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esura - 第五章

范楓櫟在當天就受到了停學一週的處分。雖然事後林匡也被要求寫檢討書，不過懲罰的輕重比例一眼就能看出來。

雙方家長似乎也沒有把事情搞大的意思，聽說很快便私下和解了。大概是校方八面玲瓏的處理手段起到作用了吧，真不愧是公營機構。像潮汐一樣，掀起一陣浪花後便回歸平靜。

回歸一如既往的日常，以及一如既往的惡意。

摧毀一個人很簡單，那就是徹底無視，不停剝削其身為人的認受性。和著名的感官剝奪實驗如出一轍。人在長時間下沒有接觸到外界的感官刺激，就會產生幻覺，更甚者會意志崩潰。光是想想都覺得十分可怕。

雖然有些誇大其詞，可是小欣面臨的正是類似的狀況。比如班導派發的通告刻意不預留給她一份。分組的課程把她當成空氣般的存在。每個人默默遵循著無形的指標。如果有所謂的幕後黑手倒還好，可惜一切都是察言觀色使然下的產物。

當然，自己也是造成如此氣氛的一員。我所能做的補償是抽空跑去小樹林。詢問一下畫作的進度，或開一些不痛不癢的玩笑之類的。儘管幫助不大，但至少算是給自己那膚淺的良心一個交代。

自那以後，林匡沒再跟我交談過。更沒有找過我麻煩，雖然那傢伙和我有些相似之處，但無可自拔地沉浸在偏執的思維模式裡。不過唯一可以確認的是，那傢伙出於某種原因（大概率是迷戀）在糾纏著小欣。

如何針對這樣的怪人呢？在別人看不見的地方，用至高無上的力量強迫他乖乖就範……當然是開玩笑的。我還不至於蠢到追隨范楓櫟的下場。花時間再想想其他辦法吧。

總覺得好像忽略了什麼東西。算了，還是別想那麼多了。與其思考日後還不如先處理好手頭上的家務。

獨自一人在家中待久了，會感到格外空虛。如果沒有古典音樂作為潤滑劑的話，我估計現在也習慣不來。戴著耳機，隨身聽放在口袋裡。完成一系列前置動作後，我攤開剛洗好的衣服晾在後院的曬衣架上。

不知不覺中，我開始哼起樂章的旋律來。我喜歡的古典音樂都偏向激昂的風格。不知為何，從那些變幻莫測的激昂節奏中，內心感受到的卻是寧靜。通常來講，音樂不是應該和人的情緒產生正向關聯嗎？不管怎樣，現在的心情還算愉悅。這樣就足夠了。

完工後，我站在那裡欣賞了下自己的成果，然後回到屋內。像是看準時機一樣，家中的電話響了起來。

「喂？」

「俊宏啊，最近還好嗎？」

聲音來自許久未見的奶奶。

「嗯，一切安好。」

「真的好久沒見面了呢。」

她的聲音聽起來一年比一年衰老，不知道身體是否無恙。

「抱歉，因為學校的事很忙碌，抽不出時間來探望您。」

太久沒有聯絡，以至於忘記了聯絡。我在想如果不是緊密相連的血脈，是不是也會日久也會變得疏遠。

「沒有抱怨的意思。我也不想太過干擾你們母子倆的生活。像我這樣的老骨頭說不定過幾年就會歸西了。」

「請別說這種話，您老身體健康得很，肯定能長命百歲的。」

然而我對奶奶實際的身體狀況一無所知，畢竟很久沒有聯絡過了。

「對了，你母親在嗎？」

「她應該還沒下班，有什麼事找她嗎？」

「不，算了，當我沒說吧。」

我思索一番後，突然想起一個差點被我遺漏掉的重要日子。最近發生的事多到讓我的腦袋快轉不過來了。

「是父親忌日的事嗎？」

電話另一頭沉默了一會。

「……啊啊，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這週禮拜六你們能一起來。」

當天，我摸黑便起床了。

鄭重打扮一番後，一個人前往車站搭上首班列車。途中轉乘鐵軌時，身上那套廉價緊身的黑西裝讓我快要發出悲鳴。但我必須忍耐。

結果，由於母親工作無法調配輪休時間，所以我只能獨自前往。記得去年好像也是出於某些原因沒來。我回想起奶奶曾經跟我說過，父母是相親結下的婚姻。我猜他們兩人本來就沒什麼感情基礎，換言之是一種生活的妥協。大概可以這麼理解吧。

好不容易來到父親的老家，叔父抽著菸在那裡已經等候我多時。我幾乎沒有見過叔父。要不是附近只有他一人，不然我絕對會認錯。

我上前和叔父打招呼。他沒怎麼理睬我，而是直接叫我上他的車。說起來，父親葬禮那天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出現過。他們兄弟倆的關係好像一直都很不和睦。我不太瞭解其中的緣由。

