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間正方的合室,雖然房屋外表破舊,但裡頭整齊乾淨,半點蜘蛛絲都沒有,四張半榻榻米鋪成的地板上立著一張小小木製方桌,剛好佔據正中央的半張榻榻米。兩側的牆上高高掛起幾盞燈,黃昏色的光芒有幾分莫名的溫馨。門的對面是推拉式的深棕色木門,木門後頭是走廊,走廊對面又到了屋外,為大家拉出一縷後院的風光。
封文安與溫慶廉到右側坐下,而貝蒂娜、林燁和石默紘在左側盤腿而坐,克勞斯背倚靠著牆,站在貝蒂娜後邊一些,明顯不想參與事情,他凝神眺望屋外的景色。
景色仍然沒有變化,枯枝落葉散落滿地,已不知幾年沒掃,昆蟲和蜘蛛早已在上頭定居,還隨處可見白色的鳥糞。而不遠處的矮柵欄後似乎有一座小型的斷崖,應該有六七米高,斷崖下樹木的濃密綠冠探出好大一個頭,偽裝成大型灌木叢的模樣,一旦不小心,就會落入陷阱,墜落懸崖。
安倍青彥蹦蹦跳跳地進來,站在桌子前,面對後院,兩隻小手撐著身體,圓圓的眼珠睜得又大又水,看起來精神抖擻又天真可愛,他用甜美尖銳的童音問:「大哥哥你們想知道他們不見的消息嗎?」
「有話快說。」貝蒂娜沒好氣道,她始終不認為小孩懂得這種事,要不是林燁半推半拉地把她拖到這裡,她早就掉頭離開了。
相比之下,封文安就顯得彬彬有禮,縱使剛剛喝完苦茶,仍沒有露出什麼不滿,他點頭:「是的。」
「那個是我三哥的遊戲!」安倍青彥彷彿在分享他的玩具般,純潔地笑著:「他說他在跟他們玩躲貓貓!可是玩著玩著哥哥的玩伴就不見了,我問他那些人去哪了,他說輸了就要受到懲罰,所以他讓他們消失了。」
所有人看著安倍青彥興高采烈的模樣,不禁感到一陣毛骨悚然,小孩子不懂事,不會分辨謊話,還真把哥哥的話當真。
「可是有好多的人在找哥哥的玩伴,所以我想要告訴他們,他們沒有被壞人抓走,只是去陪我哥哥玩了!」
林燁似乎沒感覺到沉重的氣氛,臉上掛著笑容,聽到遊戲時眼睛還亮了一下,他右手摸了摸下巴,問:「他在哪玩遊戲啊?我也想去加入!」
「哥哥從來不帶我去,」講到這裡,安倍青彥童貞的臉龐神色有些落寞,他坐了下來,聲音漸漸地變小,最後變成喃喃自語:「但我知道哥哥每天都會去後山!每天待到半夜才回家,都不陪我玩⋯⋯大家都不陪我玩⋯⋯自從二哥不見後,大家都不陪我玩了⋯⋯」
「那待會我陪你玩好不好?」封文安出聲安慰道,然後轉頭問同伴,聲音立刻清冷許多:「溫慶廉,你要不要陪他一下?」
「意義?」溫慶廉反問。
「哈。」封文安自嘲一聲,頭轉了回去:「沒有意義。」
「那大哥哥你們呢?可以陪我玩嗎?」安倍青彥兩眼冒著星星地看向林燁與石默紘。
兩人互看一眼,沉默片刻,倒是貝蒂娜先講話:「我們沒空浪費時間陪你玩。」
「我才沒問大姐姐!」安倍青彥雙手插腰,小小的身子挺的筆直,生氣地指責。
「你這小子!」貝蒂娜看到對方目空一切的態度,心頭火起,兩腿站起指著安倍青彥的鼻子準備開罵:「你⋯⋯」
「閉嘴,好嗎?」石默紘鄙視的眼神越過林燁,看向她,心中不明白為什麼貝蒂娜可以和一個小孩子吵起來,還是說他們智商一樣?
「還是我們帶你去找你的三哥哥玩?」林燁詢問,沒人陪伴的童年是很不應該的,或許家人可以陪陪他:「不然你還有其他的兄弟姊妹吧?」
石默紘聽到,略為驚訝:「去找那個『會讓人消失』的三哥?」
「那去找他爸媽?」林燁試探性地問。
封文安開口提醒:「安倍家家主的話⋯⋯這裡應該沒有人有資格見他吧?」
「對吼!」林燁被這麼一提醒,想起了眼前這個小孩是安倍家的孩子,眾人又陷入了沉思。
安倍青彥睜著大大的眼睛,似乎什麼都不懂,只靜靜地看著他們談話。
「可安倍家的孩子見自己父母應該很容易吧?」林燁思來想去,突然發覺這麼一個事實,然後轉頭問安倍青彥:「你能帶我們去嗎?」
「找誰?」
「你的爸媽。」
安倍青彥好像看到鬼般,身體顫抖了一下,逐漸退到角落,瞳孔放大,驚恐地喊:「不要!我不要去找他們!他們是壞人!很壞很壞的人!只有三哥是好人!」
所有人看到他這副模樣,都沉默了,到底曾經發生什麼事,才能讓一個孩子害怕成這樣?
