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 【06】─聖夜(1)

　 Eternal Macaber Miserable Azathoth

在永恆無盡死壞堙滅慘絕不幸之混沌暗愚懷抱中，妳看見了什麼、又聽見了什麼呢……？

　　這一日，氣氛有點不對勁。

　　受到大預言者的召集，窩在自己端末中的七人紛紛現身於混沌之門所在的正殿。

　　「呦喔！大家都起床了嗎。早啊～～(●´∀｀●)ﾉ。今天的空氣特別新鮮、陽光也很耀眼對吧？真是令人振奮的一天哪～～」

　　梅加司匹哩啪啦、一括全掃地道著早。

　　「……起床啥的，你在說什麼鬼啊？」連句早安都沒回、史凱斯又在抱怨些無意義的小事了：「本來就不用照普通人那樣作息，睡覺也不是睡在床上、更沒睜開眼醒來還是陽光啦新鮮空氣啥的好嗎！」

　　那表情怎看就是一目瞭然；他一定是剛「睡醒」，正在鬧起床氣的當頭。

　　而大清早就該先來個口部早操似地，「哦……這意思是說，你昨晚都沒睡囉…？看來果然因為今天是個大日子、才興奮得睡不著的不是嗎……ｗ」

　　雖然看得出事實並非如此、卻故意尋出話中語病來揶揄，科爾貝尼克邊笑邊撥著頭髮。

　　那說法聽來就像在笑對方是個幼稚小鬼。

　　「──我有睡啦！休眠模式、好嗎！？什麼大日子……誰知道你說啥啊！」一大早就動肝火、這讓史凱斯覺得頭有點暈，卻仍邊嘶聲大叫、邊朝＠Ｈｏｍｅ的傳送點走去。

　　小碎步奔至他身邊挽住一條手臂，伊霓絲不可置信般睜大雙眼抬起小臉問著：「咦咦～？史凱斯你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嗎？」

　　「就說不知道了嘛！妳知道就說啊、煩耶！」

　　站在那發出綠光的球體柱前、沒馬上執行傳送指令，低頭對她吼著。

　　「就算是因為過得太離群索居而沒感受到普通玩家間的氣氛……」從後面蹬著高跟聲響走近的是塔兒佛絲，「這幾天，先不說這個世界、外部的各大搜尋引擎入口也都陸續配合今天更改了版面樣式吧？你居然會沒注意到，神經實在是太大條了！」

　　說完便先行傳送進去。

　　而另一個冷不防出現的身影，是走路無聲的瑪哈：「想不到……理應連女難都完整繼承了的死之恐怖大人、一點都沒有要過節的徵兆……果然是被斐德赫爾管得太嚴，沒能……嘻嘻。」

　　她也是丟下一句莫名難懂的話就傳走了。

　　「喔喔喔！？剛剛那是新的梗嗎？喂～～瑪哈～～～～」

　　想要繼續追問的戈雷衝了過來、跟著目標一同變成光球消失。

　　按住頭的手、其指尖似是要陷入頭皮，史凱斯瀕臨崩潰：「越來越搞不懂是怎麼回事了啦──！！」

　　這時梅加司靠近、拍了拍他的背，「嘛～嘛～！別在意瑪哈說的那個啦！吶吶、今天跟我去參加一個聚會吧，有幾個女孩說想認識我們家全身黑一臉兇惡但還滿可愛的小男生……」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伊霓絲更加使力地環著黑色手臂、簡直像要扭斷它，「梅加司認識的那些女孩們、一半以上都是網路人妖！你不要害史凱斯啦～！(＞ｏ＜)好好的一個聖誕節──」

　　「……這樣啊，是聖誕節喔？……哈哈哈……」

　　他覺得，真是受夠了。(*1)

　　發出召集令的人背對著入口站在輪迴蛇正下方。

　　聽著陸陸續續進入知識之蛇的一行人嘈嘈雜雜。

　　「是說啊、今天根本是平安夜而不是聖誕節當天吧！幹嘛每個人……」

　　史凱斯不懂有什麼好盛大的；不管是單就今日來說，還是長久以來人類的習俗。

　　「呼呼……你真的是青少年嗎…？對現代人、尤其年輕族群來說，這節日最重要的本來就是今晚這段時間……」已經站好位置的瑪哈轉頭瞟了眼、若有嗔意也帶笑意，「……真是個不解風情的呆子。」

　　這麼明顯不過的調侃，連史凱斯都看得出來、搔著頭：「反、反正那跟我沒關……」

　　「去了就有關係啦！吶～？聯誼的事──」搭上他的肩，梅加司還是不死心地勸誘著。

　　「最好還是不要吧…？以前那個後宮的規模與素質、完全不是你那群普通女孩比得上的呀……」科爾貝尼克裝出語重心長的模樣，「這傢伙的胃口八成也被養得很大了？如果不是傲嬌ＰＫ、傲嬌宮皇、傲嬌幼女、傲嬌熟女秘書的話……」

　　「──不要說得好像世上只有傲嬌女的存在！這死蘿莉控豆！」明知是故意挑釁、史凱斯仍朝對方鬼吼著反駁；雖然焦點有點怪，「而且不管是那小子還是我、都對歐巴桑沒興趣啦！…………噗喔！！」

　　才剛要轉回前方，就迎面收到了特大號的聖誕禮物──

　　正拳。塔兒佛絲似是頗惱怒，細細的眉毛聳立得像要沖天。

　　「幹啥啦！又不是在說妳……痛欸！」

　　雖明白她是為了誰在出氣，不過正因明白、才更覺無必要且無辜。史凱斯緊捂著被揍的鼻樑。

　　「……吵死了！」不想為自己無的放矢般之惱羞成怒多做辯解，塔兒佛絲用力撇過頭：「斐德赫爾，你也別光站在那、說些什麼吧！是你把我們叫來集合的不是嗎？」

　　被這麼一喚，才緩緩回身。點算了一下人數做出確認後，露出個示意安靜、自己將要發言的眼神。

　　大家正準備聆聽訓示。

　　「諷刺至極……想必今天許多人、都期待著夜晚的到來、吧？簡直就像在冀求黃昏後的黑夜。」

　　身為黃昏碑文中的一小片字句，對暗示為死亡與毀滅的夜就是很自然地會有所避忌……深覺人類不可理喻之愚昧和矛盾就在於此，斐德赫爾慨歎萬分。

　　而沒能與這多愁善感共鳴，「沒辦法哪～～這是現代的生活步調造成的。然後就是、繁殖本能ｗ」攤晃著兩片小小的手掌心，戈雷說著與外表年齡不相符的感言。

　　「所以我說了啊，那些都跟我們沒關係！」大聲跺了下腳，史凱斯非常乾脆地踹出結論。

　　靜靜望他那小孩般摻雜著稚幼憤世嫉俗的臉孔，「……真的、毫無關係嗎…？」斐德赫爾低聲說出這句後再次轉身面向迴繞環動的雙蛇，「今晨收到了……預言。」

　　眾人莫不驚訝。

　　「預、預言？難道是────」伊霓絲沒說出名字，但看剛剛他那凝重嚴肅的神情、沒人猜不到。

　　命運的預言者沒答話，執行著發佈那道御神託的程序步驟。

　　向前走了幾步至黑紅身影旁邊，「嘿……這次總該是真貨了吧。應該不會又害你聽了以後、鬱悶上半天了才對？ｗ」科爾貝尼克偏頭朝身旁人笑問。

　　「……啊啊，」出奇地沒對這挑弄回嘴、史凱斯扠起了胸，「絕對是那女人。最近都沒收集到那種碎片。這麼一來，除了她跟假面以外、不會有別人弄得出預言了……！」

　　就算應該不是那種衝著他們來的惡意宣言，在現今這敏感時機下捎來之、女神的訊息……蹭了一下牙，他帶點緊張與不悅地盯視那延著管線匯流進來的光能。

　　所有人都微微地抑住呼息的幅度。

　　半晌未到，赭褐色調的薄光粒子、開始從斐德赫爾的深色皮膚揮發昇華。

　　幽盪著的預言之聲。

　　　　　　『薄明足音來訪前之晦暗長夜，

　　　　　　　實為至深且難耐之無盡苦難。

　　　　　　　轉生再誕前的痛楚、

　　　　　　　自死亡脫離的掙扎，

　　　　　　　願世界中所有人們、

　　　　　　　能藉著我這份祝福，

　　　　　　　渡過那最難以承受、

　　　　　　　卻又最祈願的一刻。

　　　　　　　在這真神降生之日。

　　　　　　　請將我的思念───

　　　　　　墨爾卡娜

　　　　　　　母親小小的孩子們啊……但願你們幸福永存。』

　　預言宣讀完畢。

　　前數秒沒人敢開口，最後是梅加司帶點疑惑：「真神降生(ー`´ー)a？唔嗯……這麼一說才想起，現在『世界』的這個最新版本，好像也是三年前的今天正式對外開放的？」

　　「是呀，長達一年半的關閉維修與測試更新……所以今天不只是聖夜祭、也是這世界相當重要的一個日子；在一連串災難事變後、奧拉大人再度完整地得回一切並重新開始──再誕的一日。」

