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 【07】─追跡(2)

(因字數關係，有稍微修改，部分挪往上篇了)

　　眼淚，終於實實在在地滴落了。

　　因著認清了自己的愚昧，及這一切所作所為將帶來的更劇烈痛楚；她的、還有他的。

　　雖然ＰＣ會不會流淚端看操縱者設定的感情表現同步層級到哪個程度，因此ＰＣ萊涅克並沒有真正地掉下眼淚。但，一如往常，塔兒佛絲就是聞得到……那種鼻酸的氣味。

　　「哎呀，還真的像個小女孩一樣哭出來了。終於知道自己做的事有多嚴重了吧？……不過妳也不必擔心，因為我們這邊是不會讓事情演變到那種難以收拾的局面的。」

　　拐彎抹角的安撫；有我們在擋著就不至於太過惡化、這樣。

　　「……對、對喔……你們、為啥你們要、出面制止啊！……我一直都、想不太通，」萊涅克用那一聽就知正哭得唏哩嘩啦的聲音問著，「是因為……你們還在觀察她的行動、是不是真的──」

　　「觀察、嗎……」將一束髮絲撥到肩前，塔兒佛絲邊用指縫梳著邊說道：「這也是有啦，不過更重要的是……進入觀察期的，其實是我們這一方哪；這個世界、這個『遊戲』。」

　　「咦…？那、又是誰在觀察……啊啊！」問到一半，自己便想透了。

　　「對，你們的上層部、以及更上面的……」鎮定，卻又沉重，「妳也知道，事實上這個遊戲、早就有了進階的次代版本(*1)……嘛，從外界或以遊戲面觀點來看算『進階』就是。不過由於某些不為人知的原因、讓上面那整批人不得不回過頭來守著這個遊戲；營運利益上的考量。雖然幸好普遍大眾都仍十分捧場……但現在、也差不多到達極限了。」

　　話說到後半，塔兒佛絲又開始咬起拇指。

　　萊涅克大概猜得出原因：「因為……沒辦法控制你們，然後就是、被啟動的破滅機制？……我有聽到傳聞，說是──不只前輩、其實還有很多其他玩家也出現了類似症狀……是這個嗎！？」

　　就算只停留在「傳聞」的程度，但若受害者遲遲無法恢復，又沒辦法將原因排除、有再次膨發更多相同事故之可能性的話，那無論從政治上壓迫、媒體上控制，總有一天也將紙包不住火。

　　「雖然目前還沒有人的症狀像玫蘿那樣嚴重，多是些肢體麻痺、感官功能障礙的案例；因為不算太美味、所以『破滅』只是稍稍淺嚐輒止……但，到現在仍未能回復、也是難以忽視的事實。在這種一觸即發的情況下，若是連同為上層部的人都遭逢了變故、那……」

　　這是非常自私的心態：若是普通玩家、或是基層管理人員出事，他們可能還不致慌張起來、只需要湮滅證據──事故是手上這棵搖錢樹所造成的，然後再加派其他人手即可。但連奧蘿菈的操控者也出狀況的話、想必他們對這遊戲的危險性評估就會提高數層級……

　　連自己都有可能遭難、這種東西還能留下嗎？

　　「然後就會像Ω伺服器那樣……關閉伺服器、甚至銷毀？！這樣的話、那你們──」

　　「先不用說我們，光是其餘的受害者回復的可能性完全消失、連你們幾人的問題大概也……現在還看不太出大礙對吧？但惡化下去的話，實在不知道會變成多嚴重的症狀。」

　　現在的六人、除了每日工作必須的長時數登入遊戲外，剩下時間扣除睡眠或進食等、僅餘數小時，這樣看來就算對現實的實感有些無力與茫然，但也還不到影響整體生活的運作。可是最能給予現在的他們若有似無之歸屬感的、在這世界裡度過的時間，要是全因這個遊戲世界的崩壞而停止的話……

　　「──到時候可不是失業、丟工作這麼簡單而已，是吧？」

　　萊涅克這樣預想著。

　　「而且，你們和這世界正無時不刻接續著的、某些不可視的連線，會永遠地消失掉……不要說有明顯症狀的人偶症候群了，連成為未歸還者的可能性都有。」這部份則是塔兒佛絲的危言聳聽，「雖然目前都只是初步估測的結果；因為情報仍不齊全、斐德赫爾尚未對這一連串事件啟動預言系統做出預測……但凡事都以最壞的打算來猜想並應對，是在這個世界裡相當重要的存活守則。」

　　「我還真的、沒想這麼多。」不由得佩服、也不由得害怕了起來。

　　這點塔兒佛絲清楚不過；正常人幾乎都是這樣，「不希望你們人類牽扯進來，就是因為你們不會想那麼多啊……」

　　畢竟，「人類」是活在三次元現實世界。

　　而這裡是未知的次元、假想的虛擬世界。

　　「我們、只有這裡，所以會竭盡所能延長『世界』的壽命……像人盡量讓自己壽終正寢那樣。」

　　這樣妳懂了嗎？她微微地挑著眉對萊涅克露出的是含著這問句的表情。

　　不要因為一己之怨，導致無法想像的後果而不自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正是這樣一道普通不過的詞句。

　　理解到自己沉溺於過去的仇恨而做出的行為有多愚蠢，萊涅克非常小聲地：「……對不起。」

　　這女孩的道歉一向是這樣看似不甘願。

　　然而個性上其實有著若干類似處的塔兒佛絲很能體諒，「妳也不需要太自責，畢竟根本問題還是出在史凱斯那蠢蛋像個神經病似的行為；明明應該對這些前因後果再瞭解不過，卻還是……嘛、我們這邊會盡看管的職責就是，所以只要妳別再那樣、情況或許就能穩定下來。」

　　站起身、拉了一下鞋跟處的連接細皮帶，塔兒佛絲說完準備走向後方。

　　「嗯……反正我也快撐不下去了。」

　　心靈上的自我譴責、與幾乎沒闔過眼的肉體煎熬，萊涅克點著頭。

　　看自己苦口婆心開示的效果似乎相當不錯，塔兒佛絲滿意地笑了：「很好。那妳現在就趕快去睡覺！剛好今天是大晦日、明天你們部門應該也是休假對吧？不好好把睡眠補回來的話……仗著還年輕就這樣糟蹋身體的話、老了可就後悔莫及囉？ｗ」

　　「……聽妳這麼說就更確定妳已經不年輕了啦，愛說教的歐巴桑女教師。」

　　萊涅克也站了起來、說出這絕對是故意要惹惱對方的戲弄話。有那麼點破涕為笑的感覺。

　　意料之中，「什──我一點也沒那種意思好嗎！妳……」

　　不待她做無謂的辯解，萊涅克便揮了揮手離線登出了。

　　楞了一會兒，「──居然逃了！真是……」雙馬尾大力地甩了一下，她忿忿轉身。

　　通往市集的沙礫通路上，塔兒佛絲邊走邊與遠端進行著通話：「……是，應該沒問題了。雖然仍有觀察的必要……嗯，我會儘快辦完馬上回去。麻煩你繼續監視了。」

　　舉首望了一眼灰濛濛的曇天，她輕吐了口氣。

　　「如果，能就此打住就好了……這些日子來的陰鬱。」

　　淒淒地薄笑，長久以來一直以自戒之聖杭拘束自己的復仇者、打開殘破不堪的那道大門。

　　以極為隨意懶散的姿勢坐在地面上的是數日來不停逃出籠子又被抓回來的那隻珍獸。

　　現實世界中是１月１日，遊戲內則是忙著拜年與參加新年活動特殊任務的人們。雖然，有好些人因他這連日來的問題行動，搞得完全沒過新年大日的心情……

　　不過他本人一點也不在意。

　　「奇怪……怎麼過那麼久都還沒寄來啊！」

　　他在意的是這一點；雖然說久，也只是將近一天的時間而已。

　　就算是莽撞如史凱斯，也多少猜想得到連接至知識之蛇得到追討目標的動向這動作、絕對會被那個整日窩在那監視控管著的偷窺狂預言者阻撓，是故他根本從沒嘗試過走向作業檯執行這個指令。

