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族箱之魚》 - 加筆．昆蟲箱之蠍（五）

加筆．昆蟲箱之蠍（五）

Aug 24, 2021

131

9 分鐘

　　他起身往教室外去，和張啟勝往人少的校舍角落移動，後者的表情看來像吃了一斤屎似的難看：「為什麼你都不回訊息啊？」

　　「喔，手機壞了，送修還沒拿回來。」禹利申隨口掰了個謊給他。

　　「沒備用機嗎？不然也用一下電腦上網啊！」

　　「爸媽把網路斷了啦。」

　　面對張啟勝的埋怨，禹利申也口氣略差了：「你到底找我幹嘛？」

　　「就是你上次說的事啊？進行得怎樣了？為啥那死甲甲還黏著阿陸不放？如膠似漆欸！沒一節下課不黏在一起！」

　　提到那件事，禹利申就像被戳到痛處似地，眉尾抽了一下：「那個啊……失敗了。說要來的人後來一個都沒來，連于熙都放我鴿子。」

　　「我就知道，事情怎麼可能那麼順利？」張啟勝抱怨嘟嚷幾句後，又開始了：「網路上沒見過面當然難了啦……不然這樣，你去查查學校裡還有沒有甲甲？」

　　「我大概知道有哪些人，不過你想幹嘛？」

　　張啟勝湊上他耳邊，將音量壓得極低：「當然是啊……把他們撮合撮合啊……其實我也想過把于熙約到同志酒店去的事，就是他還未成年這件事很麻煩啦……」

　　禹利申沉默了半晌，他腦中只有閃現過越來越多屍體的畫面，不知為何，他就是沒辦法往好的方面想了，無論怎麼假設，他的大腦都會把結果導向那唯一，所以他搖了頭：「不要，我爸媽在盯我課業了，斷網也是這樣來的，我沒空理那個死甲甲。」

　　「可惡，你就這樣背叛我嗎？」

　　張啟勝一雙銅鈴大眼死瞪著他，活像氣到要把他給吃了似的，但對禹利申威嚇本來就不管用，何況他還見過那樣的于熙，張啟勝的怒氣騰騰貌只會看得他想笑：「什麼背不背叛的，我們又沒簽約，學長你也專心一下課業比較好吧？不是三年級了嗎？不然我還有個好法子給你啊，你啊……」

　　禹利申以著狡黠笑意湊上他的耳畔，低語：「你直接向陸駒學長告白不是更快嗎？」

　　「你……！」

　　張啟勝暴怒的拳頭想揮上禹利申的肚子，卻在禹利申朝後一蹬時被輕易閃開了。那張得意又狡猾的笑臉，看得張啟勝恨得牙癢：「我才不是臭甲！別把我跟他們混為一談！我只是沒辦法眼睜睜看死黨被那個娘砲毀掉！」

　　「什麼毀不毀掉？就我觀察，陸駒學長才是最開心的那個人。你還是老實承認比較好喔？沒人死黨當到連對方要交怎樣的對象都要管啦。」

　　「我沒有！」

　　張啟勝圓睜著充血的兩隻大眼死死瞪著他，一副想咬斷他的喉嚨、親手挖出他的心臟那樣憤怒模樣……禹利申相當理解，換作是他，有誰敢拿他的性向開玩笑他也會想拿刀刺過去。

　　但他就想往張啟勝的痛處上踩，沒踩過一兩回這只比他大一歲的學長還真拿他是自個兒養的狗使喚呢！他已經沒想弄于熙了，當然也就懶得再理會這個沒啥交情也吝於出手的蠢蛋。

　　「再嘴硬就不像了。」禹利申回以冷笑，轉身以輕快步伐走回教室：「我自己都顧不來了，才沒空理他們哩。」

　　是的，他沒空理會與他無關的人，他還有很多課業要學習。

　　他沒空理會張啟勝，也沒空理會陸駒……于熙是沒辦法，他就坐在他後面，抬頭不見低頭見……

　　他並不是喜歡上于熙，

　　他沒有喜歡上那個平時冰塊臉、一看到陸駒就笑顏逐開的馬子狗怪咖，

　　他只是偶爾不小心視線會飄到後方去而已。

　　　　　＊　　　　　＊　　　　　＊　　　　　＊　　　　　＊

　　「最新的宇宙終結看過了嗎？那個特效超厲害啊！」

　　下課時間，同學們正討論著他們看了哪部新上檔的電影，于熙很難得地沒有去找陸駒玩，只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頭猛滑手機，專注到沒把那些大聲討論聽進耳裡。坐在他前方的禹利申臉上依舊頂著無聊厭世表情，背倚著牆側坐在椅子上，兩隻胳膊就左右橫在他和于熙的桌邊，正對著嘰嘰呱呱的同學們，那細小的音量像是只說給于熙聽：「那些英雄電影說的不都是一樣事情嗎？真虧他們重複的套路都吃不膩啊。」

