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兩極之間（冰漾）*END - 【特傳】兩極之間03（冰漾）

章之三　　歌聲

一百句的精靈之歌。

水之唱、火之嘯，一百句的、我們的戀歌，安穩卻又寂寞，漫長卻又短促，繁瑣又渴望深為記憶再也不要忘卻。

如果哪一天有必要的話……送我走的時刻，為我唱一次這首歌吧。

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

『因為我渴望得到你的祝福。』

接下來就是一段極端安適而休閒的日子。

就只是兩個人，哪裡也不去，待在家裡，他看書而他四處晃晃，一個人慣性地沉默包容而另一人永遠不變的散漫與脫線好奇。

其實兩個人都樂於保持沉默，在小小的空間之中構成彷彿可以綿延一個世紀的平穩安寧，但需要填補的對話有那麼的多。他所能告訴他的、他所能交給他的，還有那麼多那麼多沒有言說。

「學長，原來你會唱歌？」

「白痴，這不是早就知道了。」

有著些什麼沒有說出口但彼此心知肚明，於是彼此的親暱私密地被默許，坐在陽臺欄杆上的銀髮精靈笑哼一聲，手落上靠著他黑色長髮，輕輕觸碰。

「我在看書，你不要這樣啦。」

「這樣就不能專心是你的問題。」任性的黑袍大人隨意哼笑，落下的語尾轉為輕揚流暢的旋律，微弱自適的嗓音飄散在夜空之中，因為純粹自娛而顯得自由溫柔。

「精靈百句歌可以隨便拿來唱的嗎？」仰起頭的清秀臉孔因為月色而顯得單薄透明，褚冥漾閉上眼，沒有推拒已經撫上臉孔的觸碰，亦沒有對於對方指腹些微的冰冷與小心翼翼有任何的反應。

他給予而他接受，他笨拙而彆扭的溫柔、他算不上遲鈍但的確是無心的等候，所以如此輕易地交纏彼此的生命，變成跟空氣一般自然的存在。

彷彿一切再自然不過。

「重要的是心――歌曲自中蘊藏的力量來自心靈，而心靈的力量則決定於你的意念，因此在沒有意念的使用者口中，這不過是一般的歌曲罷了。」冰炎敲了他的腦袋一下，「精靈百句歌可不是專門拿來唱完就爆炸的歌曲。」

……真的不是嗎？從學長口中說出這種話就是特別的讓人感到懷疑。

「你那個表情讓我很想把你種在這裡。你說呢，褚？」

「呃，我什麼都沒想、什麼都沒想，真的。」

每天起床的時刻互道早安，一起出門買東西，一起下廚作菜，彼此淺淡地微笑，坐臥在起居室之中看書，交換早已失傳的法術或是鬼族的秘辛，時常也會吵鬧，變得比過往在學院的時候還更加任性，因為想要證明。

「學長，你說你相信我對吧？」

「廢話不要那麼多，吃你的早餐。」

大大的笑容與陽光一同渲染整個餐桌，無視對面的室友難為情地別開了頭。

「嘿嘿，我也是噢。」

我們彼此相信著，彼此需要，所以彼此任性。因為重要於是變得可以允許。

想要陪伴你，無論怎樣都可以。我們都暫時地背叛了自己，放棄了應有的責任，只能相互偎依；所以想要保護你，無論怎樣都可以。這個悲傷的世界早已搖搖欲墜，無力去挽回，唯有你、是這整個世界最後的安寧與和平。

