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後,天空泛露出魚肚白的色彩,散透著微光,將和室內的昏黑漸漸驅走,但是這個時候的綱吉,卻一點都沒有合過眼。
他一直很害怕,很怕房間的門被再次打開,不管是千種還是那個夜行人都好,總覺得會有人就這樣闖進來殺死他。為此他腦中不斷的閃現出很多畫面,在想自己會被怎樣殺死。
好不容易一整晚沒有合眼的等到天亮了、外面開始有傭人在外活動,他才敢從快悶得冒汗的被窩中爬出來,一副放鬆的姿態攤在地榻上長吁了一口氣。
現在天亮了他反倒是覺得睏了,不過他不能亂睡,不然被人發現他的不對勁就糟了。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是必然要表現得更自然。他是一個傀儡刺客,身不由己且不會有人來救他,一個表現不慎,死第一個的人就是他。
雖然,他知道自己要是再這樣當磨心下去早晚是得到黃泉去。
「澤田先生,日安。」忽地一名中年傭婦走到綱吉的門前跪下,揚聲叫喚綱吉,「小人敝姓柳山,是正式負責澤田先生日常事的下傭,現在已經備好了清水和用具,方便現在進來幫忙梳洗嗎?」
「是、是……麻煩妳了。」綱吉被這個新來的下傭嚇了一跳,在聽完對方講話之後,他便冷靜下來讓柳山拉開門進來房間。
門拉開後,柳山便抬著水盆跟放了木梳布帕等用品的木盆進來,等在綱吉戰戰兢兢的目光下收好了床被後,她便開始著手幫綱吉洗臉擦手,綱吉有一度說他自己來就好,他就是不習慣有人幫他做這些事情,但是柳山說這都是千種吩咐下來時,就乖乖接受自己當個玩偶一樣翻來覆去。
坐在鏡子前被人梳著頭髮,綱吉忽地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
「梳洗好了嗎?」
綱吉聞聲回頭,看到了走在長廊外的千種,正一臉平淡的站在門邊。
「已經好了,千種大人。」柳山放下木梳,低頭跪下。
「嗯,澤田,過來吧,骸大人正在等你。」千種朝綱吉點一點頭,綱吉按捺住緊張所引發的僵硬感,從鏡台前爬起來,一步步走到千種的跟前,默默的跟在他的身後。
正想著裝得安然無恙的直到看見骸為止,但是走在前頭的千種忽然停住了腳步,讓他也不得不停下來。
「今夜,我會跟那位大人要見面的事你是記得的吧。」千種撇回頭,低眼看著綱吉。
「記得……」這種事情很難不記得吧,這是跟他的性命悠關的一件事情。
「所以拜託你,不要胡亂暴露馬腳,等我跟人談好了,你再聽我的吩咐行動,今天你就安安份份陪伴骸大人就夠了。」說完,千種便繼續往前走,感到一絲異樣的綱吉呆楞了一下,便繼續跟上去,到了飯室。
「骸大人,澤田帶過來了,這我便先告退了。」千種臨離開前,盯了綱吉一眼,盯得他膽戰心驚,等千種走了,綱吉鬆下神經一點點──對,是一點點,因為跟他共處一室的人,是六道骸。
也是一個動輒便能影響他命運的人。
雖然綱吉並不知道,他那所謂的命運在自見到骸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被既定了。兩人平和的共進早飯,雖則在這個地方他的壓力不會減少,但是比起面對一個昨夜就意圖殺死他的人,綱吉面對一個什麼都不知情的人比較好。
「還好吧,綱吉?」骸放下碗筷,臉上掛著很淡的笑容說,「你看起來有點累,是因為昨天的外出很累嗎?」
在剛才的閒聊裡面,骸感覺出來綱吉有丁點的心不在焉,跟平常的不知所措有分別。
「呃……嗯。」綱吉點了點頭,就當作是這樣好了。
「那等會事情弄完之後,再去休息吧。」
「事情?」綱吉抬起頭來。