　　多虧了那封不具名的信，要不然他真的可說是束手無策……直接從外部侵入「世界」的系統、手續比起透過知識之蛇進行要來得繁雜許多，且八成還是會被看穿並妨礙；而這種時候最愛出餿主意、甚至還很有可能大發好心直接給他區域語彙的科爾貝尼克，也被斐德赫爾要求待在知識之蛇並勒令將其所有的訊息對話發送透明化、受到了實質上的管束。

　　至於神通廣大的黑寡婦，因日前被戈雷設計不得不出手直接干涉、而頗為不滿的樣子……老早就放話除了「生意」、也就是委託她製作的反干涉裝置外，其他事項一概不插手；簡單來說就是只打算看好戲。雖說不插手、就不必擔心她會像救出差點捲入暴走事故的三人那樣、將快到嘴邊的肉給拿走。

　　孤軍奮戰、說得似乎太過壯烈，但他樂於承受這壯烈；所有人都跟他作對的艱難。

　　也因此那封信是現下他唯一期待的物事、唯一的同夥，關於那是誰寄來的他則一點都沒興趣就是。只是從昨日起癡癡地等了許久，卻等不到那系統通知音。他不認為奧蘿菈會沉寂一整天沒動靜……

　　越想就越是煩躁。尖銳的漆黑金屬鋼爪在黑曜石地板上用力刮著、都快劃出了刻痕。

　　不快點拔掉那眼中釘的話、感覺就好像有東西快……

　　而很不合時宜的、是通道外漸近的呼喚聲。

　　「史凱斯～～～！求求你聽人家說完嘛！我是真的──」

　　略為浮空直衝進來，伊霓絲語調急促、深怕不趕快說就沒機會說了般地央求著。

　　「……我不想聽、也不想吃任何東西！要趕幾次妳才會累啊？滾啦！」

　　這房間的主人馬上對她實行了驅逐指令。

　　才剛踏進室內、伊霓絲就被光圈包住，「啊、等────」

　　桌上遊戲中被強迫回到起點那樣，可笑又無奈。

　　雖然史凱斯也不是在對她生氣還是嫌她礙眼，只是滿腦子都那件事、根本沒心情聽任何人講話。不管是滔滔不絕的大道理；追殺那女人會引發的後果之類的，或是軟聲軟氣想安撫他的話語，對此刻的他來說、通通都是沒必要也不想去思考的訊息文字。

　　只要一想到那冰塊似的臉、無起伏的聲音，還有諷刺至極、有著生命般流逸的金絲和翩翩拍動的扇睫，就令他不快到了極點；嘴上說別人是廢棄物、自己不也操縱著跟廢棄物有著相同構成分子的人偶？還弄得那樣栩栩如生、完全不輸他們這群人，連偶爾對他露出的害怕神情、都像頭沒用的小動物似地更讓人燃起想一把捏碎的念頭。

　　真的是、不讓她知道誰才是垃圾不行哪……死神的笑，總是伴隨著咬合尖齒的森冷微光。

　　他才不想管她失去了什麼。

　　「對呀……哈哈，那種人……」

　　但瞬間腦裡閃過了很多張其他的臉孔。

　　「…………！」突然間很想吐出來一樣的難受感。

　　像要制止自己往什麼他一點也不希望歸納出來的方向前進，他開始胡亂想著些事情、轉移注意。

　　拉拉雜雜做著近乎發呆的空想好一陣子，史凱斯盯著對外通道口、這才想起什麼。

　　「那傢伙、這回衝過來的速度好像有點太慢？是放棄了、還是被原型……呃？！」

　　雖然知道伊霓絲並沒弱到哪去、但她皮薄也是事實；就算頂多只是遊戲範疇上的戰鬥不能、予以蘇生或她自己進行其他規格外的補救措施就好，但一想到她孤零零地躺在那條黑漆漆的通路上……

　　「──嘖！去看看好了。」

　　稍稍的心軟；這也是對自己幾天來像尾一被碰就張口要咬人的狂犬般態度起了點自覺與歉意。

　　一走出門，史凱斯就後悔了。

　　因為首當其衝映入視界的、是自己的模造品被巨大雕像給猛砸數下的瞬間定格畫面。

　　難道是……。他無法不往最糟糕的情況想去。

　　吃了那一記，就算原型的白色石人偶應該不會有暈眩這種狀態、也很難維持平衡，身體微傾了一下呆頓住，十數秒後舉杖向前衝過去──

　　那裡有著一片幾何形狀、表達意義完全不明、一直以來他們都叫那是壁畫、石牆的，海市蜃樓。

　　從女神的記憶之海中，是可以窺得勇者一行人對於接在展現出壓倒性力量的自己之後現身的第二相、似乎暗地裡有著「只是ＨＰ多了點的雜魚」這樣的評價，但……以自稱當年最強也大概沒人有意見、頂多被出言作弄一下的他來看，有件事卻是不可動搖的事實──

　　一物剋一物的定律。

　　紅色的十字杖揮下，砍到的是虹光消散般化為無形的第二相原型模造品。消失、霎時又出現在另一地點；像忍術或武術中常被提及的、殘像或分身……但惑亂之海市蜃樓打從一開始就全都是幻象了。

　　閃躲過後又是一波的投擲攻擊。史凱斯看那片壁畫張開形狀很像他的大洞旁邊開著的另三個眼狀缺口、來瞄準另一個史凱斯──有著過去形相的他，然後投出各種雕像……只覺諷刺不已、與徹底的惡寒刺骨。

　　「呀哈哈～☆，全彈發射～～～！！」

　　另一個少女形體的第二相正天真無邪玩鬧般地指揮攻擊行動、更讓史凱斯渾身痛了起來；簡直就像那些物體跟呪紋本來該要朝他身上扔過來似的、一種錯覺。

　　他篤定，伊霓絲絕對是在洩憤。被他驅逐出端末不下百餘次、而將矛頭轉向原型的洩憤。

　　眼看人見人懼的死之恐怖這下竟然像個不倒翁倒了又起身又再倒下……就算現在那只是分身一樣的存在，但在本尊的眼裡、就像自己的銅像被人潑漆那樣難堪，甚至還有著某種感同的身受。

　　這時伊霓絲總算注意到他的出現，「咦？史……」還沒叫完名字──

　　「妳～這～傢～伙！！」再不制止、說不定下一發就真的往自己身上招呼了，「哪有人把自己的原型模造品帶到別人的端末大搞破壞的啦！趕快把那片魚拓帶回去！」

　　「……因為史凱斯你都不理人家嘛。」這麼一說就更確定她是打算帶著原型來進攻第一端末的沒錯。

　　不過這個低下頭、嘟起嘴的埋怨加淚盈滿眶神情，倒是發揮了另一種攻擊力。

　　「～～～～！」敗給她了、完完全全地敗給她，史凱斯不得不軟化：「好啦！趕快拿來、我吃完就可以了吧？！這樣妳就別再像個傻子似的跑來跑去了拜託！」

　　很乾脆地席地而坐，以一種要切腹的氣魄。

　　「耶？要直接在這……唔、唔嗯！我馬上拿給你哦～！」聽到這敗北宣言般的退讓，臉上一刷驟變為欣喜的伊霓絲跑到他身邊跪著、然後雙手獻上一碗應該是食物的東西。

　　認命地伸手接過，並不經意看了一眼內容物。

　　「……這啥啊！？黑不啦嘰的、又是哪種新口味的牛丼了啦！」

　　雖然早就知道不管外表看來如何、只要是伊霓絲做的牛丼應該都沒有太大差別……全都是會在胃袋中引發核融合一般的終極破壞兵器，不過那黑得嚇人又濃濁的樣子果然還是讓人很在意。

