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美】默默（犬系攻 X 心理創傷受） - 5-1-1

透進眼瞼的晨光不甚溫柔地把他喚醒，屋內安靜得很，微細的塵埃在耀眼的陽光中自由自在地旋轉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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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彬側頭看向室內，淋浴在明亮中的一切無不散發著專屬早晨的活力，姜尚已經出門，泡芙自然是被他帶了去。今天他上的是中班，翻看手機，自己還能多賴一會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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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賴於父母的基因，啤酒酒精頂多能給他帶來些睡一覺便退去的頭暈睏意，宿醉是連個影子都沒有見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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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是設計給人躺睡的矮櫃頂部即便墊了軟墊，躺起來仍然稱不上舒適，但躺久了，也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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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落在身上的晨光很是溫暖，但和心內自發生成的溫暖相比，又缺了份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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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姜尚因赤焰飼主的蠻橫不高興，自己又因家事憋屈，所以把愛做得很是酣暢淋漓，事後還小聊了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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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體溫接近的旭光使他下意識地蹭了蹭枕頭，想念依戀的心情因此又清醒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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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而他的大腦早就習慣應付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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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開間訓練所，娶個老婆，生兩三個小孩，閒時帶他們回老家看看龍。』

姜尚說時臉上的嚮往他仍然記憶猶新。當時二人躺在哥哥給他安排那公寓的大床上，蓋著輕軟的羽絨被，剛為慶祝姜尚畢業大幹了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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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事餘韻頓時盡退的感覺就像被前一秒還放在冰桶的香檳傾頭倒下，接著空掉的酒瓶迎頭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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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亮喚回震驚的神志後，才發現溫熱的血液正從破口順著輪廓流下，跑到眼前的鮮紅模糊了視線，同時清晰了實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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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唯一的分別只在於疼的是頭還是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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搖搖頭晃去無法改變的記憶，朴彬從床上坐起，現在時間仍早，但滿屋子殘留的綺妮仍然清晰深刻得使他難耐，而生活的忙碌能幫助他認清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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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酒罐都已被清走，摔破相的手機安靜地躺在小几上。手機還能正常運作，就是樣子看著令人煩躁。幸而這不難解決，通勤間在網上挑台新的就好，只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今天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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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有可能要和這台手機再相處一天，自作孽的他便難免鬱悶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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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洗手間作洗漱，突兀地貼在其上的黃色便條紙瞬間集中了他的所有注意力，眨了眨他的眼，

『買了早餐』

正被迫著給現實讓位的情感又再次登上皇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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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早班比姜尚的早，所以這並不是常有的待遇，但只要時間合得上，姜尚都會給他帶一份——至於他帶不帶，真的忘了，還是單純選擇了晚上聽抱怨嘮叨則依據他當天醒來時的心情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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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意外是咖啡站的嫩蛋吐司和冰美式。附近離他們家最近的分店約有兩公里，但這點距離對有晨跑習慣的人來說不是件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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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長期飲食習慣欠佳的關係，朴彬沒有吃早餐的習慣，不論是韓式日式中式還是歐美風，他每每吃完胃都會抗議大半天，還不如空著肚子至受不了時再隨便往嘴裡塞點東西要來得更舒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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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居多年，姜尚對此自然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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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吃』

門後梳妝鏡上看穿他心思的便條引出他的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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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囉唆。」

他撇撇嘴，像撕下門上那張般將其撕下，隨手塞進睡袍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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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梳洗過後，經過冰箱時他遲疑了半晌，最終還是決定選擇晚上回來時聽姜尚囉嗦。沒什麼原因，只是單純地不想順他意——反正對他來說，早餐放到晚上吃沒什麼大不了的。然而，深知他脾性的姜尚並沒就此放過他，套上皮鞋時的意外觸感小小地嚇到他，抽回腳查看，他的鞋子裡竟還有一張便條。

『拿早餐』

「嘖。」

他一把撕下便條，口中直念道「知道了，囉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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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空無一人，懷著忐忑心情開門的朴彬見狀鬆了口氣，短暫地打破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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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醫院工作快兩年，他都沒和哪個同事建立起點頭之交以外的關係。同事沒對他作出過任何過份舉動，亦不是因為會在這小醫院任職的大都是家世、學歷和他有好一段距離的中、基層，只是一種純然源於他自己，與成熟沾不上邊，姜尚稱為過度警戒的幼稚心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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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不是精神科專業，但自己根本已是半隻腳踏進PTSD（創傷後壓力症）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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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因此，家中的關係愈發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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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社交動物這點真是既麻煩又令人討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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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從儲物櫃門後的鏡子確認儀容後，他嘆了口氣，步出更衣室，正式開始今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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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早班、中班還是晚班，他到診間後必須做的首件事都是確認上一更的交接事項。按下電腦開關，趁啟動的空檔掏出早餐放到桌上，打開工作要用到的軟件，在另一場等待中心不在焉地把食物送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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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鎖店的好處是，哪怕多年過去，味道都不會有太大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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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要取過開始冒出水珠的冰美式時，診室的門被使勁撞開，嚇出他一個激靈。背住身進來的是懷中抱有一大包棉花的助理小姐。

「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回來了！」

「沒關係。」

近似做壞事被發現的羞怯心情使他放下了手中的吐司。

「朴醫師今天很早呢！」

他沒有遲到記錄，但平時大不了都是提前十五分鐘左右到達而已，今天他足足早了半個小時。

「嗯，起早了。」

「哈哈，竟然嗎？我都只會睡到最後一刻」

助理小姐爽朗地笑過後來到他桌邊，熟練地替他補充酒精棉花。不欲與她再有更多對話，朴彬把注意力投到電腦螢幕上，滾動滑鼠查看自己負責的病患。現在離他的開診時間尚早，但待診列表已登記上三位病患。助理小姐的動靜不大，卻使他撇不下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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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滑鼠的手不尤自主地握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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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小姐很快便注意到他桌上只動了一口的早餐。