叔父把我送到公墓門前後，打算就此離去。

「既然都來了，不順便去看一下嗎？」

我禮貌性地問道。

「不了。」叔父關上車門，過一會兒卻打開車窗問道：「你難道從來不覺得他很卑鄙嗎？」

「可能吧，但死者理應得到尊重。」

他若有所思地盯著我，把抽了一半的菸蒂按進菸灰缸裡熄滅了。

「母親在裡面等你，別讓她老人家等太久了。」

留下這句話後，叔父便揚長而去。

我擔心花束帶過來可能被弄得亂糟糟的，所以只準備了一瓶父親生前最愛喝的高粱酒。今天的天氣很冷，就連瓶身也變得冷徹起來。

我穿過墓園。沿路上有不少盛開的白色野花，為這片逝人安息之地增添了些許莊嚴的色彩。腳下踏著腐爛枯葉所發出來的悶聲，又讓我意識到死亡並非高尚的事情。懷著這份忐忑的心情，我的腳步也變得無以從容。

登上梯階時，我已經冒出了點汗。在那裡，奶奶上前迎接了我。寒暄幾句後，空氣突然變得寂冷起來。我們一同拿著掃墓用品來到父親的墳前。我負責撥掉周圍的雜草。奶奶則用清水將墓碑小心翼翼地擦拭一遍。

擺好水果和鮮花之類的供品後，奶奶說道：「我們給他上炷香吧。」我欣然點頭。半山腰上的風勢很大，火柴即使點燃也會很快熄滅。反覆好幾次後，才終於將香火點著。

奶奶在香爐上插完香後，跪在墳墓前說了很多話。不外乎是生活中的點滴小事、或是有關父親的回憶。說著說著便淚聲俱下，我趕緊拿出手帕遞給她。我無法想像失去孩子的父母到底背負著怎樣的痛楚。假如我今天死去的話，母親是不是也會這樣呢？

「來，輪到你了。」

奶奶用我的手帕抹了把眼淚後，平靜地將香遞給我。

自從我懂事開始，我們父子幾乎沒有什麼話題。實在是想不到其他東西，於是我談起以前家中的常事。與她不同的是，我卻擠不出一滴眼淚。並非時間久了悲傷隨之變淡了，而是被另一種情緒盤踞在心的我沒有悲傷的餘韻。況且父親從來不是多愁善感之人，這樣子說不定更迎合他吧。

完成一系列儀式之後，奶奶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請原諒你父親吧。雖然他做錯了，不過還是請你原諒他。」

「您想多了，我沒有怪罪過父親。」我任由寒風刮過臉頰，「歸根到底，父親的死有一部分責任在於我……」

如果時間能重來的話……很可惜，這是不切實際的空想。哪怕是無意之舉也可能傷害到最親近的人，像我這樣的傢伙大概不值得深交吧。事實上，自己也同樣遵循著與外界保持距離的原則。

「你沒有做錯什麼。是我們家虧欠了你和你母親。」

我突然感到渾身發毛，就好像被局外人指指點點一般。我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下去。

「今天真冷啊，不知道被埋葬在土裡會不會也這麼覺得。父親一定很想喝杯酒暖暖身子吧。」

被我這麼一說，奶奶的眼神又開始爍動。

「兒啊，一個人很冷嗎？躺在裡面的人是我該多好……」

祭祀的常規流程很快走完了。奶奶想多待一會兒，她對我說如果覺得冷先行下山也行。雖然半山腰的確有點冷，但我沒有拒絕陪同她的理由。差不多到中午的時候，我們才收拾東西走下山。叔父如約在那裡等候著。我們在附近的餐館吃了頓午飯後，奶奶以長途跋涉的理由邀請我到她家中住一夜。我是不在自家被窩就睡不著覺的那種人，所以我婉拒了。於是比預期更早踏上了歸程。

重複一遍枯燥漫長的車廂體驗後，我變得疲憊不堪。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理上。

看到晚霞的金鱗灑落在熟悉的街道時，我突然不想回到那個冷冷清清的家。於是我打算去街上溜達一圈。朝著人多的地方，越是熱鬧的地方。

我坐在市區的長凳上。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尤其是那些和樂融融的家庭經過時，我的內心會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同時摻雜著一絲寂寞。說不定我已經在潛意識中將自己排拒在外。有時候，我很懊惱自己擁有太多不該擁有的智慧。

「在校外見到你真罕見啊。」

有人從背後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頭一看，原來是輝哥。他的身邊還有一位我不認識的年輕女性挽著胳膊。應該是新任女友吧。在她的視線與我相交的時候，我向她點頭致意。

