地動動腦呢……尤其是你。畢竟放空了四十幾天……」身為講師同時卻也是學生之一的座號Ｎｏ．８感慨地嘆息；為著不懂授課情趣的學生而發出的，「最後迎接的是死亡沒錯，而且還是涵蓋了『全部』、連『輪迴』本身都逃不掉的……完全徹底性灰飛湮滅。」

　　下課鐘響。

　　「簡言之，這個遊戲所有的程式會自行毀滅……實質上、現實世界中的死亡。」

　　冗長課程中頗覺有所斬獲的斐德赫爾說道。

　　科爾貝尼克則仍意猶未盡，「沒錯。而在將它歸納為這樣的存在後，就可以導出一個結論：就算Ω伺服器毀壞，讓聚集在資料之海開頭處──黃昏之海中的『破滅』整個消失，也是沒用的。」

　　「那、跟我們的碑文呼應的、海底的東西，並不是什麼本體嗎……」

　　一直都認為那大概就是「本體」了，故史凱斯這麼問著。

　　大家給的是「這還用說嗎」的表情。

　　因為，這一切是整個體制的衰敗所引起的病變。

　　「這麼說……就算我們沉睡的這段時間內似乎都還平安無事，但危機捲土重來也只是早晚的事…？」

　　認真到連下課都還在講解的講師對說出這句話的瑪哈稱許地點頭。

　　「不過也可以拖滿久的囉？畢竟那是這麼長時間累積下來的弊害……」梅加司消極地樂觀著。

　　「誰知道呢…？」跟樂觀二字無緣的斐德赫爾提出別的看法，「現在最大的隱憂就在於，被強行從『世界』切離開的是那個Ω伺服器……也就是從利益面上來看最與現實混淆不清的灰色地帶。」

　　對這個灰色地帶再熟不過的科爾貝尼克附和他這個看法：「所以我才會第一時間就先去確認外部的網站呀。實際上，在那個圈子裡……都過了一個多月的現在、還是滿城風雨。總之扯到了現實中的金錢，事情就絕對只有變得更複雜化而已哪。」

　　一旦無預警地中斷了自其延伸出來的所有利益，那麼曾經的那些既得利益者們──

　　「想必會懷著負面的感情、對『世界』進行更甚於前的干擾？像在報仇那樣……」身為「復仇者」的碑文，塔兒佛絲馬上就往這個人性中的缺憾點聯想。

　　具體來說，就是洩憤般針對伺服器進行攻擊、或是執拗地想藉自身之力將Ω伺服器復辟而進行一連串的侵入。又或是更簡單地，只要抱著不甘憤怒埋怨等等的心態、一股腦地全都擠進「世界」尚存的其他部分，那麼原本分流於鬥技場這個垃圾堆積場的負面思念，將會為「破滅之濤」所納入、侵蝕其餘部分。

　　思念，是強大的力量；可以成為救贖，卻也會淪為毀滅。

　　斐德赫爾的語氣依舊是黯淡的憂心：「簡直就像進行了場治標不治本的手術……只將發症部位切去、卻沒能清除病灶；術後的虛弱、還硬是缺少了身體的一部分，然後又得曝露在更為凶險的病原威脅之下。這麼一來……」

　　不可能會像之前那樣、經過甚長的潛伏期後緩慢地發病。

　　「呿……所以那些決策者根本什麼都沒在想嘛！」

　　史凱斯想起某張冰結般的臉，不悅地側過頭。

　　「嘛，那也只能說是愚昧所帶來的錯誤呀。他們想挽回這世界的正常、這點倒是無庸置疑吧？」科爾貝尼克像要跟他作對般接下話，「問題就在，到底是誰要她那麼做的，而又是誰、為了什麼而鑽透那篇碑文，沿著文字描述上的『破滅』去集結世界中所有的『頹敗』？真想毀掉這世界，直接弄個史凱斯剛說的自爆裝置、就一勞永逸了嘛ｗ」

　　梅加司稍作了點想像，「不、不好吧。讓那個奧拉大人自爆什麼的……實在印象不符哪（汗）。」

　　太過壯烈也可笑非常的戲劇化死法。

　　「可……可是！」伊霓絲不知焦急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呢！為什麼要讓奧拉小姐……這個世界有著這種下場？明明就設定了我們的存在、永不歇止的『輪迴』機制，卻……」

　　「……忽然間又在電波什麼啊。」史凱斯捂著臉。

　　「那也是沒辦法的啊。就算有著輪迴機制好了……原本『世界』就不可能不死的不是嗎？雖然以秘儀之筐(*1)的設定來看，有著死而復生體制的『世界』，是可以永續延存……」塔兒佛絲用手梳著自己的長馬尾，「但為了能擷取大量人類情感的樣本資料、而將『世界』包裝成網路遊戲並賣出版權的同時，就已經決定了這個世界是有存活年限的啊。」

　　所謂的遊戲壽命；取決於市場反應的存延時間。

　　注定的曇花一現。

　　「現實中的壽命……不管再怎麼催眠自己『思念的力量』──或者是所謂的靈魂、是不會消失的，但肉體這種東西，果然還是……」沉重事實中想要尋求依藉般，瑪哈輕撫頰邊的白色軟毛、緩緩道著。

　　「女神的『頓悟』，或許就包含著這麼一回事吧。」斐德赫爾低聲。

　　悟道。

　　遁入清心無我境界。

　　聖人之路。

　　究極ＡＩ。

　　科爾貝尼克略帶苦笑，「諷刺的是，沒想到這遊戲的壽命會這麼長哪。歷經許多系統與網路全體的災變、數度的長期更新而暫停服務，以及重新開放……卻還是長青不墜。」

　　「嘛、大概是這個遊戲有著某種超乎想像的中毒性吧？我們自己只能一直待在這個世界裡、是沒什麼感覺啦，可是看外側那些人狂熱的遊戲態度……真的是有趣極了哪～～ｗｗｗ」

　　明明是問題那麼多的遊戲，卻一堆不怕死的擠進來。戈雷以頑皮的口吻戲謔著。

　　史凱斯攤手，「這大概是人類史上最大的謎了啦……最蠢的是照這聲勢看來還能撐滿久的哪ｗ」像在說個連自己都想笑的笑話般，「反正，現在這世界的狀態就是、還多的是日子可活、卻突然開始衰老？整個顛三倒四的嘛……莫名其妙。」