　　（該不會她終於成功把暗物質做成實體了吧……在這個遊戲的世界裡面！？）

　　史凱斯的猜測很是超脫常理，卻也在在表現出他的恐懼。

　　但答案倒沒這麼異想天開，「啊，這不是牛丼唷。今天是新年、當然要吃紅豆年糕湯囉～！」

　　「…………這樣啊。」沒什麼反應，先喝了一口。

　　對他來說，或許不是牛丼的話就還可接受。但看這碗詭異的東西、只隱約有預感似乎這次伊霓絲的新作將要為她開創另一個高峰──用遊戲內的料理道具致人於死的神乎其技境界……

　　果然沒錯。剛喝的那口下肚後，史凱斯痛苦地扶住自己一片空白襲來而垂下的腦袋。

　　要用幾噸砂糖濃縮在這一小碗裡才能把食物做成這麼甜啊！他很想哭著問她這句，但無能為力。

　　不可以什麼誇張的怪異現象都用「這裡是遊戲」來輕鬆敷衍帶過！這句則是想朝天對奧拉喊去。

　　「怎麼樣、味道還不錯吧？」伊霓絲的表情居然像是在準備接受讚美一樣。

　　「啊啊，很甜……」而身不由己的評審勉強擠出了這個形容詞。

　　聽到這評論，她的臉就像綻開了花朵般、充滿光亮地笑了，「太好了～～比我想像的還要來得成功！很甜很美味吃了全身都暖和起來了、對吧？冬天果然就是要吃這種東西──」

　　（除了甜以外其他的我都沒說好嗎！）

　　心中滿是委屈與抱怨，但仍說不出來；如果能講出口、早就說了。

　　「對了，這樣讓我忽然想起、之前藍塞歐魯先生來的時候，也是坐在這裡吃牛丼的呢。」

　　伊霓絲提起這麼件事，害得強迫自己進入無我狀態將湯品囫圇嚥下的史凱斯差點噎著。

　　「────妳怎麼隨便把那種東西拿給普通人吃啊！？」

　　太讓人驚訝，不禁脫口而出「那種東西」這個有點貶意的說法。他開始擔心起藍塞歐魯；雖然也不知對方那時是否能確實嚐出那碗飯的「醍醐味」就是。

　　「幹嘛這麼小氣嘛～！藍塞歐魯先生是重要的客人、拿牛丼招待他也沒什麼不對的呀！而且看他吃得津津有味、還誇獎說好吃，我正想找個機會再請他吃呢～～」看來她完全搞錯重點了。

　　「好吃？……是喔、哈哈哈……那小子……」

　　如果不是味覺有問題、就是太會說奉承話了！史凱斯再次確認藍塞歐魯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怪胎。艱難地將一團黏稠且口感噁心至極、應該是年糕的東西吞下後，大吁了口氣後將碗遞還給伊霓絲。

　　見目的之一達成，伊霓絲滿足地笑著將空碗收起。另一方面史凱斯開始感受到暗黑料理的後勁：明明就沒有毛孔、卻覺得全身都像有漏洞在噴散毒氣似的，身體各項數值也持續暴降中……身旁兩人的原型模造品則乖乖地守在一邊對峙著，看上去就像宿命的示意圖──不管什麼時代，天敵都是固定的。

　　另一個目的，也差不多到了該進行的時機了。

　　「吶、史凱斯，說到藍塞歐魯先生……」伊霓絲的口氣夾帶了點悲憫而引人憐惜的成分：「最近他好像非常操煩、快要悶出病了的樣子，一定是你的行為太讓他困擾了。」

　　其實這點，不用她來提醒、史凱斯也明白得很；明白，卻不令自己去想起。

　　「……妳也知道我早跟他警告過了。誰叫他老姊……呿！」甩開頭，不耐煩地咂舌。

　　「你不要這樣嘛！雖然我知道、你一定不會毫無理由就這麼氣奧蘿菈小姐，可是再怎樣、也不該威脅人家的人身安全呀～！」跪在史凱斯身側的她緊抓住了他的一隻手臂。

　　史凱斯很想糾正她、全都錯了；他的行動幾乎沒任何具體原因、純粹想這麼做就這麼做罷了。但相反地，像那種除了自己所屬的物種外全盤皆否定其存在權益的女人，本來就該讓她嘗到自己那過度傲慢所導致的報應了……鄭重宣告這裡是他們的世界、這般。

　　事因：無，處分：死。這是他對這起案件所下的審判。

　　光想就喜孜孜地暗笑了起來。

　　然而伊霓絲完全沒察覺到他的異狀，「我想，史凱斯你……是不是因為太在意奧蘿菈小姐這個人、所以才誤解了自己的感覺呢？她的確是真的跟某些人很相似……那些和我們有著很深聯繫的人們啊。」

　　「相似…？」

　　彷彿聽到了個不好笑的笑話，挑了半邊眉回望她。

　　「是啊，抱著各種煩惱、而在這個世界尋求著些什麼的人們……」

　　訕笑非常。

　　他怎會不知道她指的是哪些傢伙？

　　血親的冷漠對待下、想永遠潛遁在這世界好逃離另一側那糞土般的世界。(*2)

　　渴望有趣不無聊的事物而四處胡鬧，卻在最後一刻為了剛萌芽的友情而身陷囹圄。

　　受到背叛的重創，封閉自己拒絕他人、並執拗追尋著最最不該接觸之危險兇靈而罹難。

　　生活無匱、心中卻有個空洞似地回到這裡，但好不容易得到的寄託仍被硬生生奪走銷毀。

　　被迫得人喘不過氣的欺凌與壓榨逼進這世界戴上面具、也還是跌撞了許多次才覓得路標。

　　封存之記憶底層的罪責造就了漠不關心、卻又陷於業報的苦難並失去唯一願意去關心的對象。

　　甚至是，那個任由相違兩個次元間盪漾的思念侵蝕己身、永遠無法與人類切割的，女神──

　　(*3)

　　──哪裡像了？這要他怎麼承認？

　　所以就說了：他才不想管那女人失去了什麼。那種試再多次都感受不到交集的人，所失去的約莫也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東西。拿來跟這些人的相比、簡直就是種侮辱！

　　再也掩飾不住，「……那女人在找的、是長著一堆觸手跟怪爪、滿頭是角而且一爬起來就造成海嘯的巨大不明怪物哦？那已經不是『某些東西』的程度、而是確確實實的禍害！妳搞清楚點好嗎、不要什麼都扯到那群傢伙的身上！」嘶吼般地大聲叫罵。

　　「但、但是……！那也是『世界』的一部分不是嗎！何況……」伊霓絲仍不死心地勸說著，「奧蘿菈小姐這麼做一定有她的原因呀！如果我們……如果史凱斯你能心平氣和下來、兩方好好談談，這樣也許她就願意跟我們說明她的苦衷！而且說不定、我們也幫得上她的忙……」

　　「哪有可能啊！？她可是一看到我就想把我再拆解成碎片、不可理喻到極點的人耶！」越講就越令他火冒三丈。以現在史凱斯的怒氣之洶湧、就算他甩了伊霓絲一巴掌要她閉嘴、也絲毫不奇怪。

