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萬里晴空。
熱辣的豔陽蠻橫地曝曬著大地,此時此刻的芸芸眾生皆是平等的,平等地接受這般酷熱折磨,如同佛教當中的八熱地獄般,毫無慈悲。路上等車的上班族、趕著上學的學生、初來乍到此地的觀光客,他們皆無不流下了斗大的汗水,無不曬得面色通紅。
現在正是早上八點鐘。
此時的羽田機場外熙來攘往,下了飛機的乘客們都會短暫地在機場外駐足,而後決定接下來的去向。在來往的人群中,有兩個人特別不一樣,她們靜靜地坐在機場外有遮蔽物的長椅上,一語不發,只是直勾勾的盯著遠方。
沒過多久,其中一位金色長髮的少女率先打破了沉默,「熱死啦!到底是誰規定在這種天氣要穿白色大褂的,還有日本這什麼鬼天氣啊?」少女不滿地一邊胡亂揮舞雙臂一邊說道。
「沒有人這麼規定,妳現在這是冬季的制服款式,若不是妳剛入職一個月就把夏季制服弄丟了,也不會有如此下場。還有,工作期間穿著正裝制服本來就是常識,白色實驗袍是我們組織裡『狂熱者』派系的標準配備,那是一種榮譽!」另一位年紀比之稍長的黑色短髮女性不耐煩地回覆道。
「是,是,是,很『熱』的榮譽...還有,妳身上這套不是西裝嗎?」
「別抱怨了。」
語畢,空氣中沉靜了數秒。
下一個剎那,金髮少女衝向對方,雙手還不忘扒扯那件西裝外套,「脫下來!我們交換一下啊!。」
「喂!妳幹嘛?妳懂不懂得尊重前輩啊!」
正當兩人打鬧得不可開交之時,一名男子已經悄然地走到了她們的身前。男子並未因為眼前的騷動而動搖,自顧自得捋了捋袖扣,順便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時間。
「部長!您來了!不好意思讓您看到這種情況。」黑髮女見狀趕忙推開金髮少女,並筆直地站起身對著男子行禮。
「不必,看來妳們兩個的感情挺融洽的了。」男子擺了擺手說道。
黑髮女聽聞完,頓感一股疲意,自己明明不想跟身旁這個女人有任何瓜葛的,正想解釋之時,男子又接著說道:「赫然,這次公差辛苦了,情報部的諸位皆有緊急勤務在身,而這次前來東京分部的匯報又迫在眉睫,只好委屈妳陪我跑了這一趟。」
「不...不會,能跟部長你一同出差是我,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榮幸!」
黑髮女本名陶赫然,為情報部等級三的前線搜查員,有著一頭俐落的旁分短髮,髮及頸部而止,算得上姣好的面容配上右眼下方的兩顆淚痣,眼神總是銳利且認真,在嬌柔與颯爽之間取得了完美的平衡。
赫然已在這個崗位上兩年有餘,當初因考績優異與小有戰果獲得了進入情報部門的資格,從上海分部調往華盛頓總部,背井離鄉又水土不服,加上在總部所面臨的各項任務難度都是之前無法比擬的,巨大的壓力使得赫然開始自我懷疑,甚至萌生退意。那時唯一對她伸出援手,並鼓勵她繼續堅持下去的人正是眼前的男人,情報部的部長—霓裳宮。
霓裳宮並非他的真名,赫然只知道這個名字的來由與他的異於常人的能力有關。
想到這裡,赫然猛然地發現,此時此刻兩人的距離竟然如此之近,目光游移下,赫然順勢偷偷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只見霓裳宮一身西裝革履,全身上下一絲不苟,甚至有些過於整齊至違和的地步,一襲漆黑的他散發出了一種縹緲獨特的氣息,紫黑色的旁分瀏海向下延伸至憂鬱消瘦的臉頰,若是聖經裡的墮天使路西法降世,肯定就是這副光景吧...
「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嗎?」霓裳宮不解地問道。
「啊!抱歉,沒有...沒什麼...」被發現的赫然面紅耳赤地低下了頭。
此刻的另一頭,倒是有人挺不識風情的。
「喲!霓裳!」金髮少女一個使勁地湊了過來說道,「也讓我們等太久了吧!過個海關需要這麼久嗎?」
「喂!他可是你的大前輩欸!」
「因為這個。」霓裳宮無視兩人的鬥嘴,從身後拿出了一個上有十幾道鎖的金屬盒,金屬盒的側面開有一個強化玻璃窗,透過窗口可以依稀看見裡面的情況,金髮少女朝裡面一望,發現裡面竟然是一顆人頭,但仔細端倪過後,與其說是人頭,不如說是顆魚頭...或者...人魚頭?