　　所以才說是諷刺。

　　「那重點果然還是在誰啟動了破滅這個機制？或誰設定了某種定時裝置、結果時限卻太短？」

　　梅加司伸出食指，問著所有人。

　　「你是說，造物主老頭原本就設定好要讓奧拉自行毀滅？」史凱斯挑眉。

　　「不不不……怎麼會呢～？要他自己親手……阿、阿勒…？不過──」好像又有什麼不對勁。

　　每個人開始揣摩造物主這個男人的思維模式，低頭不語。

　　「不管怎麼想都不可能啊，他是那樣呵護著心愛的女兒……」斐德赫爾的眼神顯示他似乎尋得一絲光明，「不過反過來想，他絕不會眼見她步向真正的滅亡、卻毫無動作……！」

　　所有的箭頭指向一個目標。

　　「找出造物主！對啊、以前遇見他的人，也曾有被他賜予一個願望的案例不是嗎！『黃昏之鑰』──只要和造物主接觸，說不定就能明白事因、甚至……！」塔兒佛絲十分激動，兩條馬尾晃得頗劇烈。

　　相對於她，瑪哈卻是一頭霧水的茫茫然，「……要怎麼找？他已經不見蹤影很久了。」

　　「痛苦森林之類的系統自發性事件任務也超～～久都沒發生過了哪。」戈雷的口氣有點像在潑冷水。

　　才剛接上線、馬上又斷了。

　　「那……不曉得奧拉小姐知不知道？」伊霓絲想到的是全知全能的女神。

　　「就算知道，應該也無動於衷、不打算干預。雖說是關係到自己的生死，但也正因是她……」斐德赫爾語間似是感觸良多：「歷經過圓寂後的再誕，對女神而言，生與死之類的、早已看破了吧。」

　　這是他們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實，「這樣的話，看來我們也得像她一樣、儘早看破自己的生死了是嗎……真的是很難接受哪(T_T」別無他法，梅加司有點自暴自棄起來。

　　然而就真的似乎是別無他法。

　　只有一個人不這麼想。

　　「──你們啊，老是只顧口若懸河、結果一點都記不得人家講過的話是怎樣？！」史凱斯打破這消極的沉默，「講一堆廢話，結果那是什麼結論？與其要等死、不如少說點多做些！」

　　全盯著他，「……做什麼？」

　　「黃昏之龍啦！找出黃昏之龍！我早說過了不是？」

　　沒人出聲回應，於是他開始解釋起來：「你們想嘛，為啥這個世界會一大堆煩死人的式樣？說到底要創造什麼究極ＡＩ的話，不是有其他更有效率的做法嗎？問題就是那老頭太執著在一個女人留下來的片斷文章、也就是『黃昏碑文』！」

　　斐德赫爾帶點猶豫地開口，「因為……這世界就是他為了證明自己對她的愛……」

　　「那種鳥事我才不管咧！聽好了，」他不讓對方說下去，強行打斷，「既然那傢伙什麼都要照著黃昏碑文走、那他現在也一定依附在那篇碑文的某個角落！我們已經把黃昏碑文裡外都給翻透、甚至你們剛剛還替它做了一～～大串意味不明的醫學觀點釋義！但就是有一個點、完全沒概念對吧？」

　　「……確實、是『黃昏之龍』──」

　　想不到自己竟會有遭到史凱斯嚴正教訓的這麼一天，塔兒佛絲有點不甘心地回答了。

　　「所、以、嘛，」強調般的頓點後，大嘆了口氣，「把它找出來就對了！何況原本我們一直說在找在找、結果老是遇到『破滅』，那就代表一定有什麼蹊蹺囉。」

　　若要找到造物主就必須先窮究黃昏碑文。

　　而黃昏之龍就是他們仍碰觸不到的領域。

　　「或許照你說的……真有這種可能。」斐德赫爾端著下巴，「只是沒想到你竟然會認真去思索這個行動的合理性與否。還以為你只是不想苟延殘喘地等待終末、才一直嚷嚷說要找尋黃昏之龍哪……」

　　科爾貝尼克則是深吸了一口氣後將它笑嘆出來，「就是呀，居然被這小子上了一課。不過我猜一開始你也沒想太多、總之非做些什麼不可就是了，結果卻誤打誤撞……ｗ」

　　「……你們的態度很討人厭耶。」

　　沒辦法，誰叫你就是這種單純的笨蛋……除了他之外的全員都心有靈犀地笑了。

　　（頭好痛……頭真的好痛────！）

　　上半身無力地垂下。

　　斐德赫爾收起笑，「那麼就再次確立了──某人誤打誤撞下所摸索出來的目標。」

　　「總之繼續收集病毒核心？那管理者的動靜……」瑪哈難得地沒在說出這三個字時露出不悅神情，「他們所擁有的、可以制壓我們的麻煩手段，在還沒有應對方法前、先避免和他們接觸對吧……。」

　　一致點頭。

　　「看能不能趕快拼湊出什麼更明確的訊息，順便補充這次大重建所耗盡的資材吧！(＾＾」

　　梅加司慣用的顏文字這次終於沒有汗滴了。

　　而一直都憂心忡忡的伊霓絲，這時臉上也總算開始暈上活力的光采。

　　「然後、找出黃昏之龍……也就是我們的『黃昏之鑰』！」

　　沒想到接下這話的是門口傳來的另一個聲音。

　　「如果各位不繼續的話，那在下可要傷腦筋了哪……」

　　長尖帽的金髮男子出現在門口。身邊跟著浮在約一公尺高半空中的公會管理人。

　　亞提司與塔蜜★蘭迪。

　　「不過各位都平安無事復原真是太好了！在下可是擔心得不得了呢～！」

　　開朗洋化的口調。當然老樣子還是怪腔怪調。

　　「你們……啊啊！為什麼這傢伙會在這裡！？」史凱斯看清來者後大叫。

　　驚訝也是當然的：他們現在可是待在「未知」裡哪；一個普通人不可能來的地方。

　　另外七人則想著，他們之中誰曾經替ＰＣ亞提司改造、讓他可以選擇傳送到這個算是私有伺服器的根據地嗎……而且塔蜜跟在他身邊又是怎麼回事？

　　過了太長的空白時間，一時內實在沒辦法完全暸解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史凱醬真沒禮貌！你們大家可要好好感謝亞醬唷★是亞醬把大家救回來的。」