　　「就跟飲食偏好一樣吧？有人喜歡香菜，有人聞到就想吐。」于熙頭也不抬地繼續在那小螢幕上不停打字。

　　撇過頭瞥了于熙那頭金毛一眼，禹利申才繼續：「記得你也有個部落格在寫影評，你什麼類型都看嗎？他們說的那部你寫了嗎？」

　　「也不是所有類型都看，那部我有寫影評了，有興趣你可以上我部落格看，網址你有吧？」

　　「但是我不能用網路啊。」

　　聽到這回答，于熙才抬起頭來看他一眼，淡淡地飄了聲「喔」出來。

　　兩人對上眼的此刻，禹利申稍微深吸了口氣，才問道：「所以最近缺樂子啦……欸，讓你推薦的話你會建議我看哪些劇還是電影？我不太喜歡無腦英雄片，這一類先跳過。」

　　于熙這才放下了手機，一手拄著臉，微歪著頭，看著禹利申沉默。此刻，雖然那雙藍眼睛很吸引人，但禹利申的目光，卻不自主地被那微覆在臉頰旁的白皙手指吸引了－－纖細修長的手指，乾淨指甲修剪成不讓指肉露出的圓弧，漂亮得不像男人該有的手指，因窗外投進的日光，而盈著透白不帶溫度的冰玉色澤。

　　那種明明是人卻又透著非人的無溫感、既不像男人也不像女人的部份，相當吸引禹利申。他想，于熙會不會推薦給他一些驚悚劇情類的影劇？他的確是偏好黑暗寫實、人性探討的劇情，如果于熙說出來的劇名是他看過的，那就相當遺憾了呢。

　　「……嗯……彩虹小馬：友情就是魔法。」

　　猶豫許久卻出現了奇怪的劇名，禹利申差點噴了奇怪的東西出來：「彩虹小馬？！那不是給小孩子看的動畫片嗎？！」

　　「雖然是給小朋友看的動畫，但劇情可是大人也能看的喔。」于熙再度拿出了手機滑：「尤其有社交障礙的人，都應該去看一看。」

　　見于熙又埋頭手機，禹利申挫折感油然而生：『我又搞砸了。』

　　「……我看起來像喜歡可愛動畫的人嗎？」也許是不服輸的性格，讓禹利申又硬接了話下去：「那種閃亮亮彩虹獨角獸我知道，但我連去猜他到底演什麼劇情都不想猜……喔，該不會是你喜歡獨角獸吧？你知道『獨角獸』有別的意思嗎？」

　　「什麼意思？」于熙抬頭再度看向他，這小小的舉動帶給禹利申巨大的優越感，而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就是『處女癖』啦。不都說獨角獸只親近處女嗎？如果你喜歡獨角獸那你要失戀了，因為獨角獸看得上眼的只有處女，姑且不論你是不是處的，你連女的都不是啊。」

　　于熙眉間皺起，冷了他一眼後低頭繼續滑手機。

　　『啊……被他討厭了。明明開玩笑就不是我的專長，沒事硬要耍什麼幽默？這下可好了……我應該比誰都清楚他是不是處的。』

　　禹利申臉上笑容不褪，但心裡已經涼了大半截。

　　『算了管他的，他先說我社交障礙啊，先開始的人又不是我，我沒必要道歉吧？而且還推薦給我小孩子看的動畫片，那是什麼意思？覺得我連小孩子都不如嗎？』

　　梗著一口氣，禹利申打定主意死都不道歉，反正先踩別人雷的不是他。

　　　　　＊　　　　　＊　　　　　＊　　　　　＊　　　　　＊

　　下午上電腦課時，禹利申一摸到許久沒碰的網路，就先偷偷溜上社群看看其他人的動態，然而那些雞零狗碎的心情短文他隨便滑過幾則，便因無趣分心而想起了于熙早上給他推薦的兒童動畫片，當然他並沒有要看的意思，只是憑記憶中于熙的部落格名稱，搜尋之後打開了那影評網誌，這才發現，于熙寫了那部動畫的影評，更新時間就在中午而已，應該是吃完午餐後就更新上去的吧？

　　更新給他看的嗎？但他跟于熙說過他沒有再上網，應該不會是寫給他看的。

　　這篇影評于熙沒有用上太多字數，估計一千字左右，加上三張彩虹小馬動畫截圖，他很快地就瀏覽完這篇影評，內容大致是介紹主要劇情和小馬朋友們，只是作為開場白的文字，令他印象深刻：

　　【孩童懂得的許多基本道理，往往在現實洗鍊沖刷後，理所當然地被大人所遺忘。】

　　這些文字，很像是寫給他看的啊……禹利申忍不住望向于熙所在的方向，但兩人之間隔著兩排電腦和數名同學，他看不見于熙的臉。雖然應該是張雷打不動的面癱臉，但現在，他就是有那麼一股衝動，想看看他的表情……

　　『還是看看這部動畫在演什麼吧？記得頻道片單裡好像有這部……』

　　雖然心不甘情不願，但也得看過影片後才拿得出點什麼反駁于熙，告訴他『這部動畫不適合他』，要非常理所當然地。

　　既想和于熙說上話，又忍不住想踩他一頭、殺殺他的傲氣，說來禹利申也挺矛盾的。

　　當天晚上他沒有夢到于熙，倒是夢見了幾匹可愛小馬圍著他說要和他當朋友……

　　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惡夢，比之前的惡夢都要讓人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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