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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貿車展結束，晏晴換回了衣服，但妝未卸，帶著艷麗的彩妝就和我一起回家去了。
她至少有半年多沒回家了，連今年年假也忙著跑外送沒回家過年。今天，她這個蟬聯十六年的『學霸』，是專程為了我，忙中抽空和我一起回家好好幫我擬定一下讀書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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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仲春，我們家這山區的大自然裡，晚上還挺涼爽的，我的小小房間就像開了冷氣似的，打開的窗戶也透過紗窗拂來陣陣的綠野清香。
我們洗了澡，我把我所有的課本和參考書都拿出來擱在床上，晏晴把我每一科的都仔細作了 lesson plans，一邊用筆記型電腦作成了一份詳細的讀書計畫表給我。
我們又討論了目前每個星期一、三、五放學後去畫室，二、四、六去晏晴的學校圖書館自修，她會當我的免費家教。到了高三，如果需要調整再另作計畫。
兩個多小時過去了，我們也促膝長談了好多事情。
我收拾著攤得整床都是的書本，晏晴幫我整理床舖，然後從她的房間搬來了枕頭，因為她的床被單閒置很久沒換了，今晚要跟我一起睡。
以前晏晴還住家裡時，我們經常睡在一起，時而我去她房間睡，時而她來我房間睡。
我們多久沒這樣了？
一如往常，我們在床上打打鬧鬧，好不快樂。
「姊，妳今天 show girl 穿比基尼超美的啦！我好久沒看妳的身材了，再讓我看看吧！」
我一邊說著，一邊動手去解開她身上那僅有的一件睡衣式的大 T-shirt 時，冷不防地，她忽然瘋狂似的驚聲尖叫，一把把我推開，霎時，我嚇得呆若木雞！
氛圍一時僵凝了，我們倆不出任何聲，我楞眼八睜地瞧著她喘息著，眼眶竟然還泛著淚光。
她怎麼了？
一會兒之後，我恍然，終於想到晏晴的心理狀況——
記得她曾經跟我說她大一的時候，她的室友們在網路上搜尋了 A 片，叫她一起來看，沒想到她也是驚聲尖叫逃之夭夭，室友們覺得她很奇怪，都幾歲的人了還這麼保守？但貼心的她們以後都很注意這區塊，她們自己玩笑的發騷時，都會迴避她。
現在，雖然我們是鬧著玩的，但她對於『性行為』這種事情向來都相當排斥，我脫她的衣服，以她來說，或許已經侵犯到她的界線了吧？
「幹嘛，幹嘛？誰叫那麼大聲？害我嚇一跳？」
我們吵到母親了，她蹙著眉，來到我的房間一探究竟。
我倆都不作聲，我悄悄地對母親示個眼神指向晏晴。沒想到，惹來母親的劈頭罵：
「汪瑀芊，我警告妳喔，妳姊姊上學工作都很累，不要欺負她喔！妳這麼大個人了還欺負姊姊？要不是妳姊姊......」
「媽，媽，媽，」晏晴回神，連忙笑著岔斷母親的飆罵，替我解釋說：「沒事啦！我們在按摩，力道沒拿捏好，按痛了而已。」
打發走了母親，我連忙對晏晴說：「姊，對不起，我忘了妳有這個『地雷』。」
晏晴噗哧一笑，雙手撫著我的臂膀說：「沒事，沒事啦！」
「真的嗎？」我狐疑著。
她為了讓我相信她沒事，於是她自己解開了大 T-shirt 的扣子，一脫……
「哇──」而我又想到剛才的窘況，我探問她：「可......可以拍嗎？」
她點點頭，她終於放鬆了心情。
我欣喜的拿起擱在一旁的手機，和她共同合拍了幾張……
我們躺平，蓋上同一條被子，面對面的側躺，然後我把她當抱枕般的抱著，雙雙闔上了眼。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5KSPghBj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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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十二點多，忽然一陣鏗鏗鏘鏘東西摔碎的巨響從房外傳來，打破了我和晏晴的清夢。
我嚇了一大跳，雙眼骨碌碌地轉著，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所聽到的是發生了什麼事。接著，我又聽見母親在客廳大聲罵人的聲音……
原來，是父親回來了，他又跑回來要錢了！
其實我們搬來石碇之後，擁有很長一段清靜的時間，大約兩、三年前，父親輾轉得知了我們住的地方，從此以後，又不平靜了。