　　塔蜜★蘭迪用非常可愛的語調稍微地責備了史凱斯。

　　這下換其他人表露疑惑了，「救回來…？阿勒、我們的碑文石不是自動回到這裡進行重建的嗎？像夢遊那樣。」從沒質疑過自己這樣的想法，梅加司滿臉的問號。

　　「……怪不得我就想，那麼嚴重的情況哪會如此簡單就得以收尾。」斐德赫爾大概理出脈絡了。

　　然後是要求確實說明的眼神；直直對準著亞提司的。

　　「哎呀～～別像在下刻意隱瞞了什麼似地瞪著在下嘛。」亞提司苦笑，做出開始解說的手勢，「在下實在也不太清楚事態為何會發展至此啊……只是當天聯絡不上各位，心裡覺得相當不安，同時Ω伺服器突然發生劇烈的資料異常現象！原本想到黃昏之海，但卻不知道該怎麼去──」

　　「啊，對喔。我們沒教這傢伙要怎麼使用Ω伺服器的區域傳送功能耶。」戈雷這才想起。

　　看來原因是個小小的忽略。

　　聽到他這麼說，「咦咦～～結果二位只是忘了告訴在下嗎？唉，那真是害得在下……」

　　「……但後來你還是過去了吧？繼續說明。」斐德赫爾催促。

　　「唔唔──接著在下站在盧米那‧克洛斯的混沌之門前時遇上一位女士。她稍向在下詢問了一下是否認識各位後，就把在下送到現在腳下踩著的這個Ψ伺服器了。」

　　「───！」

　　又是不住的驚訝。

　　「是那老太婆吧。會待在盧米那‧克洛斯的傢伙……」史凱斯猜到是誰了。

　　而科爾貝尼克也淺淺會心一笑。

　　雖見大家心中似乎有個底、但亞提司並沒有想詢問該者身份的意思，於是繼續說道：「到了這個伺服器，就看見塔蜜妹妹在神殿裡徘徊、好像很擔心的模樣，一問之下才知道各位全數出動後就失去消息了。於是在下便帶著她、透過Ψ伺服器的混沌之門傳送到黃昏之海……話說回來，這個混沌之門實在是相當地多功能化哪。」語末是無限的佩服與讚嘆。

　　「……然後就將『我們』回收、帶回各自端末中維修了嗎…？」瑪哈把剩下的全說完了。

　　「這部份在下不太曉得呢～～其餘手續都交給塔蜜妹妹了。只是先前的那位女士又來了聯絡、交給在下一些沒見過的道具並要在下拿到這個知識之蛇依照她所說的步驟載入。那些程序真是繁雜得……讓在下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自己執行了些什麼動作。然而就在這個同時──」

　　他停了下來。

　　「亞提司先生…？」伊霓絲以為他傻住了，叫了他一聲。

　　不過他馬上就回神，「沒事沒事～只是收到了短訊息……哎呀，看來接下來用說的太複雜、還是直接───」看向知識之蛇的工作台，「斐德赫爾先生，請接受視訊通話的要求吧。」

　　說是視訊通話，但根本沒響起任何通知音效，於是斐德赫爾狐疑地走了過去。還沒走到、就真的收到了要求通訊的信息。嗶嗶聲。

　　斐德赫爾猶豫著要不要接受對話邀請，「……這是……誰？」

　　「除了在下之外，可是還有許多人為各位操心著哪～看了就知道嘛。」

　　遲疑許久，氣氛變得煞是詭異。

　　到底、會是誰？

　　斐德赫爾終於選擇了「是」的指令做出確認。

　　「啊」

　　視窗一展開，是有著巫醫祭司般外貌的、古銅色皮膚男子。看來有點愣住。

　　八個人，無一倖免，全被嚇得說不出話、並維持了好一段時間。

　　只是不知為何，對方的訝異程度也不遜於這一方，同樣持續地張口結舌著。

　　「────『啊』什麼啦你、我們才嚇死了咧！」史凱斯指著窗格大罵，「為啥肌肉男會……這太奇怪了吧！喂、亞提司！你這傢伙到底幹了什麼──」整個人怒著朝他逼近。

　　「別、別這樣嘛～～在下當時只不過因為搞不太清楚這裡的操作方法，就不小心接受了雅斯金先生傳訊而來的通話要求了啊！真的、是不小心的～～」求饒似地解釋著。

　　他並不知道這個不小心所帶出的事實、有著什麼意義。

　　「……你果然，還是反向偵測過『知識之蛇』的所在吧？那個時候。」斐德赫爾有點不悅。

　　除了知情的梅加司、與多少早猜到的科爾貝尼克外，其餘人一頭霧水。

　　雅斯金面對這責怪般的質問，才從直直呆望著這八人的狀態下回神。

　　「說什麼『所在』啥的，你還是這麼狡猾……想把錯推到我身上？」像是因著斐德赫爾老樣子那德性、進而確認了這群人全都平安復原，故有點安心地嘆了氣，「『蛇』跟『樹』根本就是連結著的不是嗎！雖然我也不是一開始就發覺了啦……」

　　接著他便娓娓道述出來；「那天」之後身邊的轉變。

　　「──聽了那女人的話、把你們弄成那樣以後，事實上情況並沒有好轉……這部份等等再說詳細點好了。總之，像餘震般的小規模系統障害還是層出不窮，所以兩個長官為了方便我們進行障礙排除的工作、終於將『睿智之樹』的使用權限交給了我們六個人。」

