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伊頓在飯堂遇到熱情的見習騎士三人組,還被他們用熱騰騰的食物作利誘,邀請將來同組。但伊頓還是婉拒他們說:「抱歉。我不想在未清楚情況下作出決定,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說著便把放在眼前的那碟烤肉忍痛推開。
伊頓重新吃著食而無味的麵包,心想:「反正明天就能參加訓練,他們在急什麼呢?真是莫名其妙。」
三人組雖然被拒絕,不過沒有打算再為難伊頓。倒是沙根主動對伊頓說:「不要緊。你仍然可以吃掉這些食物,別讓它們被浪費。你不是餓了嗎?吃吧。」
伊頓抬頭望向坐在對面的沙根,無法確定對方在盤算什麼。
他仔細地觀察沙根的表情,只見他一臉從容,表情自然,絲毫沒有造作。伊頓再瞥向旁邊二人,發現他們的眼神很純粹,流露著熱切期待的光芒。於是他開始猶豫,要不要欣然接受這份不包含責任的好意?
沙根再次鼓勵說:「不要客氣。它們本來就是留給你的。吃吧!」隨即向伊頓遞上叉子。
這次伊頓沒有遲疑,他接下叉子,不好意思地說:「謝謝。」然後把剛才盛著烤肉的碟子拉回面前,爽快地吃起來。當熱騰騰的食物滑過食道進入身體時,一股快意立即湧上心頭,嘴巴亦變得更加貪婪。伊頓不但越吃越起勁,同時對三人為自己預留食物,心懷加倍謝意。
然而以沙根為首的三人,繼續圍著伊頓,並用直勾勾的眼神盯著他,似乎急不及待地等他吃完晚飯。
他們的嘴巴張開又閉上,彷彿話到嘴邊卻吞回去。當伊頓發現三人欲言又止時,立即向他們投以疑問的目光。但是三人的眼神閃爍不定,似乎在彼此交流,但更似是互相推搪。那種欲蓋彌彰的小動作,實在叫人無法忽視,於是伊頓一邊吃飯,一邊忍不住地偷看他們。
今回輪到伊頓主動開口:「你們是不是有話想說?」
三人正要說話,突然傳來其他人的叫喚聲:「小子們,這裡要關門了。回宿舍去吧!」眾人同時望向飯堂的另一邊,發現兩名穿著圍裙的廚房工人,早已在不知不覺間進來,正收拾餐具和容器。這才醒起晚飯時間已經完結了。
伊頓立即三扒兩撥地把其他蔬菜往嘴裡塞,然後拿起麵包準確離開。沙根及另外兩人亦無奈地跟隨。
沙根向伊頓揮揮手說:「明天早上在宣告廣場見吧!」
麻子臉青年接著說:「晚安,明天見。」
那個一直沒開口的人也向伊頓腼腆一笑,與二人一同回去。
---
經過光滑的木扶手樓梯,穿過裝嵌著魔法光輝的長廊,再次看見那張熟識的掛毯和白色花瓶。然後走向遠離所有房間,在盡頭自成一角的黑色木門。這次伊頓走對了路,順利地回到自己的房間。
他一直期待與同房的騎士會面,然而房門打開,裡面依舊空無一人。
「這麼晚了,他怎麼還沒回來?」伊頓坐在自己的床上,一邊脫去鞋子,一邊看著房間角落的另一張床。床頭板掛著一柄長劍,亦在靜待它的主人。
他走到壁爐後的衛生間,利用手壓的金屬吸水栓盛水入木盤,然後丟下一塊酒紅色的菱形水晶——那是騎士營的配給品火焰石,遇水後會變熱,可以用來溫熱日用水。使用後只要把火焰石置於火爐邊或太陽下靜待,之後便可循環再用。
伊頓伸手入木盤試探水溫,認為水已經變暖後,便取出火焰石。「這東西真神奇,雖然會發熱,但完全不燙手。」他把妖艷的火焰石拿在手裡端詳。在室內的魔法光輝照射下,火焰石就像發光的葡萄酒,美麗醉人,如同無瑕的紅寶石。但它的用途比寶石實際多了。
忽然想起卡娜從前的教導:「在永晝時代前後,有很多偉大的魔法用品誕生。例如無須燃料的生溫石,沒有溫度的發光水晶簇等等。可惜成本問題,它們在民間並不普及,也許在有生之年都無緣見到,所以無須太在意去追求它們。」
伊頓垂目注視手中的火焰石,酒紅的倒影在他眼內洋溢著暖意,與掌心傳來的溫度在心裡融會交流。他心滿意足地微笑著說:「從沒想過我竟然能用它來燒水洗澡,真是難以置信!要是能送一顆給爸媽就好了。」然後珍而重之地把它放在壁枱上,趕緊梳洗一番。
清潔過後,伊頓已經換上乾淨的衣物準備就寢,但騎士室友仍未回來。他終究忍不住好奇,走到神秘室友的床前觀賞他的劍。
那是一柄銀灰色的雙手劍,它把鋒芒藏在如夜空般的深藍色劍鞘之中。在劍鞘口及鞘末,使用與劍柄同質的銀灰色金屬作保護。然而劍柄的握手部份卻與劍鞘的藍色相呼應,並且刻劃著防滑紋理。整把劍設計樸實無華,伊頓憑劍臆測,它的主人應該亦同樣實而不華,穩健可靠。
伊頓對劍的主人更感興趣了,因此決定在睡前再多等一會兒。
他坐在木桌前,一時心血來潮,打算研究桌上的魔法光輝晶柱打發時間。他小心翼翼地打開燈罩,拿出光晶柱握在手心,感嘆地說:「明明在發光,觸感竟是冰涼的。」