　　塔兒佛絲目不轉睛看著牆面投射出的視窗上、預言讀出時同步顯現的字句並說著。

　　「我想也不只是指她自己……別忘了還有我們。」瑪哈動了動半邊長耳後、將肩頭長紗撥開，「長期的資料蓄積與反覆測試、總算在最後一樁事件解決後約三年後才達成……也就是說，『真神』、是指現在這個世界的、神之系……」

　　萬人之上的女神與、其下八道鎖鍊的支柱。

　　綿延不絕的聯繫。

　　「啊～啊，最後那一遭已經是那麼久以前的事囉？還真沒什麼實感哪～～果然實際在這個世界裡生活、對時間流逝的感受就是會整個亂掉。」扯著側背小包的背帶，戈雷有那麼點無奈。

　　「嘛……雖然這麼說，大家不也過得挺開心的？ｗ」將重砲稍擱了一下，科爾貝尼克邊清點著物品欄、邊輕輕笑語道。「總之今天是很重要的祝日，而我們也該照著奧拉大人的傳令……」

　　場面忽然有點怪異；所有人都像他這樣，低頭檢視著些什麼。

　　「……我說啊，你們…………」

　　又是只有那一個人格格不入；對預言的真意十分不解且感到荒謬、又對大家竟然這麼簡單就欣然接受、並且在那開始發表感想的態度覺得不可思議──

　　系統訊息顯示，物品欄早在斐德赫爾讀完預言後、就逕自冒出了兩樣物品。

　　「──這是什麼東西啊喂！！禮物袋？聖誕服裝！？你們、一點都不覺得奇怪嗎！！？」

　　史凱斯對著另外七人發出充滿了不敢相信的咆嘯。

　　明明這反應就是再正常不過才對；照理來說預言該是極為慎重、滿載真諭及無以推翻之嚴正性的東西，現在這一則卻怎看都……然而每個人回給他的目光，搞得反而是他最不正常一般。

　　「有什麼意見嗎？代替奧拉大人、發送禮物給『世界』中所有的玩家！哪裡奇怪了？」不知何時、塔兒佛絲已換上那套聖誕服裝；短到不能再短的粉紅滾白毛邊綿布裙、披於短馬甲外胸襟大開的短外套，當然聖誕帽也是不可缺少的，甚至腳下踩著的超高跟長靴都垂綴著兩枚小白毛球。

　　這害得史凱斯簡直要嚇暈了：「妳那是什麼工口三太造型啊──！？幹嘛一副興致勃勃地穿上去啦這扮裝暴露狂！」說完就被粉紅色的大布袋一發往頭砸了下去。(*2)

　　在他痛得蹲下身撫頭之當下，「唉呀～～看來沒辦法去聯誼了哪。嘛、反過來想，今天最受歡迎的就是聖誕老人了！那麼就把我的愛、一份份散播給所有的女孩們吧～！(ﾉ≧∀≦)ﾉ」化身為黃綠色聖誕夜愛之使者的梅加司，話中滿是假公濟私、公器私用、借花獻佛的意味。

　　似乎因為是場意義極其重大的活動、策謀家大放送般兩個形體同時現身了，「嘿嘿──我就在中央廣場一邊擺攤、一邊發聖誕禮物！這樣一來噱頭十足、生意絕對會好到不行的～～你，就負責發禮物給來光顧的客人、暸嗎？」紅色小聖誕老人戈雷推了藍色那個一把發號施令著。

　　「唔……唔嗯、我會加油的唷……」穿著有點寬大的藍色聖誕服的戈雷，用力地點了頭、於是聖誕帽還晃了一下；這副模樣的聖誕老人所送的禮物，大概也無人捨得拒收了吧？

　　接著瑪哈也使用了換裝道具；跟原來整體造型配色幾無差異，只是原本上身的鎧甲被長外套蓋住、及多了些聖誕服裝的特有裝飾，「那麼……我就負責線民、狗尾草愛好會以及愛貓俱樂部成員們的部份囉……那些人總是窩在角落，大概也不會走到廣場領取禮物的吧……」

　　為什麼大家一個個都那麼乾脆地換上那套衣服啊！史凱斯依舊蹲著，心中如此大喊。

　　甚至連他覺得最不可能、也最不適合穿上這類服裝的斐德赫爾都照換不誤：「麻煩妳了。我會前去駐守弗雷格‧埃波納市集，塔兒佛絲則負責鐸爾‧多那的部份……至於伊霓絲，治癒隊就交給妳了。」

　　雖是聖誕服裝、卻詭異地照著原本袈裟的剪裁那般、露出了左半身，可怕的是就算面具仍緊黏在臉上、紅褐色聖誕帽也逗趣地蓋在那顆光滑的頭頂，整個看上去卻讓人有種說不出的融合協調感。

　　根本就是、變態聖誕和尚。史凱斯很想把這句話給使勁吐出來。

　　這時伊霓絲聽見指示，便趨向前走到他身邊：「是的！我會順便跟治癒隊的大家一起進行巡邏、然後將禮物交給各區域中的玩家！……咦、史凱斯，怎麼還不換上衣服呢？」

　　「──換妳個頭啦！那種……嗚哇！」正要轉頭對她大罵、卻對上了她那雙光溜溜的腳，「妳、妳這是什麼！聖誕服耶不是嗎！冬天的衣服耶！？為啥還是連雙鞋子襪子都────」

　　從沒看過光著兩條腿爬在積雪屋簷上送禮物的聖誕老人。

　　未免也太不合時節、兼且故意。

　　「哎呀……我看你倒挺像是眼睛被光芒刺得睜不開了哪ｗ。咈咈……不愧是奧拉大人，太懂如何抓住某些特殊癖好者的心了。你該當成是對自己的福利呀ｗ」科爾貝尼克非常詐地笑了，同時調整著左肩額外的深藍色長披風、讓它穩當地遮住砲身，「我的話，就負責相熟的莊家、賭客們和『她』那邊吧。大家近來都挺苦悶的，是時候約出來聚一聚了。」

　　看來像是頗滿意現在身上這套衣服，要穿去赴宴似的。

　　「為啥連你都幹勁十足啊……」已無力對那滿是愚弄的話反擊，史凱斯站起身。

　　結果這群人，分明就超期待這一天、也十分投入這個無聊節日所舉辦的大活動。

　　這令他想要快點離開此處。

　　但沒人會願意放過他的，「那史凱斯你就負責所有滯留在區域中、幾乎不會回城鎮的玩家吧。」並不管他的神色有多不甘願與為難，斐德赫爾替他定了這排程。

　　「幾乎……不會回城鎮……」還在絞盡腦汁思考這是什麼樣族群的玩家，「升等魔人、周回馬拉松集團，然後是、ＰＫ……喂喂！哪有這樣的！？為啥我就要負責那種難搞的──」

　　如果是去打掛他們那還簡單，但竟然是去送他們禮物……

　　要他這個人。

　　「除了你外還有更適合的人選嗎…？同類的人種、這樣。對方不理會的話、就用武力解決……不是正合你所好？」非常堅定、絲毫不給置啄餘地：「然後就是，趕快換上服裝。」

　　「哈啊？！發個禮物而已，幹啥一定得穿著那種笑死人的衣服啦！」依舊滿腹牢騷。

　　「你在說什麼呢……不穿這服裝、不就沒意義了？」斐德赫爾眼中射出一種偏執的光線，「仔細看那樣物品……那可是奧拉大人一針一線親手縫製的。你若敢不穿、就是對奧拉大人的不敬與冒瀆！」

