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被自己調的無聲鬧鐘喚醒,伸手點下手機的觸控銀幕關閉那不曾間斷震動的鬧鈴,她悄然走下床。
房內由於冷氣早已定時關閉而逐漸悶熱起來,按著脖頸扭了扭,她拉開書桌的抽屜拿出一個黑色的錦盒,掀開盒蓋取出內容物後壓著房門上的喇叭鎖小心翼翼地扭開門,同時一手抄起門旁餐桌上的打火機,將手中的東西點燃,屏住呼吸,走到隔壁的房間門口無聲無息地開門進入。
她計算著藥量,折斷一小截手中的蚊香夾入蝴蝶夾中放到鐵盤上後離開,無聲無息。
還有一個。
再次點燃手中的蚊香,她推開另外一間房門,意外地發現對方竟然尚未入眠,房內的正電視開著,聲音只開到一,而房間的主人則是坐在電腦前打電腦麻將,同樣將聲音開到最小。
縱使聲音都已經開到最小,但那對她來說仍然清晰可聞,大概是因為出生時是失明狀態的緣故,她的聽力異常靈敏。
「老爸,還沒睡啊?」
雖然對方並沒有如自己所想的正安穩地躺在床上酣眠,但她並不驚慌,只是技巧性地擺出了疲倦的姿態,一手揉著眼,另一手仍然拿著那截點燃的蚊香:「今天晚上的蚊子特多,我被叮了超多包的,想說你這邊應該也會有不少,所以點蚊香的時候順帶幫你點了一截。幫你夾好哦?」
「哦,好。」中年男人轉頭看他,表情一如既往地嚴肅,但她知道那只是他平時正常的表情,所以並沒有分緊張感。
「弄好就快去睡吧,綠藥膏順便帶過去擦一擦,不要抓,妳有蟹足腫體質,小心留疤。」
「知道了知道了,老爸晚安。」
和男人道過晚安後她帶著微笑關上了房門,走回自己的房間後扯下椅子上擺放的上衣和褲子著裝,將頭髮梳整齊俐落地綁成馬尾,順手整理了一下瀏海,戴上預備好的隱形眼鏡,眨了眨尚有些不習慣的眼,一滴生理反應逼出的淚水滑下臉頰。
她將手機插入七分褲的某個口袋中,抓起牆角的黑色登山背包背上,再次來到男人房門前,蹲下,果然裡面已經沒有絲毫燈光,顯然裡頭的人已經入睡。
藥效大約會持續一個小時,在這段時間就算天塌下來了他們也不會被驚醒,只會陷入完全的沉眠,夠她做完交接了。
於是她拿起鑰匙,完全不在意金屬碰撞時發出的清脆鏗鏘聲,關上了大門離去。
不出五分鐘,她已經出現在一樓門口,而平時鮮少有車輛來往的小巷之中此時正停著一台全黑的賓士車發動著待命,在她關上大門時兩個人從車子的後方座位開門走出,一男一女,重點是女的竟然和少女如初一轍,不論是髮型、體型、衣著亦或是相貌都完全相同,彷彿同一個模子之中打造的。
「辛苦妳了呢,小可。」
少女略微無奈地拍拍面前如同自己孿生姐妹的女孩,抬手撫上那張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龐,有些遺憾地微笑:「妳本來長得很漂亮的……為了能夠成為我的替身竟然將那漂亮臉蛋整成了這樣,還把原先窯窕的身材搞成如此……,我可是一個相貌平庸的胖子啊,還真是對不起。事成後,我幫妳變回原來的模樣吧?」
「不會,少主,這是我的榮幸。」喚為小可的女孩眼眶倏地泛起一片水霧,略顯激動地將雙手覆上少女放在自己臉上的手,竟是連聲音都少女絲毫不差。「當初如果沒有少主請人救治我的家人,只怕現在我便是孤苦無依了,如果能夠幫上少主哪怕是要我變成怪物我也情願。」
「所以,請不要改變我的臉,這是將來我唯一能夠確認自己曾經報恩過的證據。」小可眨了眨眼,淚水沿著睫毛滴落,渾身顫抖著。
「隨妳吧,只要妳不後悔。」少女苦笑,將口袋中的手機和鑰匙掏出交給她:「喏,給妳,就當作和平時一樣,只不過這是最後一次了。」
「……是。」小可抹去淚水,接下兩樣物品時臉孔已經退去紅潤,變成和少女完全相同的神色。「請您一定要小心。」
「我會的。」少女揚起一個燦爛的微笑,走到方才伴隨著小可一同走下車的傾城男子身旁,朝對方揚起一抹笑靨:「月詠,走吧。」
「是。」
男子畢恭畢敬地微微傾身,黑中泛著藍色的漂亮雙眼中帶著哀傷,他斂下雙眼用濃密的睫毛遮擋注,以為少女還有注意到,殊不知她全都看在眼中。
少女看著男子黑色的長髮,已經留到腰際,在晦暗的街燈下隱隱閃著流光。
要他留長頭髮,是她在第一次見到他時因發現他的髮質相當好而開的玩笑,沒想到自那天開始他除了修髮尾便不曾剪過頭髮,一心一意地照顧著那頭為她而留長的髮。
如今,都有到腰那麼長了,他少說也有一百八十公分啊。
走入車廂內,少女解下背包抱在腿上,看著已經進入公寓一樓的小可的背影,她的身影相當地僵硬,手中似乎拿著什麼東西注視,全身微微的顫抖。
呵,是發現了吧,那張她刻意夾在鑰匙串上票卡夾中的紙條。
上頭寫著──
假如我回不來,那就請妳代替我生活下去。
──如此一句不負責任的話語。
對不起。
她再次在心中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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