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斐蘭僅望過一眼的她的前院同等,甚至更加簡樸的,就是蘇菲亞的居所。
它的內裝,還有裏頭的佈置,都簡單的難以想像——內部不到一塵不染,但可見的地方沒有積攢灰塵,也沒有被會吐絲的蟲兒或蛛類結網的跡象。
就像即使牠們不出多久就會織起網來,也會被定期搗毀那樣。斐蘭從擺設簡單的客廳角落,彷彿能看見相隔三五天就用撢子揮揮掃掃的高大獵戶。
整齊地把所有工具、所有居家用的用具,排列井然有序又得體,難以想像這是一位經常在森林中闖蕩的獵戶。斐蘭都不用在外頭閒晃,自己就會把自己的房子弄得像矮人的鍛冶倉庫那樣,甚至比那個還更糟糕一點,至少矮人會把同種東西堆在一起……
在塔露住進她的書房前,她的收納觀念比任何一名精靈口中的矮人都還要糟糕。矮人住在山洞裡,隨便打個洞就能把東西放進去,幾乎不整理——那是斐蘭在艾利尼的餐館裡常常聽見的,有關矮人的印象。
這可不是自吹自擂。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eYk550n9D0
斐蘭對於自己的收納能力,還算是有些概念的。
她早就放棄改變了,反正她自己找得到東西。
至於把自家打理得乾乾淨淨的蘇菲雅,斐蘭由衷的佩服她,因為可想而知,這可不是臨時整理就能營造出的環境。這間房子對獨自居住的精靈而言,真的有些大,每次打掃所需要的時間……一定是久到斐蘭會感到不耐煩的程度。
這就是所謂的細思極恐吧?細看那些陳設的痕跡,斐蘭在腦海裡勾勒出蘇菲雅在其中穿梭的樣子。哪怕她身材高大,她獨自一個對這麼龐大的空間來說,也未免太過單薄了。
就像獨自生活在適合十幾個精靈居住的空間裡那樣。樹屋的空間,就算語中帶點保留來說也是「很大」的程度。而且,還有通向其他樓層的樓梯,往上往下都有……
更誇張的是,不管哪裡,都至少能冠上乾淨兩個字,至少乍看是這樣。
越想越覺得厲害,可以請她來整理書房嗎?肯定不需要花到一個下午……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E532n9Tvr
斐蘭輕嘆了一口,她的書房早就「收藏」起來了。至於整理,她不敢去想,想了就頭痛。
蘇菲亞將兩人領進門後,斐蘭簡單的寒暄了幾句,馬上把話題導向了客房。她替塔露討要了一盞葉燈,然後把已經「半死不活」的塔露跟那盞當作小夜燈使用的葉燈,一起塞了進去。
本來打算將塔露哄睡的斐蘭,發現沒有這個必要,從一樓的客房裡走了出來。
「妳們的感情很好。」客廳空盪、簡樸,蘇菲雅渾厚中不失清亮的聲嗓,推開了輕柔的暗之薄紗。越過半個客廳,卻在耳中很清楚。
「與她的相遇很奇妙,再怎麼說,也得要好好珍惜。」斐蘭輕笑出聲,語中帶著正在回味美好回憶那樣的笑意與善意,說道。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4gVOnOr0p
「是嗎。」
本來,斐蘭也就不期望蘇菲雅跟自己能有什麼話題聊。所以,她也漸漸習慣蘇菲雅講話的毛病了。
蘇菲雅就坐在客廳邊上擺著的桌椅,那是一處從入口而來的來客不會直面的地方。她的座位左手側靠著客廳牆壁,牆上開了扇木造的活動窗,讓外頭的風與黑暗湧進室內。那窗的長寬,各有斐蘭的一隻手臂身長、再加半隻手臂的長度,長度比起寬度稍大一些,是扇正方形的窗。而在蘇菲雅的身前,是一張到她腰間高度的小圓桌,大小比斐蘭雙手環抱再稍大一些。她身子正對的對側,相隔著一個圓桌擺放著一張空椅子,空椅子背靠著屏風。
那張小圓桌和那兩張椅子都是純木製的,窗戶的大小也……
……真是的,這位獵戶看起來來頭不小呢。
斐蘭輕闔起雙眼來,嘆了一口氣。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wZ7ilwo3R
瞎想些什麼呢?她來頭不小,或許如此。但這與我斐蘭又有什麼關係?既然她露出了這麼明顯的善意……
嗯,塔薇希雅大陸應該沒有危險到那個程度吧?精靈們,還是很友善的,對同族而言呢。
「要喝茶嗎?」
蘇菲雅攤手向著空座位,邀請斐蘭入座,出聲問她需不需要茶水。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1R8DsmMR9y
「謝謝,普通的水就好了。」
在斐蘭入座時,蘇菲雅沉默的起了身,朝著屏風之後走去了。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riYnHFUUw
如果執意要猜測她的意圖的話,斐蘭可能會先被自己的臆測搞瘋。
她看起來……嗯。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nTNVQOI1C
不得不說她,蘇菲雅,如果不是真的沒有什麼意圖,就是她隱藏心思的手法真的太好。
斐蘭輕聲的嘆了口氣,視線,掃過了一遍室內的陳設。
屏風隱約將客廳與其他用處的房間分隔開來,也以屏風為長方形的短邊,將蘇菲雅家的客廳分成一大一小、長邊相等的兩塊長方形,長邊是整個客廳的深度。
很大——但是陳設,更值得注意。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qUKNXRg0K
