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幻想過與一個女生在空無一人的地方約會,例如兩人躺在草地上互相依偎,你濃我濃的觀賞著夜空,一定會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此時此刻,我也算正在體會這種滋味吧?寂靜的空氣彌漫之下,我和阿心縮在防火門一旁的角落,兩人微微顫抖的身體正緊緊靠在一起,盯著長廊那滿是黑暗的盡頭。
剛剛電梯的音效響了不到幾秒,就傳來那勾魂的腳步聲,緊接著商場的燈光又再熄滅了。在寂靜之中,她的腳步聲一直清晰地徘徊於我們的耳邊。她居然沒有即時找到我們,腳步聲離我們身處的長廊有一段距離。我們打算靜待她去到其他樓層時再作打算,除此之外就是靜待奇蹟的出現。
其實我不排除她可以閃現到我們的面前,回想起她追逐我的時候,的確疑似展現過瞬間移動的能力。求神拜佛,此事千萬不要發生。
「咯、咯、咯、咯、咯……」腳步聲很有節奏。我有數過,它是一秒一下的發出,有條不紊宛如一個拍子。聽得出那位小姐對找尋我們並不著急,人如其貌——優雅溫文,很符合一個商場服務員應有的特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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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見過那個女人的正面嗎?」我悄悄地打破沉默。
「有啊…很嚇人像那種…從漫畫跑出來的人。」阿心的形容和我的完全一致。
「呵呵,其實你不覺得她有點像一個會動的充氣娃娃嗎?看起來還挺誘人的。」我開玩笑嘗試減弱不安的氣氛。
「你真是的!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阿心輕輕拍打我的胸口。
「唉…放心吧,或者有人來救我們。」
「誰可以救我們?那女人會魔法的!我親眼見到她隨便動一動手,那兩位警察就變得一動不動。」
「哦?這麼匪夷所思?我那時像是失去意識,完全看不到任何事情。」
「是嗎?那時我嚇壞了…奇怪的是那兩警察不能動彈後,她突然沒理我們直接進去電梯,再然後你就過來……」
「不能動彈……難道是…」我大腦又忽然聯想到什麼,過了一會我靈光一閃地道:「時間之主?」
「關《時間之主》什麼事?」
我大概將自己的想法告訴阿心。我記得吃火鍋的時候她就提過「女服務員」正是《時間之主》中的人物。
「……」阿心沉默了一會,「你說起來…的確有點像…那時沒有敢認真打量她。但想起來,她的形象和特點真的蠻像裡面那個魔王的手下——『粉紅惡魔』。」
「沒錯,你有提過。」
「我印象中…她出場次數不多。不過如果真的是粉紅惡魔…那我們死定了!」
「為什麼?」
「沒記錯,它會將生命捉進去一個未知的空間,然後吸收他們的能量……難怪經理他……我們死定了…」阿心身體的顫抖程度加重,又在我懷著咽泣。「算了算了,不要再提起她。管她是什麼紅惡魔、粉惡魔,我大不了跟她拼命。」我輕撫她的肩膀。其實我還有無數的疑問,例如為什麼她是一個服務員?為什麼非要針對不遵守商場規則(她口中)的人?可是眼見阿心處於戰慄的狀態,我不好意思再執著地問下去。
「阿心,其實你這麼夜都不回家,你的家人會不會擔心你?尤其是你的孩子會哭著要找你嗎?」我想以不同的話題去轉變氣氛。
「哼…我的家人……」阿心欲言又止,她嘆了一口氣道:「你知道不?我很討厭我的家人…高中那時自己真的太傻、太無知了,結識了一個渣男(她無奈地笑了一笑)。結果你懂的……我懷孕了。自此之後,我爸媽就非常憎恨我,每天給面色我看。我生下兒子後,情況就更糟了。尤其是我爸,無時無刻都對我黑着臉,對我和孩子一直不瞅不睬——我媽還好點,幫我搬到另一處去,在我沒空時幫我照顧孩子。」
