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公主與黑之羊 - 黑之羊《秘密》

「根據我們才從東之海角奔波回來的弟兄的證言，他們已經目睹魔力塊發展成固定外型的惡獸了。而且，那隻怪物有著非常不同於其他魔王的殘黨的特質。」

阿波羅站在圓桌的一側，在搖曳的黃色火光下，這麼低聲地對著屋內的人們這麼說著。

「那是隻尾巴拖曳著白焰的黑色巨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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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覺到維亞從一旁投射過來的責難的視線。我裝作沒事般往身旁的阿瑟看去。然而發現他卻不知何時早已將目光盯著我瞧。

他有點慌亂地將目光撇去。對呀，說起來，我還沒有跟他提出要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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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術……不，魔法對於人類來說還是很新奇的技術。為此，我們聚集了有打倒魔王實績的勇者，阿戴爾和維亞公主，以及這位極北之地，古老部族的遺孤，維特，請他們為我們提出實質上的建議。」

圓桌另一端，似乎是主持著會議的長髮青年，對著大家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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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前，我有問題想要問……」

我先發問了。有些兇狠的目光朝我丟來，然而我豪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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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兩位勇者，在打倒魔王時不是有用出某種金色的力量嗎？那東西遠超乎『宣告』，是幾乎所向無敵的力量哦。把那個力量丟出來，東邊海角那隻小獅子一下就蒸發掉了呢。」

我身旁一名光頭的大叔驚奇地望著隨意發言的我。

「小妹妹……不，維特是嗎？妳有親眼目睹公主和王子打倒魔王的那場戰鬥嗎？」

我看向阿戴爾，他緊閉眼睛不發一語。他身旁的維亞則是瞇起眼睛，似乎想要告訴我什麼。

然而聚集得在這麼密集的地方，要辦到沒人感知到的魔力低語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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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好吧，真麻煩。

「這是我事後去調查戰鬥的地點，得出的結論啦。總之呢，勇者是有辦法使出功率強大的，毫不講理的金色力量，一拳一腳地把魔王揍到昏迷的哦。那簡直不是人類能幹得出來的事情，魔王一定是當場痛到昏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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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加入非常多的個人感想，聽起來一定栩栩如生吧。反正『再現的魔法』也不是什麼空穴來風的東西，這樣講大家都能接受的。

更重要的，是我一直想要詢問的，那股不明力量的來源。在這兩只雄性和雌性沒有對我坦白這股力量之前，我實在很不想對他們鼎力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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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實在太狡猾了不是嗎？我在桌邊一手支著下巴，輕笑地看著似乎困擾不已的維亞和始終沉默的阿戴爾。

這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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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事已至此，也恰好維特不久前用她的方法替第三王子阿瑟松打開魔力的視野了，第三法也是時候該進入人類的理論體系之中了。」

精靈公主莫可奈何地這麼說著。而接著她的話的人，是阿戴爾。

「先從結論來說，『宣告』之上的『垂青』，並不是一種隨時隨地可以使用出來的力量。與其說那是魔法，不如說那是命定。從此世多重的事象之中，自可能性中撈選，並將挑選出的事態，以複數的『宣告』強固，讓它提早發生的『奇蹟』。」

我皺著眉頭聽著這個論述。

「照你這個說法，簡直就像是『魔王註定會失敗』一樣。」

我這麼補上說了。然而，他沒有反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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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魔王註定會被討伐，這是個事實。然而在可能性萎縮到被確定之前，不曉得還會過去多少歲月，犧牲多少生命，圓的循環還會被中斷多久。在得到天啟的我，經由《起草》，以及天生擅於『宣告』的維亞，賦予《加筆》下，我們確立了這個體系，也就是『垂青』。既然那是個事實，讓它提早發展到那個瞬間就行了。沒有跳脫於這個世界的理，主動削去其他的可能性，讓故事發展到必然的那一頁，那就是金色的奇蹟。」

大家沉默不語地聽著這段發言。

「將千百年，甚至萬年後會發生的事情，將那個成果定於現今，這就是你們所謂的金之奇蹟嗎？這個名字還真是背反於它的涵義阿。」圓桌的一角，有人這麼說著。

被神秘的強大力量打倒的我，想不到根據居然只是命運般的定論。感覺有些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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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老實說，第三法的體系並非我和維亞當初預想般，有著原先設計中，能夠『超脫』世界的力量。然而，在檢證的過程，我們無意間得知魔王必然被打倒，根本不需要真正的奇蹟。我們應該做的，就只是削去其他的發展，提早將這個世界的敘述往後翻一頁就行了。」