　　「一定可以的！就像奧拉小姐相信人類那樣，只要我們相信對方、那她也一定會──」

　　相信他們？

　　史凱斯擅自加了問號。

　　那種假冒的女神、哪可以拿來和真正的女神相提並論？更甭提相信他們了……

　　開始力不從心，把臉埋在掌心間、好遮住自己窮極無奈的諷笑、不讓伊霓絲看見。

　　爬了起來，站著，「……妳說，要跟她好好談談、對吧？」

　　他似是找到了行進目標。

　　而伊霓絲依然渾然不知，「是……是啊，不要動刀動劍的、展現誠意去好好溝通……」

　　挪開手，對她做了個很普通的笑臉，「我知道。那……先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想清楚、好嗎？我來仔細考慮應該怎麼跟她談。」繼續笑著；刻意要讓人放心般的。

　　見他終於被開解、而且也不再生氣，伊霓絲開心地跳起來握住史凱斯的手：「真的嗎！你決定要跟奧蘿菈小姐和解然後互相對談了嗎？太好了～～要不要我也幫忙呢？」

　　「不必了，兩個人之間的事兩個人來解決就好……妳不用擔心。」

　　輕輕將手從她的把握間抽開，史凱斯轉身走入主室。

　　呆呆站在原地望著那背影融入同色調的黑暗中，「唔唔……這樣子真的沒問題嗎？應該、沒問題吧？」伊霓絲總算發覺他的態度有點奇怪。

　　「……算了！總之先去跟科爾貝尼克他們報告吧～～！」

　　沒想得太深入，她雀躍著裸足的步伐領著自己的模造品往出口奔去。

　　進入室內，史凱斯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連結至外部網路、然後檢索。

　　關鍵字是這數日來，奧蘿菈曾去過之所有區域其構成語彙的單詞。

　　既然、對方的那棵樹是凍結狀態，想必她也無法在遊戲內自行搜尋出可疑的區域並探索；而這個遊戲世界何其之大、根本不可能進行地毯式搜索才是，因此……

　　情報來源，絕對是外部的某個地方。

　　再也不需要等那封信；他已經不想等了。多虧了伊霓絲，讓他氣到極點後反而腦袋清楚了許多，靈光一現想到有這麼一次機會、可以不需要「追過去」，又能確實遇上那個女人。

　　他會竭盡所能去精心佈置、那個進行對談的場所。

　　「哼……好～好地談談、是吧？ｗ……喀喀喀……嘻哈哈哈哈哈！」

　　「呼～～哈，好閒……真的好閒啦！)＞ｏ＜(　」

　　知識之蛇中，梅加司百無聊賴，邊伸懶腰邊叫著。

　　旁邊的斐德赫爾，沒有說話；另一邊則是塔兒佛絲，「哪裡閒了？現在還不能大意、你給我專心看著畫面！」說完就搥了梅加司的頭。

　　「嗚哇、痛！」好像被打是正常的，梅加司除了揉揉疼痛的部位、沒多說什麼，「可是……已經過了一天，奧蘿菈也出了城鎮進入區域很多次、史凱斯都沒追上去了嘛～！應該沒問題了吧？吶、吶～？」

　　沒人回話。就算他說的沒錯，不過沒人敢打包票事情一定結束了。

　　因為問題還沒解決。

　　若奧蘿菈持續那樣的想法與行動，那麼大概也不會有彼此理解的一天了；而她的所作所為，事實上是兩面刃──不儘快引出「破滅」、加以研究並尋找解決方案，那麼誰知道會不會在所有人都以為世界已無虞的某一天、毀滅之浪潮才剛好升起？但，讓人類捲入禍災的渦心這回事、果然還是……

　　斐德赫爾總算開口說了約十數小時內的第一句話：「現在所能做的，就是繼續監視下去。先不說史凱斯……如果她真遇上她想找的事物、也就是『破滅』的話，那我們必須馬上出面將她與之分離。」

　　就算得使用強硬的手段。

　　這樣，說不定屆時所做的、其實跟現在的史凱斯差不了多少……但所代表的意義完全不同。

　　背負的東西不同的關係；罪名，與職責。

　　「唔……也是啦。最近連ＶｉｒｕｓＢｕｇ出現的報告都沒有、老實說我挺懷疑那個東西是不是真的還存在哪～～雖然以之前推演的情況來說，那是不可能的就是(＾＾；」梅加司搔搔臉頰，「……咦、你們看！史凱斯他……出門了耶？」

　　指向主視窗旁邊較小的一個，不是畫面、而是些文字訊息；史凱斯的目前動態。

　　「……？」斐德赫爾將注意力移往副視窗，「他去那做什麼呢？跟奧蘿菈的所在處不同……」

　　這時遠方的牆面上靠著的，科爾貝尼克，浮起了個微笑。

　　「大概只是想去散散心吧……ｗ」慢慢走到三人身邊，「可能是伊霓絲的說得奏效了？」

　　但斐德赫爾沒那麼樂觀看待，「說得？……這應該不是你想讓伊霓絲做的事吧。」

　　「哎呀哎呀……還是這麼不相信我。都一直待在這讓你就近監視了不是？ｗ」

　　三個人臉上全寫著「沒錯」二字。

　　害科爾貝尼克不禁苦笑。

　　「沒辦法，你的前科實在太多了。什麼都看得那麼遠……」塔兒佛絲瞅了他一眼後，轉回正前方，「萊涅克的事也是；簡直就像早知道有人會代替你一樣，才會這麼甘願站在這讓我們看管，不然、你大概早就不知躲到哪去、偷偷推動史凱斯去做傻事然後暗自竊喜吧？真的是……鬼畜至極。」

　　這話中有著、此人其實才是最危險且難以掌控的、這樣的意思。她毫不留情地揭出這個大家都放在心裡不說出來的事實。

　　「唉……小粉紅還是這麼愛記仇，老是針對我哪。」科爾貝尼克捂住臉，裝出很傷心的表情。

　　同樣常被塔兒佛絲暴力對待的梅加司則像在安慰他似的：「嘛～看開點啦！誰叫你跟主子一個樣、老是招惹到她呢？是說你們興趣真的很差勁，怎那麼喜歡看年上堅物受苦的模樣啊？套句戈雷愛說的、羞恥玩法……惡意造成暴走啦用觸手去砍啦甚至陷害等等、偏偏塔兒佛絲又這麼惡──」(*4)

　　還沒說完就已經被打趴在地上了。

　　「什麼叫做年、上、堅、物、啊！？」

　　踩住梅加司的背脊，塔兒佛絲的質疑點似乎有點偏掉。

　　「呃……呃啊哇嗄～～！鞋、鞋跟……不要用鞋跟刺我──呀啊啊！脊椎快斷了～～((；>◇<；))」

　　不愧是女王蜂。

　　然而預言者完全對身邊上演的凌虐場景視而不見，「你差不多該揭曉答案了……安排出這一段劇情的本意。」不用說，這話的對象當然是科爾貝尼克。

　　因為他看得出，這人已開始蠢蠢欲動、要去欣賞最後一幕了。

　　「趁情況看似穩定而我們鬆懈時、想隨便找個理由暫離，再祭出你專用的『任意門』、是吧？」不知怎地，斐德赫爾盯著對方的眼裡含有慍色，「……差點又要被你給矇騙到最後了。」

　　看來這次沒能完全得逞，「呼……你真是越來越難纏了。明明以前就還挺好騙的ｗ」又是故作瀟灑的撥頭髮動作，「吶，還記得消波塊作戰嗎？」

　　三人聽了，都微怔了一下。

　　原因很簡單，因為那是過去一個阻擋「波濤」之侵襲的計畫；意即用來對付他們的作戰。

　　光瞧臉色就大約知道他們想到哪去了，「嘛，別緊張ｗ。我的重點其實是『消波塊』本身哪……你們多少也有看過圖片之類的吧？以奇怪的形狀一個個串連拼合起來，但卻並非緊密結合、滴水不漏；有想過這是為什麼嗎…？」

