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眼 - 07 一弦一柱思华年（死）

晨钟，暮鼓。

在我最鼎盛的年华里看到的却是你灵堂上的三尺白绫。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杜老头回京后也大病了一场，因此看护杜以衲的任务就当仁不让的落到了贺韬头上。他每天给杜以衲擦身喂水打营养针，现在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可以放肆端详他惦记的这个人的脸了。因为杜以衲不醒，即使偶尔睁开眼也对外界全无反应。他就只能沉默的看着杜以衲躺在那一天天的消瘦下去，杜家那边甚至都在准备给他准备棺木了。

而杜以衲等的那个游医终于到了北京。

那个吊儿郎当的小青年一推门进来看了杜以衲一眼就嚷嚷着治不了。

“你让我从阎王那里抢人姑且算了，可是这个人自己都不想活了我还治什么？”

“是我让你治，不是他让你治。”

小青年丝毫没有半点仙风道骨地摸着杜以衲的脉嚎叫了半天，这才缓吸了一口气。贺韬的表情一下认真起来，像是小青年只要敢说一点否定意味的话他就当场掐死他。

“可以治。”

“那么怎么治？”

“你知道七情乃喜、怒、哀、乐、爱、恶、欲。六欲乃眼、耳、鼻、舌、身、意。既然他是自己不想活，那么现在我们能入手的就只有欲和意了。”

小青年坏笑着看着他，“你不是很想那什么么？组织光荣的给你这个机会～”

还在低烧的皮肤褪去了丝物的遮蔽接触到了微凉的空气，有一双温热的手缓慢的搭上了身下人形销骨立的肩膀。在窗外的阳光照射下，牙色的皮肤镀上了一层珍珠般的光泽，真的就像年代久远的象牙雕品一般。

杜以衲非常难以启齿的是，他的敏感点是他的乳头。

当初半夜哄还在哺乳期的杜柔黛睡觉，被她含进嘴里或者用小手抓着睡觉他都得去冲冷水澡，更何况现在有人这样反复揉捏吮吸用力的嗦咬。他忍不住低低的喘了几声，挣了挣身体。没想到没有缓解这种感觉，反而引来另一只已经游移到腹部的手的回归。

乳尖不断受恰好的力道压迫，快感是那种一下一下十分轻微的，被羽毛拂过的激零。杜以衲被贺韬牢牢压在床上。他茫然的睁着眼睛，里面什么也没有，只空落落的黑镜一般的倒映着贺韬的影子。

贺韬心头一动，亲了亲他汗湿的额，右手往下握住了他的下体。杜以衲猛喘一声，全身的感觉如同被电流划过，所有的感触蓄积成一股强大能量，在全身沸腾流淌。身子一悬空，杜以衲被贺韬抱在了怀里，头向后仰靠在了贺韬的肩膀上，脊背彻底脱离了床铺的温度。

他的肩膀线条很漂亮，劲瘦结实肌理细腻。尤其蝴蝶骨那儿，用力的耸肩时线条分明而美丽，像两条被齐根砍断翅膀时留下的骨根。贺韬用力的亲吻着那里，仔细用牙齿描绘着那里的轮廓。

……地上的人就是这样把你就在人间的么？

杜以衲并没有觉得愉悦。这种被迫引起的欲望攀升的太快也太强烈，完全不按照自己的节奏。无法忽视，无法控制，甚至连抗拒都做不到。他固执的徘徊在欲望的底端，但在那只恶意的手的抠弄抚慰下硬是被送上了顶峰。嘴巴被掰开，有股散发着浓浓中药味的液体灌入喉管中，胸前几个大穴都传来被尖锐刺入的感觉。骨头里那股寒意彻底被暖洋洋的感觉取代。他在潮水般的睡意涌来之前，用尽全身的力量睁开眼回过头，只看到贺韬近乎一脸虔诚的抚摸着他的发梢。

贺韬……

“成了～他的命灯已经续上油了。那什么……”