他攤開手心,把玩著光晶柱。無論遠近,柔和的光線都恰到好處,從不刺目。舒服得令他的目光漸漸失焦,思緒投入到朦朧的想像世界裡。
「到底他是個怎樣的人?他知道我來與他同住嗎?」伊頓伏在桌上,漫不經心地看著手指頭在枱面搓著光晶柱。光晶柱前後來回滾動,發出輕微的「咚咚」聲。它的光線從近距離照亮伊頓的臉,同時穿透那雙帶著倦意的褐色眼睛,最後散失在金色短髮之後。
「他會像阿拉菲獵般親切嗎?還是類似走廊上遇到的那位大人,貴族少爺般的模樣?啊,忘記問那位大人的名字了……」想著想著,伊頓的眼皮越來越沉,最後更伏在案前睡著了。
---
四周空無一物,色調灰暗。伊頓發現自己再次站在曾被雷擊的大平原上。他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同時慌忙地抬頭望天。
「那隻巨眼不在!」雖然天空盡是密不透光的黑雲,但伊頓心裡仍然沁出了寒意。他想起之前遇到的那隻巨物,僅憑一隻眼睛就能把他的精神完全摧毀,雞皮疙瘩便忍不住爆發出來。
他環顧四周,眼見土地荒涼,一片死寂。天上鉛雲壓頂,就像快要剝落的石塊。總總情況與上次的夢境一樣,令人不寒而慄。
由於巨眼的可怕回憶仍然歷歷在目,伊頓不敢抬頭多看,馬上低頭走路,希望能躱進看不見天空的地方。加上沒有陽光,氣氛抑壓的同時又倍感蕭殺。伊頓很快便受到環境影響,不但表情燥動不安,腳下更提高了速度,祈求能盡快離開。
然而才邁開步伐不久,他便覺得呼吸越發沉重。每一下吸氣都必需專注用力,彷彿與空氣在拔河。之後更逼使他不得不停下來喘息。
「我在發夢。我記得這是夢……」伊頓試圖安慰自己,可惜不安依舊沒有停止,繼續在心頭萌芽及滋長。他嘗試捏手背的肉,痛感卻實實在在存在。「為什麼在夢裡會覺得痛?這裡真的是夢嗎?」
正當他在自問自答時,全身發麻的觸電感突然襲來!一道銀光從天上直墮而下,轟隆一聲,激烈地打在伊頓面前的土地上,四周立即塵土飛揚。
他用手撥開煙塵,定神一看,發現眼前聳立著一柄銀灰色的長劍。它像個十字架似的釘在地上,猶如一個墓碑。
就在這時,腳下大地激烈震動,伊頓被晃得左搖右擺,差點失去平衡。
土地在震動中龜裂,無數裂縫像老人臉上的皺紋,從劍刃落點處向四面八方伸展開來。那些裂縫不單洩出中人欲嘔的惡臭,更伴隨著無數蠟黃的指頭,從下而上,扳開泥塊企圖掙脫大地!
伊頓被眼前的景象嚇壞,轉身便想拔足逃跑,左腳卻冷不防被捉住,只見一隻血肉模糊的手正抓著他的腳踝。伊頓瞬即臉如白紙,目光順著潰爛的手追溯,赫然見到一具腐爛到早已面目全非,男女不辨的活屍,正從腳下爬出地面。
「啊呀!」恐懼在腦海裡與喊叫同時爆發。伊頓歇斯底里地慘叫著,並發動全身力氣試圖去掙脫它。但無論伊頓怎樣踢和甩,也無法擺脫活屍的手。屍氣更開始從皮膚滲進他的骨髓裡,似乎連腿也要跟著溶化了!
驚惶失措的他喪失了理智,現在全憑本能反應在苦苦掙扎。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K0W97nQe5
忽然,一把冷漠的聲音像閃光般穿過腦海:「用劍。」伊頓在恐慌下不及細想,伸手抓向旁邊的藍色劍柄,然後出盡全力把它拔出來。
這把劍比想像中重。他的身體被劍的重量帶動,旋轉著向後狠狠一揮,只見銀光閃現,附近的活屍應聲斷開兩截。
然而活屍實在太多了!它們排山倒海地撲過來,貪婪地去拉扯伊頓的手腳,企圖撕咬眼前唯一的活人。伊頓在絕望中唯有瘋狂地亂劈一通,凡會動的先斬下去再說。到底是劈中了還是劈了個空,他根本傻傻的分不清。
沒有效率地揮霍著體力,簡直亂七八糟!
眼見活屍不斷地從地底深處冒出,伊頓問自己到底能幹掉多少個?
他自知今次兇多吉少,所有掙扎看來都是徒勞,但仍決心奮戰到後一刻。隨著劍鋒來回揮舞,翻飛的腐肉和膿血灑遍伊頓了全身。濕透的金髮滴著臭水,甚至沾在眼睛上妨礙視線。他仍繼續堅持著:站穩,斬下去。
無奈凝滯的空氣害伊頓呼吸困難,早就出氣多,吸氣少。此刻他正因缺氧而金星四冒,眼看快支撐不下去,就要成為活屍的晚餐。
伊頓在最後一刻沙啞地大叫著說:「神啊!救我。」
活屍蜂擁而上把伊頓捉住,猖狂地噬咬其血肉之軀。他全身每寸位置都傳來難以言詞的痛楚,更親眼目睹自己的皮肉被撕成碎片,手指被吃掉,衝擊著伊頓最後的求生意志。可惜被生吞活剝的他經已回天乏術,只能帶著絕望和不甘心,被掩沒在活死人堆當中……
2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9Ia4HxvKO
- 待續 -
ns 172.69.58.201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