「學長，我要出去買東西噢。」

「……你又要買什麼，該不會又是蛋糕吧。」

「嘛，不行嗎？」吃完了嘛。

「……」

「咦！學長！你怎麼可以又揍我！」

「反射動作。」好涼的語氣。

褚冥漾同學躲到角落去哀悼自己不幸的青春跟悲慘的同居生活。

「你還窩在哪裡幹什麼？出門了。」晃了晃手上的鑰匙，冰炎順手把掛在一邊的大衣摔到正好抬頭的褚冥漾臉上，「穿好，外面比你能想像得要冷。」

他看著褚冥漾慢吞吞地套上大衣，攏好過肩的長髮，然後對他微笑。彷彿再自然不過的場景，他伸出手掌牽住他的手。

「學長，你工作中還這樣打混沒關係嗎？」現在不是戰爭期嗎，公會不會抗議人手不夠？

偽裝過的黑色眼瞳扔來一個涼薄的笑意，附贈不屑到最高點的語氣，「最能左右戰局的妖師被我軟禁，我要看著他不能讓他逃跑――哪個公會的人敢說我打混？」

……原來還有這招，真不愧是學長。

「欸，那我要吃頂級黑巧克力口味的蛋糕，請我。」妖師用另外一隻空著的手扯了扯精靈的袖口。

「自己不會買？」精靈側過頭，瞄了他一臉無辜的表情，兩個人都停下了腳步。

褚冥漾抬頭看著比他高上半個頭的青年，表情認真但一語不發。

你看過被軟禁的人自己掏錢包付帳的嗎？

「……不要再這種時候才開放心聲給我聽！混蛋！我殺了你！」用力一掌巴下去再加上迅速無比的迴旋踢。

媽媽救命啊這裡有紅眼殺人兔啊――

「誰叫你腦殘。」很不悅地一哼，話語之間已經走到蛋糕店門口，「你要買頂級黑巧克力的？」

「我要、我要！」

……你到底幾歲？

冰炎無奈地側頭看著他，注視著那張臉上放光的神情，天真到不符合妖師形象的笑意，終於在自己也沒注意到的情況之下露出一個淺淡的微笑。

「隨便你。」

「還有這個、這個，哇，這個看起來也很好吃……」手指根本隨便亂點。

「你給我差不多一點！」

「對了，學長，你要吃嗎？」一手托著餐盤另外一隻手拉開椅子，褚冥漾手忙腳亂地將所有東西安頓好後坐下，開了口詢問。

不知何時早已在對面坐定的青年哼了一聲，「你要餵我嗎？」

「咦！」你沒睡飽嗎學長！

「誰付帳的？」

「……是、是，您是大爺，我……」

到唇邊突來的不自然停頓，褚冥漾突然沒了聲音，彷彿一瞬忘了自己要說些什麼，只是用著那雙黑色的眼瞳怔怔地望向他身後，使得冰炎在感覺到不對的瞬間轉頭，準確地將視線投往對方的視角方向。

蛋糕店門口掛的風鈴在褚冥漾的眼前輕輕搖動，輕脆的聲響蕩漾在秋日的午後，眼瞳之中的熟悉笑臉和煦溫暖，來者輕易地開口，話語越過他的肩，落上身旁精靈的容顏。

「冰炎，你回來了啊，怎麼沒有馬上回家呢？」

褚冥漾感覺自己些微地顫抖，連血液撞擊血管產生的震動都能夠清楚地感知。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被身旁的青年在桌子底下握住，但他沒有餘力去管。

白鈴慈的視線落上他發冷的身軀，打量與評估的眼神，他看著那張臉揚起熟悉又陌生的笑意，還有接續著發話的嗓音。

「――所以，冰炎，這就是你偶爾提到的那個學弟嗎？果然長得跟小玥很像呢。」

他感覺得到身旁的人用有點為難的表情看了自己一眼，然後才輕輕地開口回應，離開唇舌的話語簡短直白，卻又象徵了整個他認知的世界徹底被顛覆。

「是的，媽。」

語音落下的那一刻褚冥漾無法動彈，卻覺得身周的一切全部在話語的一字一句之中流動了起來。

月光下學長悠揚的歌聲、飄動的長髮、彼此落坐的笑語、祥和寧靜的氣氛、像是過往一般的相處、還有互相信任的溫柔……一切全部隨著那一字一句流動了起來，然後在流動之中被什麼他所不能明白的東西給帶走，再也沒有半點存留。

――我們都暫時地背叛了自己，放棄了應有的責任，只能相互偎依。

所以，作為回應，世界永久性地、背叛了我們。

※

褚冥漾還記得，每次進家門時，開燈前的景色。

狹窄的走廊是昏暗得像是夕日暈開的色澤，從總是明亮的廚房之中溫柔地透出，連同家的氣息一起，但除了這樣的影像之外畢竟也有很多的記憶是模糊了，像是哪些家具是放在哪邊、哪個開關其實是無效的，但是除了這些之外指尖的觸感是不可能忘記的，像是開燈時施力的角度跟滑過指尖的空氣溫濕等等。

