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在京城所在的丹豐縣內,是行駛在僻壤小徑之間的駱遙一行人,他們的目的是前往北邊的淮山縣,那裏不但是暗樂坊的所在之處,也是黑鷹主要活躍的地段。
要想抵達最北邊的淮山縣,中間必須穿越秀麗僻靜的嘉安縣,路程需要將近兩週,視天氣情況而定。
安香吟坐在駕車的駱遙身側,不時側頭觀察他,但尚且不敢與他搭話。
駱遙身形修長而精悍,筋骨結實卻不顯魁梧,宛如一柄精雕細琢的利劍,沉靜無波的黑色瞳孔在日光下偶爾閃過犀利的寒光,隨時保持全然警惕。
他鼻梁筆直,薄唇時常緊抿,神情平靜,使他整個人顯得愈發寡言冷漠。烏黑長髮以一根素色髮帶束在腦後,偶有幾縷髮絲滑落,隨風微動,卻絲毫不影響那份沉穩內斂的氣質。腰間懸著一柄細長黑刃長劍,劍鞘樸素無華,卻掩不住其中鋒芒。
「安姑娘若倦了,可以靠著休息。」注意到安香吟的視線,駱遙原本肅然的神情,變得溫和親切,他側頭看了安香吟一眼,語調友善的說道,「這貨車木板高,撐住安姑娘身形足矣。」
「啊,不了⋯⋯」安香吟有些尷尬的婉拒,「我不倦,倒是駱公子駕車半日了,若需要換手,我可以協助。」
「安姑娘會駕車?」駱遙訝異的問,但手中的馬繩沒打算放開。
「會一些。」安香吟順著回應,見駱遙似乎不像自己所猜的冷漠,稍微放鬆了一些,「我老家在靜縣的小城鎮,那裏人人都須懂駕車或騎馬,否則出不了遠路。」
「靜縣啊⋯⋯」駱遙呢喃著,烏黑眼眸一閃,「我只知道,那裏有以剛猛霸道拳術聞名的武派──破岳門。聽聞那裡的弟子各個體魄驚人,力大無窮,不知是真是假?」
「是真的。」安香吟見他略懂故鄉的事情,展露多日來的第一抹微笑,「以前,我母親工作的酒樓有外地來的醉客鬧事,衙門的官吏也攔不動,幸得一位下山採買的破岳門弟子,一拳就制服醉客,還給大家清淨。」
「真想親眼一瞧。」駱遙平和的說道,手熟練地駕著馬,「安姑娘離鄉多久了?」
「十年了。」安香吟微微一嘆,雙眸若有所思地望著前方的僻靜小路。
「會想回去嗎?」駱遙的聲音,十分沈穩平靜,能不知不覺深入心房。
「老實說⋯⋯不想。」安香吟輕柔的說道,嘴角弧度逐漸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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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今的我,似乎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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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正在閉門練功,還請諸位貴客改日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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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節慶即將收尾,官場的禮尚往來、登門問候也得勤加把握,今天燕王府前陸續來了不少貴人,包括效忠於太子的幾名寒門出身的文官、京城名門貴族之子,但最多的,不乏是武官或習武的弟子,也有些是打算日後從軍的年輕貴門之子,全都趁假期收尾之前,想與葉程討教拜訪。
康叔從早到現今,為了婉拒這些貴客,幾乎不曾離開王府大門,兩雙老腿都快麻掉了。
「王爺怎選今日練功?該不會是故意的吧!」被拒絕後的一些貴族子弟,立刻語帶不善的碎念。
「你小點聲!還不是因為接下來要準備兩年一次的武舉了,王爺這次是主審官!」另一位跟來的貴族子弟,深怕友人的聲音傳進去,急忙解釋跟阻止。
在南禾帝國的舉試制度中,武舉定期在二月舉行,京城中的會試由禮部操辦,主審官由皇帝指定,上一次是由兵部尚書,紀國公擔任,今年則是年輕有為的燕王葉程主審。
武舉內容包含五點,第一個為弓箭考核,測驗移動射擊或遠程定點射擊,要求命中目標;第二為馬戰模擬,第三是步戰測試,內容含徒步作戰技巧,如槍法、劍術與拳術對練;第四項為兵法考試,會考驗書寫兵書理論,回答軍事戰略問題,如陣法應用;最後則是綜合考試,測試戰場指揮能力,可能會有戰術布陣題目。
葉程的武功名聲十分響亮,不僅在朝廷中,更在江湖遍地流傳,許多習武之人都渴望與他對戰討教,於是,為了應付即將到來的武舉,葉程必須謹慎以待,因為他無法預測舉試過程中,是否會有江湖俠客從中搗亂。
而他之所以會得到如此名聲,要歸功於他兒時於南桓山習拳的經歷。他的師門為號稱天下第一拳術的「玄極門」,師父更是道行修為最高的慧空大師,在如今的時代中,可說是全南禾國境之內,僅次於皇帝之外,最備受尊敬的存在。
許多習武之人求此門而不得,都被認定剛性戾氣太重,無法進入梵天寺,但葉程不但習成而歸,還被慧空大師稱讚與肯定,此等殊榮,放在如今的南禾帝國之中,還找不到第二人。