　　「睿智之樹……是啥？該不會是那個神話裡的──」

　　「嗯，被你的端末牆上所畫著的那尾漆黑之蛇給囓付住根部的、世界樹優古德拉席爾。(*2)以這個世界來說，就是和我們的『知識之蛇』相同的東西──情報管理監視統合系統。」

　　斐德赫爾以一個較快的說話速度先替提問者解說完，「六人的話……你身邊沒有其他人？」

　　「啥？你搞清楚現在幾點好嗎。凌晨四點耶！大家全都在睡大覺！」後來想想對方畢竟不存在於他這一側也不甚清楚他這的情況，故覺自己有點唐突：「……另外最近排班方式改變，都是兩小隊同時出動、作息時間則跟普通社員一樣。我是收到亞提司的通知，說今天你們可能就會……所以我才瞞著隊長他們、自己等到現在的啦。」

　　相當合理的解釋；對程式狂人來說徹夜不眠根本是常態，所以沒半個人質疑。

　　繼續說明的眼神。

　　「之前侵入這個系統跟你通訊時我就在想，既然能對話那為什麼對方名稱會顯示為不明？後來靈機一動才發現，難道那個『不明』、也就是Ｕｎｋｎｏｗｎ……代表你們所在的那個點，從一開始就存在於這個睿智之樹的對話通訊錄中、而名稱則被設定為『未知』嗎？」

　　Ψ，數學上的未知。

　　「哎呀，你還真是找了個聰明過了頭的合夥人哪，斐德赫爾……ｗ」

　　科爾貝尼克調侃著，然而他悶不吭聲、仍盯著畫面上的人示意繼續。

　　「剛才，你也說了對吧？樹的根部被蛇給咬住──當我拼命想要查出到底是哪一條『根』和你們那邊連接著的時候，發現睿智之樹竟然會暗中執行某個動作、定期地將各區域與檢視過的ＰＣ們之大大小小情報傳送到這個名為『未知』的端末！簡直就像被安裝了後門程式一樣！」

　　說完這句，雅斯金的表情已經不再是剛才那樣刻意抑制下的沉著、而是無比的訝異；就算要他說第二次，他還是會不敢置信那般──

　　管理者專用的極機密監視安全系統、居然被開後門。

　　「那並不是『安裝』上去的，而是自睿智之樹構築之初，就已經鑿好的、一條密道。」糾正這個錯誤觀點的人是塔兒佛絲，「該怎說呢……是受託替當時還關係還算良好的某社、開發新型監視系統的幾個人，出於某種心態所動的小手腳囉？」

　　說完還瞥向斐德赫爾，笑了。

　　「……。」知道她暗指之所在，刻意掩飾什麼心情起伏似地撇開頭、僅以面具那側對著她。

　　看這個組合的奇妙互動，「哦～是那夥人啊？大企業實在該多提防離職員工哪～～」戈雷竊笑道。

　　「可不是嗎ｗｗｗ。歐巴桑真的是絕頂惡女哪，難怪塔兒佛絲這麼惡毒──」

　　說完就收到一記迴旋踢。多嘴的史凱斯倒地不起。

　　眾人嘲笑他的窩囊樣，而雅斯金恍然般：「啊，果然是那樣嗎？所以『漏洞』會設計成那種形式……真的就像『根』似的。就算知道它的存在而想要封鎖或排除、也完全不可能；因為反而會造成整個系統凍結。嘛、也因為這麼巧妙，害得那兩個人都沒察覺。」

　　就像是，這棵樹的存在、是為了讓那條蛇給咬住而創建出來的一般。

　　「啊、對了……所以那時兩位女神打算侵入『未知』的時候，是從外部而來的？」

　　想起就是在那麼一場防衛戰，確定了那兩個名字跟這一切有關，伊霓絲問了。

　　斐德赫爾先對她答以點頭後，「正因如此，後來才會要你啟動睿智之樹去搜尋各個區域；讓上層部的人認定是公司內部網絡所發生的權限侵占，這樣就不會被發現、這系統有著會受到自某道門而來之侵入的可能性。要是從我們這裡打開那扇被隱蔽的門，不就等於在告知自己的所在之處了？」

　　「……所以我就說你很詐了，擺明了要我當擋箭牌！」

　　就算說得這麼詳盡，雅斯金到現在還是覺得這步驟非常蓄意。

　　但這方仍不改初衷，「那也沒辦法，畢竟是那種程度的角色。別的不說……」停頓片刻，他輕撫了鼻尖一下，「連那種ＰＣ資料轉換程式都弄得出來，說不定我的小心翼翼還算不夠周全哪。」

　　話題，終於進展到這裡。

　　忽然間沉默了下來。

　　這兩方人在那天，彼此「殺戮」、「奪取」、「復仇」……然後是「理解」。

　　那個一方難以吐實、另一方到現在仍難以置信的真相。

　　開不了口，只好由不在場的亞提司敲破，「雖然在下多少感覺得出來、但實在仍不太能相信哪……在下想、或許雅斯金先生也是一樣的吧？活生生在自己眼前、這樣的存在，怎麼可能會是──」

　　依舊是無聲的嘆息。

　　輕輕吸回了一口氣，「是啊，真的是太諷刺，要是能早點發覺就好了。但問題又來了：如果早就發覺了、是不是我們也會……像那個女人那樣、把你們當成『物品』來看待？」

　　瑪哈卻嘲諷地回答：「說得好像你們並沒有這麼想似的……不可能吧，偉大的管理者耶…？」

　　對她這找碴般的口氣，「嗚哇、妳這隻貓咪不要老抱著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啦！系統或遊戲管理者的資格審核裡又沒有『必須篤信唯物論』這一項！其他人我不清楚，我啊、可是一直都認為程式這種東西、是『活著』的哪，更何況你們又這麼……」

