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虛無：恣傲胤言的形相反思 - 〈占有 Reluctant〉第十回 part.2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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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占有 Reluctant〉第十回 part.2

秀弘

Jul 2, 2022

157

8 分鐘

x

　　「你不吃嗎？」鏡寧宵一邊往湯裡灑著什麼，一邊問：「難道你還不餓？」

　　「我們祟家的規矩是，做飯的人沒吃第一口，誰都不許動筷子。」

　　「想不到你是這麼有禮貌的孩子。」

　　「遵從規矩罷了。」

　　「我不覺得你會如此乾脆地遵從任何外在規範。」

　　「好判斷。」看來，連番的正面交鋒，讓她明白了我骨子裡的真實靈魂。「我的確瞧不起規範──尤其是尋常凡人制定的無意義規範，但祟家可不平凡，家族成員們見過的世界，恐怕是整個宇宙的總和。那群人所擬定的規矩，可不只是規矩，而是──」

　　「開飯吧。」

　　她拉開座椅，攫起筷子飛快夾起青菜，塞進嘴巴。

　　真是個吃相不優雅的少女。

　　既然她已動筷，我也不再壓抑飢餓，拿起碗來盛入滿滿的牛河，扒了數口。不知何時，坐於身旁的黑髮少女眼也不眨，定睛瞅來。

　　嚥下塞滿嘴巴的河粉，我撇過頭，清清喉嚨。

　　「鏡寧宵小姐，妳不覺得盯著客人吃飯，很失禮嗎？」

　　「啊。」她抿起嘴，隨手夾起一片葉菜。「我是想問……」

　　話語並未完成。

　　某道疑問就這麼伴隨聲音敲起的介質，沿著波動，消逝於不可見的某處。

　　「鏡寧宵小姐，妳不覺得話說一半，很失禮嗎？」

　　「不管怎樣都很失禮嗎……」她低垂雙眉，像個受傷的小鹿。「我是想問，吃起來的味道如何？有什麼感覺？會不會不舒服？」

　　「……妳是護理師嗎？」我白了她一眼，「該問的是口感、口味，或是否習慣，妳這問法簡直像是下一秒就要量人體溫似的。」

　　「抱歉。」

　　她噘著嘴，垂下螓首。須臾之間，竟又化作這種被責罵的小學生模樣。

　　「我不知道『正常』的料理水準為何，畢竟我家實在沒有一個好的標準，只得仰賴不太可靠的主觀猜想，進行粗淺的評判。」

　　「嗯。」她抿起唇瓣，微微皺眉。

　　「總之，我覺得很棒。無論口味、口感或調味，都非常優秀。」

　　「啊……太好了……」

　　她驀然放鬆腰桿子，像隻爛泥史萊姆般將整個身軀攤上椅背。

　　「我不認為妳的手藝需要如此緊張。」再次夾起牛河，裝滿手中的碗。「無論選食、調配或料理，都已超出常人的水準。就算真的不合我的口味，也絕不是妳的問題。──當然，這桌飯菜並沒有不合我的口味。」

　　「那真是太好了。」

　　「妳也太放鬆了吧。」

　　「是嗎？」

　　「背都快滑到座椅上了。」

　　「因為很緊張嘛……」

　　「是因為做飯給不熟的異性吃，還是因為和不熟的異性，獨處於沒有大人在家的房中？」

　　「……前、前面那個啦。不過，後面那個也無法否認。」她刻意將頭轉到旁側，用髮鬢遮住半張臉。「先不說什麼獨處一室的問題，單要做飯給你吃，就緊張得要死了。」

　　「那又何必選擇這項回禮？」

　　「因為我沒其他能夠取代的技能啊。」

　　我眨眨眼，移下視線，掃過她的頸項，短暫停於白色制服的突起之處，接著再向下挪，途經被襯衫妥善修飾的腰身，止於雙膝併起的豐腴大腿。

　　「喂！」她使勁拍了我的肩，「我說的是技能，不是其他東西！」

　　「如我所說，妳一直都有那項選擇。」

　　「你果然也是危險的雄性！」

　　「雄性是我與生俱來的宿命，但『危險』二字卻有程度之別。以我為例，就算妳現在──」

　　「好啦，算我輸了，快吃。」

　　這還差不多。

　　無法適切地表達，但這或許是我從小到大所吃過，最理想也最美味的家常菜。姊代母職的大姊當然為此下足功夫，然而，料理畢竟門技藝；寫作「技藝」者，均需些許天分。我不認為大姊做的不好吃，但總是差臨門一腳。