牆壁的塗料用的是不常見的好貨,與斐蘭的小書房塗得是同一種塗料——除了很貴以外,斐蘭早就已經忘記它具體的功能有多少了。她只記得,這種塗料是她會覺得很划算的那種,溢價不多,很好看、又很實用……
如果只看牆壁,只會覺得她很懂生活。再把客廳的另一側也收在眼底的話,可以勾勒出一位典雅的獵戶。有條不紊的把自己家整理的整整齊齊,就算客廳這裡算是半個私密空間,也一點都沒有鬆懈。
但將整個客廳都納入眼底拼湊,那個畫面大概就有些奇怪了。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6TzZQIPar
座椅這側,木造的家具,有點太多了……
木桌、木椅、木製儲藏櫃,木製的窗框——啊,窗框的話可能還好。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7rvS8nvFZ
木造家具很貴的,不做過多加工的木造家具,幾乎是身分和財力的象徵。
精靈不喜歡用魔力以外的東西雕刻和塗鴉,蘇菲雅家擺放的家具也不例外。家具的做工,清一色的簡單又不失細膩,連家徽什麼的都沒有雕出來,低調又不失奢華。
再結合窗戶大小來看,她家,很可能是個名門呢。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GYGBgFTOQ
而這裡是類似祖宅的那種地方,只是為什麼要在這麼偏僻的村莊呢?
斐蘭望向木造的窗框。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2PeYpcRZB
窗戶要使用木造,可以直接取材自房屋的樹皮部分。樹屋的窗框就用本來樹木自帶的,珍貴的程度可以打對折,大概比身前的圓桌便宜不少。
沒什麼問題嘛——才怪!大小的問題可大了!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UdQdk2l65
對精靈來說窗戶不是裝飾品,只是由於精靈能夠使用通用魔術來引風。以實用角度來說,只要有就好,大小的差別不大。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0uUcO3bBI
對普通精靈來說,窗戶只要擁有就好,大小只影響效率,而且微乎其微。
只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說,或許就是越大越好,特別是一樓的窗。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Hd3Xv7MPI
因為又大又堅固的窗,意味著屋主無懼於野獸、魔獸的侵擾,可以比起其他的精靈家庭,更加名正言順、更加大膽的引進更多風乙太。
世世代代相傳的獵戶之家可以有把窗戶造大的底氣,但是呢……有木造的家具是這個說法最大的盲區。縱使獵戶的武力強大不可小覷,他們也是很難這麼富有的。
象徵一村溫飽的獵物,跟精靈的財富幾乎沒有關聯,精靈的財富一直都來自魔力技藝、權力與稀有品。
像是交易權、壟斷某些東西,又或是從其他無法輕易前往的地方運來物品——可以說,惡劣的旅行環境,讓商品的流通價值膨脹的更加嚴重一點。安定一隅的獵戶和森林守衛,他們的財富累積不容易,甚至可以說,他們的錢從哪裡來,就會從哪裡回去一半以上。
真正以個別武力強大到能夠累積大量財富,這不是隨口說說那樣,這麼簡單就能達到的——而這種存在,哪怕累積了,也通常不會使用在家具這種東西上。
像是小千留在身上跟家裡的財富,也不過一、兩百枚金幣。她說是拿來周轉用的,那個數字的金幣大概足夠精靈生活一、兩個月,算不上什麼鉅款。但是呢,小千自己一個隨隨便便就能在一天內湊齊這個數字,就是存不了更多。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2bMN1dTHB
至於為什麼,只要問小千的「背包」為什麼那麼滿就好。
蘇菲雅提著一壺高水壺,沉默無聲。她手執水壺,又帶來了一張小几子,但直到那張木製的几子觸地,發出細微聲響前,沉思著的斐蘭都不知道她來了。
斐蘭嚇得差點跳了起來,但終究還是保持住鎮定來,把訝異的動靜限縮到了耳朵顫抖了兩下的程度。
蘇菲雅靜靜地坐了下來,水壺輕放在木几上,發出石製品獨有的輕微響聲——連那個聲音,都比蘇菲雅的腳步大聲,說不定她的腳步聲都比微風還靜。
拉開儲藏櫃拉門,蘇菲雅在裡頭翻找,取出了兩只杯子,擺到了桌上。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PedrfMJNx
「今天多虧有妳。」
謝謝什麼——噢。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qs7KJQK7F
和蘇菲雅對話,如果不夠專注的話,真的會反應不及……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dH2X7rkt3K
幸虧,斐蘭愣了一兩秒細細思考後,還是能知道她所指得是什麼。
是不久前,從巨熊手中替精靈村民爭取時間的那件事情。
「沒什麼,如果不出手的話,我自己也會有點困擾呢。」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dYGciUk2B
「……為什麼?」
