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方祐年剛想回答「不可以」，就見程千載那張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臉，有那麼一瞬間顯露出了失望的情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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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這不是讓他很難拒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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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也說不清自己為何要拒絕，只是下意識地反對了，倒跟直覺無關，充其量不過是他覺得不好意思罷了。對於部分同齡的人，像是邱墨生、黃子暄，他確實會用名字稱呼，但是程千載？從認識起，他們之間的關係就沒有好到能以名字互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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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那片刻改變的神情，還是令方祐年不由自主說道：「讓我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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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立即抬頭，「一下是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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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就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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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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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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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時候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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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隊友還在臺上打比賽，我沒辦法現在決定好。」方祐年即刻轉移話題，將隊友拉來當擋箭牌。此刻第二局比賽已經BP結束，正準備要開始，方祐年等等得專注觀看比賽，沒有餘裕考慮此事，「你也該回去俱樂部了吧？吃晚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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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了。」這一次回話的卻不是程千載，而是從剛才起就透過椅背縫隙，窺探兩人的李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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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瞥了自家上單一眼，重複他的話：「吃過了。」他轉過視線，望向方祐年，「ME要打比賽，跟叫我的名字，有互相衝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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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但問題不在那裡。方祐年沒好氣地瞪著程千載，卻只能得到後者平靜回望的視線，這令他感到些許挫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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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知道我的意思……」方祐年抱怨一句，他並非真的不願意喊，只是非常、非常難以啟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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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延然似是洞悉到了氣氛容不下自己，扭頭就去葉雨晞那邊當擺飾了，周邊再無旁人的情況下，方祐年也才終於肯放鬆略為緊繃的心緒，鬆口道：「……千載，可以不要再捏我的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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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的嘴角抽動了下，幅度很小，光線極暗，但方祐年看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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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依言放開手，目光卻沒收回，盯得人心裡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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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了。」方祐年舉起手，遮住那雙緊迫盯人的眼睛，「大庭廣眾之下，會被人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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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載卻拉下他的手，「沒誤會。」這次嘴角不再抽動，而是上揚了極淺的幅度，淺到幾乎讓人懷疑是錯覺，但方祐年很清楚那是個笑容，「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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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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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比賽開始，方祐年將注意力放到螢幕上，他們便不再多談了。途中DTG全員離開，程千載自然也不例外，依依不捨地道別後便跟隊友離去了，剩下方祐年坐在左右無人的位置上，很快黃子暄和余曼就湊過來填滿了空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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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今晚的幾局比賽大多結束得慢，這實在是無可避免的事，團隊風格有時就這樣，如若不照著打肯定會出事。幸虧今晚結果是三比一，沒有打滿的情況下還贏得了比賽，心頭上盤桓著勝利之餘，疲倦便消減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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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正常的常規賽夜晚，扣除掉方祐年手受傷這件事外，就如同無數個往常般。許多暗潮洶湧仍在不為人知處顯得平靜無波，需要夜晚的時間來讓謠言發酵——也或許不是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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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方祐年正式要回歸訓練的第一天，是被白堯安叫醒的。這不是什麼稀奇事，自從他的手腕進入康復末期，白堯安每天早上都會來叫人起床，但不是用今天早上這樣急迫的態度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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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白堯安是怎麼叫人起來的？他會先用那副悅耳的低沉嗓音，從門口走至床邊輕聲呼喚方祐年的名字，試圖將人喚醒。要是對方還想賴床，他就坐在床沿，輕拍著方祐年的臉頰，把人叫去健身房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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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不像今天這樣，推著肩膀確認死活，沒得到反應後就開始隔著棉被加重力道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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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起來了。」方祐年的聲音沙啞，但還是努力提高音量，讓白堯安停下動作，「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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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程千載。」簡短一句話，摸不清前因後果與來龍去脈。似乎是方祐年皺眉的模樣看起來太過猙獰，白堯安接續補充：「有粉絲拍到你們昨天晚上在座位區牽手，網路上一堆人說你們在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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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事實嗎？方祐年腦中剛浮現這個想法，忍不住想問白堯安這有什麼大不了的，緊接著腦袋卡了一下，而後終於順利運轉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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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然翻身坐起，白堯安像是早有預備般，將手機螢幕推到方祐年臉上。社群平臺熟悉的黑底白字混著幾張昏暗的照片，需要瞇起眼睛屏氣凝神好一會，才能分辨得出誰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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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方祐年指著其中一個熟悉的身影——其實也沒多熟悉，只不過隔壁那顆粉頭絕對不是他，剔除下來答案就很明顯了，「這哪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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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面裡的場館一片漆黑，尤其在螢幕的燈光照射之下，更顯出了臺下的伸手不見五指。在這種環境下，要辨認出五官都有難度了，更何況是看出他們在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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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牽手怎麼了？一堆電競選手成天摟摟抱抱過肩摔，粉絲們看個開心也不會認真說他們在交往，牽手在這其中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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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方祐年將貼文留言展開一看，許多人都只當作是選手間關係好，說笑一句便帶過了。關於交往的言論，包括貼文本身與留言區的內容，全都是以開玩笑的態度說出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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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白堯安顯然不這麼想，他開始訴說自己暢想的擔憂，認為現在這僅僅是個玩笑，將來便會成為無法抹滅的跡象，最終方祐年和程千載的關係會迫於壓力而公開，一切都是這麼合乎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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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方祐年卻搞不清這有什麼好擔心的，「公開了會怎麼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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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白堯安停下了那張闡述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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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被人知道了怎麼樣？公開了又怎麼樣？方祐年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要永遠藏匿這段關係的意思，如果哪天真的遭外界察覺了端倪，與其在輿論壓力下被迫自證，他寧可跳出來說清楚講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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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謠傳，不是玩笑，他和程千載是真的在交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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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並不是要他非得現在對大眾宣之於口，事情尚未急到不經討論就能擅自作決定的程度，何況他連程千載那邊是否知道這件消息都還沒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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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堯安倒是給了很實際的消息：「這個貼文半夜在選手大群裡面被貼上來討論過，但大家笑鬧兩句就結束了。」選手間被粉絲開個玩笑十常八九，誰也沒當真，發現當事兩人還在睡覺後就沒人再提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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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虧了這樁鬧劇，方祐年就算想躺回去賴床也全無睡意，任由白堯安將他拉起來洗漱，著裝整齊後就往俱樂部走去了。他在自己原先的宿舍門口見到邱墨生走出，因此打招呼一聲，順勢一起走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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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墨生這段日子可說是打得相當不如意，隊伍風格的轉變，加上打團時沒人一起搭檔，搞得他線上線下都自閉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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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方祐年出現，受傷的左腕也近乎恢復如初，邱墨生那厚重瀏海後方的眼睛好似都閃爍著期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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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祐年走到俱樂部，被白堯安拉去健身房前經過了訓練室，一眼瞥見裡頭正在準備資料的唐祈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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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上目光那刻，方祐年僅僅點了點頭，而後就被白堯安繼續拉著走，唐祈樂卻忽然道：「小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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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這聲呼喚，方祐年停下腳步，連帶著白堯安也佇足等待，邱墨生緊跟在後頭，三人便撞在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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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方祐年疑惑地望進訓練室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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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只是想說……」唐祈樂的神色不太自在，看起來像是竭力要表現出柔和的樣子，但這張臉並不擅長做這樣的事，「歡迎你，回歸訓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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