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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05 老夫聊发少年狂（生）

颜锦安

May 4, 2014

15

12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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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土难安，旧宅难寻，堂燕几时回？

谁都曾经有轻狂而无知的过去，问题是，能有多久呢？

贺韬的小铺子开起来已经快一年了，有杜老头的名头撑着，居然平平稳稳的开了下来。杜老头私下十分不满，在他眼里，那就是一根重刷了漆镀了金刻了纹的朽木！怎么可能顶成柱子呢？

一同回到杭州祖宅调养的杜以衲坐在敞厢书房里撑着棋盘，慢条斯理的杀了小丫头的一条大龙，一边漫不经心的接话“谁说一定要精通考古学才能干好古董生意的？就想难道非得学过经济才能做好生意？大多数学识都来自于生活的经验积累与应用。他眼力好、果断，待人交际上比你都强。为什么他做不好？”

被噎了个半死的杜老头一翻眼睛“是啊，你当初也是个半大小子屁都不知道就下水了，我看照样也混得挺好。北京那栋房子可还留着呢……”

他突然话头一哽迅速收声，小心翼翼的往杜以衲那边看了一眼，瞬间噤若寒蝉。

那个人木木的坐在那里，眼睛黑的如同老旧的古井，荒凉而破败。

“爸爸，我们家在北京还有宅子吗？”

杜老头原本在心里翻来覆去的抽自己的嘴，听到这话又特别想翻来覆去的揍绿丫头的屁股。什么叫无缘无故的往人心口上戳刀子啊？什么叫做没有眼色往人伤口上撒盐啊？这就是啊！

“好啊，你想看的话我们就去吧。你不是一直挂念着祈年殿吗？我们还可以再去看看贺哥哥啊。”

杜老头惊的拔下了鹩哥的一根尾羽，他特别诧异，直觉想去摸摸侄子的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

“爸爸真的……不要紧么？”小丫头虽然心性单纯，但是看人的本能却一点也不差。她觉得爸爸现在的表情有点奇怪，就好像她嗑瓜子吃到了坏了的瓜子仁，又涩又苦还吐不出来的感觉。

世间多困苦，多坎坷，多哀伤，却抵不过明月照山岗，清风过大江。

愚者英雄共白骨。

杜以衲吻了吻小女儿的脸颊，走到她身后教她打棋谱。

我只希望你不必受我所受苦难，不必经我所困绝境，不必历我所过坎坷。

就当做是你爸爸讲给你的，有关过去的故事吧。

杜以衲和杜柔黛到的那天，已经临近年关，到处充斥着即将过年的喜庆。出乎杜以衲意料的是，这么忙的时节，贺韬竟然是亲自来接机的。

贺韬觉得时间过的真慢，他站在一号航站楼里来来往的人群中，无声的望着出口。

“贺哥哥~\(≧▽≦)/~”一个小小的红团子从人群的缝隙中向他撞来，他一把抱起小丫头，使劲的咯吱她的痒痒肉。

“说好的很快来看我呢？说谎鼻子长长长喽！”

穿着大红缎子百福绣袄、深红色灯笼裤、羊绒小皮靴，还在耳边盘着两个发苞的杜柔黛咯咯的笑着，好不容易被养白的肤色被白色的衣领毛边衬着，愈发的像一个年画娃娃。

“太爷爷一直扣着我们不让走嘛～这你可不能怪我～”

小丫头从贺韬的怀里挣脱出来，炫耀似的绕着圈跳了两下。“快看爸爸给我做的衣服好不好看～”贺韬这才注意到她腰间还围着一条金绳编成红线绣着大朵芙蓉的坠着细密乳白色流苏的腰带，上面还奢侈的坠着一个拴着小铃铛的羊脂玉璜。

……其实这么一个姑娘真是满足了所有男人关于养成的梦想。（=_=我发现我每次为了给萝莉多一点的戏份都会让那谁晚出场……萝莉求嫁！）

杜以衲倒是穿着普通的虾青色高领毛衣配铅灰色珊瑚绒大衣，但是依旧显眼。他拖着行李箱揉着太阳穴非常无可奈何的走过来，使劲捏了捏杜柔黛的脸颊。

“这臭丫头老是麻烦你，这么频繁地打长途打的听筒都快被蹭平了，真是被我宠的无法无天了。”

“其实没什么的，我也一直想要个妹妹。”贺韬笑着拍了拍杜柔黛的小脑袋“过年后走么？需要我帮你们定票么？春运高峰一定很头疼吧。”

“不用了……事实上，我们准备在这边住一阵子。”杜以衲抿了抿嘴，“我母亲是北京人，在这里有座院子一一”“所以贺哥哥贺哥哥欢迎你来做客哦~”

“如果要在这边住一段时间的话，这些行李不太够吧？现在还是很冷的。”

“事实上因为拿的东西太多所以除了随身替换衣物和必备物品，其他东西我是直接寄了快递的，啊，下雪了。”

“你们等我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因为太相信天气预报而没有带伞的杜以衲很苦恼的打量着落地窗外如同鹅毛一般快速落下的大雪，迅速地把放在行李箱外面的兔毛斗篷拿出来把杜柔黛牢牢包裹起来。