「你還帶了早餐，是交女朋友了嗎？」

「怎麼可能。」

他扯扯嘴角勒出笑意。儘管知道同事沒惡意，但這種形式性的寒喧還是令他很不自在。幸而這助理小姐尚會看眉頭眼額，沒有繼續糾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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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幼被各種社交場合鍛鍊出來的社交技巧彷彿都遺留在那兩年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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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待到助理結束打點工作退出去，房間再次剩下自己，朴彬疲憊地嘆了口氣，解脫般地放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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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珠已在冰美式的透明塑料杯下匯出一片以其為中心的小水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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嫩蛋吐司的奶油香和蛋香像是花精靈般在他臉前繚繞，對他放著美食不動的行為表示好奇和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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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一起住時明明每次聽到他提這個就冷嘲熱諷一番，現在卻把握他每個早班機會買來要他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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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不自覺地抿起。

「都怪你。」

朴彬憤憤不甘地朝著桌上的餐點遙遙指罵身在兩個地鐵站外的人，然後投降似抄起吐司，邊閱覽病歷邊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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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不多一年半以前，四季受動保團體委託，接收了幾頭受過虐待的白狼神幼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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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朴彬的休假日。姜尚回來時，還未動身出發採購晚餐材料的他正在夕陽的紅染中滑手機，過早的鑰匙轉動聲皺了他的眉，然後在看到門後的人時睜了眼。

在訓練所作過緊急處理後就領住工傷假回家的姜尚白著一雙唇，右手似是完全舉不起來。

「幸好你還未出門。」

「白狼神幼崽。」

潛藏在衝口而出下的話是「無毒，別擔心」，但完全起不了安撫作用。犬科和人類有共通病毒，儘管任職訓練師的姜尚做足了所有該做的預防措施，應急處理技巧甚至比普通急診醫師更高明，但這並不表示被狠咬後第一個該到的地方是家裡，哪怕那有個幾乎可稱作是專責他工傷的主治醫師在。

「幹嘛不去醫院喇！」

「你休假嘛。」

坐到床上讓他治療的姜尚說得很是理所當然，坦然接受他的怒目。他的手臂有三道貫穿傷，其中一處甚至撕裂了。以姜尚的職業來說這傷勢不算十分慘不忍睹，以普通人來說則是可以直接通報相關部門了。

「……你是白癡嗎？」

「反正該做的應急處理都做了，就剩縫合嘛。」

「這方面我就只相信你。」

姜尚側側頭，聳聳肩回答。的確，他的傷都已上過應急藥，而且朴彬不得不承認四季的常備傷藥甚至比他工作的醫院要好上不只一點。

「我假到明天中午，回去前我會去掛你的號。」

「來了也不看！」

朴彬咬牙切齒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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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了在醫院時工具的手到拿來，本可在一小時內處理完的傷口，朴彬花了一個半小時，還換來了滿身酸痛。他左右側頭，拉扯僵硬的肌肉，向後坐到地上，伸展久跪的腿，等待其上的麻退去。

「謝謝喇！」

抬手欣賞他工作成果的姜尚道。

「我待會回公司接泡芙。」

「也會順便買晚餐回來，你休息一下吧！辛苦了。」

沒有血腥味的手伸到他後頸處，專業揉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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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於的舒適點燃了他所有以不自在自稱的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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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碰我。」

「都是血，髒死了。」

他抬手揮開姜尚的手，換上自己的。沒打算走物理治療道路的他只懂層毛皮，但反正他意不在放鬆。姜尚邪魅的哼笑從頭上傳來，使他已然僵硬的脖子把頭催壓得更低。

「牠們會好起來的，給點時間就好。」

姜尚再次望向自己幾乎看不出受傷痕跡的手，滿意翻動。他不常受如此重的傷，但每次替他縫合的都是朴彬。

「應付過度警戒我可是很有經驗的。」

「所以不用擔心。」

他露出燦笑道。從語氣意識到他的言下之意，朴彬投他一個嗔瞪，進門前還痛白了臉的人已有力氣朝他戲謔。

「誰有空擔心你？」

懶得和他摃，被道穿心思的朴彬勉強給那抹燦笑一個白眼後，繼續應付身上持續抗議的肌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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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半小時左右，姜尚換上身乾淨衣服準備出門。

「我過去了。」

看著他在門前蹲身穿鞋，將要離去的背影，朴彬對自己未來的好奇和不安首次凝聚成話語

「如果好不起來怎麼辦？」

這世間應該沒只有一個人可以有言外之意的道理，

「我指那些白狼神。」

也沒有不給人說後立馬表示只是你聽者有心這規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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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尚轉過頭，定定凝視他，朴彬不自在地微微晃了晃身體。

「那就一直訓到好為止囉！」

聳肩回答的人笑得爽朗，說得理所當然，理所當然得問的人當下無條件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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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身為醫師的他深知心理創傷是多麼難纏難治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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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他其實更期望聽到類似放棄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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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我耐性很好嘛！」

「少臭美。」

憤憤說過後，朴彬偏開視線，在夠得到的範圍內收抬地上的沾血紗布。

「走了，很快就回來。」

姜尚換回平時那略帶欠扁的笑容，拉開門扇，離開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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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關門聲響起後很久很久，朴彬才敢正常閉眼，允許擠得不能再擠的淚水攀上眼睫。他抬手擦過，阻止它們落下，然後頹然地靠向身後，把胸中所有情感凝匯成一聲緩長的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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