　　口氣激昂了起來；因為那是女神親身替他們量身訂做的華服。

　　拗不過他，史凱斯看起了那項換裝道具的說明：

　　──聖誕服裝‧第一相專用

　　　　這是特別配合史凱醬的形象、完全手工製的服裝唷～★

　　　　請小～～小的史凱醬務必穿上這套縫進了滿滿愛心的衣服、渡過這神聖美好的一天哦★

　　「……這個口調，怎麼看都是……」

　　每天都會聽到的、從一隻奇怪生物嘴中流出的話。

　　史凱斯忽然很想對著這個道具使用資料吸收讓它永遠消失。

　　「廢話不必多說，穿上。」斐德赫爾強硬地催促。

　　抬眼看看其他五顏六色的聖誕老人們，每張臉都寫滿了「快一點」這句話。

　　「──嗚！好啦好啦！穿就穿嘛、穿上就行了吧！？」咬緊牙關，執行了確認指令。

　　一環光掃過全身，依舊是紅黑配色。

　　可是構成圖樣完全不同。

　　「…………」全部，都看得傻眼。

　　充滿狂氣與嘻謔般，小丑造型；正字標記的弧角被特殊雙角型聖誕帽切實地包住、尾端垂著黑色毛團球。雖然沒有扣起、內裡的漆黑裝甲仍能稍稍瞥見，但外面是恰如其分的聖誕服布料之長身大衣與長褲。基本配件的白色滾邊則全都貼心地配合他的形象換成黑色……

　　膝蓋上兩支大角也套上了跟聖誕帽一樣的東西。尖端兩顆毛球，隨發抖的身軀微顫著。

　　倒沒有特別脫離「聖誕服裝」的範疇，只是非常巧妙地在某些部位異常寬鬆、有的地方又遮掩得當。

　　於是這樣一套服裝，就算看上去並無異狀、但一旦穿在這人身上──

　　「卡、哇、咿～～～！史凱斯、這樣很可愛呢！」伊霓絲猛撲抱住他；像摟個玩偶似地。

　　梅加司則走近摸他的頭：「唉～呀，沒想到史凱斯很有當吉祥物的潛質哪～～這樣走在馬克‧亞努街道上的話、一定會有很多女孩湊過來的唷！(*´∀｀*)ﾉ彡」

　　這兩人完全無視那羞憤神色、自顧自地做出根本不為當事者接受的讚美。

　　「哼～嗯……把尖銳的部份遮住的話，死之恐怖也只不過是個小不點嘛……嘻嘻嘻。」

　　尾巴末端劃著圓，瑪哈左耳晃了晃地笑道。

　　成人向粉紅聖誕老人則嬌笑附和：「嘛～真的還挺可愛的不是嗎？……因為小隻的關係ｗ」

　　藍色戈雷挨了過去抓住一支膝角玩鬧，留下紅色的在原地老成地搖著手，「不不不，妳們兩個都搞錯重點了哪～～看！他現在那副想一頭往牆壁撞下去的表情！太厲害了……這正是究極的調教手法……！吶、對吧～？科爾貝尼克。」

　　忽地被詢問意見的藍衣怪人、早暗自忍笑得不可開交，「是啊……真是太──嘛，我必須再說一次：不愧是身為究極ＡＩ的奧拉大人……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ｗｗｗ」

　　光看那哭喪臉跟蠢樣就是今日收到最棒的禮物……太過滿意，科爾貝尼克再也說不出話。

　　而就如他所說的：居然做到這種地步。這句話在史凱斯發白的腦裡不停迴響。

　　本來猜想，照著其他人那樣的變動程度，自己頂多只會被戴上頂滑稽的聖誕帽、然後披上件厚棉襖而已吧？因為原本的造型框架就是那樣──全身一體成型的盔甲，就算奧拉想把它改成紅色、應該也不會有太大落差才是……誰知道她處心積慮成這樣，非常明顯地就是在針對他。

　　沮喪地低了頭，看見自己鬆垮垮的褲管。他明白，這樣看起來、腿絕對會變得超短；小小的……這句每次她的發言中都幾乎一定會有的形容詞，從一開始就根本是為他而講的！史凱斯敢這麼肯定。

　　（那個女人……又在報復了！哪有心眼這麼小的女神啊────！！？）

　　最後是預言者的總結，「非常好。這樣奧拉大人定會感到十分欣慰。」

　　帶點偷笑地。

　　聖誕小丑‧史凱斯緩緩、緊緊地閉上眼，按捺著滿腹洶湧怒濤、握緊寬大趣緻袖口下的雙拳。直至今日，第一次對許久以前那開心放肆地追著女神四處跑的舉動感到如此悔不當初。雖然那根本也算不上是出於他自身的意願。

　　不管怎樣，現下唯一可以確定的一點是……生氣、發飆、大吼是沒用的。

　　一向都是這樣；在整股怒氣衝破腦門後，總會使他思緒通暢、同時忽然氣不起來……

　　「……阿哈哈哈……大家高興就好。真是太好了哪……偶爾也該穿點不一樣的說。」

　　雖然也有人說，這就是自暴自棄。

　　他在用笑來麻痺自己。

　　完全沒注意到這點，伊霓絲一直拉著他的手大力晃動，「對吧～？你也覺得很可愛對吧！吶、吶，史凱斯你乾脆跟我一起去巡邏好了！反正人家也是要去各個區域──」

　　「不，我還是照斐德赫爾說的、去找那些玩家比較好。」異樣乖順聽話的態度；連慣使用的謔稱都忘了。「……誰要跟妳去啊？這樣不就等於是去給那群喵喵叫的傢伙們看笑話了嗎……！」

　　後面這句，是相當小聲含在嘴中唸著的。

　　沒有人聽到。

　　眼見連意見最多的傢伙都乖乖服從後，斐德赫爾打算在宣佈活動正式開始前、提出一件重要注意事項：「此次我們的行動，一般大眾看來或許會認為是遊戲公司官方發起的……但實際上並不是。當然這一點、管理者們也是再清楚不過。」

　　「這倒是哪。那要是遇上他們該怎辦才好呢？那個一板一眼的隊長大人八成會……」

　　梅加司想不太出可以用來塘塞的理由；因為這整件事就是太單純的、無償行動。

　　正常不會有人相信除了官方、誰會去做這檔事卻沒有任何目的。

　　「那六人的話不必擔心；他們相當意外地好溝通、且信任我們。何況，那天來訪的三人，都已經聽過、也大致懂現在這世界的機制──奧拉大人的存在了吧？」稍撫平了下胸前聖誕服的細毛滾邊，「問題在另兩人。情報顯示今日兩人皆休假……雖說如此，極有可能會突然地返回工作崗位。」