斐蘭端起了杯來,喝了一口茶。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oKd4sK3QUg
「這樣就沒臉見我的學生了。」
笑靨倒映在茶水中,斐蘭見到自己笑瞇瞇的雙眼中,有自己也會感到驚訝的嚴肅。
比斐蘭喝下的水還清淡,就是蘇菲雅淡而無味的嗓音。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VkYMLEi7T3
「……卷軸繪師,也會兼職教書嗎?」
「一般的卷軸繪師,應該不會教吧?但是呢,不知不覺……傳授知識就變成我的興趣之一了。」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VyYaknvAM
「本來我打算只收學徒的,後來,就變成學生了。」
斐蘭的手指,輕輕地劃過杯口,露出了有些無奈的笑容。
「……嗯。」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rP2HpIkpG
蘇菲雅沉思似的沉下頭來,啜了一口水。
「不過,妳說,多虧有我。但其實,我也要謝謝妳,如果妳沒有趕來的話……」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ZdbVVctoX
「……不,斐蘭小姐大概還是能夠打倒牠吧。那隻巨熊,敵不過這麼龐大的魔力。」
蘇菲雅接過話柄,不留情面的說出自己的觀察。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FrU2sXV2X
她很敏銳,能夠察覺魔力變化,這麼敏銳的話,要感應到乙太的存在應該也很容易。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0zCRAVytR
……從其他精靈的角度來看,或許就是這樣吧?只使用魔力來戰鬥,已經就像動用四肢那樣容易了。只是揮舞四肢攻擊,哪還有自己會因此受到嚴重反震的說法?
但是,她是大概沒辦法理解的,蘇菲雅可能在心中已經把斐蘭放在強者的位置上了。
「我對戰鬥不太熟悉,如果沒有妳的話,可能就要吃點苦頭了吧。」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sQ7hypju0
「……妳的判斷很準確,只是最後大意了。」
斐蘭搔了搔髮絲。
「嘿嘿……所以才說我不太熟悉嘛,我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嗯。」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wkjd7QWdD
蘇菲雅替兩只杯子都斟滿了水,也像斟滿了水杯那樣,沒有替話題留下空間。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ZIKzcrgJ5
斐蘭也見怪不怪了,端起了水杯來……慢慢的習慣她說話的節奏後,就不至於感到不適了。
「……妳的那位旅伴,其實不是精靈。」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a5Jp0MOIb
「希望妳不要被她騙了。」
「……森林或許就是沒辦法容許這種事情發生,才會不像以前那樣,將力量借給我們。」
斐蘭搔了搔臉頰,實在不是很想回應她。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MMsT7SQg7
視森林為「母親」的精靈們,不在少數。很遺憾的,雖然斐蘭藉由書本認識了「世界樹之母」菈緹,但她實在對信仰沒有興趣。
精靈身上的森林加護,因為什麼原因失去了呢?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nW6ISEKLs
斐蘭對這個問題完全沒有興趣。
「放心吧,她是個好人……比我都還好心的好矮人。」
「……嗯,我也是希望如此,才——」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A1S3fJJrw
她語頓了片刻,抿了一口清水。
「……抱歉,莫名其妙試探妳。」
斐蘭將滿杯的清水一飲而盡,面無表情。一時間,她不知道該做何感想。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DFSaTBBvG
她某些時候,還是很擅長壓抑的。
深吸一口氣,再用嘆息似的方式,呼出胸腔中的悶氣。
「……如果可以的話,希望妳能平常心點對待她。」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PquPbyxd1
「我以前不住在森林裡,所以森林裡的規矩我不太懂……但是,同是精靈,我並不覺得『異種』想要毀壞森林,也不覺得森林會因此不再眷顧我們。」
「……失禮了,我有點疲倦,先行告退了——謝謝妳的招待。」
精靈至上,「純血派」嗎?
藉口離座的斐蘭,靜靜的思考著。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2ZV0Mra9e
希望……不要把她們兩個牽扯進麻煩事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