原來,骸意指的事情是關於衣服訂做的事情,綱吉來到的這裡衣服不多,所以骸就請了城裡有名的縫紉師來為綱吉量身做衣,不過比起日常衣服,有一件衣服才是骸首要想要為綱吉做。
在縫紉師來到後,骸就坐在一邊看布料邊看綱吉量身的情況,師傅帶來的布料都被骸挑了,尤其是一幅漆黑、遇上光線便會反映出奇特花紋的絲絹,他很喜歡,如果做成衣服穿在綱吉身上,一定是無比性感。
「綱吉你喜歡嗎?這件布。」在量身完畢後,骸展開那匹他歡喜異常的布讓綱吉看。
「很漂亮。」綱吉抬眼看著骸,「是骸大人打算用這做衣穿嗎?」
眼前這個男人很漂亮,這塊質素上成的布用在這人身上,必定會更加俊美。
「對,是做衣用的,不過是你穿。」骸笑了起來,「在下周,天府會開一場宴會,屆時你會陪同我一起出席的。」
「我也去?!」綱吉驚詫問。
「你是我的伴侶,當然要一起出席。」骸垂下眼,將那面黑色絹布重新捲好,面容平靜絲毫不覺得自己在說什麼異常的話,倒是聽的人心裡突兀地跳了一下。
縫紉師傅回頭了一下,但是什麼反應都沒有就繼續低頭收拾用具,這個地方不宜他這種平民久留,收了錢就趕快走。
「……骸大人……我並不是什麼伴侶…」綱吉為難地想骸是不是搞錯了伴侶這個字在日文裡的意義,「我只是個……」
綱吉感到恥辱的偷瞧了旁邊不遠處的縫紉師,他的話變得講不下去。
「我這輩子,不會再有別的人成為我的枕邊人,所以,你就是我的伴侶。」骸將布匹遞向縫紉師,對方接下後就急急的告辭了,要是再慢吞吞的留下來,誰知道他會不會因為聽見的事情太多而遭滅口。
要是綱吉是個女人,還是被骸名媒正娶的那種光明正大的關係,他要是聽見骸的告白大概就要感動得一塌糊塗了。
「可是……可是骸大人你不是已經有一位妻子了嗎?她才是你的伴侶啊,她鐵定會不同意的。」綱吉想起了那個消息,自己就是因為一頭的褐髮,才會成為那個遠鄉的妻子的代替品啊……
「妻子嗎?」骸懶懶的抬眼,想起了什麼的,嘴邊仍然含著微笑,「好像是有這麼一回子的事?」
「呃,既然如此,骸大人更不應該這樣子說啊,我只不過……只不過是一個男妓,是不可能成為骸大人的伴侶……骸大人的夫人是會同意的……」綱吉說。
「我想要誰就要誰,不管綱吉是什麼出身的,這用不著別人的同意。」骸笑說:「如果綱吉你覺得自己的身份不夠正式、以我的伴侶出席宴會的話,我可以先趕緊辦一頭親事,先娶你到我門下,這樣也是可以的。」
「不用了!」綱吉驚慌的大喘,「……我下周會乖乖跟著一起過去的。」
雖然綱吉很介意骸的妻子會怎樣想,但是比起遠在他看不見的人來說,在這個國家上被一個異族男人明媒正娶,這件事情更讓他感到羞恥好嗎!
「那就好,那樣子到時候,我就不會寂寞了。」捏起綱吉的手掌細碎揉著。
驚人的對話總算告一段落,量身的事情好了,骸就拉著綱吉的手,同行送人回房休息。在回到了綱吉那個空洞洞的房間,骸就打算離開,不過還站在門邊的綱吉猛地拉住了骸的衣袖。
「怎麼了?」看到了綱吉難得這麼孩子氣的動作,骸實在沒辦法忽袖而去,反正自己很閒不是嗎?
「……那個,」綱吉一臉躊躇,連臉上都漲起了紅意,看起來很憋的樣子,「骸大人…可以留下來陪我睡嗎?」
綱吉大概想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天會對一個男人說這樣的話,不過他真的很怕啊!要是他獨自一人留在房間裡,肯定又會胡思亂想事情,一直怕刀鋒再次壓到自己脖子上的畫面。
骸歪著腦袋,笑著盯著綱吉看。
「非常樂意。」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