「就當作是自己家，隨便坐啊，不要客氣。我先去廚房放個東西。」

冰炎看了褚冥漾一眼，「那我去樓上房間。」

――你一個人沒問題嗎？褚冥漾多少感覺得出那樣的眼神意味了些什麼，於是扯起淺淺的笑。

一個人坐在客廳之時，他還感覺不到真實。

他背叛了自己身為褚冥漾的身份，為了其他某些更重要的東西，什麼也顧不及，於是作為回應的，他亦被過去自己所熟悉的事物排除在外，再也沒有辦法回到以前的自己。

「你很喜歡吃蛋糕吧？」喚回他思考的是白鈴慈的嗓音，托著托盤的那隻手，「真是太好了，家裡面都沒什麼人，買了蛋糕沒人吃也很傷腦筋呢……」

「家裡面都沒什麼人？」不自覺地脫口而出的提問，儘管內心早已經知道了所有的答案。

「是啊，我女兒雖然說住在家裡，但是隨著畢業的日子到來，也越來越忙了，連續好幾個月不回家是常態；兒子本來就住宿舍；老公在大陸工作，雖然我們家不大，但很多時候還是覺得……有些寂寞呢。」

「兒子……？」

「啊，就是你學長啦。」白鈴慈看著他，純黑色的眼瞳溫潤晶瑩，像是帶著淺淺的笑，「那孩子雖然嘴巴上都不說，但其實很貼心，小玥沒有辦法回家的時候，他就會抽空回來看看我。就算什麼都不說，只是陪我吃頓飯，我也覺得很開心了。」

「蛋糕也是為他準備的，以前他姐姐都會幫他帶蛋糕回來，但是可能是長大了還是什麼的，他現在倒是不太愛吃了，常常讓我很傷腦筋呢……還是不知不覺地會買下手啊……」

「學長他，」褚冥漾無能為力地察覺自己的聲音乾澀到不可思議，彷彿有些什麼粗糙的情感磨過喉頭，只留下闇啞的嗓音，「以前就是這種個性嗎？」

白鈴慈愣了一下，然後笑了出聲，用著一種很懷念的表情，「完全不一樣噢、完全不是這樣的……」

「那孩子小時候多可愛啊，動不動就受傷，老是慌慌張張的，每次都讓我去醫院把人接回來，醫藥費也不知道花了多少了，笨拙又不靈光，運氣其差無比，每次看到他就忍不住罵上他一頓，但不知是怎麼了、自從莫名其妙地進入他現在的學校之後，性格倒是很快地就變得沉穩了，跟以前大不相同，或許是因為他的學長的關係，他現在的個性跟他以前的學長蠻像的，就是那個叫什麼、咦……？」

停止一切話語之聲的是褚冥漾手上夾著的符紙。

順著指尖輕輕晃動的符紙擴散出一個又一個穩定的波紋，彷彿水面的振幅一般，接觸到那淡藍色光圈的事物全部失了顏色，而坐在他身前的母親就這麼停住了嗓音，停住了表情，亦停住了一切思考。

