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公主與黑之羊 - 黑之羊《答案》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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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黑之羊《答案》

清野鳥

Nov 2, 2022

20

8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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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在迷糊的夢境中起身，發現家園毀於一旦，然而全身完好無損，只有身體深處殘留著些許的倦怠感。

處於如此困惑情境下的他們，第一件事能做的，便是接受阿戴爾的指揮，一步一步地重建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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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時異想天開的公主說話了。

「住處損壞的人們，與其抱著那殘破的家園不放，有興趣開拓新天地的話，請跟隨我一起往東之海角前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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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我的意料的是，還真的有不少人願意與她一起踏上新居所的旅程。

這或許是一種天性的威望，又或者許多事件累積下來給人的信賴感吧。人們在她那雀躍的語氣中，感受到希望和對未來的期待感。

於是，阿戴爾暫時留在草原上的集落，而我和維亞、以及數十來的居民組成的行旅，一同踏上那原本應是討伐東之獸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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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維亞拜託我進行黑獅的『錯位』。

在那一刻，我才明白她真正的意圖是什麼。

決定好人做到底的我，支付了巨額的魔力，將黑獅的身影「固定」在村口那當初眺望我們的草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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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之後在這個地方建立獅子的銅像。」

我這麼說以後就軟腳倒在地上了。群落的工匠以為這是我臨終的請求，露出誓死覆命的表情接受這個請求了。

還是先不說破吧。

就這樣，維亞，和被她背在身上的我，與暫時留在集落的阿戴爾告別後，踏上了東之討伐的最後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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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坦的草原之行上，有時是她詢問我，又有時是我開口問她，抑或我們都保持沈默。

在這樣一回一答的，緩慢的跋涉中，我很稀奇地感到睏了。那時聊了什麼，我早已經記不得了。

然而，維亞身上那好聞的青草氣息，和她秀麗、閃耀如流水的銀髮，蹭起來有種奇妙的溫暖感受，卻讓我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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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在生育前期的妳已經有些負擔了，還要這樣背著我，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有些歉意的我，對著背著我的維亞這麼說。

「不會呀。而且，在海角重生的妳，在我心目中已經是這孩子的姐姐了哦。我一直在心底這麼看待妳的呢。儘管有著古老的心思和記憶，也是和孩子一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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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應該有回答什麼。然而，不敵睏意的我，還是睡著了。

所以，記不得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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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以後，耀日已然西沉，人們正在平原上一個低凹處紮營。

銀之鳥看見我醒來以後，嘲笑我明明還是睡得著的。

我的表情當下應該是挺不悅的，但心底有著更多的是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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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我也是睡得著的。這真的是稀奇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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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不明說的默契，晚上由我來守夜。

我蹲踞在維亞身邊，和她聊著許許多多的雜事。當話題跑向魔術工程建構的細節上時，一來一回的間距變長了。

而當我正在思考比較艱澀難解的工程細節時，發現頭靠在行李上的維亞也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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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腦海一角閃過阿戴爾擔心的語氣，和他忍受苦痛傾訴於我的模樣。我不禁想像著明早再也喚不醒的維亞。

心口有種奇妙的感受，彷彿被什麼輕輕揪著。

現在，我也能明白了。如果不久前歡樂談笑的那個人，在某個沉眠後再也不能甦醒的話，會是多麼難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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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我盯著營火，在夜空底下思索這些事情時，有個小小的聲音從身後向我搭腔了。

「維特姐姐。」

居然是阿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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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你太小隻了，我才沒發現你也踏上旅程了，阿瑟。」

「見面就說這麼過分的話。我……我有一天會長得比阿戴爾哥哥還要高的。」

聽到他能這麼跟我頂嘴，不知為何，我感到有些開心。他看著靠著殘火的我，像是下定決心一般，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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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找到了哦。」他突然這麼說。

「找到？什麼東西？」這樣沒頭沒尾地將話題展開，我完全不明白他想說什麼。

「維特姐姐想要的東西呀。那個……能夠銘記時間，體驗它的重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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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近乎不敢置信地望著他。然而他很窘迫地縮著身子，用眼角餘光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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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妳不要太期待哦。雖然是我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但有可能不符姐姐的期待。畢竟妳是那麼厲害的魔法師……一定比我聰明很多……但我還是決定將這個『答案』交給妳。」

人類真的是很奇妙的生物。上一刻我還對他們厭惡至極，下一刻我又覺得世上很少有這麼溫柔而可愛的物種。

許多的情感在我心中攪和著，一時之間反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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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再縮成一團了，看起來越變越小隻喔。」

「嗚……!」

坐在地上的阿戴爾將大腿伸直，雙手撐著地，就那樣直直地望著我。

「妳看好喔。」

我忍不住笑意，看著這只小小的雄性到底想玩什麼花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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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他說話了。然而那並不是一般的話語。那是帶著奇特的腔調，隨著特別的韻律，搭配著強烈的情感，說出來的詞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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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遭的人們，聽見阿瑟獨特的話語後，跟隨著他，緩緩地加入那有著固定韻律的吟念。