　　沒打算明說自己攔截到了她進行線上掛診的封包。

　　為的是那應該不會有普通醫師診斷得出來之病症。

　　約莫是近來反覆的異常情緒波動、連她自己都無法再忽視下去了吧……只是看個病的話，或許是不需要一整天的時間，所以他才斷定、那兩人很可能會在較晚的一個時間進入遊戲。

　　「總而言之，他們一出現、我會即刻通知全員……若有撞見他們的可能，則馬上準備迴避。」

　　免得在這樣一個節慶之日居然還要被凌遲。

　　所有人都默默地點了頭；雖然其中一個幾乎沒在聽，行屍走肉狀態。

　　「那好，我現在正式宣佈……任務開始。出發吧。」

　　八加一，一哄而散。當然走得最慢的就是那個行屍走肉。

　　「……所以我、真的是啊────」

　　受夠了。

　　連棵聖誕樹都沒位子擺的辦公空間。

　　當然也沒能沾染到街道上那股氣息。

　　就說了，這裡的現實只有那個世界。

　　明明外面下著雪，還是開著那惱人的過冷空調。

　　「……是不是該去投訴那個控制中央空調溫度的人、讓那傢伙今年別想領年終了啊？」

　　嬌小的女性裹著厚外套，皺著眉抱怨。

　　旁邊的兩個男人看起來倒是沒那麼怕冷的樣子。

　　「妳呀……不要心腸這麼壞啦！稍微想一下嘛──那傢伙可能是神經末梢病變、才會一年到頭都把溫度弄得這麼低。人家也是很可憐的哪～～這樣、就不會那麼生氣了吧──？」

　　中年男子吐著菸圈說道。

　　另一名壯漢噗哧笑了：「老爹、你明知不是這樣的嘛！那是中央空調系統有問題！本來控制那東西的就不是固定的人員了……小不點，看妳有多笨！連這都不知道。」

　　結果，兩個人都是在作弄她。

　　「……吵～死～了！！那種事我怎麼可能不……哼、算了！沒力氣跟你們辯。」

　　真的是沒力氣，或該說沒心情。她的神情馬上就沉了下去。

　　兩個男人其實也一樣。

　　雖然他們聽說，這是某種後遺症。

　　「那個啊……事情真有這麼複雜嗎？你們覺得……」

　　烏露卡奴思問了。他想應該不需明講是哪件事、這兩人也懂他指什麼。

　　萊涅克捧起盛著熱茶的杯子吹了一口，「很複雜嗎？說起來就是──『世界』真正的掌控權，在一個人工智能的手上、然後又分給另外八個個性奇差無比的人工智能，所以最好不要招惹到他們、這樣？」

　　簡化到誇張的程度。

　　「妳怎麼講得人家好像在威脅我們一樣？要是咱們長官不亂搞、他們也就只是整天在那抓抓Ｂｕｇ、然後四處玩耍的ＡＩ……嘛、重點果然還是那個『力量』啦；可以影響腦波跟精神意志的東西……」

　　對二次元中毒者來說、那本該是聽到不想再聽的東西，只是自己可是真真正正用這副三次元的身軀去體驗過了哪。烏露卡奴思現在想起還是頭皮發麻。

　　「我就說了吧──？那些高官的想法，我一輩子都沒法搞懂、也不想搞懂啦。」庫拉凱非常不耐煩、像要打翻灰皿似地用力戳熄了菸，「如果不去打那力量的主意、基本上是不會有事的不是嗎──？」

　　萊涅克盯著他做那動作的手不放，想起了什麼。

　　「我忽然想到……總結他們那天聽到的全部內容裡，不是有提到、公司被重新改組過了？……那老爹你怎麼好像都沒事一樣啊！？」其實當天聽到時她就覺得哪裡兜不上、現在終於找到癥結了。

　　她認為，庫拉凱不可能騙他們或隱瞞什麼、所以果然──

　　「──妳是想說該不會根本沒發生過那些他們講出來的事？嘛……」站起身，他也打算泡杯熱的來暖和一下身子，「很遺憾、應該是有的哦──因為啊，我曾經被調去海外分部支援其他版本伺服器的管理、妳不知道呀──？」

　　「……耶？！」驚覺這中年老頭實在太多背景、萊涅克嚇得合不起嘴。

　　看這小丫頭逗笑至極的表情，庫拉凱笑得沒按好開關、熱水差點就滿出來了。「我猜大叔我的職場運勢、就是在那一次用光的吧──？剛好沒被波及到……那次很慘，連中階跟基層都有正式員工被調職、甚至資遣哪──烏露也很清楚的不是嗎？改組的事。」

　　話中有話。

　　但烏露卡奴思沒太在意、依舊狂啃著零嘴，「啊啊、對呀。所以剛才這笨蛋在問你的時候、我不是半句都沒吭嗎？是說老爹你啊、明明就海外歸國鍍了層金，幹嘛還是──」

　　「慢著！你為什麼會知道啊！怎麼算都……你進公司有那麼久嗎！？」

　　總是對著些人家想敷衍掉的點特別敏銳，萊涅克馬上插嘴。

　　呆呆地，嘴邊滿是碎屑。烏露卡奴思不知要從何回起。

　　「因為他老頭就是簽下把我調派出去那份文件的人啊──人事管理部門的。」庫拉凱替他回答著，「……然後就是、被捲入改組風暴裡的倒楣中階管理職哪。」

　　遊戲事務上的問題導致的大清算，卻連人事方面的人員都被扯進……

　　簡言之，算是受害者。

　　「哈哈哈、那老鬼真的是有夠衰的！老爹你不講那麼清楚、我還不會想笑哪～～」但不知怎麼回事，這個受害者家屬竟然在大笑：「想想也不錯啊，我現在能做這工作、應該算是公司對他的一種事後補償吧？大家都心知肚明、當個人事部小組長會莫名其妙被炒魷魚、絕對是───」

　　「小子，」庫拉凱打斷他，嚴肅地。「你總是這樣胡思亂想……能進這公司、是因為你自己的能力！所以你也不該老認為自己老爸是被陷害或什麼的、那樣猜忌別人──懂嗎？」

　　長輩的訓話。

　　晚輩，抓了抓頭、擦掉嘴上的零食殘渣。

　　「我知道啦……我一直很清楚好嗎。更何況就算要猜忌甚至報復啥的、也沒對象了吧？老頭也早掛了，沒什麼好計較的嘛。」說著便不關己事般地開始操作電腦、準備進入遊戲。

　　「喂喂──！你那是什麼口氣啊！？往生者為大、還是你老爸唷？你講那什麼──」

　　「是、是，對不起啦。唉唷、你們趕快登入了啦！」想趕快結束煩心的話題，胖子小隊長催著。

　　另兩人無意見，放下茶杯後拖拖拉拉地點進登入畫面。

　　「１２月２４號……」等待讀取的時間，萊涅克細碎唸著：「對單身族群來說、真是個聽了就煩的日子耶。對了、今天有什麼特別的活動嗎、應該不用我們幫忙吧？」

　　身為隊長、多少知道概況，烏露卡奴思回答她，「啊啊、當然，那是開發部的工作嘛；好像是一堆特殊任務、收集道具跟ＮＰＣ換禮物之類？然後是舉行過結婚儀式的虛擬夫妻有特典任務跟獎勵……真是了無新意哪～～在網遊世界裡過節這回事。」

　　故意提出某個點後加以嘲弄，完全就是去死團的特徵。

　　「說來說去你們兩個去弄個結婚典禮就好了！正好ＰＣ性別都相反。有結婚過的總是會有一堆好處、不結白不結哪──反正只是營業噱頭，專門用來拐那些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傢伙嘛──。」

　　「說什麼啊你這失婚中年……」萊涅克無力嘆著。雖知庫拉凱的意思並不是要硬把人湊成對、而是基於利益考量，不過那些好處對管理者而言實在也沒什麼用；除錯指令就算是通行無阻的利器了。

　　何況，他根本是因為自己本身的婚姻狀況那樣、才會做出這種抱怨。

　　「嘛～婚姻是墳墓，而老爹是從墳墓裡爬出了一半的殭屍。」小隊長沒大沒小地做出這種結論。

　　「說這種話的人絕對最早結婚的啦──！」庫拉凱抄起菸盒、取了根菸叼在嘴上卻沒點。「你是獨子唷？你老媽一定正想盡辦法給你找個對象隨便結結的──就我對她長年的認識。」

　　明白這話是百分百正確……想到要跟三次元的女人廝守，烏露卡奴思痛苦地捂面。

　　「你們都把女性妖魔化過頭了！真受不了……」拿起控制器開始動起角色，萊涅克打開好友名單，「……那兩個人今天不在？雖然最近幾乎沒事可做、但像這種節日他們不用坐鎮的嗎？」