“爸爸！好热！不要扣帽子嘛！”

“好好穿着不许摘听见了没有？一会出大厅就冷了。感冒才刚好，你应该不想继续喝板蓝根了吧？”

“唔嗯。”小丫头超级不高兴的嘟起了嘴，都能挂油瓶了。

看到贺韬快步向大门走来，雪花撒了一头。杜以衲忙牵着小丫头走出去，没想到贺韬十分自然的把小丫头抱了起来，给他们撑起了直柄的大雨伞。

“走吧，回家了。”

一不小心说出了自己的妄想的贺韬一路上都在偷偷从后视镜看杜以衲，为此闯了一个红灯，差点追了两辆车的尾。但是后面那个只是特别正常的望着窗外，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

悻悻收回目光的贺韬没有注意到，杜以衲回头凝视他的目光。

杜家虽然祖上久居杭州，但其实真正算起来是苏州人士。

而京城这座宅子，则是他母亲的陪嫁。十年浩劫前夕，他父亲还留在莫高窟还原古乐器，母亲刚生下他的三妹，便没有跟着娘家一同漂洋过海。

没想到，这一别，便是天人永隔。

老宅位于有些狭窄的胡同内，但是里面有宽阔的院子，里面除了一棵粗壮高大的梧桐树外其他东西都带有翻新后重新雕琢过的痕迹。

贺韬依稀回忆起来，好像以前听人说过，以前这一条街都被政府部门征用过来着。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杜以衲轻轻摸了摸嵌在壁上的盘龙纹“当初害怕这些在破四旧的时候被砸掉，我当初和我母亲亲手和了水泥把它们全部都糊了起来。”

贺韬心头一震，直勾勾的抬眼看着杜以衲。而后者只是笑道“乔迁新居要开灶请客去去晦气，虽然是老宅，但是很久没住也没差。今天赶巧，留下吃顿饭？”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屋子是有人提前打扫过的，不仅日用品已经安置妥当，厨房里甚至还添了许多新鲜的食材和年货。因此几道简单的家常菜、一碟下酒的花生米和酱肉还有一长颈瓶温着的酒很快便上了桌，

贺韬凑到酒瓶上一闻，嘿，正宗二锅头。他本来还以为要上米酒呢。

“入乡随俗嘛，总不能在这里还喝软绵绵的甜酒。”杜以衲挽着袖子坐下，给每人的碗里都盛了满满一碗米饭。

他们吃饭的偏厅开着窗户，但是屋里的地热烧的很旺，因此一点也不冷。不知道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外面栽种着艳丽红梅怒放着，大雪过后留下点点嫣然。

杜柔黛率先吃饱，偷尝了一点二锅头便有点醉醺醺的趴着，一声不吭的捧着奶足底海棠形手炉，很快就迷迷瞪瞪的睡着了。贺韬眼尖，注意到盖儿上特意镂的是松鹤延年。

“这宅子对我可重要了，因为我母亲在父亲无缘无故死在批斗里、两个弟妹死于饥荒和意外后，仅存的念想就剩下了这里。所以当初要回来可没少费劲。”

但是平反后，却只看到被折腾的一塌糊涂的宅子，杜以衲整整在庭院中间静坐了三天，然后开始着手修复重塑。

“还好是被征用了总算给我留了个壳子，不然，啧啧。二环内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我上哪去给我母亲再整一个那么大的院子。”

但是没想到一修，就修了五年。母亲终于还是没有熬到那个时候，她死前紧紧攥着他的手，死不瞑目。

他就这么孤身一人的挣着，守着，咬牙忍着。直到长辈们终于有能力轮到顾及他了，他也已经长的足够的大，再不需要被庇护了。

厅内一时特别的安静，两人均默然无语。

“哦对了，说起来故宫三大殿的维修计划已经告一段落了。你有没有兴趣去逛一下？不是工作？”贺韬考虑了半晌，终于发起了邀请。

“哦？复原的准备工作已经做完了？”杜以衲顿时就来了兴趣。

“是啊是啊，趁着过年人少，刚好去游览一番呗，据说雪景也很美。”

杜以衲这还真是第一次以游客的身份走进故宫。

大雪之后宫殿楼宇银装素裹，整个世界万籁俱寂，就连玉带河也在冰下沉寂了起来。

宫殿屋顶上杂草丛生砖瓦破败被白雪覆盖，有不知名的大鸟拍打着翅膀离开了这座死寂的王城。走一步都能听到踩在雪上咯吱咯吱的回音。

当初这座宫殿被建起的时候，谁又能想到今天呢？

而在初生之时，谁又能预料到自己未来那么长远的命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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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01 美人扇上写兴亡（起）

#2 02 昨夜西风冷画屏（老）

#3 03 嫦娥应悔偷仙丹（怨憎会）

#4 04 不问苍生问鬼神（病）

#5 05 老夫聊发少年狂（生）

#6 06 琨山玉碎凤凰叫（爱别离）

#7 07 一弦一柱思华年（死）

#8 08 青鸟殷勤为探看（求不得）

#9 平生当浮一大白（人世七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