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我的樣子太茫然，悶油瓶竟然耐心地蹲下來，用手電筒照著讓我看他的傷口。
他腳上的傷口除了微微滲血之外，一根頭髮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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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這樣？我轉頭看死在旁邊的長毛怪，發現那些頭髮竟然變成了枯竭的褐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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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是要多逆天？除了武功高強，血還可以除草，不，脫髮嗎？誰被他的血沾到頭上不就成了禿子？要是他自己傷到頭，血沾在頭髮上會不會有一樣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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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在震驚當中，悶油瓶已經扎好褲腳等著我，我連忙收拾心情再一次掙扎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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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因為之前跌倒得太難看，我不容易調整姿態再站起來，悶油瓶看我實在太狼狽，蹲下來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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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他是打算伸手把我拉起來，他卻一手捲起了我殘破不堪的褲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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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褲管推到我膝蓋之上，單膝壓在我一邊的腳背上，另一隻手按著我的左膝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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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驚，悶油瓶該不會有什麼特殊嗜好？別的不說，他們下地的見得死人多，搞不好連喜好也扭曲了，會對死人腳有戀足癖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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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考慮要不要冒脖子被扭斷的危機，蹬他一腳的時候，悶油瓶用手蹭了自己腳上的血，抹到我的膝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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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溫暖的感覺由他手上傳來，漸漸變得灼熱，我已經很久沒有感覺過冷熱，沒即時意識到這就是溫熱的感覺，只是訝異地看著他覆在膝蓋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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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份灼熱由兩人肌膚接觸的地方慢慢滲入我的左腿，我感覺到關節鬆動起來，甚至有一種左腳恢復溫感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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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震驚地望向悶油瓶，他鬆開壓著我的另一隻腳，退開了一點觀察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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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抖抖左腿，發現關節靈活了很多，雖然只是小小的地方，但那種重生的喜悅盈滿我全身，甚至令我想歡呼出聲，原來這就是沾了血之後的感覺？難怪室友們一旦見血就那麼生猛，甚至發狂一樣撲向可以提供鮮血的活人，因為這種感覺太叫粽興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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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自己在發抖，自己也搞不清是因為喜悅還是忍耐。
悶油瓶的手還按在我的右腿上，又蹭了點血在我的右膝，我知道他一定察覺到我的變化，因為我止不住身體的顫抖，要不是我上身沒沾到血，僵硬的關節阻止了我，我搞不好會忍不住擁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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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在無法忍住我的激動，感激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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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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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開口，才發現自己連聲音也是抖的，自己的死亡年紀雖然不明，但我好歹是個成年大男人，竟然語帶哽咽地跟一個初見的人道謝，實在是丟臉至極。我勉強地扯出了一個笑容，掩飾地對他打哈哈︰「沾了您的光，不，沾了您的血，這多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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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沒理我，伸手繞到我的胳肢窩，發力把我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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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他會像拔蘿蔔一樣把我揪起來，我一時找不著平衡挨到他身上，幸好恢復靈活的膝蓋幫了大忙，稍為搖晃就找回自己的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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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站好，悶油瓶就放開了我。
我踢踢腳，悶油瓶抹在我身上的血其實很少，剛好讓我的兩個膝蓋能夠活動，不過已經比之前僵直的狀態好了不少，我已經很滿足。
悶油瓶的血有詭異的力量，塗多了搞不好會變成全身脫毛，老子我還是很珍惜身上沒掉落的毛髮，悶油瓶的血沾多了可不一定是好事。
而且人家只是拿流出來的血物盡其用，我也不好叫別人放血給我來個全身護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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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走路還是不太利索，不過活動能力已經高了不少，加上想要跑要跳的話，除了要在腳腕上塗血之外，髖關節也不可能不抹血，想想真的要實行，我要擺出一個什麼姿態來讓悶油瓶塗血，實在太尷尬了，我就算再死一次也說不出口去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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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步履蹣跚地走了幾步，全身只有膝蓋靈活的感覺十分詭異，我努力適應著，調整了好幾次步姿，終於找出一個沒那麼彆扭的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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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姿態還是十分可笑，不過身旁只有一個面癱似的悶油瓶，他對我的步姿沒有一點反應，我就當自己依舊是走路帶風的帥哥，堂堂正正地走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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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僵硬地繞過地上長毛怪的屍體，那一大堆枯萎的頭髮讓我實在不想細看，別過臉想往它跑進來的入口走，沒想到被悶油瓶一手抓住，他冷冷地盯著我，手上的力度大得我以為他是要捏碎我的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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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抓人就只有一個力度嗎?隨便出手就是捏碎人骨頭的手勁，第一次見面跟他握手的話，搞不好要立即找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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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悶油瓶不像會友善地跟別人握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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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甩甩手，發現完全動不了，心想悶油瓶真難服待，為他料理傷口不成，想為他帶路也不是，我瞄一瞄手臂，又看看他，扯出一抹乾笑︰「小哥，這又是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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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亂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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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小哥，你不打算找你的同伴匯合嗎？現在這邊走不回去的，要到外邊繞一個大圈才能回到他們前進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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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審視了我一會，放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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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鬆了一口氣，轉身走向墓室的門口，踏出兩步後突然想起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沒問。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qD5yPd4G