　　烏露卡奴思這才把顯示器裝戴上，「誰知道？他們老是黏在一塊，連請假都一起請。該不會是去過節了吧、兩個人的美好時光？ｗｗｗ」

　　雖然嘴上那麼說，但三人都很清楚絕無此事。

　　因為那兩人完全不是會把小情小愛看在眼裡的角色；人生的著眼點是放在自己碰觸不到的位置……

　　想爬到最頂端的不擇手段。

　　想在遊戲中找些奇怪東西。

　　庫拉凱這才點起菸，「總之，今天就是注意程式異常的回報；等他們回來後、絕對要緊盯他們……系統的『基底』、渡過大風大浪的存在都說她的行動有問題了，我們多少得盡點看管的責任哪──。」

　　伴隨著長嘆吐出的煙絲充分舞躍出他的心亂與無奈。

　　畢竟是自己一直留心看顧著的孩子，曾幾何時────

　　「咦？不是請整天的喔？」

　　「……嗯。她有跟我提，只是個舊疾的回診、不會耗太多時間。」

　　但重點是庫拉凱完全不知她有什麼病症。

　　憂心忡忡下，呆了許久、菸都燒了一半。

　　待煙灰自然斷落才回過神、催著陪他發呆的兩人：「好了好了──別一直站在混沌之門前、等等又被圍觀！我要去找老朋友敘敘舊，你們自己四處巡邏吧。」

　　拍拍掉落的灰燼，庫拉凱操縱自己的矮人ＰＣ離開了。

　　被這麼提醒，萊涅克看了看周圍人群，「……趕快離開好了。喂、烏露，我去市集逛逛。」

　　「啊？妳怎麼老是在逛那地方啊～？管理者有必要買東西嗎？」

　　話一說完才意識到：這傢伙好歹也是個女人，而這世界太過擬真、是故「購物」這回事的感受或許多少還能替代現實世界中的實際執行吧？

　　「真這麼少女心的話、幹嘛不直接換成女性ＰＣ？不管妳現在買了什麼、也都是用在那看起來陰險又陰沉的古怪造型ＰＣ上面啦！」

　　沒想到這實話讓她似乎有點生起氣。

　　「少囉嗦、你懂什麼啊！這ＰＣ可是……」沒說完便鼓起腮幫，「……煩死了、別再跟我講話了！」

　　表情像在宣告接下來的時間她會把對方當透明人。

　　然而太過習慣這棵小仙人掌的個性、烏露卡奴思完全不在意地聳肩後，朝門外先她而去。

　　穿著威勢凜然又莊重之陣羽織女性ＰＣ，被額前頭帶固定住的中長髮如血櫻般隨悠然遊哉步行於中央步道的行進絲絲飄動、折射出這城市招牌的美麗橙色餘暉。

　　果然自己還是太有眼光、能創造出這樣一個遊戲角色……烏露卡奴思自嘆自褒著。

　　正準備要將視點轉向角色正對畫面、並找出最佳角度好拍下每天必寫的遊戲日記中之截圖，就收到了句一對一密談對話──

　　普通的遊戲管理者，ＧＭ。

　　對方是這樣說的：「那個、這裡有點狀況，可以請您過來瞭解一下嗎……」

　　後面是他的本名，冠上敬稱的。

　　這讓他覺得很彆扭；因為傳這訊息來的傢伙昨天才跟他一起去了秋葉原。「裝模作樣什麼啊？！還『先生』咧。什麼問題啦、快講啊！」忙著照相故懶得打字、他直接開啟了語音通話。

　　「……嘛，之前你們小組發佈的、要注意人物的事啦。」被這一罵，這位ＧＭ的口氣稍微變了點。

　　「啊～？要注意人物……」烏露卡奴思一時沒有意會到、但隨即想起自己曾向對方提過：「……哦，那個……公會是吧。那幾個傢伙又幹了什麼好事嗎？比如──在交通要道槓上一大群ＰＫ？ｗ」

　　差點就要熟稔地講出ＰＣ名；他可不想讓同部門以外的人知道、他們跟那些人有著超出一般玩家與系統側人員間該有的、正常程度之交涉和交集。

　　「比那個還嚴重啦！反正你快過來他們的公會商店──」明明烏露卡奴思話中是帶著笑意、這位ＧＭ卻開始焦躁了起來：「他們居然在發聖誕節禮物！！不是單純地發送物品、而是……快過來啦！」

　　這話令戰乙女傻了半晌。

　　快步衝至中央廣場噴水池前的烏露卡奴思，看見了嚇人的景象──

　　密密麻麻的人群。

　　連攤位什麼的都看不見了……不過那種包圍的境況、中心點應該是個攤位沒錯。

　　不遠處站著一個身著藍色制服的ＰＣ，他馬上就認出那是叫自己來的人。

　　「怎麼回事啊？那個……」

　　邊朝對方走去邊問著。

　　藍服ＧＭ搖搖頭：「太奇怪了、完全搞不懂！那對雙胞胎發的禮物……」

　　「嗯？禮物的話有什麼好奇怪的？雖然他們會做出這種『義舉』的確是很……不過說真的，那個公會資金應該是很雄厚的、要發個禮物也絕對沒問題啊！」

　　不管怎說、那八個人不知待在這世界多久了，就算斐德赫爾曾強調自己「不需要做出那種改造」，但稍想一下也知道一天二十四小時都住在遊戲中的存在、要錢要道具的還怕沒時間賺嗎？

　　可是這名ＧＭ當然不知這種事、而且事情似乎也並非烏露卡奴思所揣測那般而已。

　　「……問題就是、那不是普通道具啊！你去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

　　那張嫻雅的臉龐高高地挑起了一邊的眉，非常不協調。烏露卡奴思照對方說的鑽進人群。

　　然後看到煞有其事穿著聖誕服裝的小鬼頭。

　　「今天所有裝飾品都八折唷、八折～～！應景的食物也應有盡有！吶吶、這位大哥，買個蛋糕吧～？跟女朋友一起享用這個超～高等級的蛋糕如何？給你打個折扣──」紅色戈雷正纏著面前一對貌似情侶的玩家兜售。烏露卡奴思看了桌上擺著的、跟那蛋糕相同的物品……製作者的名字讓他無言。

　　然而就算無言、還是得吐個槽，因為那太好笑了：「……喂，這種等級的料理是要幾級的料理技能才做得出來啊！而且竟然是你們家的咖哩假面……和尚跟人家做什麼蛋糕啊？！」

　　順利地賣出道具後、戈雷轉向他眨了眨圓眼，「哦，是網路人妖大姐啊～～幹嘛跑來湊熱鬧？」然後拿了另外一樣物品給他看；那是一隻烤火雞腿。

　　不疑有他地瞄了一眼物品資訊，「……這次是史凱斯喔？！未免也太──」

　　太詭異。

　　「你不懂啦～！這可是我看準了今天的商機、特地收集一堆食材求他們兩個做的！如果不買就別來礙事！噓、噓，旁邊涼快去。」相當不耐煩地揮著個趕人的手勢。

　　真是太目中無人，「──這死小鬼！」

　　如果有能掀桌子的動作指令、他一定馬上把這攤位給砸了。

　　正要開罵、眼角餘光卻瞥見身邊挨近的另一個小小身影，「啊──烏露大姊姊，聖誕快樂唷。」

　　長得跟前方的潑辣小鬼一模一樣、但完全讓人生不起氣的藍色版本。

　　「阿勒、兩個同時出現的話……該不會又要……！？」烏露卡奴思想起差點被這兩個小傢伙下某種毒手──他還搞不太懂的、所謂資料吸收的那第一次見面，整個人緊繃了起來、警戒著。