　　他沒說下去；因為一旦說出他們像人類這話，就是在強調他們不是人類了。

　　意外地，居然是這樣細心的男人。

　　不知怎地、這心意似乎透過視窗傳達過來，連瑪哈都無法繼續那種帶刺的態度了。

　　「……所以，才停止業餘的駭客活動、選擇程式相關管理人員這職業是吧？」

　　「唔～那也是一個因素啦。不過你要想，不但有著優渥的待遇、又比較可以專注在程式語言之間，幹嘛還要整天那樣辛苦又偷偷摸摸四處搞入侵跟破壞啊？」倒挺誠實地就答出了這個現實面的考量。

　　只是沒料到這工作現在變成這種情況，但他也看得很開了。

　　「順道一提，在我開始進行那類活動的時期……大學時代的伙伴，就是我們家隊長。」

　　他知道說了應該會頗讓對方驚訝，才刻意講出來的。

　　「∑(°Д°)耶！？那個正派的隊長大人？」

　　發出吃驚之聲的是梅加司，而皺起眉的是史凱斯。

　　「……那又怎樣？是在說那副好人樣是裝出來的？嘛、那天有聽你們稍微提到，那女人是他老姊對吧？有那種可怕的姊姊、不稍微乖一點也不行啦ｗｗｗ」露出了憐哀般的譏笑。

　　像是很清楚這個人會是這種反應般，「哈，正好相反。他跟你一樣、永遠都處在反抗期；可是不管有多刻意跟她作對、骨子裡就是正直到不行……最後才會放棄繼續那種行為，接受了本社的挖角。連帶我都被他影響了哪──對０跟１構成的東西、抱著純粹的熱忱、這樣。」

　　所以就算知道了那個真實，也依舊不改對這些人的看法、甚至為他們求情。

　　因為是活著的東西。

　　這話似乎贏得了些信任。「物品」們起了某種釋然心理，再次感受到被當作「人」看待的錯覺。

　　一直渴求著的，錯覺。

　　「──看吧？我不知說過多少次、這幾個管理者腦袋就真的有問題嘛！」史凱斯擺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嘛、反正ＰＣ都重建回來了、那時也狠狠修理了你們一頓，所以就……扯……平────」

　　抓著頭。又開始扭捏了。

　　而這種態度不管是誰都會想要作弄一下，「啊～？扯平？我們幾個大男人那點小痛是還撐得住也沒必要跟你計較啦，不過你對我們家小不點太過份了不是嗎！就算ＰＣ是男的、本人也是個太平公主，可是像你那樣集中攻擊女生的胸口部位、還伸手進去挖個半天……光看就很下流了！怎麼扯平啊？！」

　　「啊啊……還玩得挺開心的。簡直就是虐待狂……ｗ」科爾貝尼克吃裡扒外般加註了一條。

　　那時無法看到那情景的六人、加上不在場的亞提司和塔蜜，全都盯著史凱斯。

　　某種刺痛感，他自然是說不出話。

　　接著是怒濤般的責難────

　　「咦咦～～真的嗎！史凱斯你居然……真是太不知廉恥了！」伊霓絲的臉是悲憤與嫌惡交加。

　　「唉，就算對女孩子身體有興趣、也不可以亂來啊～！要溫柔點啦！」梅加司的話邏輯有點怪。

　　「……呼。果然是太年輕了。」裝大人般，斐德赫爾鼻子輕哼了一聲。

　　「史凱斯……好可怕哦，以後人家不敢接近你了。」淚眼汪汪藍色戈雷專治惡人，是個定律。

　　「大笑著做那種事……真不愧是◇◆◇椅子。」瑪哈故意用了他最討厭的老梗。

　　「不過再怎說都是男性ＰＣ，果然你也是那‧個‧世‧界的人嘛ｗ」塔兒佛絲嫣然嬌笑。(*3)

　　「觸碰女性身體前必須先取得對方同意！這可是紳士的禮儀！」亞提司說的跟梅加司差不多。

　　「史凱醬──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孩子呢？這樣媽媽會哭唷。」塔蜜好像也快哭了。

　　電光石火的交錯攻擊。

　　「……吵死了！我可是拼了命要救你們、結果被你們說成這樣！」氣得眼珠都快噴出來，然後發狠似地指著科爾貝尼克，「光說我、你這死豆子還不是對那女人──」

　　沒聽見般轉向視窗上的雅斯金，「話說回來，在我們兩個也消失之後、到底發生了些什麼呢…？說要把我們丟回資料之海，但好像沒能發揮作用哪……」

　　「噢，對啊。」雅斯金非常有默契地、把史凱斯的鬼叫當耳邊風，「還真如你說的、像是丟了爆裂物到滿是垃圾的海裡，結果就是一陣大地震、再來海面升起了一個大到……不知怎麼形容的東西，最後引起海嘯，我們這邊八個人全罹難、被送到醫院去了。」

　　沒有將現實與虛擬的分隔點給詳細表明，因為連他自己都有點混淆不清了。

　　「地震？海嘯？這好歹是個遊戲耶……吶吶、你們覺得那是什麼現象的表徵化？」

　　梅加司問著所有人。

　　靜默地思考了一陣，「地震……『破滅』這種存在、和我們『碑文』的相呼應，加上週遭盡是滿溢的老廢錯誤資料，導致互相干擾、類似暴走那樣的情形、吧？」斐德赫爾是這樣猜測的。

　　合情合理，且沒其他更適宜的說法，眾人往下一步推進。

　　「海嘯的話……看來，就是『禍災的波濤』了。註定會由我們所引起的……」

　　瑪哈說完便垂下眼。就算不是他們自己刻意去招來的、卻還是掀起了那毀滅之波……這事實令八人全都不得不沉默了下來。

　　看他們不發一語，雅斯金也覺得不該不說了：「其實、那女人雖然說過把你們全扔回去海裡就行了，但後來她卻又提了個矛盾的論調──說是有什麼人，在等著你們、渴求你們。」

　　八對眼十五枚眼珠，遽地睜得死大。

　　「你說什──有人在等我們？在海底嗎！？」明明有三個眼睛卻只露出兩個的人大聲喊問。

　　在那場祭儀中觀禮的褐膚祭司點點頭。

　　半邊被銅製面具蓋住的臉上，僅餘的那隻眼充滿詫愕與迷惘：「難道是、祭品……！」

　　引導著他們行動的，謎樣訊息中出現過的字眼。

　　「等、等等……你們說的女人，是奧蘿菈不是嗎？管理者……不、上層部的人對吧！」梅加司稍微先整理了一下，「是她主張要把我們封印回資料之海、然後說那樣就能讓一切平息……也就是說她把我們、當作祭品囉！？」