暫停了這個空間中除了自己之外的時間，學長應該發現了吧……不過學長是不會下樓來的，我知道他是故意留給我一點時間，讓我能夠說一些我想說的話。

「那個……媽。」浮上心口的感覺是些微麻刺的痛楚，還有語音之中不知為何生出的哽咽，褚冥漾握緊了手掌，讓自己能夠緊緊地忍住，不要讓困在眼眶之中的液體徹底叛逃。

「那個、對不起，讓你想起了不該想起的記憶，等一下要忘記噢。」

那個、對不起，一直以來，都讓你擔心了。

那個、對不起，一直以來，都讓你寂寞了。

對不起，讓你丟了一個迷迷糊糊的笨兒子，換給你卻是學長那個脾氣不好的大冰塊。

不過呢，學長還是很體貼的，想得也比我周到，所以也不算太虧啦……

對不起，我一直都、一直都很想回來，可是……

如果有機會的話，可以請你再煮一桌菜，以「留兒子的學弟下來吃飯」的名義，再跟我吃一頓飯嗎？

「咦？我是怎麼了？」抓回意識之刻只能無力地感覺某些意念的流走，白鈴慈猛然發現自己的失神，朝著坐在對面的孩子尷尬一笑，換來對方一個溫柔的神情。

「我剛剛在說什麼？啊，是說到冰炎那孩子小時候的樣子，我跟你說這麼多，他不知道會不會生氣呢……但是，或許是因為你給我的感覺很像是他小時候吧，忍不住就說了這麼多，同學你不要太介意喔。」

「不會，褚媽媽你叫我漾漾就好。」黑色長髮的青年歪著頭，微笑地說著，「我單名，叫作漾。」

看著他這樣的表情就不知為何覺得無法呼吸，白鈴慈莫名地想著，這個表情沉靜溫柔的孩子，笑容笨拙卻溫暖，眼眉之間些微的稚氣混合語調中的成熟與風霜，陡然感覺眼眶與心底一同泛起刺疼的感覺，白鈴慈有一些狼狽地別開臉，過了一會兒才說。

「你父母親真會取名字，很適合你。」

「謝謝，」眨了眨眼，沒有對於她失措的舉止給予任何回應，宛如不覺，褚冥漾只是笑著接續，那張臉上平凡的微笑卻因為光影的折射顯得美麗，白鈴慈終於感覺到什麼濕而溫熱的東西，無可抑制地滑過自己的臉孔。

「我也這麼覺得。」

＊

結果回家的時候下起了雨。

一開始只是小雨，小得彷彿蒲公英的綿絮一般，輕輕地落上臉孔、衣襟，溫潤冰涼的觸感沿著接觸面下滑，然後在體溫之下蒸發。

冰炎打開傘，走到他身邊。併肩而行的過程之中不知不覺地勾起手，褚冥漾低頭看著地面上濺起的一朵一朵水花，無視冰炎不時掃過來的視線。

「謝謝你，學長……這真的是、最好的方法了呢。」因為軟弱而忍不住說出了這樣的話，比紊亂的思考更加搖搖欲墜的是臉上的微笑，褚冥漾試著別開頭不要接收預期中、對方嘲弄的回答，而身旁的青年並沒有扔來如記憶中一般冷淡的話語，而是莫名其妙地說起了無法承接的句子。

「一開始，其實不是這樣的計劃。」冰炎靜靜地說著，沉沉的嗓音在逐漸變大的雨勢之下變得細微，但他知道褚冥漾聽得見，「一開始，我們試圖要將你自他們的記憶中完全抹除。」

「那樣的結果完全失敗，你的母親因為受不了兒子的消失而進入精神錯亂的狀態，無論怎麼催眠也無法完全根除你在他們心中所留下來的記憶，所以最後在你姐的要求之下，我接了這樣的任務，將他們記憶中的兒子置換為我。」他笑哼了一聲，「這樣也方便我進行保護。」

「所以，」冰炎主動停下了腳步，看著他身側黑色長髮的青年，對方以纖細而顫抖的背脊面對著他，看不見臉上的表情，陰鬱的天空讓他突然想起兩年前的那一天：被他壓制在身下的少年，沉寂的心聲，自己的動搖與對方的痛楚，在他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刻，褚冥漾推開了他，瞬間奪門而出，從此再也沒有回來。

――如果那個時候抱住你，你是不是就不會走了呢？

所以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伸出雙臂，將那個背影納入懷中，感覺得到褚冥漾些微地側過頭，看著自己的臉，有些什麼、溫熱的東西，一滴一滴地落上了臉孔。冰炎以平穩而堅定的嗓音繼續說著，不帶絲毫多餘的溫柔，只是沉述事實的淡定，「所以，今天，並不是我取代了你。」

「而是因為你無法被任何人取代，所以才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彼此安靜的世界之中越來越大的是雨聲，褚冥漾過了一陣子才失笑出聲，斷斷續續的嗓音流露出又哭又笑的泣音，與雨水不同的溫燙熱淚滾落臉頰。