剛才，我聽得最關鍵的一句話，就是父親說：「妳要給我想清楚，如果連這一點錢都不給我，我就直接把汪晏晴交給昌哥去做『賺呷查某』，昌哥說汪晏晴長得那麼漂亮，可以賣到六百萬，我的債就清了。」
母親說：「你這隻畜牲！動自己女兒的歪腦筋？你休想動晏晴的主意！你趕快去死掉算了，我殺你我要坐牢，讓那些牛頭馬面去殺你啦……」
接著，便是一連串響亮的巴掌聲和母親的尖叫聲，傳入我的耳裡……
我再也按耐不住了，趕緊坐起身，準備跑下樓去瞧瞧。
「芊芊，芊芊！」
一旁也被吵醒了的晏晴叫住我，她頻頻搖著頭，示意我不要去。
只見她把手臂也塞進了被窩裡，雙手在顎下緊抓著被子使她整個身子包得牢牢的，她這樣的舉動似乎很沒安全感。
「可是......」我躊躇地說，「媽不知道怎麼了，會不會有危險？」
「那是他們的事，妳管不了的，他們多少年來都是這樣。」
「我......我......」我忍不住說，「我......還是下去看看啦！」
我不再管晏晴說什麼了，我毅然下了床，跑出房門，躡手躡腳地下樓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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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現身，躲在樓梯間的牆後悄悄窺視著客廳的動靜 ──
那一堆摔碎的東西佈滿了地面，父親直打著母親的耳光，一陣拉扯之後，母親跌坐在牆角，父親硬扯出母親緊握在手中的一個盒子之後，終於停手了，父親把盒子打開，拿出了一個大牛皮紙袋和一疊鈔票，再把盒子扔在地上，便逕向門外揚長而去。
那盒子裡的牛皮紙袋是什麼？我不知道，現在我才第一次見到那盒子。
這時候的母親，體力已經耗盡了，被汗水浸濕的髮絲散亂地爬在臉龐，含著火恨的淚水，眼睜睜看著她的丈夫搶走那個寶貝盒子，卻無能為力去奪回來。
這個時候，在我心裡平時那個對我胡亂打罵的母親已經不見了，現在我看到的，只是被打得狼狽不堪的母親。
等父親走出大門後，我才左顧右盼的躡步走到客廳來，想去抱抱滿臉通紅、嘴角出血的母親。
我光著腳丫，小心翼翼地繞過滿地的碎片，走到母親這裡來。
「媽……」
我一抱她，沒想到，她不領情地推開了我，不讓我抱，然後說：「走開啦！看到妳就想到是那畜牲生的！」
又是這句話？每當母親氣急敗壞的時候，就會說這句話。
我無辜的眼神望著母親一會兒，聽她這樣說我實在很不高興，為什麼她總是針對我，才想到是『那畜牲生的』呢？晏晴不也是父親生的嗎？
多心的我，又愈讓我想著自己可能是外面的女人生的，否則母親為什麼對待我總不太像她的親生女兒呢？
我從高中開始就這樣想了！
母親現在已經受創，我也沒有反駁她，我只說：「好啦好啦，我把摔破的東西掃一掃。」
母親又無情地罵道：「妳不要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看了就討厭！妳打赤腳小心割死妳！還不上樓去？」
我瞧著靠坐在牆角欲哭無淚的母親，也不敢再說什麼、再做什麼了。
「喔，好吧。」我只好暗自離開，上樓去了。
其實我跟父親並不熟，我只記得我很小的時候，父親賭贏了錢，心情好，就會買個玩具或好吃的東西給我；然而大多數的比例，都是父母親吵翻天的回憶。
而現在，我們都已經躲到山裡來了，也躲不掉『暴力』的摧殘，每過一段時間父親就會回來鬧著討錢，這和以前賭場的人來我們家暴力討債有什麼不同？這樣的情況要怎麼解決？遙遙無期！
我回到房裡，晏晴不見了？
我轉身望向對面晏晴的房間，門縫裡透出了亮光，於是我敲敲她的門：
「姊。」
她沒任何回應，我也沒再理會，便再度回到我的房裡。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S7s6jp0v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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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一回房沒多久，房外又傳來晏晴的房門迅速開啟的聲音，然後砰的一聲大力關上！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CwkfNe1u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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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嚇了一跳，趕緊跑去房門外一探究竟……
