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開始攻堅南分部的防衛
──和死亡最接近的時刻?
──此刻。
少女看著對面中年男子的面容,極為蒼涼地微笑了。
「嗨,老爸。」
她笑著,話語在顫抖。
「沒想到阿影說的是真的,你竟然就是叛軍的首領啊?」少女的身體在顫抖著,她感覺自己的大腦一片空白,頓時什麼都無法思考、無法言語、無法呼吸,胸口彷彿壓著一塊大石,幾欲窒息。
她的五個心腹和眾多手下正站在自己的身後,心腹除了影之外全都帶著驚訝的表情望著對面的人。
中年男子笑了,皮笑肉不笑的那種,一雙鷹眼狠戾地瞪著自己的親生女兒,大手一揮,憤怒地嘶吼著:「這是你曾祖父所創建的事業,是他和你爺爺畢生的心血,妳竟就想如此讓它毀於一旦?更何況還是毀在妳的手中,妳竟想親手毀滅這個家族?不要忘了妳也是這個家族的一員!」
「哼哼。」少女冷哼,反諷回去。「當初是誰說不想要接手家族所以逃跑的?難道你就不曾想過家族會因為你放棄接手而毀滅崩盤嗎,還是你根本就已經打好如意算盤了,想說到時候再讓你的孩子來接手這個該死的黑暗事業?啊?你說啊!假使我就這樣乖乖地接手家族後就這樣一直管理到死,你是不是就死都不會出面?當初就是因為你逃避接手家族,我們才會沒有被保護,姊姊才會死!」
「放肆!」中年男子憤怒至極,青筋在額際跳動著,他瞠大雙目,滿臉通紅地辱罵著少女,那個自己唯一的獨生女,或著說,現在僅剩的女兒。「我是妳爸!不要再提那個死去的傢伙,妳沒有資格對我大小聲,注意妳的態度,小心我一個嘴皮子給妳,信不信我一個巴掌就把妳乎得死去活來,啊?!」
「怕你啊,王、八、蛋!你敢再用『那傢伙』說我姊姊我依定殺了你,廢物!」少女瘋狂地反吼著,前所未有的激動使得月詠不禁輕輕將手搭上她的肩膀,她頓了頓身子,緩緩回頭看著他,曈中有著莫名的複雜情緒。
她深呼吸,數秒後,冷冷地張開剛覆上的眼皮,雙眸中不再保有任何激動的情緒,只餘一片冰寒,如同火焰燒盡後留下的殘灰,冰冷,縹緲,虛無。
「你知道,我這個性是誰養成的嗎?」少女沉著臉,唇卻是勾起的,她憐憫地注視著自己的生父,一字一句地吐出。「是你哦?你知道如果我不養成這種你所謂的『忘恩負義』的個性,我很有可能會精神崩潰嗎?你知道的對不對,只是你不願意去面對罷了。」
輕輕的、淡淡的。那聲音不是少女原本一直使用的聲音,是更加圓滑、低醇、如同成熟女性的誘惑嗓音,如同蛇的吐信令人渾身麻癢,卻又令人迷失在旋渦之中。
但是她才十六歲,那不是十六歲青春洋溢的少女應該擁有的音質。
「老爸,我先說了哦,所謂的『瘋子』並不是我,而是你唷,因為你有把人逼瘋的潛能,那可是瘋子的專利耶。」少女嘖嘖說著一根食指搖啊搖啊搖,緩慢地擺動如同催眠,加上那嗓音,已足以誘惑他人耽溺沉倫。「老實說,我很討厭你哪,可是呢,又很愛你,怎麼辦?你說,我是不是應該要把你切兩半,一半拿來剁成渣,另外一半泡在福馬林裡面每天供養著如何?」
「瘋子!」站在中年男子身後的一名老人向前走了幾步大吼著,雙眼充斥著恐懼,而中年男子也好不到哪去,慘白著一張臉,無法置信自己的親生女兒竟是變得如此殘酷。
他到底是哪裡做錯了?難道是從他放棄接手家族的那天開始嗎?