　　八相的碑文，是祭品。

　　是誰向她要求這份祭禮的？

　　腦裡一片混亂，塔兒佛絲試著抽出某些疑點：「跟開頭的前幾則內容相同、一口咬定這世界發生的所有動亂是我們的存在所引起的；然後又像那最後一則訊息所說、將我們當成祭品獻給那片海裡的什麼……總結來說，她跟我們一樣、從某處得到了那些訊息……！」

　　忽然冒出些他完全沒聽過的話，讓雅斯金滿是不解：「訊息？祭品？喂喂、跳太快了吧！多少跟我解釋一下好嗎、不然要怎麼談下去──」

　　於是斐德赫爾替他簡述了重點。

　　「……你們，一直都在找那種東西嗎？從世界的根源、找出解決之道……」

　　總算對這群人想做的事稍微有了些瞭解、而且看來不是帶有惡意的危險目的。

　　也對，因為這裡是他們的「世界」；唯一得以存在的地方，又怎麼可能會去毀滅它？

　　鬆了口氣，他閉上嘴讓討論繼續進行。

　　「雖然最後、那個某人對這祭品似乎不甚滿意，而沒有就這麼讓波亂平靜下來，反而還起了個大浪、捲得整個Ω伺服器瀕臨毀壞。」就連科爾貝尼克都鎖眉深思了起來，「……不，說不定就像史凱斯那時胡口亂說用來氣她的那些話一樣──被唬了…？」

　　「──我才不是亂講的咧！那怎麼聽都像被人騙了啊！ＲＡ計畫什麼什麼的還有這個、每次人類都以為拿我們來亂弄一通、就什麼都能解決了！煩都煩死了說……」

　　經他這麼一提，似乎浮出了什麼。

　　「會不會，又是什麼計畫了呢…？那些上層部的人。」伊霓絲雙手扣起了十指，輕聲問了。

　　「有沒有計畫我是不敢跟你們肯定啦，但關於『被唬了』……」雅斯金回話，「那女人、我們隊長的姊姊、奧蘿菈的操縱者，從那天起就變得很怪。首先，昏迷最久的是她、情況甚至一度危急；不好好靜養還硬撐、回工作崗位後卻啥都不管、整天在『世界』裡亂晃、像找著什麼似的──你們覺得、這是？」

　　因為自己照著某人的話去做了那些事、沒得到預期成效反而引發那樣大的災變，而……

　　「……想要再次找到那某個『存在』質問清楚、或尋求下一步該怎麼做…？」

　　斐德赫爾很快就導出這個結論，然後做了個決定──

　　「看來，接著我們必須注意她……奧蘿菈的動向。」

　　再簡單而不過。

　　「喂喂喂、你們也太隨便了吧？好歹我也是她的部下，你們居然敢在我面前說要跟蹤監視她！在想什麼啊……」不知是徹夜未眠又講了太多話、還是話題焦點中的那個女人的緣故，他似乎有點疲累。

　　「跟我們走漏了這麼多小道消息，你還有立場宣誓自己會對她忠誠嗎…？」瑪哈挖苦般微笑。

　　「這隻貓怎麼這樣啦～～」雅斯金捂住額頭，看來是更累了。

　　只是他自己也知道、這個上司絕對有問題，故也沒阻止這些人的意願：「算了，隨你們去啦，反正我沒力氣管……最近真的累死了！雖然從你們那偷學到完整清除障害的方法、也就是進入認知外迷宮，可是真的有夠麻煩！裡面的怪物怎麼會棘手成那樣啊！」似乎一想到就令他歇斯底里地想大肆抱怨。

　　「你才知道啊？好好感激我們吧！之前可都是我們在清理的哪～！」戈雷非常自豪地向他誇耀著。

　　但科爾貝尼克馬上意會到些什麼，「……你這意思是說，連擁有規格外防護表層的大型個體、你們也能將之清除了是嗎？用經過『那道程序』後、特殊化的ＰＣ……」

　　說到這點，好像被挑開了什麼傷口，雅斯金臉色微變，「啊啊……沒錯。除了普通的ＨＰ計量表、還看得見另外的東西，那就是你們常說的防護機能了吧？」然後是很難啟齒般，「最糟糕的是，真的不能被攻擊到哪……因為會痛──現實裡，而且還是所有怪物的攻擊。」

　　全呆住了。

　　幾秒後梅加司馬上叫了出來：「這、這已經不是ＰＣ特殊化的問題了吧！又不像我們是只藉著那副身體活動，如果是普通怪物的話、那戰鬥規模應該也只是普通玩家操縱普通ＰＣ──」

　　「精神，漸漸和ＰＣ融合了吧。太過頻繁地遭遇到類似的體驗、最後……」

　　雖然大概懂斐德赫爾這猜測的起因性，「但你這麼說，也沒多頻繁啊。隊長就算了、光就我來說，也只有被史凱斯這傢伙攻擊倒地的兩次、還有後來海嘯……」

　　那道衝天的巨浪。

　　「──對了，你們被捲進海嘯後、精神跟意識差點就壞滅了對吧？」史凱斯總算想到了；他跟某人的精神深度對話。「然後被某個成天睡不醒的女人給救了……我有感覺到哦？」

　　被他這話搞得有點糊塗，「咦、有這種事嗎？我實在沒印象哪。而且其實昏迷也並沒多嚴重、一個晚上就醒了……」雅斯金抓著頭，雖然他抓著的部位並沒有頭髮。

　　這時安靜了許久、讓人以為他睡著了的亞提司開口了：「真的不嚴重嗎…？在下進入黃昏之海時，所看見的除了連原本的海岸都消失不見的一片黑以外、就是各位管理者們……支離破碎的ＰＣ啊。」