「對了，小哥，還不知應該怎麼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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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沒有反應，他只是目無表情地看著我，好像稱呼對他來說是毫無意義的事情，就算我只叫他小哥也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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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問別人名字要先報上名來是禮貌，我決定先釋出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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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由我先說吧，」我露出笑容，我想我的笑容還是蠻真誠的︰「你好，我是關根。」
悶油瓶沒用自己的名字來回應，反而質疑我之前的說詞。
「你說自己什麼也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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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他又會懷疑！不過對此我非常有底氣，慢吞吞地由褲袋掏出了一張殘破的身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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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有証明!」
這動作對我來說難度很高，掏褲袋的動作其實需要很高的靈活度，活著的人大概不會留意到，幸好悶油瓶是一個耐性很好的人，等著我把證件慢慢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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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身份証遞給他，他接過後用電筒照了照證件又照了照我，那陣勢特像香港警匪片的警察，好像接下來就要我舉手趴在牆上再被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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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時附近有個散落的背包，我在裡面翻到這證件，看樣子是我沒錯吧，所以我叫什麼是有証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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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翻了翻那張身份證，看了我一會，把身份證還給我︰「假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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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聽，對悶油瓶懂得鑑別證件真偽的驚訝，竟然比起知道証件是假的感覺衝擊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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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大概歸功於我除了是一個適應力很強的人之外，我早就覺得這個名字雖然很熟悉，但又有種不完全代表自己的感覺，偏偏這個蛋疼非常，像要守貞操似的名字印在有我照片的身份證上，令我一度懷疑我那不知是什麼樣的父親是跟我有多大仇，給我改了一個這樣絕子絕孫的名字。
但如果這是張假証，這就有可能不是我的真名字，想到這我不禁舒了一口氣，突然對把不知身份的老爸冤枉了那麼久感到有些抱歉，說到底我每次研究自己的名字時，都對他暗暗吐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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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一來問題又出現了，我到底是什麼原因要使用假證，又是抽了什麼風為自己安了這樣一個名字？是我自己起的，還是某個不知名的人士為我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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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使用假証多少顯示了我未必是一個奉公守法的良民，之前對自己是考古學家或者作家的推論大概可以擱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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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如何，這個名字我應該使用了不少時間，至少名字的熟悉感不是騙人的， 這名字聽上去雖然蛋疼，不過有總比沒有好，想到這個名字大概也曾被誰人記住過，多少令人感到點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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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不論真假，好歹是個名字，你就這樣稱呼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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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我立即想刮自己一巴掌，要人別介意自己名字的真假，那麼我又問悶油瓶的名字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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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不像樣子，不過也算是自我介紹，還請多多關照，就小哥你放過了我又給我沾了點血，怎麼說也是再生大恩，雖然未必能報答什麼，至少告訴我該怎麼稱呼，好讓我可以將恩人你的名字銘記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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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把這種文縐縐的鬼話說得那麼溜，這種恩公請留名的話隨口就說出來，這麼一想老子還蠻有急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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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悶油瓶是我久未遇見的能交流的對象，我很希望知道對方的名字，只是對著這悶油瓶，再多的花言巧語也哄不出他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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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要是我能用武力逼供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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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不是問他銀行密碼，只不過是個名字，嘴巴有必要緊成這樣子？反正他隨便扯個張三李四的名字我還不是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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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內心不爽，但我不敢把這情緒浮於表面，只好眼巴巴地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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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淡淡地看著我，像是沒有聽到我的話似的，看樣子他打算把冰山臉擺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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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明知要活人相信一隻粽子很難，我也有心理準備，不過無法得到他的信任還是令我有點沮喪，我洩氣地垂頭，轉過身決定轉移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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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名字也不是什麼大事，小哥我們還是別在這裡磨蹭了，快點出發吧，要不不好追上你的同伴。」
我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走到出口處探頭左右張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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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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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悶油瓶冷冷淡淡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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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驚訝地轉過身，悶油瓶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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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起靈？是瑞獸麒麟，還是起靈除孝？這讀音無論是哪個寫法用作名字都十分奇妙，詭異得跟我「關根」這個名字有得拼了，我突然對這位同樣有蛋疼名字的同志有了親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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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哥，你的名字……挺特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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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油瓶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對我失禮的發言沒什麼反應，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被他盯得有點背脊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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