　　說著的同時，眼神也意味深遠地看著某個不知名的遠方。

　　「那形狀的原理是為了分散拍打上岸的海浪壓力，所以……咦！？你、你的意思是──」最先聯想到的人是塔兒佛絲，「洩漏情報的匿名信件原本被視為防衛上的漏洞，但真正用意是……！」

　　「小粉紅果然跟歐巴桑宿主一樣優秀哪……反應真快ｗ」故意在讚許中穿插調侃，「只要那封信一直寄出，想吞噬女神的浪就會呈現後勁不足的狀態；不是完全被阻擋、而是透過縫隙滲出那麼一小部分。」

　　斐德赫爾也推敲出了全貌，「現在，消波塊全都被灌上水泥、沒有縫隙了。失去了排水的功能，就算短時間內可徹底防堵浪濤進到岸邊，但全般承受那樣兇猛力道之衝撞、不久後障礙物恐怕……」

　　分崩碎裂。

　　導出這結論後，三人全驚訝不已。

　　但科爾貝尼克還沒說夠，「史凱斯只是單純、不是笨；橫衝直撞碰壁了、就會很直接地找別條較好走的路……而且他好歹也是個人工智能、又有端末的輔助。原本他只等著匿名信件的爆料、然後傻傻地追過去，但現在過了一天、什麼消息都沒，八成耐不住性子開始亂鑽了……而就因單純，所以能挑出最簡單的、像斐德赫爾這種老是想太多的人根本不會想到的路徑呀……ｗ」

　　就在他說完、還來不及逼問他預想的下一步之同時，主視窗上數分前回到城鎮的奧蘿菈又出發了。

　　「……！」看了一下其目的地，梅加司大喊出聲：「喂……喂喂！那是史凱斯剛才進入的區域啊！」

　　沒想到他居然不再用「追」的了。

　　塔兒佛絲已經準備要衝出去：「那傢伙……難道動了什麼手腳、讓她自己前往那裡？！」

　　「不用追了，塔兒佛絲，來不及了。」卻被斐德赫爾叫住。

　　「什麼來不──」

　　下一秒、他們聽到了極強烈的電子雜音，而主視窗的畫面斷訊、自行關閉。

　　「！！！」

　　梅加司慌了，「這、這是怎樣啊！？好像很不妙？(´д｀; ≡ ;´д｀)」

　　而斐德赫爾仍舊紋風不動，緩緩地轉向科爾貝尼克、釘視著他，「……你必須要負大半責任；那樣的特殊區域、沒那麼容易侵入……最好不要給我留一手。」

　　這威脅令科爾貝尼克莫可奈何地笑了：「別這麼生氣……我只是想看看那股意念能驅動那小子走到什麼境界；帶著死亡之影的、先驅之波中的第一道波濤，究竟會用什麼方式淹至女神的足邊呢…？」

　　「只是淹水就算了，誰知會不會整個捲走？」預言者大概已經受夠了、臉色非常難看：「現在起準備侵入『波濤訪及之地』，首先是以知識之蛇檢索位置……」

　　事情，忽然變得很嚴重似的。

　　───∑淚流的　諒闇之　切子玻璃 (*5)

　　寸草不生的石窟內。

　　「怎麼這麼急、匆匆忙忙就決定到這裡了呀～？大過年的，開心點嘛☆」

　　好一陣子沒被追趕，亞努似乎輕鬆了許多、從口氣就聽得出來。

　　聽到這個字眼，「……嫌累就不要跟來了。而且你不回去那裡嗎？過年。」奧蘿菈轉頭看了他一眼。

　　「才不要呢☆現在那個地方是一整年中最讓人感到疲累的時候哪～～」

　　這理由似乎挺中肯，她沒多說下去。

　　「吶吶，我跟妳說一件事、不要生氣唷？」

　　兩人走了幾步後，亞努問起。

　　沒回話。要他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我呀，把那個啊～～奇怪的核心資料體改造成別的東西了☆」

　　猛一回頭，奧蘿菈狠瞪。

　　預料中、但還是嚇到了，「哇啊啊～～就說別生氣了！妳看嘛，那個現在已經沒有用了！果然那群傢伙真的是太有趣了、那麼快就找出對策；我是想啦，既然不能『干涉』、那就『對消滅』好了☆算是可以稍微對抗不知什麼時候又會追過來的史凱斯小朋友……」

　　「根本沒必要那樣。你……還看不出來嗎？」

　　「耶？什麼沒必要～！多少可以提升一點自保的能力啊！」小個頭的黑女神不可置信地喊著。

　　而白色的那位有點猶疑著該怎麼開口般地，「那個人，他……」

　　沙沙聲作響。

　　這種熟悉的感覺，是……

　　黃昏之海的海嘯；也就是、某種巨浪升起的徵兆。

　　亞努發現情況出奇詭異：「呃～！奇怪、眼前的畫面……？趕快先把顯示器──」

　　嗞。

　　一片黑。

　　是誰按下了電源開關嗎？

　　才這麼想，眼前忽然流過一抹光。

　　伴隨著水珠滴落的聲音。

　　青紫色，電訊、又像什麼靈氣般。

　　波濤襲來。

　　那光太亮、讓人睜不開眼；但兩人隨即發現……跟睜眼閉眼無關，那道浪花是直接顯像於腦中的。

　　「……阿、阿勒，我正要拔下……Ｍ２Ｄ跑哪去了？」

　　手在臉前撈著，亞努發現竟空無一物、只能摸到自己的臉。

　　而奧蘿菈幾乎抵受不住暈眩、隻手緊按住額前，「這應該是、上次那樣……」

　　精神與意識完全地進入這個世界，而肉體呈現昏厥狀態的──

　　────　　抓　　到　　了　　ｗ

　　有迴音般，傳至腦髓的一句話。

　　令人發寒、毛骨悚然到了極點。

　　於是惡夢初醒，睜開雙眼一看……

　　……不對，惡夢正要開始。

　　映入數位形態視網膜的是異色的世界。

　　不可能存在的天空色調、不受引力拘束浮游的奇詭物體。說到底，石窟類型區域本來就無法望見天空了……與其說周圍的圖像檔案被改寫、不如乾脆看作是跌入了某種時空的狹間。

　　腳邊的蜿蜒是燒融的函流，彷彿飲血了一般、肆虐的熱辣。

　　岩土地面延伸而去的彼端，有雙覆著銳角邊緣的腳；光看就覺得穿這種足甲步行一定痛得連足跡都是血痕了，更甭提被它踐踏蹂躪的下場。

　　沿著這雙腳往上看，人影似乎是坐在一塊岩石上……

　　死之恐怖。

　　「比我預計的還要快哪……歡迎光臨ｗ」鐮刀擱置在肩頸處、雙手握住長柄的史凱斯笑起來的溫度跟周圍的滾燙不協調地陰冷著，「是說啊，妳好像真的很在乎『聲音』～？居然這麼容易……嘿。」

　　聽出他說什麼，「你……」奧蘿菈微微蹙眉，「那是……課金制的情報網……！」

　　「哈啊～？妳當我誰呀？沒有實體貨幣就無法進入？會不會太天真了啊哈哈哈ｗｗｗ」抓抓頭、做出個回想事情的動作，「嘛……不留痕跡的手法不是我的作風，不過強行突破還挺愉快的ｗ」