「金色的『垂青』要能發生，需要多重宣告，以及命定的時刻。後者是到來時才能被施術者感知的，命運的一刻。雖然強大，但不可強求。如果未來的發展過於雜亂，抑或是沒有強大的意志去指定的話，天上的父是不會為我們『垂青』的。」

維亞豎起那點起小小的白色火焰的食指，這麼說著。

阿戴爾點了點頭。他低沉著的聲音繼續接著維亞的話語這麼接續了。

「我們觀測過很多次……面對那隻黑色的獅子，是沒有金色的『垂青』施展的空間的。不如說，因為魔王被打倒後，世界重新展開了自由度，正在它蓬勃的發展期，有太多的可能性，不太有施展奇蹟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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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確定能夠使用金色的力量，是幾百年後呢？」

一邊消化著這些資訊，我一手蜷曲著自己髮緣，這麼問著。

「奇蹟要能展現，要在關鍵的時刻，抑或是週期的結束之時。而後者，等到敘事進行到下一個能夠被定格的年代……」阿戴爾這麼說著，不帶著一絲情緒。

「大概是千年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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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人們靜默著。

「所以，就算我們這個部族被黑色的獅子吞噬得一乾二淨，也是這世界允許的發展之一嗎？」阿波羅這樣問著。

「看來是這樣囉。」我這麼回答著，而桌邊的數個男子不悅地咂嘴，看來相當不滿輕易地將結論丟給大家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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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也沒什麼不好，反正，我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做的。是吧？阿戴爾和我，會努力用上自己所有已知的魔法，為大家解圍的。打倒那隻獅子以後，人類真正的繁榮期就要到來了。」

維亞這麼說著。果然她有著某種不可思議安定人心的力量。在她保證會為大家解除困境的當下，可以感受到人群那躁動的心緩解許多。

這就是精靈的體質嗎？又或者，是維亞自身的人格魅力呢？我不太能夠確定。

「何況現在還有維特協助我們。」

維亞補了這麼一句，現在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我身上了。被許多人熱切的目光注視著，覺得背癢癢的，挺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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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孩子，就如同我之前和長老介紹的一樣，現在再向各位介紹一次吧，是我和維亞從北之山阿索格山腳下，被魔王覆滅的村子帶回來的孩子。因為懂得非常多古老魔法，天生具有強大的魔法適性，我們預期也帶上她一同參與討伐東之獸的行程。」阿戴爾這麼說著。

我騷了搔頭。儘管是個假的身分，被人家這樣介紹還是覺得頗不自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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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之山腳下的維特阿，讓我為妳那已被魔王啃食殆盡的族人以及親屬哀悼吧。」

一直以來，坐得稍稍離於桌邊，靠於爐火邊的老人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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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長老，蓋爾。感謝妳願意和我最小的兒子阿瑟松做朋友。據說妳在剛剛也協助他打開了魔力的視野，是嗎？」

我點點頭。儘管是個身上一點威嚴和魔力都沒有的老人，但我稍微提起敬意地應付他。根據就在於，當他開口時，在場所有人都將呼吸放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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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還是個只會拿著父親的舊斧，學著劈砍的孩童時……我曾聽祖父說過。古老山林的野獸和魔物，不需要凝視，亦不用祈禱。他們傳遞魔法的方式，是犄角靠著犄角，又或者頭倚著頭，羽並著羽，將一方的魔力灌輸於另一隻的。想不到北之山的部族也是依靠這種方法，還請妳，維特，北之山腳下的女孩呀，為老去的我開開眼界好嗎？」

「不，父親，不是這樣的……！是我強迫維特她……！」

「阿瑟松。父親正在說話，詢問我們的客人呢。你不可以插嘴。」

健壯的阿波羅輕聲對著我身旁的男孩說著。

他一瞬間就噤語了。

維亞似乎很想插嘴，但我對她搖搖頭，手撫著桌緣，站起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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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之草原上，人之村落的長老，蓋爾啊。我倒想要問問你。」

「人和獸之間有何差別呢？」

正當我這麼說時，周遭的人也一起站起身子來了。他們那高漲的魔力一齊對我張開，而這讓我有些興奮起來。

然而我只是盯著阿波羅那已經握向腰中劍柄的右手。真要開打的話，他應該是最難應付的。我嘴邊不禁泛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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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特……！等等！」坐著的維亞不自覺傾身對我叫喊著。而阿戴爾那握著節杖的手似乎握緊了一些。