葉程雖然十四歲離開南桓山,但他並沒有懈怠拳術的修行,每天必定靜心打坐半個時辰,並專注練打基本套拳一個時辰,才會就寢歇息。
他的師父,慧空大師曾告訴過他──任何武術,心最為重要。唯有心定,才能氣平。若心亂,則氣亂,亂則無法。如此一來,便難以成長、突破,甚至會損失過去的累積。
這句話不僅提醒著葉程,要時刻回歸本心,保持基本功之外,也提醒他身為親王的處世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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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叔,記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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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每日必經的修煉,葉程一邊擦汗,一邊走向主殿,碰上剛送走一批拜訪門客的康叔。
他看起來十分疲倦,但聽見葉程的呼喊,他立刻收起倦感,展露和善的笑容,向葉程點頭回應。
「是的,王爺。」他聲音溫和平順,「都記下了,名單在這。」
他從袖口拿出一份小巧的手冊,恭順的交給葉程。
「多謝。」葉程接過名冊,「康叔先歇息一會吧,剩下的交給呂婆或姜三處理。」
「謝謝王爺。」康叔鬆了一口氣,「那老奴先去暫歇片刻⋯⋯」
葉程嘴角勾了勾,轉身走往書房的方向,途經護衛們的練習場,見到幾位沒值班的護衛,正在勤奮練習,一些人手持木劍,精進劍法,一些人對準木樁練搏擊,複習近身戰術。由此可見,不只葉程重視此次的武舉,他底下的燕衛們更是十分鄭重。
「王爺!」其中兩名繞著練習場周圍慢跑的燕衛們,遇上在走廊邊的葉程,立刻停下腳步,恭敬的向葉程問候。
他的護衛主要由皇帝親派,以及許多他過去在東北鎮守邊疆時,於軍中和民間召募的強手。
「凌子恆呢?」
他的雙眸掃視練習場,眼尖的指出一位缺席訓練的護衛。
「回稟王爺,凌瀚說他的流星錘鏈有些狀況,護衛長便叫他拿去兵器坊維修,但是⋯⋯」燕衛面有難色地低頭回應。
「他不願,是嗎?」葉程聽出答案,便替他答出。
「是⋯⋯」燕衛尷尬的說道,「他堅持要拿去城外的曦風鎮,找他習慣的鐵匠師傅修補。」
「知道了。」葉程微微一嘆,似乎早已司空見慣,「你們繼續練習吧。」
凌瀚,字子恆,是葉程過去在圍剿匪徒時結識的江湖武士,他性格瀟灑豪氣,對當時的圍剿做出極大的貢獻。
他師出擅長特殊兵器的武派──影鋒門,慣用武器為一個雙端流星錘,十分擅長遠距離攻擊,在圍剿行動落幕之後,葉程便招攬他入自己的麾下,訓練幾位新進的衛兵鎖鏈技術,增加燕衛們的能力。
但他習慣遊走江湖,時常脫序逕自行動,與出自軍將系統的賀榮,個性十分不同,偶有衝突發生,但規模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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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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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書房之後,葉程靜下心來翻閱手上的名單,上頭詳細記錄這幾日來訪過的賓客。
前來奉茶的年輕副管事,姜三,見葉程眉頭深鎖,出於好意詢問,「是否需要給您換上安神茶?」
葉程瞥了他一眼,溫和的婉拒,「不必,先忙去吧。」
「是。」姜三將茶杯和茶壺放下,恭敬地折身後,便退出書房。
葉程的雙眸不自覺被茶杯吸引,他無意間想起早前碰上的女探貨郎,以及她新奇的茶包創意,原本嚴肅緊皺的眉間,緩緩鬆開,唇邊弧度微微上揚。
想起女探貨郎,葉程便順便想起前往臨縣捉拿嫌犯的好友,范敬之。
根據密探的消息回報,范敬之一行人目前抵達曦風鎮,預計明日出丹豐縣,進入臨縣境內,與當地的知府互相合作。
──不知子恆是否會跟子平相遇?
發覺兩人意外出現在同一個地點,葉程緩回神來,將注意力再次放回手上的名冊。
只見,康叔整齊的字跡,列出了詳盡的內容,包含賓客的姓名、官職,以及帶來的禮品數量。
這些名單上的人物,都是他和太子能試圖拉攏的潛在之人,尤其連續拜訪多次的,更是被納為必備名單。過去,大多以武徒、寒門學子為主,在南禾境內影響力稍顯微弱,但各個富含才華,只是缺乏發展的舞台和看重他們的伯樂,於是,在太子和葉程的提拔之下,這些過去看似不起眼的人,如今也都逐漸站穩腳步,發揮各自所長。
不過,今年的名冊上出現了幾個出乎葉程意料的名字。
他的視線停在這些名字身上,心中暗自留意,並不語的將名冊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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