　　解說完自己的陷阱，便站起身。

　　拍了拍灰塵、瞇著眼打量眼前人，「首先，我實在不想跟妳玩追著跑的搞笑遊戲……」

　　倏地一聲風響、殘影停留在兩人面前，隨手就是一砍──

　　對準的是奧蘿菈的小腿；那造成了個漂亮的切割面，而她馬上不支倒地。

　　「……！」不知是倔強還是不懂如何呼痛，僅發出了嚥住聲音的悲鳴、然後瞥往地上的斷落物。

　　一隻白瓷般的腳掌連著半條腿，發光後揮發。

　　「跑不動了吧ｗ」滿意地看著那升起的光點。

　　被這殘虐的前置步驟嚇傻眼、亞努一直沒能反應過來，「──你做什麼啊！！」回神過來便叫出這句；用他原本的聲音。手中握住的、武器現形前的光束不同往常，增幅了許多而刺眼非常。

　　「唔唔唔～～有點、抓不穩……！」成形後是一把截然不同於先前黑斧的，黑白紋路交間巨斧。

　　大得令人驚訝，但更驚訝的是那副弱小的身軀竟然能舉起它、並朝史凱斯砍去。

　　沒料到有這一著，「──！？」遲了點，但仍跳向後方迴避了開來。

　　巨斧深深砍入了地面岩石中、揚起了漫天沙塵與砰然巨響。

　　亞努使盡全力想將它拔出。畢竟以此刻情況，所使的筋力是從他本人修長細瘦的身軀所榨出來的。

　　於是又在那哇哇大叫。

　　這一邊，史凱斯則是先仔細觀察那把武器一陣子、再瞄往自己的手臂。

　　漆黑的裝甲破裂、竄著電流；遊戲規格外的攻擊。

　　會痛。而且是削肉般的痛楚。

　　「……真不得了、連那種像『神槍』一樣的東西都弄出來了，」不知怎地，他居然又在笑、甚至舔了舔嘴角：「那是用『破滅』的因子搞出來的吧？……正好，拿回去給臭假面、堵住他的嘴！」

　　將大鐮換至左手，不疾不徐地伸出掌心對著那把動也不動卡在地上的巨斧、就是一發資料吸收。

　　亞努仍埋頭努力、而行動艱難的奧蘿菈見情況不對，「小黑、別──」就朝他撲去。

　　「啊！？」被她抱住並壓倒至後方、正好有驚無險地避過了貫通而來的電磁光束，「耶？哇啊啊～～我的得意作品～！」

　　人沒事，但武器不偏不倚被命中了。數秒後，開始進入「吸收」的程序，隨著資料序列的逆流、最後那把比亞努一個ＰＣ還大上許多的斧頭，僅餘外層的圖樣部份、然後潰散。

　　還搞不清楚發生什麼事，兩人望向前方……

　　史凱斯拿著一個閃著七彩光芒的結晶體，秀給他們看：「哼哼──好東西到‧手‧了ｗ」

　　從一開始目標就不是武器的主人。

　　奧蘿菈似乎相當在意那東西、急了起來，「還……還給我……！」叫著就要爬向前去。

　　見她那副可憐模樣，史凱斯的笑容頓時消失。

　　「嘖」

　　沒有理會她，逕自朝另一個人衝過去、然後一把抓住那顆戴著三角帽小小的頭並舉起。

　　亞努反射性地欲扳開對方的手，死命掙扎：「嗚哇～～放──開──啦！」

　　然而哪會有用？

　　史凱斯抓著他的頭湊近自己的臉，「不好意思，要請你退場囉，小黑點ｗ」並歪頭擠了個賊笑。

　　黑尖爪掌鬆開、眨眼間處刑鐮就劈砍下去；在那嬌小身軀尚未落地之前。

　　像顆被打出去的球、亞努順著一個不太完美的拋物線飛了出去。著地後，ＰＣ一點一點消失；化為光塵粒子而由頭至腳被風吹走那樣的消失法。

　　尚未退場仍留在場中的斷足女神，看著那情景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想遮住自己的唇而抬起的手、發抖著。

　　那纖弱的懼怕、處刑者當然是全收眼底，但好像不怎麼高興。

　　他一向最愛看這種表情才對。

　　就算剛行兇完刀口也絕不會有血跡的凶器在地上拖著，史凱斯不悅地步向她；不是用衝刺的。

　　看那朝自己行來的恐懼成因集結體，雖畏怕非常、但仍開口了：「小黑……他……會…？」

　　不懂她為何又在擔心別人，「昏過去而已吧？那傢伙意外強韌哪、這幾天下來就看得出來了。」在她前方停下腳步，「嘛、那也是因為我沒下重手，但接下來就不一樣了……所以妳最好是擔心自己吧！」

　　姊弟倆都一個樣！最危險的明明是自己、還有閒情在乎別人的安危！一股氣竄到頭頂、蠢動的憤怒驅動巨鐮揮舞、交岔兩道，在裹著輕紗寬袖的雙臂上各刻出了大大的缺口。

　　那不是傷口；那深度照理來說早該見骨、但斷面上卻什麼都沒有。

　　就算如此，疼痛也是相當的。

　　痛感太劇烈、再也無法支撐身體，白衣的被捕食者發出極細微的嗚咽聲、就這樣倒地。

　　癱直且抽搐著的手被史凱斯一腳就踩上手背，「對～了，今天是聽了我們家那電波娘的話、要來跟妳好好談談的。唔嗯──該說什麼好呢？我想想……」

　　他加重了力道，於是奧蘿菈咬住嘴唇壓抑住痛喊。看著這表情，忽然想到了個好話題──

　　「吶……『ＰＫ』這個詞的黑話，是什麼妳知道嗎？」

　　「……！！」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無法形容的顏色；那代表她知道、但不是個說得出口的詞彙。

　　捕捉到了那色調，於是相當得意：「別擔心別擔心～～我可不是抱著那種意圖在……ｗ。說起來啊，會把ＰＫ等同於那件事來看待還行使得不亦樂乎的、也只有你們人類了；官能反應、生殖機能什麼一堆有的沒的，那些東西都跟我們無關啦，更不用說那種替代性的發洩行為！對我來說哪……」

　　　　　　rape　　　　　　　　　　　　Player-kill

　　不是什麼ＰＫ，而是真真切切毫無疑問的　Ｐ　Ｋ　！

　　說著，又朝她的腿部砍了一刀。精細的特殊仕樣服飾被剝落了色點、獨餘醜陋的格線。

　　「說是Ｐｌａｙｅｒ　Ｋｉｌｌｅｒ……殺害玩家的人。不過哪、真的是很好笑ｗ，明明只不過是單純的Ｐｌａｙｅｒ　Ｃｈａｒａｃｔｅｒ　Ｋｉｌｌｅｒ、也就是說被砍殺的是『ＰＣ』而不是『玩家本人』對吧嗎？可是、為什麼人類要那樣解釋呢～？」

　　因為想要告訴自己「我是在殺人」罷了。

　　「這又矛盾起來了。妳有想過為啥都西元幾年了，搭載近乎百分之百真實度虛擬實境系統的遊戲都還沒出現嗎？很簡單嘛……遊戲而已，誰跟妳來真的？誰想玩個遊戲也要痛得真實？又不是被虐狂ｗ。但、還是很想『砍人』、很想『殺人』……沒辦法，就是想在遊戲中實現真實世界裡不能做的事──

　　　　　　　　　　　　　　　　　　　　Hit Point

　　　所以才會不論加害者被害者，全都圍繞在數值上的死亡、脅迫哀求凌辱哭叫；看著自己體力值的歸零而沮

喪、看著對方戰鬥不能的特效而自滿。哼哼哼……結果什麼都感覺不到，全都是在演戲！這樣很好玩嗎？還曲解釋義、說得像真正的殺人與被殺，甚至連那種黑話都出來了、進一步更惡劣地把這種無稽的快感轉化為性的興奮！我告訴妳，扭曲的不是這個世界、也不是擁有超越系統力量的我們……」