我和阿心相處了半年,這段時間我們時常共事,平時話題又很多,無所不談,有時還會約出來吃飯或逛街,親近得形同好友。不過每當談起家庭時,阿心總是迴避話題,我甚至不知道她的確實年齡。直到此刻面對生死存亡(應該吧)時才跟我打開心扉,跟我訴說少許家庭背景。
「第一次知道你家庭關系…很抱歉。」
「為什麼要抱歉?」
「我原以為你只是那種普通的離婚婦女而已,沒想到你有悲劇的身世。」
「悲劇…的確是悲劇——不過還不是你們這些男人害的?」我的胸口又被她輕力拍打。
「喂喂,別拿我出氣啊,關我鳥事?我又不是渣男。」
「啍,裝什麼,我知道你們男人多數都是那種『爽完就算』的物種。」
「這個啊…的確,我也想試爽完就算的滋味,嘿嘿……」
我們兩人在角落竊竊私語,短短的時間我們聊了很多事情,言談中夾雜著歡笑,聊得比起吃火鍋時更加開放。似乎已經將大家身處險境的事置之腦後,而那一直徘徊的「咯、咯、咯」之聲亦漸行漸遠。
「話說,小弟弟,其實你有沒有喜歡過我?」
這問題讓我一時愕然。說起來,我認識的女生之中,阿心的確是和我關系最曖昧、最親密的一個。自從熟落後,我們的互動可是非常放得開,平時挨肩搭背,咬耳朵聊天都已經是家常便飯了,大家毫不介意做著各種親近的行為,除了未去到情侶的那一步。我曾以為要在大學才能遇到有感覺的女生,直到我遇見阿心,我的確有喜歡她的感覺;只是當一想到她已為人母,我就放下拉近關系的想法——也許我抱有偏見?我也不懂了。
「為什麼這樣問?你剛才不是說我是『渣男』?」我暫時不知如何回應,只好用另一個話題蓋過。
「啊你…你不會覺得我認真的吧?那有渣男會遇到危險時為我爭取時間讓我先逃,又會第一時間緊緊辜住我的手……」
「這也不代表什麼啊,很多男人英雄救美都是為了上你而已。」我毫無顧忌地開了個玩笑。
阿心捏了一捏我的臉,「哎喲,看你平時那麼正經,原來一直都對人家有這種想法。」
「嘿嘿…我可是個『人妻控』喔。」
「什麼叫人妻控?」
「想一邊喝你的……一邊讓你幫我打……的那種。」
「死變態!」阿心一邊壓低聲量笑著,一邊又捏著我的臉。
不知道是不是我們輕微的聲浪已經流向她的耳朵,在我們完全鬆開警惕之下,那噁心的腳步聲突然加重起來。「咯、咯、咯、咯、咯、咯……」我聽得出它離我們身處的走廊方向越來越接近。我們頓時停止放鬆站立起來。
「慘了,她是不是知道我們在哪?」心臟又再處於劇烈運動之中,阿心緊緊挽著我的手臂。
「媽的!大不了我跟她拼命!」
「等等你有聽到嗎?」阿心指著防火門。
「什麼……」我們貼著防火門,聽到「咯噔……」在下樓的頻繁腳步聲。我們互相瞥了一眼,黑暗之中我們依然互相見到兩人眼睛的光茫。我的感覺就猶如坐在輕舟上,飄蕩於被黑暗吞噬的、無邊無際的大海,你摸不到希望以為快要被來自深海的觸手捉去時;卻發現遠處的天空閃爍著一抹星光。或許那星光不一定能帶你上岸,但至少你覺得那是一絲讓你活下去的動力。
「是有人來了?!」我差點就激動得大叫。
「一定是了,好像從上面下來的。」
我們透過防火玻璃瞪著樓梯的位置,果然半晌過後奇蹟發生了,樓梯上轉角處傳來一縷光。不到兩秒,就有一個持槍的人出來轉角處走了出來,燈光正來自安置於槍上的電筒發出,然後一個全副武裝的人出來了……那個武裝人員的燈光照向我們,他呆了一下。
「這是警察?!」見狀我們兩人的情緒隨即高漲起來,用力拍打防火門繼續引起他們的注意。我很想推開門,可是它牢固得如同冰山。
隨後他們共有四個人出現,他們快步來到我們的面前,一個舉手示意我們靜下來。現在我終於意識到那一抹星光原來並不是閃耀於星星,而是來拯救我的天使。我們靜下來後,他們輕易地拉開防火門。
然而「女服務員」並不想我們握著這一絲希望,她的腳步聲已經於我們後方傳來,並一直朝我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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