只見晏晴已換上了外出服裝，揹著背包，妝也沒畫，隱形眼鏡也沒戴，只戴著她的韓風細圓框眼鏡，氣沖沖地準備下樓去。
「姊，妳怎麼了？這麼晚了妳要去哪啊？」
晏晴站在樓梯口，回過頭來，我頓時見到她板著一張忿恨的臉孔，目光如火，看起來很恐怖！因為晏晴非常痛恨父親，遠比我的恨意大很多、很多。她長大之後從沒叫過他一聲『爸』，都稱他為『那個人』，在她心中，早已斷絕了父女關係。
她對我說：「我要回學校去！每次『那個人』回來就擾亂我的心情！他剛才怎麼講的妳有聽到嗎？說要把我賣到妓院去，他是什麼東西呀！要賣我？我先把他殺了再說，我早就想殺死他了！我原本是明天晚上回去的，但我現在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可是，現在爸已經走了啊！而且媽她……」我猶豫了一會兒說：「我們要不要留在家裡陪媽啊？」
「唉──」晏晴手插著腰說：「我跟妳說啦，媽她自己不知道求解脫，我們在旁邊一直護著她也不是辦法，只會弄得我們一起受累。我之前就跟她講過好幾次了，去驗傷、去申請家暴保護令、去法院告他、去訴請離婚……，現行法律的管道這麼多，她都不去做，說什麼『他不讓她離婚』，『那個人』不離婚是為了不要斷送自己拿家裡錢的資格，而媽自己不離婚又是怕『稱了外面那女人的意』。哼！這是『一個願打，耶個願挨』！現在早就修法了，只要提出家暴、身心創傷的證據，單方面就可以判決離婚了，還找那麼多藉口？外面的女人又怎樣？他要去玩就去啊！家裡也落得清靜啊！媽要當縮頭烏龜，那也是她自己的事，我也懶得管了，那都是她自找的，我也沒辦法。所以，芊芊，妳不要再做傻事了，沒有用的，到時候只有累壞自己，吃力不討好！」
「可……」我快沒主見了，不知是該聽晏晴的，還是堅持己見。
她深吸了一口氣，這時她的情緒也稍稍緩下了，然後說：「Anyway……，以後妳都在讀書和畫畫的事情上忙了，會很少在家，我也希望妳要全心投入衝刺，不要分心家裡的事，凡事都是自己站穩了才能去幫助其他人，家人也是一樣，我現在自己已經站穩了，才來幫助妳的，不是嗎？好了，我要走了，之後台北見。」
「我……」我還是有點猶豫，「可是……現在已經這麼晚了，公車早沒了，妳的機車又在學校，妳要怎麼回去啊？」
「我叫了計程車，約在公車站牌那。」
「那......」我盡力想著在當下短短時間內還有什麼話要跟她說。「明天還要約嗎？妳不是說要帶我去逛街？」
她無奈地對我笑了一下說：「芊芊，對不起，我們改約下禮拜好嗎？」
我原本想藉著明天相約逛街的機會，也可以陪她散散心，可是她改期了，我失望地說：「喔，好吧！」
晏晴拿起握在手中的手機，低下頭滑開螢幕，瞧瞧計程車目前的動態……
「呃……那個……」我想擠出任何話語，試圖留住晏晴，但我也知道她的個性，現在是不可能留住她的。我往下瞧著她沒穿鞋的光腳丫子，說：「喔，對了，妳赤腳下樓要小心，樓下有摔破東西，地上都是碎片……」
晏晴關了手機，昂起頭來再度瞧向我，目光如炬，一副睥睨不輕易被擊倒的神情對我說：「放心，割不死我的！」
她說著，便連走帶跑的下樓去了，光腳掌劈啪劈啪的重力步伐聲顯出她滯留在心中的憤恨，又讓我更驚心她的光腳掌會被樓下的碎渣刺傷。
我一直杵在樓梯口，緊接著，我就聽到樓下母親對她的喊叫：「晏晴啊！妳要去哪裡？妳不要走，不要留我一個人在家啊……」
母親呼喚她的聲音很淒厲，卻絲毫喚不回她出門的決心。
紗門砰的一聲，晏晴就這樣出門了。
聽母親說『留她一個人在家』，那我呢？我也是在家的，母親並沒把我當成在家裡嗎？
晏晴痛恨父親，我是從小就知道的，但是剛才我脫晏晴的衣服時，她不尋常尖叫嚇哭的反應，以及她很排斥看 A 片，照理說她這樣前衛又新潮的人，都可以當 show girl 秀出自己傲人的身材，不可能保守得『道德潔癖』才對呀！
姊姊多年的祕密有誰知？
我現在愈想，愈覺得弔詭，愈讓我起疑，難道......
我不禁打了個冷顫！
不！我不應該把父親想得這麼壞，如果事情不是這樣，豈不是冤枉他了？我覺得不能因為他不是個好父親，就對他『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先別想了，我是要準備考前衝刺的人，先處理自己的事吧！
我嘆了口氣，便回房去了。10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kEXsK2qF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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