「哇嗚，差點認不出來了。穿著一身正裝，不會是剛面試回來吧？也是，如今大學的前途不景氣，還不如早點去找工作呢。」

輝哥順勢開了個玩笑，我卻笑不出來。因為他身邊的女生正用十分不友好的眼色盯著我，簡直就像怨婦的凝視。想必認為是我打斷了兩位的約會。好過分，我又不是自願找麻煩的。

「饒了我吧，我不想平白無故做電燈泡。」

我苦著臉說道。

「有嗎，小嵐？」

別直接問啊！我有預感我將被碎尸萬段了。

「討厭啦，沒有這回事。」

女生唯唯諾諾地回應道。和看著我的反應大不相同。

「已經玩了這麼久，不如今天就這樣散了。妳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輝哥心無旁騖地說道。女生聽後顯然很不情願。但輝哥在她耳邊悄悄說了些什麼後。女生終於放開手，依依不捨地跟他招手道別。

「離飯點還早，不如去附近的咖啡廳喝點什麼吧。」

女生走遠後，輝哥精神地說道。

「你女友真的不要緊嗎？」

不是開玩笑的，我真的很害怕她突然拿把刀子轉身出現在我面前。

「不要緊。比起這個，你的樣子看上去有很多話想說。」

我原本想拒絕。可是一想到待在這裡只是無意義地消磨時間，找不到其他理由的我只好順應他的邀約。

輝哥帶我走進一家私人經營的二樓咖啡廳。裡面的裝潢偏向19世紀復古風格。無論是紅木長桌還是仿工業時代的掛燈，都顯得十分高檔，不像高中生能消費得起的地方。輝哥打算順便替我付款的時候，我攔下了他。即使是預料之外的開銷，也比虧欠別人的代價來得更划算。

入座後，我仍然無法習慣這裡的環境。輝哥往他的冷萃咖啡裡慢慢倒入糖漿。看著堆疊的冰塊，我的胃感覺都快痙攣了。為了緩解緊張，我開始攪拌起自己那杯咖啡。精美的拉花逐漸和深色的液體融合，變成一種令人噁心的漩渦狀。我忽然十分懊悔這麼做。

輝哥的裝扮簡約且品味十足，無不映襯出他的修養。然而，若是仔細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則能看透他毫不省油的個性。剛才和輝哥一起的那位女友也是，他究竟付出了多少真心呢？這點我不得而知。

和輝哥對話我必須打起十二分精神。他敏銳的洞察力讓我總有一種隨時露出馬腳的畏懼。

「這次交了一個很難相處的女友呢。」

「你是說小嵐嗎？她的確佔有慾很要強，不過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

輝哥客氣地擺擺手。

「少吹噓了，饞人家的身體就直說吧。」

「瞧你說得多難聽。我對待每位女性都很紳士的。」

「從大情聖口中說出來的話沒什麼說服力吶。」

「愛是捉摸不透的，不用心栽培更是會變得冷淡。我很清楚自己沒有這份責任心，所以我從來不會許下只愛一人的諾言。或許你認為我的行為很惡劣，但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又有什麼錯？一開始可能很有感覺，可是時間久了誰能保證心意不變呢？我認為繼續假裝深愛著對方才是對彼此的不尊重。」

