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頓緊隨騎士營的侍衛來到團長的辦公室門外。此刻他腦海裡一片空白,皆因沒料到事情如此順利,並且即將與帝國三大騎士團領袖之一的湯馬士 ‧ 禾卡拿見面!
侍衛領著伊頓叩門而入後便轉身退下,留下他站在圓形大廳中心,獨自面對房裡的大人物。
只見房中深處有一張寬闊的深色木枱,上面堆疊著大量文件和散亂的書寫用品。身穿代表性的深藍鑲金邊騎士制服的湯馬士 ‧ 禾卡拿團長就坐在辦公桌前。
伊頓終於見到他夢寐以求的騎士營團長,原來是個棕色短髮的中年男子。他有著濃眉大眼、鼻子偏大、嘴唇略薄,一雙棕色眼睛遠遠地以似懂非懂的目光盯著伊頓。令本已隻身立於廳中心,神情繃緊的少年更加渾身不自在!
禾卡拿團長的右後方站著一個高個子男人。此人五官清秀,頭髮微微卷曲,髮色比禾卡拿更深一點,穿著同樣藍色但滾銀邊的高級騎士制服,相信就是騎士營的副團長。他亦同樣目不轉睛地瞪著伊頓,火燙目光令少年的臉龐都燃燒起來了。
奈何伊頓無法迴避他們的目光,惟有生硬地站著,等待任何一人打破沉默。
誰知在書桌的另一端,正副團長乍見少年時都萬分錯愕,還以為自己眼花!
禾卡拿心中一呼:「殿下?」,驚訝得差點脫口而出。但定睛一看,此人神態與深宮中的皇子相距甚遠……加上提前閱讀過的信件,他頓時明白過來!
半响後,禾卡拿不太自然地調整了坐姿,清清喉嚨問:「你叫什麼名字?」
伊頓挺起胸膛,不徐不疾地回答:「回團長大人,本人全名伊頓 ‧ 沙維尼。」即使短短一句,但每字發音都盡量清晰嘹亮,務求留下好印象。
然而少年簡單的自我介紹,竟讓兩位地位顯赫的騎士團高層充滿疑問。
禾卡拿火速地瞄向旁邊的副官沙維尼,兩人的目光正好對上,還互相交換了一個心領神會的眼神。他依舊保持嚴肅,面不改容地問:「『伊頓 ‧ 沙維尼』,你和沙維尼家族有什麼關係嗎?」
伊頓立在原地,謹慎地吐出一字一句:「回大人,並沒有。本人是阿爾亞伯納山上的平民,只是恰巧與貴族共用姓氏。」
禾卡拿沒再說話,隨手拿起伊頓送來的信盞,重新仔細地看了一遍。
良久過後,垂首閱讀的他終於放下信紙,再次望著伊頓說:「信中提及你反應迅速和果斷地救下『邁卡』及尚恩二人,並表揚你的無私和勇氣——特別是牛皮裹身保溫的手法,我也很認同當中的處理。可以告訴我當時的情況嗎?」
於是伊頓便一五一十地講述當時的遭遇,聽得正副團長面面相覷。
其實在伊頓來到房間之前,禾卡拿與沙維尼早已研究過信中內容,並相信它就是森林內大屠殺的重要細節!當時隨行的皇家近衛騎士團傷亡慘重,山上屍橫遍野,慘不忍睹!現在只能慶幸最重要的人遇著眼前這位少年,因而逃過一劫。
原本以為送信到來的平民只想得到賞賜,或謀求破格的一官半職。殊不知當禾卡拿看到伊頓時,立即意會到發信人讓少年迴避皇宮,取道騎士營的用意。
禾卡拿心裡暗忖:「嘿嘿,這孩子的相貌未免太妙了吧?與帝國的皇子簡直幾可亂真!特別是金黃色的頭髮,可不是常見的……」他想要試探一下,便說:「老實說,剛才你進來時,我把你和尚恩認錯了。」
然而伊頓是個單純的老實人,沒加心思便直話直說:「大人,我猜您應該是指我和邁卡吧?」
禾卡拿充滿玩味地揚起了嘴角,點點頭說:「沒錯!你是對的。」然後放鬆地靠向椅背。他把玩著手中的鋼筆,興致勃勃地問:「為什麼想加入騎士團?」
伊頓一本正經地說:「大人,本人從小聽著騎士的事跡長大,深受感動!因此一直夢想成為一名騎士,挺身而出貢獻社區,保護大家的財產和生命安全。」
誰知禾卡拿竟嗤之以鼻:「那麼你應該加入地區警備,一樣達到你的目標。何必辛苦跑來首都當騎士?騎士的責任和德育要求絕不比尋常公職輕鬆,是好看不好當的差事。反正貢獻家鄉的方法數之不盡!」
伊頓有些慌了,漲紅著臉急急解釋道:「實不相瞞!家父曾經告訴我,當我仍在襁褓時曾受過一名騎士的恩惠。雖然無法報答他的恩情,但我總是以那位騎士為榜樣,夢想成為像他那樣偉大的騎士,鋤強扶弱,保護他人!」
「偉大?你覺得那位騎士救你所以偉大?」禾卡拿眉毛一揚,忍俊不禁,但下一秒又嚴肅起來,語氣更略顯激動:「那是作為騎士的職責,是我們的使命!騎士只需對皇室及帝國奉獻忠誠,提供能力,和『偉大』沒半點關係!」說著隨即用力地把手中鋼筆拍向枱面,聲音清脆響亮,眾人無語。
伊頓心想,這次加入騎士團的機會恐怕要泡湯了!
