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烏雲密佈,閃電與雷嗚交織。在滂沱大雨下,火把摔在地上!
火光在水洼上忽明忽暗地掙扎著,照見泥水夾雜溫熱的鮮血,還有那群正在互相扭打的人。他們的鮮血從身體的裂口中飛濺而出,大片大片地潑落到閃爍不明的泥水上,再混為一體。
咆哮與慘叫聲響徹林內,還有刀劍交擊時此起彼落的鏗鏘聲,令森林充斥著殺戮之氣!在逐漸靠攏的陰影背後,彷彿藏著諸魔鬼神,正等待著吸食腥血……
其中一方寡不敵眾,眼看就要全軍覆沒。還在負嵎頑抗的那人,舉劍狠狠地連扻數下。雖然疲憊令他顯得毫無章法,但仍能勉強把對手逼開。
誰知火光卻在此時驟然熄滅!在電光火石間,他一把拉起倒地的同伴,連滾帶爬地往山下飛奔而去。
當其他人意識到目標逃逸時,馬上緊隨其後。然而森林內漆黑一片,加上泥濘遍野,令人足步深邃,眾人皆是狼狽萬分!結果二人在罵罵咧咧聲中,順利被黑暗的樹海所掩沒。
---
在黑漆漆的森林中,冷雨帶來一陣薄霧。一個微弱地散發著橙色光芒的山洞內,有個少年抱膝而坐。他用雙手緊緊地摟著單薄披風的邊沿,褐色的眼睛沮喪地凝視著眼前的小火苗,無視洞壁上晃動的陰影,正在思考前路該何去何從……
原本打算途經山峽前往首都,參加兩年一度的騎士選拔。偏偏遇著大雨引發山洪暴發,沖毁了唯一的穚。如今被困在路上,進退不得。
正當他發怔之際,駐近洞口的冷血馬忽然猛地搖頭噴氣,前肢更是躁動地「噹噹噹」敲打著地面。少年見狀便懶洋洋地站起來,準確安撫一下時,卻驚見洞外山坡上有塊大岩石正滾滾而來!
旦見岩石撞在樹幹上竟發出「啊」的一聲悶響,然後像解體似的攤在地上,少年不禁嚇了一跳!
但基於好奇心,他冒雨走向岩石,疑惑地伸手一摸——原來是團布?少年二話不說便揭開濕漉漉的斗篷,赫然發現它裹著兩個人!
顧不得雨水及泥濘,少年來來回回地往山洞裡奔跑,逐一把二人拖入洞中。他手忙腳亂地翻找擱在一旁的馬鞍袋,把衣物統統都挖出來後,回頭瞥見身後的小火苗,便想起了什麼。他轉身添加柴枝,催旺了熱烘烘的營火。當柴在火裡霹啪作響時,鮮明的火焰充滿活力地向上升騰,洞內溫度亦隨之升高。
未料他拿著乾爽的毛巾準備替二人拭刷身體時,始發現其中一人的腰際竟然插著姆指般粗的樹枝!看著鮮血持續滲出,他的手懸在傷口之上,害怕得不敢髑碰。但是不處理的話,此人就難救了!於是他硬著頭皮撲向馬鞍袋,尋找自己的小救傷包。
少年自知因激動而有點頭昏腦脹,他握著救傷包走回傷者身邊,自言自語地說:「冷靜,我要冷靜。」然後深呼吸一口,用小刀慢慢割開被樹枝插著的皮肉,把異物取出後,再小心翼翼地替他清潔和包紮。
良久過後,昏迷的二人中,較年輕的人漸漸甦醒。他張眼便見少年緊張兮兮地坐在對面,附近還有今人安心的營火。
起初他以為是造夢。等意識更清醒時,目光開始散慢地移向自己的手腳,只見泥巴已被抺掉,還披著乾淨的毛毯。即使當下思緒未能運轉過來,仍能感覺到眼前的人並無惡意。
年輕人再次把目光投向少年,想多觀察這個陌生人,卻登時被他嚇醒了:「為什麼他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真是活見鬼了!年輕人不禁大動作地想要後退。
然而少年以為對方只是驚魂未定,並未意識到二人竟然撞臉,便開口安慰道:「放心,這裡很安全。你們之前從山上滾下來……」
但年輕人卻如刺蝟般警戒著,疾言厲色地喝問:「你究竟是誰?」
反倒是少年能夠理解對方在陌生環境下的不安和焦慮,只是嘟嚷著說:「我是山中的村民,名叫伊頓,剛好停留在這裡。你又是誰?」
年輕人仔細地打量著伊頓。火光中的他和自己一樣,有著閃耀的金髮。除了皮膚被陽光曬成了蜂蜜色外,其五官與自己極為相似,估計彼此的年齡亦十分接近。眼前的人彷彿從鏡子中蹦出來的倒影一樣,實在難以挑剔。
當他更細緻地對比後,發現伊頓的表情流露著鄉間孩子獨有的稚氣和誠懇,那是他從未有過的神態。還有那雙清澈地閃爍的眼睛,是褐色的……
年輕人的藍眼睛興奮地閃過一絲光芒!他終於找到二人的差異處,並重拾存在感和自信心,更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繃緊的雙肩隨著呼氣而下塌,整個人累攤在洞壁旁邊。
但他很快便再次挪動身體,軟弱無力地坐起來,倚著洞壁說:「謝謝你救了我。我為剛才的無禮感到抱歉……」
其實伊頓並不在意,他以笑容回應後,已把它拋諸腦後。反而開始好奇對方的經歷:「我是伊頓。你呢?你們為什麼會滾下山?」