　　「擔心個什麼勁啊～～只不過忙不過來才分成兩個的嘛！生意要顧、工作也不能不做哪。」看得出他緊張些什麼，紅色戈雷扶額嘆氣，「吶、趕快把他的份給他吧。」

　　「嗯……！大姊姊、請收下禮物～」

　　天真無邪的臉孔抬了起來，雙手捧著個禮物盒、甜甜地笑著。

　　「…………」

　　眼前跳出的視窗，詢問著他是否要收下對方給予的物品──名稱為「聖誕禮物」。

　　沒錯，不是任何一種已知道具、就是這四個字。

　　這下終於知道自己被叫過來的理由了，「我說、這個啊……該不會是點擊使用之後、就會變成其他物品的特殊道具吧？」

　　「對呀……打開禮物以後、就會得到大姊姊心裡最想要的聖誕禮物囉。」藍色小孩歪頭燦笑。

　　又再度以光速賣出商品的紅色戈雷插了嘴：「嘛、也不是說要什麼有什麼啦，就是很貼心實用的消費性道具、這樣ｗ。趕快收下打開看看吧～～」這一個的笑容則是調皮的那類。

　　在他猶豫要不要對收取物品的選項按下同意並確認時，藍服ＧＭ總算也鑽入人海裡了：「──怎麼樣？你看過了沒、那個道具……」

　　在這位ＧＭ的認知裡，這種東西怎麼可能會由一般玩家的手送出？所以這極有可能是──

　　改造物品。正因如此、才會把專門處理遊戲錯誤與弊害的特殊執行部隊小隊長叫過來查明。

　　兩個戈雷均看了一眼那個藍服ＰＣ；他們當然知道那是什麼人，「哼～嗯，這樣啊……唉，別想太多了啦，我們沒那種心思去弄什麼改造好嗎！那個啊、可是『世界』送給所有人的祝福唷？」

　　「你是說……這個『世界』、嗎……」烏露卡奴思深吸了口氣。

　　女神。

　　那個同這世界的根本系統化為一體的，至高人工智能。

　　雖然藍塞歐魯、玫蘿、雅斯金三人聽來並告知其他人的東西各是不同的主題──「世界」中曾發生之勇者之旅的故事、八相的職責與定義、這八人與女神的誕生和成形──不過全部都有一個共通的焦點：就是女神奧拉……究極ＡＩ的存在。

　　如果，這份禮物是她弄出來、並交由這八個人去發送，那目的到底是……

　　若收下它、是不是就認定了一個事實：自己所任職的公司、所能掌控的僅是微薄的權限？

　　於是依舊遲疑。

　　不懂他為何一直不收，「大姊姊……怎麼了呢？不想收人家送的禮物嗎…？」

　　藍色戈雷擺出了個不知如何是好、快要哭出來、眼睛一閃一閃的愁眉苦臉。

　　「唔……！」震了一下，烏露卡奴思忽然覺得有種罪惡感，「好啦好啦！我收就是了。」

　　不管身邊ＧＭ表情之驚訝，兩人完成了這個收受給予的動作。

　　「喂…喂喂！沒問題嗎那個！？你怎麼輕易收下──」這名藍服似乎管不了那麼多、把他拉到一旁，「……啊啊！你該不會……覺醒成正太控了吧！！？……我真是錯看你了！你不是一直自誇是公司成立以來僅有的、絕對不會輸給那位開發部門老前輩的超級死忠巫女控嗎──！」(*3)

　　從這段話可窺視得出這兩人交情之深、以及這位ＧＭ同樣也是深度二次元中毒者的事實。

　　「別把我跟那種會拿巫女服給女朋友穿、然後被甩了的白痴老頭相提並論！你要我講幾次啊！？巫女這種美妙的事物、除了真正將身體奉獻給神明的高潔人種外、在三次元裡是不存在的！我們該膜拜的只有現實中神社裡的巫女、以及有著巫女身分設定的二次元人物而已！你到底懂不懂──」

　　從一個女性ＰＣ口中、用女性聲音說出的這一長串，會讓人聽了有種恐懼感……幸好這裡是遊戲，像這種根本不能大聲嚷嚷的對談、自然只會在私人專屬頻道裡響起。

　　大罵一頓之後，烏露卡奴思氣喘吁吁。現實中身旁的兩人對他這蠢到不行的高談闊論僅投以側目後，便懶洋洋地將注意力移回自己的遊戲畫面；甚至從方才起，庫拉凱跟萊涅克就幾乎沒在聽他說些什麼。

　　「禮物什麼的……收下就收下了，別在那邊吵好嗎。」萊涅克只做出這小小抱怨。

　　「唉唷、你們──」本想跟他們討論這件事、不過馬上做罷；眼前必須先解決他這位損友的疑惑，於是趕緊回到遊戲內：「……這個禮物沒有問題啦。其實這兩個小鬼今天會在這邊發禮物、是某個機密事項……因為他們公會平日作惡多端、所以我們長官罰他們必須勞動服務！就這樣！」

　　這盛大的謊言讓藍服ＧＭ嚇傻了眼，「咦咦咦！？有、有這種事？完全沒──」

　　「有就是有啦！要不然你以為誰能搞出這種道具？當然是開發部的人啊！笨耶你。」

　　扯謊完全不改臉色；不管是ＰＣ，還是他本人。

　　「這……」雖然還是不敢相信，但也不得不接受。「好吧，那就這麼處理了哦？投訴。」

　　「對啦。哪個吃飽沒事幹的正義人士又在煩你的話，就說這是義工活動、懂嗎！？」

　　點點頭後，ＧＭ總算是被打發走了。

　　換成身旁的老菸槍出聲：「真不愧是烏露哪……說那種謊還臉不紅氣不喘──。」

　　「……那先不管啦。是說你們兩個怎麼一點都不在意？多少也有聽到我講的話吧！」

　　兩人同時將顯示器推上頭，盯著他然後指了指自己的螢幕。

　　烏露卡奴思這才恍然大悟：「哦……你們也遇上了是吧？」

　　沒回話，隨即回到遊戲世界。

　　無奈，小隊長也只能做出同樣動作。

　　眼前的兩個一紅一藍聖誕小矮人仍繼續叫賣、與送禮。

　　「你們啊，真的是太招搖了！要不是今天那兩個人不在……」

　　走回攤位旁，烏露卡奴思口中不住地碎念。

　　「嘿嘿～～多謝你幫忙囉，巫女控。喏，謝禮。」紅色戈雷說著便送了他一個蛋糕。

　　被他這樣一叫，烏露卡奴思再度確定：這小鬼、或該說他們一夥人，有法子竊聽私密對話。

　　不過就算知道也不能怎麼樣。看著那正常下必然定價不菲的料理道具，「呿，收到你這種臭小鬼送的蛋糕、一點都不讓人高興啦！不過啊，如果這玩意可以變成真的、一定超美味──」

　　「──你這樣可不行哦。希望這世界裡的事物會變成『現實』……這是種很危險的想法哪。」

　　戈雷原本人小鬼大的神情突然變得很難猜透。

　　微小的貪求，膨脹成無盡大的執著欲念、最後捲起了災難的洶湧。

　　明白他這隱意的管理者，嚥了一道口水。

　　不是誇大其辭，而是確實地發生過多次……在這個世界裡。

　　而戈雷仍持續危言聳聽：「嘛～不過說真的，我們不會再讓這種蠢事發生了！如果想動奧拉大人的歪腦筋，我們家的女神控假面跟厨二病會長一～定馬上對想做壞事的傢伙這樣砰、砰──！嘿嘿ｗ」