　　是你們人類！

　　倒持的刑具，隨著這宣示般的語句吐出、直直地往下猛砍入岩地，而無力張著的五指被削斷。

　　「──嗚！」再一次的切離痛苦，這次令她發出較為具體的悲鳴了。

　　用腳尖撥著漸漸透光消散的斷指，虐殺之蛇越笑越深，「很痛？當然的囉ｗ，因為這是我獻給女神大人妳的款待嘛。」等不及它們自然消失、他直接將其踩碎。

　　「雖然人類是如此、把這裡當做是宣洩不滿的垃圾場盡情玩樂，但我可不是這樣……妳現在覺得哪裡會痛？那全都是我早就體驗過的！不只這個ＰＣ身體、連所有跟我有過關聯的傢伙們都是！對我而言，這裡是唯一的真實、唯一的現實！結果跑出妳這個人類，拿著你們那邊世界的法律來否定我們的存在……真是有夠令人火大的，因為做出這世界的、還不就是你們人類嗎！？」

　　每一句每一句，都是一道劈砍；砍在有著女神形體的虛擬身體上、精神同步於ＰＣ的她的心口上。

　　　　　P C　　　　　　　　　　　Ａｕｒａ

　　「躲在面具後面的傢伙，沒資格要求這個世界為自己做任何事、達成任何願望！」

　　嚓噹。

　　最後這一刀，沒往脖子劃下、停留在數釐米的前方，插入地面。

　　虛像的女神，已全身無一處完好、像塊被凌亂遺棄的破布那樣。

　　意識藕斷絲連、神經系統的作動在痛感膨脹過度後像消氣的汽球那樣萎靡不振，讓她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能吸吐著微弱的痛喘；就算如此，還是強迫讓自己醒著、不這麼沒用地昏過去……

　　因為她在聽，而不知為何很想聽下去；

　　因為他說的，簡直就是另一側的自己──

　　現實世界、不是遊戲世界中的，自己。

　　顧不得一切，她用盡渾身力氣擠出了一句：

　　「所以你……每次看見我時、才會總是……露出那樣的表情嗎…？那樣的……」

　　悲傷。

　　突然間，戳中了什麼。

　　血色的瞳孔急遽縮小，「妳……又在說什麼鬼話了？」蹲下，扯住那頭長直髮令她正面朝上；瞪著奧蘿菈那張跟悲慘身軀部分不相符的完好臉孔，發現……

　　這是什麼眼神？

　　一直以來，看見她的時候印象最為深刻的就是那雙無神的眼睛；漠然，將眼前一切視作塵土，虛假的美麗水色玻璃珠罷了。但不知是現在整個精神與這ＰＣ結合了的關係、還是有其他原因，似乎不再……那麼空洞，而是濕潤著的、深幽的空幻清靈──

　　就有如薄明女神的那雙藍瞳一般。

　　「────！！！」

　　簡直像在憐憫什麼似的，令他忍無可忍，伸手就將利爪刺入左目眼眶。

　　「少用那種眼神看人！」將那玻璃珠摘除出來後、奮力握碎於掌中。

　　這種太過突如、也太貼近腦中樞的疼痛終於讓不懂哭鬧的人偶迸出尖聲的細碎哀鳴。她用那隻無指的手摀住無內容物的左眼，全身抖顫。就算如此，也完全沒流出半滴血。這仕樣只會讓痛苦持續、而不會隨生命的流逝轉為失溫與麻痺。

　　比真實還要來得更為真實的純粹痛楚。

　　同時，聽覺也仍稼動著、什麼都一清二楚。

　　「不要以為掛著那個名字、做什麼都能被原諒！妳、才不是女神！」

　　聽著史凱斯怒衝心頭般的語無倫次，她苦笑。

　　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女神，根本不懂他氣些什麼。

　　是因為，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自己將兩個女神的存在混淆了嗎？

　　看見奧蘿菈、聽見奧蘿菈這個名字，他就會想到另外那個女神……

　　就因為有那麼一點相似吧。

　　嘴上不停咒罵、卻在心底不由自主地歸納出這結論，這才羞愧得無以復加起來，遂決定──

　　那麼，將其中一個毀掉就好。

　　站直，仍未鬆開抓住長髮的手、拖行了數尺後，極端無意義地選定了處刑地點，勒住那沒有脈搏跳動的頸子、舉高。抬眼盯著殘破不堪的曙光女神，欲誇示自身力量的死神想著該用什麼方式……

　　居然有那麼點猶豫。

　　理由為何他根本不清楚、只能一直跟那張只剩一隻眼的慘白面孔對視著，然後愈發地焦急。

　　想不出來……絞盡腦汁去想還是什麼都想不出來；甚至連到底要想什麼都不知道。

　　為什麼，在這最後一刻會…？

　　情緒的不穩、引燃了某種暴動；臉上堆疊起片狀物，四周空氣又開始震盪。

　　想壓抑、卻壓抑不了。正當要放任一切失控之時……

　　微顫著的、尚有指頭的那隻手抬起，湊近他幾無人形的那張臉；沒有直接碰觸到、卻十分貼近。

　　感受著什麼一般。

　　「果然……我就在想，為什麼會是這樣的表情……原來你一直都在流淚、嗎…？」

　　女神蒼白的微笑，淒然。

　　所有異物瞬間消退。

　　手上的凶鐮被收起，又馬上出現在另一個方位；插在地面上的，十字架。

　　恢復原貌的史凱斯將手中抓住的女人拋出去、掛在那具十字架上。

　　「……不要太放肆了！說沒有淚腺的人在哭、妳有病啊？！」

　　此刻他擺出的動作，是確切無疑的資料吸收。翼狀光片張開，毫無饒恕意味的蓄勢待發。

　　而奧蘿菈四肢垂吊著，隨風擺動，「誰知道呢。不過真的有點羨慕……因為作為ＡＩ這種物品的你都能流淚了……可是身為一個被稱作人類之物品的、我，卻────」

　　注視著眼前即將貫穿自己的審判激光，輕輕地闔上僅存的那個眼睛。

　　「……！」

　　咬牙、想啃碎所有的遲疑不決；她說的話像道雷直劈心坎，讓他無法漠視自己的混亂，因而……

　　強烈地命令自己不准停手。

　　不准停、不准停、不准停。

　　神罰之力終至滿檔。

　　────不准停！

　　與這句心中嘶吼同時具現的，是框成方形空間的四幅曼陀羅紋樣。

　　「──這是！？」

　　那四幅眼熟的圖案圍住十字架上即將殉死的女神、然後一併消失無蹤。

　　猛地轉身一看，是面無表情的預言者。

　　「……斐德、赫爾？你──」除此之外說不出話。

　　對方也是一臉無語的斥責。

　　奧蘿菈有如戰後殘骸般的ＰＣ，跟著曼陀羅紋樣瞬間移動至斐德赫爾的身旁。隨後傳送至這空間並出現的是梅加司，看見那悽慘的模樣不禁大叫：「這……搞什麼啊！？太誇張了吧！」