「哦啦?薛老先生啊?」少女認出了老人,立刻頓悟到為什麼自己的父親會出現在這裡。「是你和其他長老去把我爸請過來的對吧?」
「毀、毀滅這個家族本來就是逆天的事!」
「那你可以說說看,這個家族存在時,又做過什麼順天的事啊?可以告訴我啊?」
「這、這……」
「荒唐,全是雜碎!」
不知是誰罵的,伴隨著一聲槍響和數道驚呼,一抹身影頹軟倒下。
不是少女。
是……
「玄蒼姐!」少女驚呼,聲音恢復了以往的嘹喨,她立刻跪在地上將女子的上半身托起。
替少女檔下子彈的褐髮女子微笑著,一隻手按著不斷冒血的腹部,那裡有一個直徑三公分的洞口,正徐徐冒著微微白煙。
「少主……不……請容許我稱呼您為……」她微微地道出了少女的名諱,淡雅的微笑一如既往,然而如今卻是最後一次綻放。一隻顫抖虛弱的手撫上少女的面頰,玄蒼艱難地說著:「我們……不曾……後、悔,身為少……主的心、腹,我……備感榮……幸……」說著說著,眼角滑下了一滴晶瑩的淚珠。「我、們都……希望……少……主……能夠……得、到……幸、福,請一定要……幸……」
話未說完,她便停止了呼吸。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少女的絕叫如同開戰的信號彈,在她痛哭失聲的瞬間月詠便一步踏到她的右側,一手搭在少女肩上護著少女,另一手持著手槍不停開火,同一時間晶也移至少女左側,用鐵鞭替少女揮去眾多武器的攻擊。
「我看妳還能撐多久!」中年男子大笑著,他不是不愛自己的女兒,然而為了這個家族,作一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
她笑了。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嘎啊哈哈哈哈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自微笑轉變為燦笑,自燦笑轉變為大笑,自大笑轉變成狂笑,自校轉變為哭號,自哭號轉變為乾嚎。
「殺了、全都殺了、全都殺了啊啊啊啊啊啊──」
她自背包中抽出雙槍。
「妳並不會使用槍,我從來沒敎過妳。」看著少女手中的槍,中年男人篤定地笑了。
「哦?是嗎?」少女的嗓音轉為圓滑的女性聲調,她歪起一邊嘴角,眼帶殺意。
「砰」。
薛長老頹然倒下,子彈正中額頭中央。
中年男子驚恐地撐著雙目,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女兒,只見少女正在重新替槍上膛,還富有挑釁意味地吹了吹槍口的白煙。
「誰說你沒有敎過我我就不會了,我又不是那種啥都要人敎的遜咖,不就是槍嘛,家族裡一堆,還有打靶場呢,想要練隨時都可以練啊。」少女講完後頓了噸,用著一種看鄉下土包子的眼光鄙視著自己的父親:「不要跟我說你不知道啊……該不會你小時候為了逃避這些東西和家族,所以都盡量不去接觸家族的東西吧?」
「唔。」中年男子不發一語,看來是被說中了,但他立刻掏出腰際的手槍對準了少女:「縱使我沒有接觸家族的東西,但我至少還是軍人,對武器相當了解!」
「哦,是嗎?真的?」少女將兩支槍往雙腿上的槍袋一插,將別在腰際的雪白勾刺皮鞭取下,軟軟的鞭身打著旋落地,少女勾起殘虐的笑容,趁中年男人尚未反應過來時揮鞭將他手上的手槍擊飛,並且在空中便把槍支解,在鞭子落下時手腕俐落一抽,一下便又撂倒了站在中年男子身邊那些萎萎縮縮的所謂長老們,並且看在他們是老人的份上一鞭斃命也沒有打算鞭笞人家,才一瞬間大廳站著的就只有中年男子了。
敵人和自己的手下跑的跑追的追,開始在基地內四處亂竄,少女不悅地蹙眉,彈了下舌後按下自己耳邊的通訊器:「阿影,把一樓以外的全部樓層都關閉通道,讓那些螻蟻不要隨便亂跑,很煩。」
「收到收到,雖然這裡的防禦系統比較嚴謹,但如果只是將通往其他樓層的通道關閉的話小事一樁。」
果不其然,五分鐘內所有通往二樓的道路全數關閉,頓時所有的混戰便聚集在一樓開打,槍聲、血液飛濺的聲音、慘嚎、武器的破空聲、大笑,各式各樣代表著絕望的聲音回盪在所有角落,少女冷冷瞪著自己的父親,緩步逼近。
「剛才,你想要拿槍射死我?」她的身高和父親差不了多少,甚至比父親還高,因此她只需平視便能看清楚父親的表情,父親的雙目稱得老大,泛黃的眼珠佈滿血絲,淺茶色的瞳孔閃爍著銳利的光芒,是的,他是一個軍人,是即是身陷死戰仍然無所畏懼的軍人!
但是軍人遇到了殺戮者,這可不是簡簡單單地使用拳腳功夫便能夠輕易制服的敵手。
更何況是自己的女兒。
「老爸,我的個性都──是你敎我的哦。」少女吐著軟滑的語言,歪著頭噙著笑走近,俐落地躲過了中年男子的攻擊。
「我已經不會怕你了哦,你已經無法再欺負我了,我要攤牌,換句話來說就是『game over』囉。」
少女微笑。
「不過啊老爸,你不用擔心,我不會立刻殺你,我要在你的面前一個一個凌遲完你的援軍再把你做了。」
「我要你,痛不欲生地下地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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