他們所低喃的，僅僅是向夕暮的女神，祈求旅途的平安，祈求人們的安全，祈求幼子的入眠……僅此而已。

內容不斷重複，然而在第三次後，情感累積達到高峰，語調隨之一轉，進入大聲而感嘆的長調。

在震懾人心的長調後，聲音逐漸褪去。人們一個一個抽離自己的話語，漸漸地，在我面前只剩下阿瑟他的祈禱。

最後，那也終止了。不知何時在吟念中閉上眼睛的他，緩緩睜開眼睛，就那樣直直地望著我。

眼神之中已經沒有膽怯和疑惑，而是信心和熱情，望向我，直往內心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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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魔法嗎？我……覺得好動搖。」

我輕撫著自己的胸口，似乎有著苦澀，但又有著溫暖的東西，想從胸口一湧而上。

這種強烈的情感，不知何處而來，此時卻執抝地佔據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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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魔法哦，維特姊姊。這是更單純、更美麗的東西。它叫做歌曲。是音樂的一種類型。我剛剛唱的呢，是我們部族從很久、很久以前，只要踏上旅行就會唱的曲子。已經算是傳統了，大家都會唱哦。」

歌曲？音樂？雖然不明白這些詞語的意思，但我明白，這是剛剛那種特殊的話語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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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上……如果有說什麼是必然是建構在時間上才能體驗的，那就是音樂哦。然而很不可思議地，我覺得，聆聽著音樂的時候，時間的感覺反而會瓦解呢。明明是依照著時間架構起來的產物，聽著卻會覺得時間被消融了。這時，如果一起加入演奏的話，會覺得任何一刻都有著特別的重量。因為，不在那幾個小節好好地表現的話，曲子會做不好，音樂會瓦解。在這種緊張感之中，時間被大家極其珍重地看待著。」

他深吸了一口氣。

「這就是我的答案……維特姐姐，時間的結晶，就是音樂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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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禁閉上眼睛。到底為什麼呢？在萬年的生命之中，在此刻，才讓我與如此精妙的產物相遇了呢？

我閉眼想著許多經歷過的景象。

踏著蹄，走過寒霜的大地、風塵的沙地、強旱中乾烈的河地、和春雨過後濕潤的草地。

四季那不同溫度的風，彷彿一瞬間自我的耳邊流過，我心中湧起強烈的情感，那是如此的急迫，連心跳都加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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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瑟……謝謝你。雖然我也不知道這是否為正確答案，但我感覺很接近了。」

我盡力想要露出笑容鼓勵他，然而他又臉紅了，縮起身子偷偷望著非常愉快的我。

「妳……妳覺得棒就好了。真是太好了。還好妳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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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我腦中想著他們剛剛吟念的那些，結構精妙的橋段。

「吶，阿瑟，可以教我這一段嗎？」

我試著『唱』了一段。有點像語調高低起伏的吟念魔法，並不是很難辦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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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歌聲好好聽哦。」他睜大眼睛望著我這麼說。

「是嗎？總之，後面怎麼循環接回去的，我也想學會，可以請你教我嗎？」

他這時兩眼發光，四腳並行著爬到我的身邊。

「果然，妳也喜歡這一段！我也好喜歡這裡的『旋律』！沒問題，這邊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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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我在阿瑟的協助下，在營火、在星空之下、在旅人們的低喃之中，學會了我漫長生命中第一首學會的曲子。

那是多麼難忘的一刻呀。

我永遠地珍惜、懷想，那旋律之中度過的任何一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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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的公主與黑之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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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1 死者之城其一

#2 蒼青色的回憶，劍士

#3 深藍色的回憶，詩人

#4 淡藍色的記憶，聖職者（一）

#5 淡藍色的記憶，聖職者（二）

#6 死者之城其二

#7 黑之羊《休假的起始》

#8 黑之羊《人之形》

#9 黑之羊《細微的耳語》

#10 黑之羊《心之牆》

#11 黑之羊《魔力的視野》

#12 黑之羊《秘密》

#13 黑之羊《時間的實感》

#14 黑之羊《罪孽的一夜》

#15 黑之羊《清晨的焚風》

#16 黑之羊《傳送的魔法》

#17 黑之羊《精靈的加護》

#18 黑之羊《答案》

#19 黑之羊《開幕》

#20 黑之羊《黃昏的公主》

#21 黑之羊《第一個百年》

#22 黑之羊《第二個百年》

#23 黑之羊《冰之週期》

#24 黑之羊《沉睡》

#25 黑之羊《湖邊的女孩》

#26 黑之羊《停止》

#27 死者之城其三

#28 死者之城其四

#29 黑之羊《閉幕》

#31 繁星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