年輕人沉默半响才吞吞吐吐地說:「我,我叫……邁卡……」聲音微弱如呢喃低語,名字僅僅傳到伊頓的耳裡。這樣的邁卡看似缺乏自信,又有點害怕和謹慎過頭。
然而邁卡望著伊頓,只見他一臉平靜地等待著,於是繼續說:「我們在山上遇到強盜。家僕帶著我逃跑時,意外在漆黑的林間摔倒,所以便從山上滾下來了。」邁卡接著急問:「我的家僕怎麼了?他受了傷!」轉身便摸到毯子的另一端,卻被伊頓的手輕輕制止了。
「讓我來……」伊頓小心翼翼地把毛毯揭開,眼前的光景馬上令邁卡倒抽一口涼氣——臉如死灰的男子身上有著大大小小的刀傷,但不致喪命。可是腹側的那一片血紅甚為奪目,如像一朵盛放的巨大玫瑰,正吸吮著他僅餘的生命力……
伊頓憂慮地說:「當你們一同滾下山時,他的腹部不幸被樹枝刺中了。」
邁卡感到難以置信,同時一股即刻失去的可怕感覺籠罩全身。他無力地把頭垂下,讓悲憤交集的臉埋在手心,心裡卻一遍又一遍地咒罵著命運!他咬著下唇,強忍淚水,片刻後才顫抖地吐出字句來:「這裡離首都有多遠?」聲音中充滿了威嚴和抑壓。
伊頓也是無可奈何。「其實不遠,但山谷的穚被大水沖毀了。」接著他提議道:「或者我們可以去瞭望台那邊試試。」
「瞭望台?」 邁卡不明所以地問。
伊頓解釋道:「那裡有位隱居的神官長。由於她義務頂替農林官看守大片無人森林,因此獲得長居瞭望台小屋的許可。」
邁卡立即不以為然地反問:「為什麼我沒聽過?」
「因為我是住在山裡的人,所以最清楚!神官長守在這座大山不知多少年了。我們無法到城裡看醫生,大家都是找她的。」那知伊頓馬上變臉,陰森森道:「但她有個可怕的女兒,生人勿近,因此大家不敢隨意提起她們……」
邁卡已經沒有選擇,也沒有猶豫的餘地,他決定:「去!馬上帶我去!只要能救他就行!」說罷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然而伊頓擺著手阻止道﹕「先等我一下。」他轉身從馬鞍袋裡掏出一個巨大的牛皮水袋,再用腰間的小刀把其割開,回復成一塊大牛皮。他把牛皮連同毛毯一起包裹傷者後,邁卡才明白他的用意——為了防止冷雨令傷者失溫,所以用牛皮來保溫及擋雨!
接著,伊頓把洞口的坐騎拉近躺在地上的傷者說:「邁卡,過來幫忙把他搬上馬背吧!」
那是一匹健碩的勞動用工具馬。牠牛高馬大,虎背熊腰,四蹄粗壯,小腿上佈滿長長的細毛,尾巴和鬃毛如瀑布般一潟而下,外型甚為霸氣。然而這匹馬明顯不太友善,除了不停閃躲外,還像個巨人般,居高臨下地側著頭,狠盯著自己的主人。
伊頓心知牠的小脾氣,於是伸手輕拍馬脖說:「加加圖,現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請你帶我們離開吧!」
加加圖「哼哼」地噴著熱氣,巨頭向上昂起,避開了伊頓的手後,竟然站直了不再動。
二人立即把握時機,七手八腳地把傷者固定在馬背後,伊頓示意邁卡上馬,同時去弄熄火種。他無視洞內大堆個人物品未及收拾,就翻身上馬,吆喝一聲冒雨而發。
---
伊頓策騎著身軀龐大的加加圖,沿著來路不消一會便返回大路。
不知是烏雲變薄了,還是黎明的光滲進了雲間,原本烏雲密集的天空早已從黑色轉變成深灰色,雨勢亦比當初減弱。
三人一騎沿途翻山越嶺。冷血馬獨有的帶叢毛小腿濺起無數水珠,巨大的馬蹄亦持續地激起水花,同時敲打著山中的石板小徑。奔騰聲迴盪於蛇形山谷之內,驚擾了無數鳥獸。
不久,雨勢漸竭。小徑繼續往上伸延,直至山谷將盡,馬匹忽地急拐右彎,脫離了山凹的道路,跳進灌木叢中。加加圖甚至像山羊似的爬起山坡來!
伊頓的騎術看來並無過人之處,冷血馬的速度也不如軍馬,一般只用作農務或運輸勞力。但是在顛簸的山路上高速奔馳時,馬背上的感覺竟異常穩健。
加加圖結實的筋骨和肌肉充滿張力,可靠地軚著三人穩步向上。霽光分曉,山上的霧氣亦緩緩退開,腳下隨即露出大片長滿芒草的金色山坡。在婆娑芒草之間,數間斜頂小石屋星散其中,正準確迎來山中第一度曙光。
伊頓指著那些大小不一的石造平房說:「那就是暸望台小屋。」未等邁卡反應,加加圖的鐵蹄已經洶湧而下,直衝其中。眨眼功夫便來到其中一座石屋前。
馬匹尚未停定,邁卡已經急不及待地翻身下馬,焦急地奔向木門大聲呼喊:「神官大人在嗎?開門!有人快死了!」他的拳頭對著木門猛烈地搥打一輪後,門終於打開,但門縫內只有一隻臉盆大的眼睛!
是獨眼食人魔!
23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LPFLNIpY9
-待續-
ns 172.69.58.165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