　　鏡寧宵顯然是次元不同的好廚師。

　　由於太過飢餓，我很快便掃空桌面上七成左右的料理。和平，或說維持表面和諧的用餐時間，轉瞬逝去。不知何時，鏡寧宵右手邊擺起那支刺穿同學臉頰、用來威脅我的廉價原子筆。

　　她面無表情地注視而來，「吃飽了嗎？」

　　我猶豫半晌，點了點頭。

　　「那麼，」她從裙子口袋取出那本小冊子。「談談正事吧。」

　　「哦、嗯。」

　　「雖然你說我的推論存有形式謬誤，但依然足以認定……不，我幾乎肯定你就是撿到冊子的人。──不准插嘴。最直接的理由，不是你有沒有來候車亭，也不是有沒有與我接觸，而是『什麼事也沒發生』。」

　　不錯的切入點。

　　我決定保持五官靜止，默默聆聽。

　　「換作他人，尤其長期加害我的那些人，撿到這本冊子必會大肆利用。」

　　她翻開黑色冊子，向我展示的頁面，是數年前的機場捷運劫持事件。

　　被數噸重的混凝土高架橋徹底壓碎的屍泥，和佔據畫面、四散而出的鮮血，構築一幅讓人沉醉的邪惡魅力。

　　她默不作聲地翻到下一頁，我看見了水泥封屍監禁命案。

　　慘遭性侵的殘破屍體，慘白的肌膚沾黏未能清除的水泥硬塊，雙腿間殘存體液風乾所留下的透明痕跡；怪誕詭異的不和諧感，讓我目不轉睛，深深著迷。

　　血腥而殘酷的現場畫面，是尋常凡人難以忍受的獵奇景致。

　　「奇怪的是，隔天冊子平安歸來，卻什麼也沒發生。」她凝視我說：「與其說沒發生任何事，不如說發生了特別奇怪的事。」

　　「妳是說那張紙條？」

　　「這年頭沒人會塞紙條，尤其是那群人，更不可能如此。」

　　「即便如此，與我仍然不生連結。」

　　「所以我說，太過傲慢正是你的盲點。」她淺淺一笑，從另一邊口袋取出我夾於冊內的紙條。「聰明如你，傲視一切，根本不認為自己會留下足以辨識的證據。或許是為了強化可信度，又或許毫不在意，你選擇手寫留下訊息。」

　　「那又如何？」

　　「你以為這世界上，每個人都單純得不會對你用計？」

　　「妳只是碰巧猜到我是撿到冊子的人吧？」

　　「起初只是懷疑，不過……」

　　她從拿出冊子的右口袋裡，掏出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白紙。接過手，將其攤開，我才恍然大悟。

　　鏡寧宵遞來的，是我刻意寫錯幾欄，拿了八十八分的國文隨堂考卷。

　　「你的筆跡，比想像中還好認呢，祟胤言。」

　　想不到在圖書館執行的剪髮計畫，竟然暴露了自己的身分，這還真是前所未見的有趣反擊。

　　「既然如此，妳又何必瞎扯那番可笑的推論？」

　　「那可不是瞎扯。」她鼓起腮幫子，「要是沒有那時的懷疑，又怎麼會在圖書館偷走你的考卷？有因必有果，正因為有最初的疑惑，才能確定你就是那個……人們都怎麼形容這種人？」

　　「真命天子？」

　　「才不是。」

　　「看來我太小看妳了。」我吁一口氣，在腦中消化因自身行動而被遭反咬一口的醍醐味。「妳特地用原子筆威脅我，率先攤牌製造恐懼，逼我前來此處的理由，應該不是要殺人滅口吧？」

　　「製造恐懼？殺人滅口？等等，我在你心中到底是什麼怪物？」

　　「別提了。」

　　「怎麼這樣……」她垂下雙眉，說：「之所以拿原子筆戳，是擔心你會直接逃回家。畢竟我不小心說溜嘴了，指明你是檢走冊子的人嘛。」

　　「那也用不著拿原子筆威脅吧？」

　　「因為之前發生過那個事件，我只是開個小玩笑……」

　　原子筆在妳手中，可完全不像個玩笑啊，鏡寧宵小姐。

　　「既然如此，妳到底有何目的？總不會是想問讀後心得吧？」

　　「若是真有心得，我也蠻想聽的。」她抿起唇瓣，雙眸瞇成弦月狀，悄聲竊笑。「你是唯一一位看過冊子，且對內容並不抗拒的人。因此，想請你與我合作，找一個行蹤神秘的人。」

　　「什麼人？」

　　「台中市最著名的都市傳說，專剝人皮的連續殺人魔。」

　　我嚥下一口唾沫，「妳指的是那個剝皮魔殺人事件……」

　　「沒錯。」

　　鏡寧宵空洞的雙眸，籠罩一股異樣的混沌。好似邪念，又似決意。

　　「我要揪出剝皮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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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有 Reluctant〉第十回完‧下回待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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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自欺 Malicious〉第一回