　　「即刻以增殖進行修復，因為在這裡除錯指令完全無效。」

　　斐德赫爾語調無起伏地下令。

　　馬上屈身檢視她的狀況，「知道了！嘖……史凱斯你是瘋了嗎！弄成這樣……」嘴上還不停唸著。

　　被責罵的人動也不動，欲言又止。

　　做錯事等著挨罵的小孩一般。

　　然而斐德赫爾只是冷眼望著他，梅加司則手忙腳亂。這時又有人出現，是科爾貝尼克與藍塞歐魯。

　　「────！」藍塞歐魯的反應跟方才的梅加司差不多，「怎麼……會這……！」

　　不多說、衝到了奧蘿菈身邊。而她聽見他的聲音，便張開了眼。

　　「……先別管我。小黑、他……先去確認他的情況……」

　　「他已經醒了、現在正趕過去妳那邊！是他通知我的──」急得快哭了似的，「妳現在怎麼樣！？意識……沒有回到現實嗎？還是昏迷的狀態嗎！？喂……！」

　　疲累不堪，她搖了搖頭。

　　「修復完畢後會強制讓她離線登出，這樣意識應該就能回復……玩家本人的話，則需要靜養。」

　　淡淡地說明處理方式後，斐德赫爾的視線飄向另外一人。

　　這局面的始作俑者。

　　「哎呀，好像有點……做得太過頭了ｗ？不過她竟能保有意識……」

　　「……你還知道什麼叫『做過頭』？要是你早點說出全部、也不會變成這樣。」

　　從斐德赫爾的語氣聽得出相當深的埋怨，尤其科爾貝尼克居然還是那副悠閒的態度。

　　這下史凱斯才察覺不對勁，「你們在講什麼……做過頭？說出……全部？」

　　一聽他出聲，藍塞歐魯起身衝上去抓住其臂膊並怒吼：「我才想問你、為什麼──」

　　「為什麼不下手？」

　　「咦…？」

　　斐德赫爾插進來的這句，讓即將爆發肢體衝突的兩人都傻了。

　　看他們呆愣的臉、預言者開始了說明，「從一開始就是這樣：不管是追著她跑、還是今天這樁慘劇，你總是拖延最後的步驟、也就是最直截了當的資料吸收。像剛才，為了侵入這空間耗費許多時間、卻仍能趕上救援；講坦白點……不管我們多晚進來、一定都救得到她，就算如此、你仍無半分自覺……」

　　這太令史凱斯無法接受；那意思簡直是在說自己根本沒打算動手，那之前的窮追不捨又算什麼？當然要大肆反駁：「你這臭假面在說些什麼顛三倒四的東西啊！我、我才沒有……唔！」

　　明明就有；方才不知道猶疑了多少次、這他自己最清楚，故用力撇過頭不再說下去。

　　然後接棒的是科爾貝尼克，「想毀掉奧蘿菈女神的意欲，你當然是有……ＰＣ『奧蘿菈』、會被你混淆成奧拉的存在，而恨之入骨、對吧ｗ」慢步至逐漸修復的奧蘿菈身邊，「不過，裡面的人呢…？所以你才會這麼矛盾──追著不放、又不敢動手捏碎，真是、很有趣的課題哪……ｗ」

　　「裡面的……人？你不要開玩笑了！那女人可是把我們當成垃圾的──」

　　「那只是你的理由罷了。」斐德赫爾強硬地直結，「她那種看法也沒什麼太重大的問題。人類跟非人類之間原本就會有觀念上的差距，但你卻……總之，你有必要好好檢視自己所湧出的情緒真正的意義。真是……難道真有削除得這麼徹底嗎？」

　　依舊是讓人聽得一頭霧水，但這兩個知道詳情的人似乎不想多說、全將注意力放至傷患身上。

　　緘默了一陣，藍塞歐魯又再次發起自己的斥問，「你……為什麼要做出這麼過份的事啊！就不能多給我一點時間、想出辦法徹底讓她不要再涉入這個世界嗎！？我知道你氣她、可是──」

　　那是他唯一的親人。

　　沒說出來，但在場者全都明白接下去會是這句。

　　當然這差點成為其弒親兇手的人也再瞭解不過。

　　難堪至極。

　　「……夠了！我知道了啦！」沒能辯解什麼，史凱斯甩開緊揪住自己的手，「我不想再見到她……不，再也不會出現在她面前，這樣行了吧？以後不管那女人引起了什麼、全都和我無關！」

　　說完便化作光圈消失於這個他自己所開啟的禁斷之地。

　　「慢、慢著────」

　　沒能留住對方，而就在此時、周圍漸漸恢復為原本的石窟景象。

　　「──這傢伙！」沒辦法只好暫且擱下，藍塞歐魯走回奧蘿菈身邊，發現她已經快恢復原樣了。

　　「還會痛嗎？」就算這樣還是十分操心。

　　總算得回失去的眼瞳，她幽幽望向自己的親人，「沒關係了，雖然腳跟手指的感覺還是……不過我猜休息一陣子應該就能復原了。只是……」

　　「？」

　　「不要……太責怪他了，」瞥向正面朝著的洞窟頂端，輕嘆，「我早就知道了：他並不會把我……不知為什麼、就是知道。雖然也有好幾次、痛到以為自己根本想錯了，可是我想，總是流著淚的人、或許只是希望別人注意到他的悲傷吧？特別是，對於不認同自己、造成自己悲傷的人……」

　　這段話令所有人啞口無言。

　　此時奧蘿菈繼續說著、還哀怨地淺笑著：「……真奇怪，連他都能那樣、而我卻──為什麼，被我說成是物品的東西、會這麼在意我說的話？明明，世上的一切其實都只是……」

　　睡前的呢喃般斷斷續續，最後累了，也不想說出接下來的字眼。她閉上雙眼。

　　「……修復完畢，現在就讓她登出。」敲破女神沉眠後的片刻無聲，梅加司結束療程。

　　然而所有的疑雲，只有越積越厚。

　　確認她真的離線後，藍塞歐魯難以啟齒地、表明了自己的這份疑問，「我想問你們，她……你們知道她一向有些……怪異之處、對吧？聽你們兩個還有她剛剛說的話，難不成──」

　　「不，那沒什麼關聯。你還是趕快去探望姊姊比較好吧ｗ」科爾貝尼克用笑顏敷衍。

　　這準確命中了他的擔憂之心，藍塞歐魯也不再追問下去、道了謝後就離開了。

　　剩下，三個人。

　　「呵哈～～好累！吶、我先回去看看史凱斯的情況唷？你們也趕快回家吧。(ー_ー;)」

　　梅加司知道這兩人可能要討論些什麼、而識趣地先行離去。

　　等他走了，斐德赫爾馬上就開口：「搞出這麼大的風波，你究竟看出了什麼沒有？雖說史凱斯潛意識下沒打算真的出手、但不慎使力過度這種情形對他而言簡直是……若非奧蘿菈意志力超乎想像堅強……」

　　抱怨似地一股腦倒出來嘮叨不停。

　　而這個一切的幕後黑手、怡然自得地望向神經仍緊繃著的大預言家。

　　「這樣一來，那天的事差不多能拼湊得出來了；意外的發生、非適切連結的生成、加諸於該者身上的影響。那小子、真的是路線亂立哪，不管在哪一邊……ｗ」

　　不接受這玩笑式說法，「別扯那種無關的事；不想明說，你可以提重點。」斐德赫爾輕斥。

　　於是科爾貝尼克給了個老樣子不敵的微笑。

　　「並觀一切癥結，他的行為充滿著無理取鬧的衝動、孩子氣的胡鬧，嘛……這些都是大家早就明白不過的了ｗ。至於那份原因不明、卻仍留著根部的奇妙連結，我怎麼看都是────」

　　羞慚、愧對、逃避、虧欠。

　　「……她一定是見識過了，死亡、的恐怖。」

注釋部分

1.基本上是指4ERA的事。就算到時可能這遊戲會……？總之目前暫定是它。

2.クソみたいな世界。司的武器名。

3.たゆたう想い。BGM名。

4.沒有刻意指小說版的獵奇殺人分屍事件啦……畢竟是平行世界。不過就算是遊戲版、三爪痕正体判明的時候也有類似的情形吧？至於第三項的「陷害」，指的是架空部分。

5.諒闇是天皇的服喪期，切子玻璃是種工藝品。這兩詞(特別是前者)所比喻之事物大概要後期才看得出來。

伏筆好像弄得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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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追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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