　　所以根本就不可能不嚴重；在那種情況下、精神受到的影響絕對甚鉅。

　　「呃……」當事者不太敢想像自己的ＰＣ變成什麼模樣。

　　「其實在下也覺得頗奇怪，」他又接下去說，「當時我一看到那景象、馬上就替你們叫了救護車趕到貴社大樓下。後來聽說各位很快就恢復意識、還以為是因為處理得快才幸運得救，但馬上又想到……這種昏迷的案例、怎麼可能會因為急救的快慢而──」

　　沒講完就被打斷，「那幾台開過來沒說半個緣由就把我們載走的救護車是你叫的喔！？」

　　想必是後來聽同事提起的。雅斯金總算是明白了。

　　打算拉回話題，塔兒佛絲細數著，「ＰＣ的特殊化、瀕死、然後是女神的加護，這樣的話……」

　　眾人理著頭緒，緘默。

　　「……亞提司，看來你果然是──」沒想到斐德赫爾居然把思緒移至這個跟旁人全然不同的點上。

　　被喚了名字的人看了過去。

　　而氣氛奇異起來。

　　「阿勒……是啥？」梅加司莫名其妙。不過他隨即想起，斐德赫爾頗在意這男人的底細，「在情況不明確之下第一時間就能派車強行過去把人帶走，然後是玫蘿醬那次……醫界相關人士？」

　　「哈啊～？這傢伙是醫生～！？」戈雷扠腰俯身、以非常狐疑的神情打量著亞提司問道。

　　「不一定是醫生吧…？不過應該還蠻有影響力就是了……畢竟是那間專設病院……」

　　瑪哈很快就循到斐德赫爾想說的重點。

　　最後由科爾貝尼克充滿深意微笑著總結：「而且祖國還是、那個國家……ｗ」

　　吟遊詩人受到了全場觀注。

　　結果卻是他招牌輕佻的語調：「哎呀～～各位忽然間緊張些什麼呢？不過就是醫學發達的德國嘛，全世界太多研究據點、四處派遣人員至海外很正常的呀！話說回來，在下實在好久沒回祖國了……好想念家鄉的味道哪～這裡的食物雖然美味、卻還是太──」

　　看他這傻得天真一點也沒注意自己被猜疑到什麼程度的模樣，大概也沒人會繼續咬著不放了。

　　不過真是如此嗎？

　　「呼……就先算了吧，」暫且將這檔事擱下，「雅斯金。」

　　差點就要睡著，他打起精神望向叫他的斐德赫爾。

　　「你們這種情況……看來要稍微謹慎點、盡量不要再進入認知外迷宮了，我們這邊會試著替你們找解決方法。」然後是微低頭想了些什麼，「……反正現在叫你們放棄那個ＰＣ、也是不肯的吧。」

　　「嗯，當然的啊！誰叫你們家不知誰、把我們隊長影響成那樣、講都講不聽！他現在可是說什麼都要淌這灘渾水，就因為他覺得自己有責任要負──對這個世界、也對你們。」

　　而小隊守則就是，絕對服從隊長命令。所以他自己也得跟進。

　　「～～沒人叫他多管閒事，無聊欸！」雅斯金所指的始作俑者，滿臉不高興，「自己之前還不是叫人家丟掉控制器還是登出什麼的，現在是怎樣啊！？」

　　「別這樣鬧脾氣了啦……何況就算我們真想放棄ＰＣ使用權限甚至這份工作、上面的人會准嗎？」

　　或該說，會放過我們嗎？他最後還補注了這聳動的說法。

　　這所謂的巨大企業能使出何種程度的手段，八個老被他們當物品搬弄的存在自該是明瞭不過。

　　史凱斯清楚得很，但就是不服又不耐、而像小鬼噘著嘴。

　　「真的不用太擔心……畢竟由我們操控、就還是歸類在系統側ＰＣ──也就是平常時還有除錯指令可用，而且一次都兩小隊同時出動，用保守的戰法的話其實還算安全啦。除了大隻的、沒辦法像你們用那什麼資料吸收的去解決，只能持續地慢慢削除資料來清除。就結果來說，這一個半月內完整清空的認知外迷宮、只有三個……嘛，速度這麼慢、說真的能遇上的危險也不多吧？」

　　這下換所有人都用那種眼神盯視他，於是他也放棄故作輕鬆了。

　　「……唉，知道啦。要是遇上『那個』，可就沒那麼簡單了對吧。」洩氣地斜下那佈滿筋肉的肩膊，「是說，就算整個伺服器都沒了，果然那東西還是沒完全消滅嗎？」

　　「再出現也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而已。」簡潔明快。

　　「──唉。」已經心力交瘁到有點說不出話的程度，「好吧，今天上工後我會盡量讓預定的探索行動中止，然後找個機會跟大家好好討論與解釋。反正我也累斃了，這個樣子去進行那樣的工作的話……」