“给你。”

小青年小心翼翼的把好不容易到手的文件装好，一回头就看见贺韬半跪在床边，仔细的给杜以衲掖好被子，毛骨悚然。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一只豹子在友好的亲吻一只仙鹤。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最终推门而出落荒而逃。

妈呀……好恐怖……笑面豺居然有这么温柔的表情……他是不是不该救那人啊？

杜以衲醒了。

虽然表情变得匮乏，但是气色的确在一天天的转好。贺韬不合情理却又顺理成章的搬进了杜宅，全权照顾起杜以衲的日常起居，每天傍晚还会带着他四处散步。

“我想……接点活。”一天晚饭后，杜以衲突然这么对贺韬说。

“你这两天不是还在练字帖么？怎么突然想起继续了工作？”贺韬停下了收拾碗筷的动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杜以衲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么一觉醒来他的生活完全变了个样，不仅自己留下的一干人马被撤换了个干净，自己与杜家的联系也近乎被切断了。以此类推，他大概能猜到王家估计得用惨淡形容了。

……这个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

还是说只是他之前没有发现？

“好啦，不要这么沉闷，我就是逗你几句。说起来故宫那边的活要开始了，你不如去那边？”

“去的。”

虽然贺韬打心里一点都不赞同放杜以衲出去，但是杜柔黛一死，他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一样。身体养的再好，如果精神气跟不上那么结果还是一样的。

贺韬细致的帮杜以衲梳理好擦干的已经全部被刷成银色的及肩长发，“我明天送你过去，你安心睡觉吧。”

镜子里的人神态柔缓的看向他，点了点头。贺韬忍不住鼻子泛起一阵酸意。

……为什么你要大我那么多呢？

2002年，故宫三大殿修复工程正式启动。

不出贺韬所料，自从杜以衲开始去工作，隔三差五的就会带一个物什回来。有的时候是宋定窑的笔洗，有的时候是明代汝窑的盖碗，不一而足。

但是他发现杜以衲在修复这些东西的时候就连眼底的眸光都变得鲜活而生动，他也就放任了。因此杜以衲带着那幅四时景山图回来的时候他也就没特意关注，再加上临时有事要紧急出远门，他匆匆告别就离开了。

发现情况不对是第三天的早上，他刚下飞回北京的飞机接到负责人的电话才知道杜以衲今天居然没去，电话也没人接。

一路超速开回去，看到的却是杜以衲已经凉了的身体。

杜以衲这一生当真坎坷。

幼年丧父，少年亡母，青年离妻，中年失女。

天煞孤星。

命运如刀，他反抗了，却如此惨淡的收了场。

世事逼得他斩七情断六欲，避世不出，寄情死物。

所谓的仙风道骨，不过是他为自己最后留有的一点为人的尊严。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放下来了，贺韬所做的只不过是延缓了这个过程。

杜以衲就这么冰冷的靠在椅子上，表情淡然的走了，面前那副画的墨迹甚至都还淋漓未干。

贺韬才猛然想起来到底少了什么。

“来，阿绿伸出手。”

“爸爸，这是什么啊？”

“这是我们家传的牵魂印，在重绘古画或者是重塑各种材质的雕刻时，最容易被过去的人的感情迷惑。”

他还记得那个男人多么温柔的吻着他女儿的脸颊“爸爸把风筝这头的线交给你，你帮爸爸抓紧了，好不好啊。”

贺韬跪在男人面前，“你……你从接了这幅画开始，不、你从醒来就决定不想活了是么……？”

“你，当真是……好狠的心。”

贺韬终于泣不成声。

择一城终老，遇一人相守，这么简单的愿望你都不让我实现呢……

你走后，我一无所有。

由愿生怨，由望生妄，由念生唸，由悟生恶。

不管这故事还有多么长的后续，那也已经与他无关了。

死者被永远留在了那段时间里，遁入光影，眠于尘埃。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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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一弦一柱思华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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