禾卡拿倏然站起來,開始翻找凌亂的枱面。他一邊翻箱倒籠,一邊對伊頓說:「聽你說得嘹亮動聽,就給你一次機會……」最後從文件堆和抽屜裡各自拔出一張表格,才回到扶手椅上。他拿起剛才的鋼筆,用它沾著墨水說:「現在我破格取錄你,並親自為你填寫資料。來!給我展示一下你的才能。」
這驚喜真是始料不及!伊頓霎時間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腦袋因興奮而轉不過來,結果沒能理解到禾卡拿團長的意思,加上從未想過如何表達自己的內在價值,結果簡單的一句竟變成了難題!
只見正副團長都金睛火眼地等待著,伊頓茫無頭緒,最後唯有硬著頭皮擺出各種奇怪的姿勢,更使勁地催谷手臂的二頭肌。模仿市集賣藝的雜耍人,企圖讓自己顯得格外強壯……
一直保持沉默的副團長沙維尼率先別過臉偷笑,拿著鋼筆等待的團長禾卡拿則翻了翻白眼,不耐煩地大叫道:「夠啦!夠啦!你會武藝、騎術或什麼嗎?」
伊頓立即尷尬地重新立正,聲線因害臊而變得微弱地說:「大人,我會騎術和使用弓箭,但劍術不出色……另外還懂得一些草藥運用。」
禾卡拿低頭寫字,繼續問:「有自備馬匹嗎?」
伊頓答:「回大人,有。」
經過多番對答後終於填好了資料。禾卡拿最後以「特殊事項及執行指示」一紙作為頁面,把文件疊起來後,文字向外對摺一下,便遞向伊頓示意他收下。
禾卡拿對新人說:「拿去給營務總管,他會替你安排。從明天開始,早上六時正準時到內庭的宣告廣場集合。」說罷便高聲傳喚房外的侍從,吩咐他把伊頓帶到總管的工作間去。
送走那個呆頭呆腦的少年後,總是臭著臉的騎士營團長湯馬士 ‧ 禾卡拿竟然立即笑到人仰馬翻!「沙維尼,你看那傢伙的回答真夠笨!還頂著殿下的臉做那些愚蠢的動作,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剛才忍不住竊笑的沙維尼卻輕聲地說:「團長大人,小心隔牆有耳。」
禾卡拿雖然明白,但仍花了些時間來收起笑臉。
沙維尼小心翼翼地問:「請問大人有何打算?」
「今天總是碰見重複又重複的東西!」禾卡拿望著案頭堆積如山的簽名文件,語帶相關。「『邁卡』……『沙維尼』……還有那張臉……伊頓這人帶來的訊息很有挑戰性。」禾卡拿心裡另有盤算,但他需要時間來釐清頭緒。
「副團長艾薩克 ‧ 沙維尼聽令!」
「下官在!」艾薩克 ‧ 沙維尼在辨公桌旁邊垂手立正。
「沒得我批准,勿讓伊頓 ‧ 沙維尼離開龍岩堡或騎士營的訓練場範圍,同時將他與進出皇宮的人一概隔絕!這是祕密口喻。現在由你來監察他的訓練日程並向我直接匯報。另外,派人到山裡調查他的來歷,兩星期內給我報告!」
下達命令後,禾卡拿把一對二郎腿翹到書桌上,得意洋洋地說:「既然皇子殿下把他送來,我們務必替他好好『保管』才是。」
正當沙維尼準備退下,禾卡拿忽然想起一件事,馬上叫住了他:「等等!我忘了,今天遇到邁卡……」
「又哪一位『邁卡』?」沙維尼裝傻地調侃道。
禾卡拿板著臉,兩個嘴角誇張地向下垂,重重地哼一聲,斜睨著沙維尼說:「當然是真的那一個!他準備離城把另一個『邁卡』接回來,所以我答應他調兩隊人馬去皇家近衛騎士團協助輪替。黃昏前把這事情辨妥吧!」
沙維尼淺笑著說:「若要趕在今天處理,麻煩團長大人盡快填寫『騎士離營支援許可』、『特殊事項及緊急任命』、『騎士額外薪津預算表』、還有……」
禾卡拿聽到快要崩潰了,耍手搖頭叫道:「好好好。不要再說了!」他無奈地把腿從枱面移開,重新坐好。一邊填表格,一邊滿腹牢騷地喃喃自語:「到底是哪個渾蛋制定這些繁文瑣事?我一定要斬他的手下來!」
1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udRDJM8eO
-待續-
ns 172.69.59.183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