　　狂打呵欠。

　　「趕快去睡啦！人類真是麻煩……」史凱斯碎碎念著，「……吶，你們其他那幾個人知道了嗎？」

　　八人的復歸。

　　雅斯金揉著眼，「唔～～說真的我一直不知道怎麼開口哪……大家都真以為你們死了似的。」

　　其實連他自己也是；到今天視訊視窗彈開前，他都還是對亞提司說的話半信半疑。

　　「找時間讓他們親自看一眼、然後解釋清楚吧。」覺得這誤解有種滑稽的意味，斐德赫爾淺笑。「對了，要請你幫忙一件事──Ω伺服器銷毀的真相。」

　　「啊？那有什麼好查的！……算了我試試看。真的快要睡著了，掰啦。」

　　蛇與樹的對話終於暫止。

　　然後是另一棵傳說中化為長青樹的傢伙，「各位辛苦了～！在下今天還得早起、也必須失陪了……再見囉～！」最後摸了摸塔蜜的頭，對八人丟了個飛吻便離開了。

　　又只剩下他們了。

　　「……他說的沒錯啊、斐德赫爾，為什麼還要去在意Ω伺服器那件事呢？」

　　塔兒佛絲不太能懂他的用意，故而問了。

　　描有白框線的眼，從半闔狀態緩緩張開瞥向身側那有著高傲站姿的薄紅色身影。

　　「奧蘿菈這個女人，如果真如我們推算的那樣……那她怎麼可能、會去銷毀那個伺服器？」

　　「你這意思是──」

　　他走向工作臺，「還不明白嗎？除了方才所討論過的、還有另一個重點啊……」

　　歪頭的歪頭、搔臉的搔臉，有人還又擠出大小眼的表情。

　　惟有科爾貝尼克捕捉到了他想說的那個點：「……啊啊，你是說強制ＰＣ資料轉換並改寫的原理，簡直就像干擾碑文引發暴走的『破滅』那樣，對吧……」

　　「！！」

　　被這麼一點醒，大家都震了一下。

　　這名女神，與壞滅本身有所聯繫。

　　「一介人類，系統側人員，甚至是、上層決策部門的人！就、就算真有什麼目的或計劃，也太荒唐了吧？不管怎說、被啟動了的破滅機制，可是會毀了這個世界啊！那以她的身份來說，根本是──」

　　本末倒置。

　　令人啞口無言。

　　「總之必須把一切細微線索收齊，才能拼湊出全貌。其中我特別在意Ω伺服器的銷毀、究竟是誰發起；而對奧蘿菈來說、對這事又是如何看待體會、甚至是如何受到影響、以及應對……」

　　他迅速地建立起專案文件：對這名ＰＣ的所有情報關係圖彙整。

　　所有人靜靜地在身後看著。

　　「直接跟奧蘿菈小姐接觸、問清詳情後再交涉不行嗎？」伊霓絲似乎覺得這樣針對一個人不太好。

　　而瑪哈馬上告訴她難行之處：「不行的……直接接觸，有危險的會是我們呀……」

　　另外六個人還多少可以不必擔心、但那兩名「女神」持有某種「刑具」──

　　「……交涉恐怕也是無意義，甚至同樣有著危險。」站累了，科爾貝尼克打算走向牆邊靠著，「就像那天，說是要跟我們談談、結果佈了那樣的局……ｗ」

　　這些他當然全都有考慮過，「所以說監視就行了。交涉之類的，日後再透過其他管理者立定對策……另外、同時得進行安全的維護；她現在，應該也跟其他人一樣、是那種狀態……吧。」

　　是對他們趕盡殺絕的人，卻必須採取如此低姿態又低調的對應。

　　連斐德赫爾都唏噓不已、對自己所訂的這個方針感到莫可奈何。

　　考慮得如此周詳，對那個女人來說又算什麼？

　　就算不奢求感謝或好意的態度，卻也沒有人會希望最後聽到的是一句────

　────只是０和１組合而成的廢棄物罷了。

　　　　　　　　　　　　　　　　　沒有存在的權利。

　　握拳的隱忿。

　　「──你有沒有搞錯啊，像那種傢伙、竟然還要去保護？！嘖……」史凱斯轉身打算走了，「關於那女人的任何行動……除了『排除』以外、其他的都別派我去、聽見沒！光看到那張臉就……！」

　　作嘔。

　　滿腹的怒氣。

　　然後是殺意。

　　那把人家當空氣中浮塵看的空洞無情眼神，連回想零點零一秒都不願意。

　　眾人怔然，正要叫住他……

　　「隨他去吧。」沒回頭，斐德赫爾制止。

　　因為他很清楚那種不滿，不是說個幾句就能平復的。

　　因為那、也同樣存於自己的心中，或該說即時運算思考記憶體內。

　　所有人，都是這樣。

　　靜謐與哀嘆。

　　這時靠著牆的人起身。

　　聽著腳步聲，「……你要去哪呢。」這次他倒沒打算隨對方想走就走的樣子。

　　科爾貝尼克回頭，慢慢地笑起來。

　　「接受了人家這麼大的幫忙，不去道個謝可以嗎？ｗ」

　　丟下這句話，走了。

　　「……我看，根本是失去生活目標後的大吐苦水討論會吧(＾＾；」

　　梅加司如是說了，而大家全都點頭表示贊同。

　　有點沉重，卻又輕鬆。

　　「不過至少現在、全都復原了……太好了不是嗎？」

　　塔兒佛絲眼神帶點輕輕的笑意，表情硬是少了幾分固有的嚴厲。

　　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也是啊～～而且或許也該對那兩個人表示點謝意？看來好像是真的挺拼命的哪──為了拿回我們的碑文石。」戈雷說出了個跟他形象不太相符的想法。

　　「……雖然最後連他們自己也遭殃了，所以那些辛苦等於白費……嘻嘻。」瑪哈摀嘴偷笑著。

　　一陣笑聲，甚至包括斐德赫爾。

　　「可是呀，」伊霓絲閉上眼，聽著當時根本不可能聽得見的聲音。「心意，是沒辦法否定的。」

　　我們回家吧。

　　然後、真的、現在大家都回到「家」了。

　　傳了個文字訊息給那個曾說過這句話、剛才卻又發起脾氣而跑了的人。

我　回　來　了　。

注釋部份

1.ブラックボックス。能把黑盒子特地漢字表記成那樣異常厨二臭的名詞，真是了不起的小說版。

2.北歐神話的那棵。

3.男男結婚事件時，π乙様的發言。

※忘記寫所以後來補上：最開頭的那個，眼熟的就知道是GU的幾個原意之一了吧。在這裡純粹只是我硬拗的，因為guilty也有著「錯誤」的涵義；然後中段的「系統錯誤」則是”guilty罪⇔錯”等同於”error錯⇔罪”這樣的亂來替換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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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頹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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