　　邊說還邊伸出小小的掌心、孩子氣地做出資料吸收的動作。

　　「……幹嘛講得這麼嚴重啦！而且、那如果不是對ＰＣ使用，哪裡會有效果？」

　　「這我就不知道囉～～不過你覺得這年頭有人完全不用網路的嗎ｗｗｗ」

　　被那頂紅色聖誕帽覆著的頭，故作輕鬆地晃著。

　　為這隱藏十足脅迫訊息的話所懾、烏露卡奴思覺得額頭上的毛孔竄出了幾滴汗，「……不會吧。」

　　真有神通廣大到這種地步嗎？他心裡這麼想。

　　「有可能辦得到、也有可能只是我唬你的唷？嘛～～你自己都是巫女控了，也應該知道偏執的可怕吧？尤其是像斐德赫爾或科爾貝尼克那種遊戲內外都佈了線的狠角色ｗ」

　　就說是危言聳聽了；讓人心生畏怕本就是主要目的，而這也是謀略的一環。所詮，是個策謀家。

　　紅髮的管理者抹去冷汗，「好啦，我懂你的意思──那個女人、對吧？畢竟是藍塞歐魯的姊姊、我也不想她真怎麼了。」走向攤位後方的噴水池，往石塊上坐下。

　　「那個叫亞努的也是，麻煩你看緊了嘿～～」見暫時無購物人潮，戈雷朝他那面轉去。「啊、對了，你快看看禮物是什麼呀～！如果是不想要的東西、可以賤價拋售給我唷ｗ」

　　正好他就是打算要來「拆開」那個禮物，於是便很順手地照做了，「嗯？這是……」

　　聖誕禮物變成了好幾個料理，其中甚至有他本想下班後買來犒賞自己的聖誕夜美食。

　　貼心且實用……這句話，讓他深思了起來：女神送給子民們的祝福、居然真能從其所願……

　　小小的心願；就像聖誕夜中沿途叫賣著的悲慘少女手中，那枝火柴所帶給她的溫暖……不是價值連城的奢侈品、也不是大把大把的鈔票，就只是凍僵了的少女所冀許之、心靈上與身體上的暖意。

　　Ａｕｒａ，是深夜中所有人皆期盼迎接的破曉微光。

　　像這樣的一個女神────

　　稍遠處發完禮物的藍色戈雷走了過來，「怎麼樣呢…？大姊姊……喜歡奧拉姊姊送的禮物嗎？」

　　兩個小孩看著一個說不出話的女性，場面肅靜了半分。

　　「吶，小鬼，我問你們……」烏露卡奴思勉強地擠出了想說的話，「那個女神……奧拉，深愛著這個世界的一切、包括裡面的所有人類、對吧？就算是個ＡＩ……」

　　雙胞胎心電感應的同步般，相同頻率地點了點頭。

　　「……是嗎？可是這、太奇怪了吧！她明明就……被人類那樣對待啊！為啥她還能有這種──」那精心設定的柔美面孔忽地帶點不解的扭曲，「──那個不滅的黃昏、還有之後的全部！那麼嚴重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怎麼可能還……！」

　　双子，全瞪大了眼。

　　此時，卻很不巧地湧入了一批來客。

　　看來本要進入的話題，必須中止了。

　　先稍微招呼了一下客人後、紅色戈雷轉頭：「你啊，好像知道什麼哪？而且想知道更多…？」

　　雖這麼說，「算了吧，你們很忙、我不打擾了。」管理者起身欲離開，「……有機會再講好了。」

　　像在預約似的。

　　「哦～真是不勝感激哪～！如果不把東西賣完、假面就不會做聖誕大餐給我吃了！既然你這麼體貼、改天等戈雷大人我有空、就第一個先找你吧！」拍了他的臀部一下，紅色戈雷俏皮地笑著。

　　「喂──！這是性騷擾嗎！？而且還是年下……唉。」覺得自己身為指標性御宅的尊嚴似乎快被這個小鬼的強大威能給粉碎了，「掰啦，小朋友們。」

　　撫了撫另一個戈雷的頭，性倒錯的戰乙女揚長而去。

　　「拜～拜──烏露姊姊──」藍色的小聖誕老人不停地對「她」揮著手。

　　當烏露卡奴思正在和ＧＭ同時也是朋友開始對話時，庫拉凱又點起了根菸；現實裡。

　　而遊戲中，坐在他身旁的、老獸人ＰＣ，正伸手拿起嘴上的特殊道具──煙斗。

　　對著運河堤圍石階敲了敲。

　　「……喂、老傢伙，真沒公德心哪你──這不是汙染河川嗎！」庫拉凱瞄了對方的煙斗一眼。

　　周圍並不只他倆；其他人站在後面、牆邊，各自熱烈卻低調地討論著各樣話題。

　　「哪來的煙灰？你啊……風紀委員當太久了、總是神經兮兮。」

　　不下於庫拉凱的老邁風霜，沙啞地笑語。

　　聽到這形容，「才不呢，明明只是整天掃除累個半死的衛生管理委員！風紀什麼的……如果那有東西管得動、鬥技場會變成賭場嗎──？」盯著那顆坐姿高度跟他一樣的頭，庫拉凱滿腹怨氣。

　　「那麼……鬥技場會消失、是因為不良分子的搗亂、還是垃圾堆積太多呢…？」

　　充滿隱喻的一句話。

　　水系圖般的老臉這下反而面向閃著金光的河面，埋於皺摺中的瞳孔射出非常微弱的反光。「唔……我看、是都有吧。但還是有些──所謂不良分子、究竟是不是真的在作亂？而垃圾是否真的只是無任何用途的單純廢棄物？──像這樣的不明點罷了。」

　　甚至，不良分子該不會反而是……不得已的苦笑。

　　用力地吸了口菸。

　　臉上長滿毛的老獸人任憑庫拉凱持續緘默、不打算更深入問下去；多年老友間的默契。

　　「鬥技場的謠言也是很多的哪……這下咱們這群人可就少了許多素材呢。」老獸人吐出一口圖像效果的白煙；虛擬中的假象，「……真不知女王怎麼想。聽說、她已經潛伏在那裡好一段時間……」

　　有聽雅斯金提起過，庫拉凱大概知道是怎回事。事實上、待在這世界太久，光是聽到「女王」二字就會直覺性想起某個傳說級人物，是故並不會像年輕小夥子那樣、不可置信與一頭霧水。

　　就是有這樣的一個存在，只是稱呼一直在變而已。

　　「現在、應該不能說是『女王』了哪──我家的小夥子們說，看上去簡直像個未亡人。」然後念頭一轉，「說起來啊──不管是闇之女王、受月光守護的大樹之子或者直接稱為『王』、還是隱姓埋名的操盤者寡婦……真能確定都是同個人物嗎？」

　　畢竟真實身分全都是謎。

　　「這推測結果、其實也就真的只是推測；因為正常也很難想像……會有兩個以上的人、同樣擁有那種程度的手腕跟能力哪。」習慣性動作般，獸族老人拈了拈鬍鬚，「這三個存在，一次都沒承認過自己和另外兩者有任何關係。有些人或許會認為那應該是同個操縱者───」

　　「──不，那根本是妄下決定。我認為哪……在這個世界中的一切、以這個世界的觀點來看就好。就算真是同個人又怎樣？既然她刻意要分作三個不同的形體、身份，那她就是不想讓人將這三個存在看做這世界中的同一個人……因為，存在的意義全都不同、不是嗎──？」

　　而且，凡事都扯上現實的玩家、操縱者，是不行的。

　　後面這句帶出了性好謠言者相當大的興趣。「哎呀，你這話就像在說人家……」

　　「誰知道呢。」庫拉凱沒讓對方說下去，「看不見，不代表不存在、卻也不代表一定存在……你不也清楚得很？『樂園』裡面，真正擁有現實的玩家、會讓人看得出有半點像是活在現實世界的樣子嗎？而那些看起來再正常不過的，卻又大多偏偏──」

　　拖長的語調，自動地將不想說的東西覆蓋住了。

　　雖然大家都知道是指什麼。

　　老獸人含著煙斗，細細打量管理者：「你一向不愛討論這種話題的哪，發生了什麼？」

　　咬字有點糊。或許現實中本人也正拿著根煙斗吞雲吐霧吧？

　　「說是發生……哈哈，應該說是心中的許多猜想都得到證明了吧？」晃了晃首後低下頭，顯得那笑有幾分苦悶，「說起來，『死之恐怖』都確實地存在著兩個了……女王什麼的，還不簡單──？」