石默紘暫時不去想安倍青彥的問題,轉頭問大家:「通常會有身份牌或通行證之類的東西吧?還是制度改過了?」
「可是他似乎不能告訴我們有沒有啊!」林燁用眼神指向安倍青彥。
封文安臉色有點發紫,突然對著大家說:「我先去井邊提水漱漱口。」
林燁見他這副模樣,應該是苦茶發揮作用了!可是這作用也來得慢。想到這裡,自己也覺得嘴巴裡苦澀苦澀地,就應答:「我也要去。」
「好啊。」封文安起身,同時溫慶廉也起身,出了門,林燁見狀,跟出來。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nMBADyCX2
來到門外,林燁就看到封文安遞給溫慶廉一個水桶,兩人在水井邊討論一陣子,水井也著實破舊,僅僅是石頭堆起來的一個圓口而已,連取水器都沒有,他正要上前詢問如何取水,溫慶廉就不知從何處拿出一個東西,一條鎖鏈上接著三爪勾子,那爪勾住井的邊緣,另一端綁在腰間,林燁還來不及反應過來,溫慶廉提著水桶,就背對井口跳了下去。
原來溫慶廉出來就只是為了幫忙取水?
不對,那個武器原本是攀牆用的吧?
封文安轉頭發現林燁,笑著說:「這個很好用對吧?」
林燁無語,心情也無語,這似乎是殺雞用牛刀啊!他問:「為什麼不用魔法?」
他以為這件事對於他們應該很簡單,但是用魔法好像也是殺雞用牛刀。
「我的道行不夠。」封文安微微一笑:「控物可是五級魔法師的範疇,我才一級。」
「哦~學到了。」林燁誠懇地回答,對於這個他真的一竅不通。
這時,溫慶廉一手抓著井的邊緣,將整個身體撐上來,另一手提著水桶,一躍而下,對封文安說:「我在井底下發現這個。」
林燁與封文安湊了過去,溫慶廉從腰間抽出一個巴掌大的橢圓型牌子,已略顯生鏽,但還是看得出純白的底以及寫著「安倍」的金字。
「在井底?他到底多麼討厭他家?」林燁疑惑,眼前這物應該是安倍青彥的身份證明,但是為什麼會被丟到井底?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吶!」封文安感嘆,他拿過身份牌,遞給林燁:「給你們去吧!我們留下照顧他。」
「我們可以等你們。」林燁有些難為情,貝蒂娜應該會毫不猶豫地答應,但他不是貝蒂娜,一起去也比較公平。
封文安愣住了,魔法師之間的關係通常競爭大於合作,大家都希望能獲得更多的利益,所以他認為這麼說林燁會很開心。但是林燁做出完全相反的反應,他想了想,提議道:「不如你們跟我們回總部,畢竟大家族的孩子不能隨便動的,只有剛才那位女士才能與之一搏。」
他們原以為安倍青彥只是安倍家的一個旁系,卻沒想到是安倍家主的兒子,之後甚至和當今風頭正盛的安倍澤田扯上關係。
「貝蒂娜嗎?為什麼?」林燁問。
「純紅的頭髮,果然是她。」封文安淡淡一笑,解釋說:「卡維納托和安倍同為九大家族,都有背景,所以會忌憚,一些人就不會為所欲為。相反的,像我和溫慶廉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小卒很容易就被殺了,因此尋常失蹤案我們能管,可是牽扯到上流人士,我們就管不著,只能乖乖吃虧。」
林燁腦袋轉啊轉,試圖釐清思路,良久,吐出一句:「真的好麻煩啊!」
「哪有什麼不麻煩的?」封文安仍舊微笑,但是中間夾雜著一些無奈。
「還是我跟你們去?」溫慶廉突然問出一句話。
「你要去?」封文安訝異地看向他的搭檔。
溫慶廉點頭。
「那我也一起好了!」
「你別去了,危險。」
「⋯⋯那我回旅館。」
溫慶廉點點頭,表示同意。
「那麼我們喝不喝水了?」林燁總覺得他是多餘的,但還是插嘴。
「「這水髒。」」封文安和溫慶廉同時說。
林燁湊近一看,桶子裡黃水混雜著泥土,還漂浮著幾片落葉。
這水真的髒。1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pX4EItKE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