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珄珄!我畫好了,妳差人拿給爺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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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上到二樓,葉程便聽見熟悉的聲線,清亮又細緻,就像琴弦撥撫震動而出的音樂。
此處的氣氛與一樓的熱鬧商業氛圍截然不同。這裡少了幾分喧囂,多了幾分靜謐與雅致,整體佈局更為寬敞開闊,四周以雕花木屏風與流蘇帳幔隔出幾處獨立空間。
窗邊懸掛著素白輕紗,微風拂過,輕盈搖曳,透過半開的雕花窗格,能夠俯瞰京城鬧市的繁華景象,亦能遠望皇城琉璃瓦下的金輝碧波。
引人注目的,是舒適窩在窗台邊休憩的珍奇鳥禽,主人替牠準備了竹編而成的小寢居,讓牠能享受著溫暖的春風,放鬆全身的閉眼休息。
「珄珄?」
屏風之後,是一纖瘦的身影,從縫隙之間,葉程看見人影手握筆墨,見來者沒有應聲,人影便放下筆墨從屏風之後走了出來──
在日色光照之下,葉程這才清楚地看清神秘女探貨郎的面貌。
她的五官柔美清秀,但不屬於艷麗奪目的類型,眉眼之間流露出一種恬淡與沉穩,細細描摹之下,更顯溫潤如玉,帶著獨屬於她的韻味。鼻樑細直,唇形柔和,似春日微風拂面,既溫暖,又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靈動。
而她一雙明亮的杏眼,澄澈動人,總帶著一抹慧黠之色,像是時刻在捕捉世間萬象。
葉程第一次看入了神,兩人的時間彷彿停在此瞬間。
「你是⋯⋯」
女探貨郎的神色一僵,認出了葉程的面容,但卻不知是否該相認。
她的出聲,讓葉程晃回過神。
「又見面了。」
葉程唇角輕挑,弧度似笑非笑,眼神柔和平靜,但隱晦深沉,宛如無垠的銀河長流,讓人看不出真實的心思。
「我──」葉程準備表明身份與目的,但卻被眼前神色驚訝,又語帶嫌惡的女探貨郎打斷:
「你就這麼想要我這瓷瓶?都追來我店裡了!」
她緊張又焦躁的壓低聲音,探頭往樓梯的方向瞧了瞧,深怕被樓下的人聽見。
葉程一時之間止住話語,嘴角僵住。
她轉為氣音,雖然音量變小,但依然激動,「你沒跟樓下的人提到吧?我可先說,千萬別被他們知道!我還在研究這東西的商機,計算成本跟利潤,沒想好之前還不能告訴他們的!」
語畢,她再次緊張的探頭探腦,確認樓下沒有人在偷聽,接著便拉著葉程的衣角,將他帶到一旁窗台邊的休息座位,鄰近閉目養神中的罕見鳥禽,也順便跟賀榮招了招手,叫他也離開樓梯邊。
葉程坐了下來,發現正前方的茶几上,擺了那稀少珍貴的瓷瓶。
「妳這⋯⋯」
「公子,雖然還不知曉您的尊姓大名,但看您穿著貴氣、配飾精美,身邊又帶了個強悍的護衛,想必是京中貴人吧。」
女探貨郎也跟著坐下,面對葉程一副欲言又止的臉龐,她仍堅持先把話說完。
「這樣好了,待我研究完這瓷瓶的價值,若可投資做生意的話,我再讓貴人一起入股,到時咱再來談分利,您覺得如何?這樣咱倆都能雙雙得利,不必爭個頭破血流。」
原本不語待命的賀榮,見她大談利益的嘴臉,實在忍無可忍的出聲制止:
「咱家大人一個字都還沒開口,話都被你搶完了!說完了沒?」
女探貨郎怔住,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太過失禮,連忙收回見利眼開的態度,端坐回位,拍了拍衣裙。
「確實是我失禮了⋯⋯不好意思。」她露出虧欠的笑容,雙手略表歉意的拱起,「我常常這樣,只要見到有趣的東西,或是產生什麼新鮮的想法,就會一股腦地拼命講。還望貴人⋯⋯見諒。」
見她逐漸恢復正常以後,葉程這才得以開口講話。
於此同時,他的視線瞄到一旁原本正在休憩的鳥禽,緩緩睜開圓眼,從竹窩探出頭來,警惕又銳利地盯著自己。
「百樂商行鼎鼎有名的探貨郎,果然名不虛傳。」葉程表面上稱讚,但實則在挖苦她剛才的姿態,女探貨郎尷尬地笑了笑,雙手放到膝蓋上,「妳說,妳在研究這東西的商機跟利潤?」
「是啊。」見葉程再次把話題拉回瓷瓶,她清澈的杏眼微微發光,湊上前細柔溫順的說,「像我昨日提過的,這東西罕見稀少,我以前曾在東揚國見過一次瓷瓶上的花紋,其他地方未曾見過,就連繁盛的京城也沒有。」
「妳光看花紋,就認定這東西有商機?」葉程試探性地反問。
「世人喜愛珍世奇寶,您看這獨特的花紋,若能做成塑造成一個品牌,引領潮流,便可成為代表百樂商行的新標誌。」女探貨郎笑著說道。
「所以姑娘看上的,是瓷瓶的花紋?」葉程說道,指了指瓷瓶。
「是啊!」女探貨郎大力的點頭,「公子看上的,是瓶中之物嗎?」
葉程沒有直接答覆,而是繼續低聲的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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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姑娘可知⋯⋯這瓷瓶,與瓶中之物的貨源來自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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犀利又略帶壓迫的提問,讓女探貨郎的表情僵住,她似乎感受到眼前之人別有目的,並非純粹的買家,清澈的杏眼微微流露緊張,視線飄向一旁的賀榮,又看回眼前的葉程。