　　「呼～嗯……連那個禁斷的名號都……」老獸人不再抽煙斗、將它收起，「你應該明白我指的可不是ＰＫＫ那一個吧；太過廣為人知、根本沒什麼『禁斷』的意味嘛。總之、既然你都已經知曉那小子的存在，那麼……八成也跟小米亞有所接觸了、對吧？」

　　「米亞……是──？」

　　一道重物沉甸甸放置於石磚地面的聲音。

　　「老爺子……不是勸你很多次、別再抽菸了…？」

　　兩具老態龍鍾的駝背身軀同時轉頭。

　　「啊呀～是小米亞。妳在說什麼呢……爺爺我哪時抽菸了？」老獸人張開雙手，給那位紫色聖誕老人檢查。「妳看、沒有煙斗唷？那種東西我早把它丟──」

　　「────收起來了。」

　　接下去說出真相的是庫拉凱。

　　被好友出賣、獸人老爺爺不敢再直視那雙金色大眼，「你呀……」輕推了庫拉凱一下，低聲咕噥著。

　　「你那習慣的確是很怪……抽菸就抽菸、為什麼遊戲裡也要同步進行？偏偏身體又不好──」身為人家的菸友、竟能厚臉皮講出這種話，庫拉凱還又再點了個火：「雖然貓咪不是狗兒……不過嗅覺還是有到某個水準的。就算我不講、這隻小貓也早知道了──當她走近這一帶的時候。」

　　「你那種說法……這是個遊戲耶？遊戲裡的『菸味』──」說著便看了瑪哈、又瞥往身邊的老友，「哦……所以不光是接觸過了、甚至……暸解到那種程度了啊…？」

　　「我才想問你哪──居然認識這隻討厭管理者到極點的貓咪、卻一次也沒跟我提過──！」

　　滿是皺紋的面孔雖看不見埋怨，不過聲音透露得出來。

　　瑪哈則迷濛地眨著鑲在臉上那對深不見底的貓目石：「那正是我要講的台詞……老爺子，你看起來怎麼好像跟這世上最差勁的人種很熟一樣呢…？」

　　被夾在中間、老獸人有點不知所措，「怎…怎麼了嗎？似乎不是很友好的樣子……」

　　貓咪提起了暫擱置於地的紫色大布袋：「那是當然的呀……人家我可是被那個大叔給奪走了身體一次哪……」說畢還擺了個曖昧的笑後，轉身走向其他人。

　　「什──喂、你對小米亞做了什麼好事啊這下流中年廢人！」馬上對庫拉凱大吼著質問。

　　遭到莫須有的誤解、庫拉凱頭痛地捂面，「……那是什麼故意要讓人誤會的講法嘛。唉──資料啦、ＰＣ身體的資料……畢竟是那個工作，或多或少也會有不想做卻非做不可的場合哪──。」

　　想起當天的種種，害他頭又更痛了。

　　「ＰＣ資料……難怪她前陣子忽然消失了好久，原來就是你搞的鬼啊。」還是堅持相同論調。

　　「就說情非得已了──雖然，接到命令時早就明白事情不單純了、但……」盯著那優雅地發放著禮物的身影，庫拉凱輕嘆，「其實不管知不知道她的『真實』，那天的情況都不會有任何改變的啊──。」

　　「所以啊……我早就叫你別做那種工作了！」

　　「喂喂──別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樣、不用養家而能放心沉迷在遊戲世界裡好嗎──！」

　　「哼！說來說去還不是以為可以玩遊戲又能賺錢才栽進那個行業……」

　　兩個蒼老矮小的ＰＣ吵起架來，一點威力都沒有；本人們也非常明白這點，於是爭執便無結論地中止了。接著兩人、專注地看瑪哈一個個將禮物交到人手中、然後閒話家常的巧笑倩兮模樣。

　　她，幾乎就象徵著這個世界絕妙而不可言喻之神奇性──

　　最初接觸到人類、傾心於人類，然後是憎恨人類。

　　女神，是否也如她這般、充滿苦悲的矛盾？

　　沒有人敢問她。或她們。

　　待她全數發完，已是十數分後的事了。那襲飄逸的淡紫花瓣裙襬搖曳地步向兩位老者。

　　很乾脆地先將禮物交給老獸人：「這是老爺子你的份……真希望是使用了就能戒菸的道具。」

　　「唉呀……哪可能會有這種事……」收下後看了一眼，「這道具…？小米亞，妳該不會──」然後轉向身邊的老管理者，無言地。

　　瑪哈大概知道意思……這種像改造物品般的道具，管理者一定不會當沒看見的吧？

　　雖然並不能做些什麼就是。

　　但想不到庫拉凱毫不在意：「啊──那個我知道啦。剛才我旁邊的小夥子、才替妳家小朋友解圍而已哪……最近的年輕人真是的，怎麼隨便就被騙倒了啊──！這樣也能當ＧＭ……」

　　然後又是開始唸些「想當年」之類的。

　　貓兒突然感到不快。

　　「……那不是重點。」不知怎地，明明自己就處處帶刺、這人卻總是無所謂般，瑪哈的瞳孔又再次不悅地縮起，「你一點都沒意見…？這樣的怪異道具……偉大的管理者不是最不該放任這種事發生的嗎？」

　　停止跟老友的話說當年勇，庫拉凱甚是不解：「唔──嗯？像這樣的算不上什麼呀不是嗎？『八相』引發的事件之類算是系統錯誤、就先不提了；勇者的仿製ＰＣ發送活動跟『痛苦之森』……聖誕禮物跟這些比起來，簡直就是小兒科哪──。」

　　「…………。」

　　她忽然發現，眼前的這個男人、與其說是系統管理者、更該歸類於「世界」的史書；知道太多也太詳盡……因此比起去憎惡、似乎更應該加以提防才是。

　　但相當奇怪的是，坐在他身邊的另一位長者、卻完全不會讓自己有這些想法，甚至、讓她如此地有著親切感──同樣親身歷經過各個時代的那種革命情感。

　　所以總歸一句，因為ＰＣ「庫拉凱」，是系統管理側ＰＣ的緣故。

　　這下反而帶出個矛盾：難道自某天開始就極厭惡「那類人」的想法，從根本上就是錯誤的？──不該以偏概全；若讓愛扯大道理的斐德赫爾或科爾貝尼克來解說，就是「不可用表面事象來判定一切」。

　　到底，該怎麼辦…？

　　想著這些東西的同時，她那雙眼是以極複雜的神情盯著對方的。不過庫拉凱卻很自然地認為這是在瞪他；帶著不友善之意的眼神。「唉、真不知要怎麼做妳才能稍微改變一下態度哪──大叔我可是很自豪自己非常有貓緣的，沒想到在遊戲內居然要被貓咪討厭……真悲慘。」

　　就算是幹練的職場老將，也是有脆弱的地方。現在的庫拉凱語氣中就滿是這種無奈的味道。

　　獸人爺爺懂這點，於是覺得自己不出面幫一把不行：「小米亞呀……妳知道我告訴妳的那些、長有狗尾草的區域，百分之九十是這頹廢中年提供的嗎？看在這點貢獻的份上、就別這麼充滿敵意了嘛。」

　　這事實連瑪哈都來不及驚訝、庫拉凱就搶先發問：「啊──？你吩咐我巡邏時替你留意一下區域、原來都是為了這小貓的喔──？說到那種毛茸茸的草啊……明明我家的小玉一點都不喜歡那玩意啊！」

　　簡直像在抱怨青春期的女兒不理睬自己的可悲父親。

　　「你是呆子啊～？貓也是有很多種性格的；有的貓甚至不喜歡貓草呢。虧你還是愛貓人士……」

　　「愛貓歸愛貓、又不代表養過幾百隻貓──！我的心裡只有小玉──」

　　還是一樣，完全沒有氣勢的爭吵。

(因字數關係，斷在一個很奇怪的地方！接下一篇就對了！)

注釋部份

1.無理！限界！

2.人人都是三太。出自銀●。

3.新ｚ……不，ニンジャ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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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聖夜(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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