「哪來、哪來這麼沒有誠意的取代……我媽只差沒跟我說：『我兒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不可愛了，漾漾你多包涵……』連、連我媽都看得出……學長你對我好兇……」

現在是翻哪門子帳，「不要轉移話題，笨蛋。」

「我、我哪有轉移話題……這很重要好、不好……」

不知道什麼時候兩個人變成面對面的姿勢，傘下沒有雨水卻有滾落眼睫的淚珠，低頭與仰頭互相凝視，難以分斷是誰先開始縮短距離，於是這些疑問只是快速地閃過腦海，很快地被拋卻。

褚冥漾突然想起冰炎時常問他的那個問題。

他總是問著他在想些什麼呢，因為在那似近又似遠的過往，這是不需出口詢問也可以輕易地得到解答的問題。曾經什麼思考都逃不過對方的腦海，所以學長從來不需要花費心思了解自己，從來不需要透過思考、透過猜測、透過亦步亦趨的觀察來建構自己。

思緒無解地反響在對方的腦中，親膩宛如不對等的共生。

他總是問著他在想些什麼呢。而的確有著什麼、炙熱燙人的情感蘊藏在那短短的問句之中。

火紅的瞳孔審慎地凝視，伴隨著話語的是那雙眼眸毫不掩飾的目光，彷彿渴望藉由視線的交匯入侵他的思考，分攤他的情緒――對於學長來說，再也聽不見我在想什麼，會不會算是一種傷害呢？

褚冥漾突然覺得，或許有些話語，唯有心才能成功地傳達。

學長，胸口好痛。

「沒關係，今天的話就不打你。」

學長，我可以再哭一會兒嗎？

「不要太浪費我時間。」

……你不能體諒一下我很難過，稍微對我溫柔一點嗎？

「我不介意多拿你的腦袋去撞幾次牆壁。」

你、你這不會安慰人的混蛋！大笨蛋！

「哦？膽子大了，會罵人了啊？」不冷不熱的語氣從半揚起的唇角溢出。

怎樣！人逼急了也是會咬人的！

偽裝成人類的精靈笑哼一聲，冰涼的手指撫上他早就因為雨水而感覺不到溫度的臉頰，然後緩緩滑到腦後扣緊，雨傘不知道什麼時候落在身畔，兩個人都全身濕透。本就過短的距離被泯滅至近乎為零，他對著他說話，語音依然平穩沉靜，卻又雜夾嘆息。

「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情想要告訴我，就別連心聲都要偽裝自己。」

「你不需要假裝自己很堅強很好。笨蛋。」――就只有今天，沒關係的，笨蛋。

明明早就已經覺得視線模糊，卻仍在聽到這樣的話語之時感覺更深刻的眼眶刺痛，還有溫柔。褚冥漾不自覺地以雙手觸碰他的臉孔，模糊地注視，雨水撩亂視線，使得兩個人的瀏海都沉重地下垂，遮掩彼此的眼瞳。一瞬之間因為這樣靠近而又無法清楚透視的距離感覺到安心，然後興起的是從來沒有想過的念頭。

……

他在心裡低低地說著、那彷彿一生最重要的一句話，搭配停在對方唇上、溫熱的唇語與氣息。於是緊接在自然而然的親吻之後，是對方冰冷的手掌掠開他的瀏海，深沉地注視與不能夠更慎重的回答。

笑著哭著，沒好氣地哼著，長髮的精靈撿起雨傘將人攬進傘內，緩步往兩個人共居的屋子、或許已經可以被稱之為家的地方而去。

如果自己喜歡的人也喜歡自己，這個廣大的世界就不會再讓人感覺到孤寂。

如果自己想保護的人也渴望著保護自己，這個紛亂的世界就不會再讓人感覺到痛楚。

如果能遇見一個對自己來說既重要又特別的人，自己就能夠變得更加堅強。

如果能夠緊緊抓住不再分離，也不必只能在夢裡呼喊那個人的名字。

如果能夠保護他喜愛他陪伴他，自己的眼瞳、微笑，還有手掌、就懂了新的溫度。

――學長，不要忘記我，也不要離開我，這樣可以嗎？

「可以的，我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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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傳】兩極之間03（冰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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