#2 〈自欺 Malicious〉第一回－作者的話

#3 〈自欺 Malicious〉第二回

#4 〈自欺 Malicious〉第二回－作者的話

#5 〈自欺 Malicious〉第三回

#6 〈自欺 Malicious〉第三回－作者的話

#7 〈自欺 Malicious〉第四回

#8 〈自欺 Malicious〉第五回

#9 〈自欺 Malicious〉第六回

#10 〈自欺 Malicious〉第六回－作者的話

#11 〈自欺 Malicious〉第七回

#12 〈自欺 Malicious〉第八回

#13 〈自欺 Malicious〉第八回－作者的話（全文完）

#14 〈占有 Reluctant〉第一回

#15 〈占有 Reluctant〉第一回－作者的話

#16 〈占有 Reluctant〉第二回 part.1

#17 〈占有 Reluctant〉第二回 part.2

#18 〈占有 Reluctant〉第二回－作者的話

#19 〈占有 Reluctant〉第三回 part.1

#20 〈占有 Reluctant〉第三回 part.2

#21 〈占有 Reluctant〉第三回－作者的話

#22 〈占有 Reluctant〉第四回 part.1

#23 〈占有 Reluctant〉第四回 part.2

#24 〈占有 Reluctant〉第四回－作者的話

#25 〈占有 Reluctant〉第五回 part.1

#26 〈占有 Reluctant〉第五回 part.2

#27 〈占有 Reluctant〉第五回－作者的話

#28 〈占有 Reluctant〉第六回 part.1

#29 〈占有 Reluctant〉第六回 part.2

#30 〈占有 Reluctant〉第六回－作者的話

#31 〈占有 Reluctant〉第七回 part.1

#32 〈占有 Reluctant〉第七回 part.2

#33 〈占有 Reluctant〉第七回－作者的話

#34 〈占有 Reluctant〉第八回 part.1

#35 〈占有 Reluctant〉第八回 part.2

#36 〈占有 Reluctant〉第八回－作者的話

#37 〈占有 Reluctant〉第九回 part.1

#38 〈占有 Reluctant〉第九回 part.2

#39 〈占有 Reluctant〉第九回－作者的話

#40 〈占有 Reluctant〉第十回 part.1

#41 〈占有 Reluctant〉第十回 part.2

#42 〈占有 Reluctant〉第十回－作者的話

#43 〈占有 Reluctant〉第十一回 part.1

#44 〈占有 Reluctant〉第十一回 part.2

#45 〈占有 Reluctant〉第十一回－作者的話

#46 〈占有 Reluctant〉第十二回 part.1

#47 〈占有 Reluctant〉第十二回 part.2

#48 〈占有 Reluctant〉第十二回－作者的話

#49 〈占有 Reluctant〉第十三回 part.1

#50 〈占有 Reluctant〉第十三回 part.2

#51 〈占有 Reluctant〉第十三回－作者的話

#52 〈占有 Reluctant〉第十四回 part.1

#53 〈占有 Reluctant〉第十四回 part.2

#54 〈占有 Reluctant〉第十四回－作者的話

#55 〈占有 Reluctant〉第十五回 part.1

#56 〈占有 Reluctant〉第十五回 part.2

#57 〈占有 Reluctant〉第十五回－作者的話

#58 〈占有 Reluctant〉第十六回 part.1

#59 〈占有 Reluctant〉第十六回 part.2

#60 〈占有 Reluctant〉第十六回－作者的話

#61 〈占有 Reluctant〉第十七回 part.1

#62 〈占有 Reluctant〉第十七回 part.2

#63 〈占有 Reluctant〉第十七回－作者的話

#64 〈占有 Reluctant〉第十八回 part.1

#65 〈占有 Reluctant〉第十八回 part.2

#66 〈占有 Reluctant〉第十八回－作者的話

#67 〈占有 Reluctant〉第十九回 part.1

#68 〈占有 Reluctant〉第十九回 part.2

#69 〈占有 Reluctant〉第十九回－作者的話（全文完）

#70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第一回

#71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第一回－作者的話

#72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第二回

#73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第二回－作者的話

#74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第三回

#75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的第三回－作者的話

#76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第四回

#77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第四回－作者的話

#78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第五回

#79 〈祟芮璇今天不想出門〉第五回－作者的話（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