「這不是普通的人頭,這是異常體A1776的頭顱,當然由於是新發現的異常體,編號只是暫定的。」霓裳宮將盒子稍稍抬起,好讓兩人看得更仔細,「上個月,情報部收獲通報,有半人半魚的異常體出沒於德國境內的萊茵河流域,考量到其特性判斷沒有任何收容的可能性,便就地處決了她。」
「萊茵河的人魚啊...不就是羅蕾萊嗎?那你們有被她的歌聲迷惑嗎?」金髮少女打趣地說道。
「迷惑是沒有,溶化倒是有。最初的那些幹員在近距離直接性受到這傢伙的聲波攻擊時,全身連同骨頭都化成了血水與肉泥,搜救出來的時候,連誰是誰的遺體都分辨不出來...」赫然沉著臉、撇過頭說道,或許是回想起了在現場看到亦或是聞到的回憶,此時的赫然感覺胃裡有東西在翻湧。
金髮少女本想著只是開開玩笑,但沒想到氣氛變得如此之僵,便也沉默了下去。
「話說回來,不解釋一下嗎?部長。」冷靜過後的赫然用食指指向身旁的少女,試圖從霓裳宮身上討要一個說法。
「你說愛麗絲嗎?她是我們狂熱者派系的新人,新人結訓之後將會被派往天津四搜查課。」霓裳宮解釋道,「今天她是來參加東京分部的新人講座的,所以才會出現在這裡。」
就在霓裳宮介紹完的瞬間,愛麗絲一個箭步躍上了長椅,並在上面華麗的轉了一圈,之後更微微作揖,金黃色的秀髮就這樣恣意地在空中畫了一個圈,最後以瞇成一線的綠色眼眸與燦笑作為結尾,愛麗絲甚是得意。
「不是,我的意思是她若是天津四搜查課的一員,為何不跟著這屆新人的大隊一起搭機,而是跑來跟『我們』搭同一班飛機。」
「這個嘛...因為她睡過頭了,錯過了本來那班飛機。」
霓裳宮解釋完的一瞬間,空氣是安靜的,赫然努力的思索並消化剛剛的那一番話,最後以不可思議的眼神望向愛麗絲。
「蛤!你這傢伙!來組織才過多久而已!遲到還弄丟制服!妳看我怎麼修理妳!」赫然說完就掄起了袖子,開始在機場外跟愛麗絲玩起了貓抓老鼠。
霓裳宮望向了追逐的兩人,若有所思,組織裡好久沒有這般鬧騰了,不管是搜查還是鎮壓異常體,這份工作就是離不開痛苦、死亡與離別,雖然我們也曾懷揣著崇高的理想,但隨著時間的消磨,是否還是當年的那般心境呢?誰知道?這個問題連霓裳宮自己也回答不出來。
錶的分針已然來到了6的位置,霓裳宮看向隨行包裡的紙袋,稍微用兩指撥開,確認裡面的東西是否還完好,隨後叫停了兩人。
「赫然,預計離匯報的時間還早上許多,能麻煩妳先帶著愛麗絲和A1776的樣本前往東京分部的天照大樓嗎?我還有點事,晚點才會過去跟妳匯合。」霓裳宮說完便將金屬盒子交與了赫然。
「這麼神秘!是要跟誰去幽會嗎?」愛麗絲遠遠地嘲弄道。
「霓裳宮部長才不是那種人!」語畢,赫然惡狠狠地瞪向愛麗絲。
「確實是去見某人,不過不是妳們想得那樣,是一個老朋友,幾天前聽聞她受了不輕的傷,剛好來了趟日本,就想著去探望一下。」霓裳宮平淡地說道。
也許看多了這個職業的生離死別,赫然也知道有些時候,見面也可能會是最後一面,亦或者可能連最後一面都沒見著,這煉獄般的痛苦幾經輪迴之後,人們便會開始珍惜自己僅存的所有,對於「現在」產生了變態般的依戀與執著,畢竟未來對我們而言,是如此的虛無縹緲。拿走了金屬盒子與行李,赫然一腳踢在愛麗絲的屁股上催促她該上路了,兩人就在霓裳宮的目送下離開。
從懷裡掏出了一張手寫的紙條,霓裳宮順著上面潦草的字跡尋路,從繁華的大街走到了冷清的住宅區,還差點在巷弄之間迷了路,最後在一間破舊的公寓前停了下來。
霓裳宮順著摟空的樓梯往上走,腳下還時不時發出駭人的聲響,一副就是踏板快斷掉的樣子。走上了樓,逕直往最裡面的一間房門走去,霓裳宮輕輕推了推門,發現是上鎖著的,凝神一聞,空氣中果然瀰漫著一股血的氣味,不安的感覺讓霓裳宮在門前來回踱步,最後乾脆豁出去了。
只見霓裳宮微舉左手,頓時柔光乍現,整隻半臂皆發出了耀眼的光芒,並開始變得略為透明,忽隱忽現,霓裳宮直接將發光的左手伸進門板,而那半截的手竟直接穿透了過去,像幽靈般的,伸進的手直接將門鎖打開。
門推開的那一剎那,除了鮮血的味道之外,還有一股難以言喻的霉味,霓裳宮看向地上一片狼藉,吃剩的外賣、大量的啤酒罐還有翻倒的菸灰缸,再往裡走去,浴室的門正敞開著。霓裳宮緩緩走進浴室,剛走進的那一霎那便跟躺在浴缸的女子來個四目相對,此時的天馬憐雙手與雙腳皆裸露在水面之外,由於好似坐著的緣故,胸前有一大部份是處於探出那片小小汪洋的狀態,但憐似乎對於霓裳宮的道來早有預料般,不驚訝不慌忙不害臊。
「呦!」憐歪著頭、輕挑地率先打了一聲招呼。
可隨後得到了卻是一陣甩門。
「給我把衣服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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