「公子⋯⋯是什麼身份?」女探貨郎神情僵硬,身子本能地向後退了一些,「為何要問這個?」
「是這樣的。」葉程語調恢復平緩,聲音稍微上揚,「我聽聞⋯⋯那個地方,昨日被刑部給抄掉了,我買不到想要之物,所以才上前來問問姑娘,是否知曉貨源,讓我能直接找人買。」
言語內容看似合情合理,但畢竟牽扯到黑市的秘辛,女探貨郎雙眼仍保有懷疑與猜忌,視線緊繃的來回又觀察了一遍。
「公子為何這麼想買瓶中之物?」她語帶遲疑地問,仍保留警戒。
葉程嘴角勾起,流順的道出平民百姓聽來,十分重磅的發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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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宮中有人想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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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探貨郎眼神一驚,肩膀微微哆嗦,慌張地探頭探腦,深怕對話被人聽了去,並不敢置信地壓低聲音追問:「你、你說什麼?」
「我話已經說明白了,姑娘。」葉程沒打算重複,而是姿態悠然的暗示,「若姑娘願意提供貨源,那我作為中間橋樑,必定會給姑娘應得的分利。就看姑娘,願不願意接單了?」
他拋出女探貨郎最看重的金錢銀倆,藉此引她主動答出貨源來頭,這樣便能再往下細查。
「這⋯⋯」果不其然,聽見宮中二字,女探貨郎的眼神瞬間閃爍喜樂,但又縮了回去,似乎還在評估這筆生意是否可靠,「公子,你是宮中之人?敢問您的職位?」
她開始進行身份盤查,畢竟事關黑市,若她沒確認清楚,只怕會惹禍上身,一沒處理好,便會被冠上非法交易的罪名,落得寧家敗落。
「在下為宮中『御武堂』的武官,本名魏致宸。」葉程輕易流暢的道出假身份,看來不是第一次使用,致宸是他的字,魏則是他已故母妃的姓氏,「前些時日,我們同幾位貴人練武休憩期間,看見幾個宦官宮女手持此物,便向他們討要過來,順便品嚐了瓶中之物的滋味,甚是喜愛。」
他一邊胡謅假故事,一邊觀察眼前女探貨郎的反應。
「但妳也知道,此物稀罕有限,想再討要時已經沒了。」他開始描述飲下此物的可能反應,套用太子告知他的症狀,「我這輩子⋯⋯從未嚐過如此絕妙之物。」
他稍微湊上前,眼中微微展露瘋癲,嘴角弧度上揚,讓人看得毛骨悚然。
女探貨郎兩眼一僵,感受到葉程展露的逼真演技,兩手不自在的交握搓揉。
「姑娘,妳放心⋯⋯」葉程繼續把戲演完,笑容微微扭曲,「只要告訴我貨源,該給妳的獲利,宮中之人一毛都不會少,還會看在妳冒這麼大風險的份上,多給。」
女探貨郎的手指捏得更緊,手背上都出現些許的紅色指印,她眼神有些勉強的瞄向賀榮,又瞄回前方的葉程。
「知道了⋯⋯」她聲音微小的回應,臉色仍有些猶豫,「但我先說,如果官人問上來,我可不會承認的。」
「竟然要向官員說謊⋯⋯」賀榮咒罵的話語升到嘴邊,立刻被葉程的腳狠狠地一踩,骨頭彷彿要被踩碎一般的劇痛,讓他立刻吞回肚子。
「我去拿紙筆。」女探貨郎輕盈的起身,往後方的屏風走去。
葉程的雙眼,再次隨她的身影而去。
她身形纖細,肩膀微窄,卻不顯羸弱,腰身曲線分明,比例勻稱,舉手投足間透著自信與靈動。
雖無嬌生慣養的嬌嫩肌膚,卻有著健康而自然的光澤,彷彿沐浴過晨曦與微風,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清新氣息。
身為皇族貴胄的葉程,早已對名門貴女們司空見慣,酒樓舞坊的歌女藝妓更是看不上眼,但眼前這特立獨行、自成風格的女探貨郎,卻出乎意料的停在他的眼底。
「魏公子,醜話說在前,若我因此被官府通緝,我絕對會拖你下水的。」
女探貨郎拿了幾張紙、一卷輕巧的畫軸和一支毛筆,神色依舊凝重猶豫,她先取出一張較小的空白紙張,壓低聲音,十分警惕的說道。
「行。」
葉程沒有多加刁難,只要她肯給出線索,一切都好辦。
她眼神遲疑的瞥向旁邊,一直給她莫大敵意的賀榮,他練武的手沒從刀鞘放下,隨時都能給自己一刀。
「先⋯⋯先讓他離我遠一點。」為了以防自己寫下貨源以後,賀榮就砍死自己,她有些害怕的說道。
「你退到樓梯邊上。」葉程二話不說,直接下指令,「別讓閒雜人等上來。」
「是。」賀榮即刻聽令,走到樓梯口待命,給了兩人一點空間。
──兩人四目交接,彼此的瞳眸之中各藏著不可向對方傾吐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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