「怎麼聽都像是充滿破綻的歪理。」

「這種雜談先放在一旁吧，你今天是去哪裡了？」

沒想到他一上來就直指要點。想了想後，與其編些蹩腳的謊言，倒不如用事實來裹藏真相。

「啊，那個，我去老家掃墓了。今天是我父親的忌日。」

「這樣啊，還請節哀順變。」

他的表情一點都不驚訝，好像一早就預測到這種結果。

「沒事的，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再怎麼悲傷也會被時間沖淡。」

「唔，但是你的樣子看起來……」

「我臉上有什麼嗎？」

「與其說是悲傷，更像是有什麼無法釋懷的感覺。」

他的話語宛如蟒蛇般緊扼住我的喉嚨。精準地令人恐懼。

「大、大少爺什麼時候變得渴望嘗遍世間疾苦了？」

「你不願意講出來大可直說，沒必要用無聊的玩笑來掩飾。這裡又沒有你要顧及的面子，不是嗎？」

我的小計倆在輝哥面前顯得可笑至極。以前我多多少少感覺到了，這個男人已經看透了我的本質。

「我不太懂你說的話。」

「我自認十分通情達理。凡事對我而言都並不稀奇。咱們再怎麼說也是朋友嘛。」

話語權徹底被輝哥主導，我就像他手中的提線木偶一般。

「啊哈哈，不怎麼有趣的噱頭呢。」

我開始有些自暴自棄地說道。

「害怕被別人看出來嗎？」

他繼續裝腔作勢地挑釁著。

「當然是假話。」

我深吸一口氣，決定與他攤牌。

「比起別人我更在乎自己。這點你早就看出來了吧？我受夠你那些棱模兩可的措辭了。你成功揭露了我的本性，這回你終於滿意了吧？」

「阿宏，你這個人果然很有意思啊。」

他噗嗤地笑了出來。我一臉不解，完全不知道笑點在哪裡，只是驟覺反感。

「哎呀，失敬失敬。」

他笑了好一會兒才恢復神情。

「我要走了。」

我不耐煩地站起身。輝哥忙上前拉住，彬彬有禮地把我請回座位上。

「如果你覺得受到冒犯的話，恕我說聲道歉。」

「你還想繼續找我樂子嗎？」

我砸了咂舌。

「別這麼說，我只是有點怕無聊罷了。」

「真是這樣的話，還不如直接討厭我。」

「討厭？我為什麼要討厭跟我合得來的你呢？」

「別把我拉進你的語言遊戲。」

「人們會無意識被性格截然相反的人所吸引，也就是人際關係的互補性。你之所以一開始和我打好關係，也許是受到這一因素影響吧。」

像他這樣的大少爺怎麼可能明白……

「胡說八道！」

我站起來惱火地拍打桌子。聲音好像有點過大了，引起周圍顧客側目。我只好摸摸鼻子坐下。

並不是因為輝哥的挑釁，而是對被輕易帶入節奏中的自己感到羞恥。我的情緒變得如此衝動是由於疲倦的緣故嗎？無論如何，當下必須冷靜點。

「那麼，你究竟是為了什麼？」

他從頭到腳地打量著我。

「你聽說過藤壺嗎？」

「經常附著在鯨魚身上的寄生物吧，略有耳聞。」

「也不盡然是寄生關係。生物學有一種『偏利共棲』的說法。寄居在鯨魚表面的藤壺不會改變獲取營養的方式，而是藉由附著在鯨魚表面增加攝取水中有機物的流動性。鯨魚則既不會得到好處，也不會受到實質的威脅。」

「噢，挺有意思的觀點。」

「世界上並非所有人都是鯨魚，藤壺也有合理的生存之道。」

輝哥又啜了口咖啡，瞟向窗外的街景。準確來說，是如沙丁魚罐頭般擁擠的人群，以及聳立的高樓大廈。

「合理嗎？那只是人類的一面之詞。只有遭受不公平的待遇，人們才會真正理解什麼是公平。說實話，很多人都被和平社會給慣壞了啊。沒有明確的目標，就連自己過著怎樣的生活也渾然不知。渾渾噩噩地學習、工作、然後死去。這樣不就和機器沒什麼分別了嘛。」

他在所剩無幾的咖啡裡勺了一塊冰，放入口中嚼碎。

「相比起那些無聊透頂的人，你的想法尤其獨特。雖然合理至上的作風在我看來如同追求烏托邦一樣不切實際。不過呢，凡事不能缺少矛盾，有了矛盾才有進步的空間。」

輝哥意猶未盡地看著空蕩蕩的咖啡杯，像是在靜靜等候我的回覆。

「隨便你怎麼評頭論足。」

我回以凌厲的眼神。赤裸暴露在他面前的我，心裡想著至少要挽回最後的尊嚴。

「只是討論而已，別這麼較真嘛。」

輝哥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這個人彷彿從來沒把惱怒當成選項似的。

「好啦，不如換一個輕鬆的話題吧。」他若無其事地將吸管的包裝紙捲成蝸牛殼的形狀，「你最近一放學就從教室失去蹤影了，遇上什麼有趣的事情嗎？」

果然班上最值得讓我忌憚的人是這傢伙。

「單親家庭的生活沒你想的那麼容易，我有很多事情要忙。」

「真的嗎？」

背脊滲出討人厭的冷汗。別緊張，只要我守口如瓶，輝哥不可能撬出任何秘密。

「我不喜歡打聽隱私，不代表我默許別人可以打聽自己的隱私。」

「這樣啊，那算了。」

我猜不透他嘴角上揚的含義。

「我可以走了嗎？」

我沒好氣地問道。

「關於你父親的事我深表遺憾。話雖如此，多謝你陪我打發時間。跟你深入交流很愉快呢。」

輝哥拋下這段話後便徑自離席了。

平心而論，輝哥盡是在發表長篇大論，而我闡述的觀點則寥寥無幾。真不明白所謂的交流是如何成立的。

走出咖啡廳，漆黑的夜幕宛如濾鏡般影射著整座城市。街道上的霓虹燈晃得有些刺眼。我喜歡從旁觀賞繁榮與熱鬧，但置身其中反而會使我焦慮。

來市區真是個錯誤的決定。我究竟為何要來這裡？有非來不可的理由嗎？

我加快腳步，在人群中跑起來。不曾有過一刻想要趕緊逃回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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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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