老人垂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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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之山腳下的人類部族，在禮節和習俗方面，想必與我們有著許許多多的不同吧……這點合情合理。還請妳原諒我，必須向妳這麼詢問。儘管妳似乎的確看起來是個少女，然而，我卻在妳的陰影底下感受到一點點非人的氣息。所以，為了部族，還請原諒我……『告白的魔法』。」

看似油枯燈盡的老人，此時突然爆發了藍色的魔法。太專注於一旁握著劍柄，不隱瞞殺氣的阿波羅，我完全沒意料到魔法的攻擊會從那邊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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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我不禁嗚噎著。他的工程已經完成，來不及應對了。排山倒海的魔力朝我壓來。

「名為維特的少女啊……妳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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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嘴巴不聽使喚地動了起來。這就是精神類的攻擊魔法嗎？我從以前就很不擅長這一類的防禦呀！人類那短暫的人生下交織的心，複雜度遠遠超過任何在山林漫步的獸啊！

「我，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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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要欺負她！」

阿瑟一舉跳上了圓桌，用全身的魔力去抵抗那傳遞於我的瑪那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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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訝地看著這一幕。儘管誰也沒有教過他防禦魔法，此時的他卻已經本能地明白，應該要在身前劃出圓去抵抗侵入的魔力了。

在左右手上張開小小的圓的男孩，眼中燃燒著藍色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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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維特她……就是我的老師！光是這樣不就夠了嗎！為甚麼要逼迫她！」

他專注於注入魔力，不懂得節制。這麼下去的話，他會被自己的強大意念帶著走，連生命力都會被榨乾的！我焦急地想要展開自己的力量，發現阿波羅依舊對我釋放著威嚇的殺氣。

討人厭的傢伙……！他一拔刀，在桌上的阿瑟都會被波及！

而那老者完全沒有要停下魔法的意思。

這個部族……真是處處都是頑固的人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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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黑……」

儘管有阿瑟替我抵擋，魔法還是慢慢生效了。

可惡，自己心靈的抗性居然被一隻僅僅活不到百年的靈長壓倒。看來接下來我必須要好好修練自己意念的複雜度了啊。

「嗚，嗚……」

舉著小小的藍色的盾的少年，因為魔力即將乾枯而哀號著。

真是一群麻煩的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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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

阿戴爾舉起節杖，用力向下一頂。強大的震擊在桌邊炸開，伴隨著一道白光。

他身旁的精靈也宣告了什麼，這我可沒看漏。

魔力流因為強力的震擊瞬間中斷了，老人也不禁倒下，差點摔入火坑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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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戴爾！你怎麼能出手！父親萬一受傷了要怎麼辦！」

阿波羅終於沒有掩飾了，對著勇者的阿戴爾這麼怒吼著。

而他聽聞，只是拄著那節杖慢慢站起。

「親愛的胞兄，自從打倒魔王以後，我就不單單只是東之部族的王子了。在許多衝突之中，必須選擇我認為重要的一方。這點還請你理解。」

阿波羅那一直針對於我的殺意，瞬間投射於人類的勇者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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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下，阿波羅。」

老人緩緩地站起身。他似乎在剛剛的攻擊中，也用盡全力了。在宛若游絲的口氣中，他還是這麼詢問我。

「名為維特的少女阿……妳能保證不傷害人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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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欲蓋彌彰的問題。我聽了反而覺得有些脫力。

「我可是和這邊的公主以及王子大人約好了呢。」

維亞也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麼。

我翻身上桌，攙扶那氣喘吁吁的男孩。

「你真是有意思，阿瑟。我什麼都還沒教你，你自己就學會如何防禦魔法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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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癒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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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麼輕念以後，足足有集落三倍大的魔力振幅，以我為中心擴散開來。除了我正在照護的男孩和身旁的兩位勇者以外，所有人幾乎都被這突如湧上的魔力刺得跳了起來。

在藍色的光芒中，男孩漸漸恢復了體力，呼吸也平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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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後續東之獸的討伐會議，還請各位容許我先行離場了。畢竟阿瑟是我在這裡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必須好好照料他的健康和安全。」

我抱著依舊有些意識不清的他，跳下了桌子。對著身後那些不知所措的人，頭也不回地喊著。

「總之阿戴爾和維亞會去哪裡我就跟到哪囉。還請多多指教！」

我抱著男孩，小跑步離開了那不久後哄堂喧鬧的主屋。抬頭看了一下，暗去的夜空中已經亮起了點點的星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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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人類真是麻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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